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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九 奏議六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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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相度開石門河狀】 元祐六年三月某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杭州蘇軾狀奏。右臣謹按《史記》秦始皇三十七年,東遊至錢塘,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裡從狹中渡。始皇帝以天下之力狥其意,意之所欲出,赭山橋海無難,而獨畏浙江水波惡,不敢徑渡,以此知錢塘江天下之險,無出其右者。 臣昔通守此邦,今又忝郡寄,二十年間,親見覆溺無數。自溫、台、明、越往來者,皆由西興徑渡,不涉浮山之險,時有覆舟,然尚希少。自衢、睦、處、婺、宣、歙、饒、信及福建路八州往來者,皆出入龍山,沿溯此江,江水灘淺,必乘潮而行。潮自海門東來,勢若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與魚浦諸山相望,犬牙錯入,以亂潮水,洄洑激射,其怒自倍,沙磧轉移,狀如鬼神,往往於淵潭中,湧出陵阜十數裡,旦夕之間,又複失去,雖舟師、沒人,不能前知其深淺。以故公私坐視覆溺,無如之何,老弱叫號,求救于湍沙之間,聲未及終,已為潮水卷去,行路為之流涕而已。縱有勇悍敢往之人,又多是盜賊,利其財物,或因而擠之,能自全者,百無一二,性命之外,公私亡失,不知一歲凡幾千萬。而衢、睦等州,人眾地狹,所產五穀,不足於食,歲常漕蘇、秀米至桐廬,散入諸郡。錢塘億萬生齒,待上江薪炭而活,以浮山之險覆溺留礙之故,此數州薪米常貴。又衢、婺、睦、歙等州及杭之富陽、新城二邑,公私所食鹽,取足于杭、秀諸場,以浮山之險覆溺留礙之故,官給腳錢甚厚,其所亡失,與依託風水以侵盜者不可勝數。此最其大者。其餘公私利害,未可以一二遽數。 臣伏見宣德郎前權知信州軍州事侯臨,因葬所生母于杭州之南蕩,往來江濱,相視地形,訪聞父老,參之舟人,反復講求,具得其實。建議: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門,並山而東,或因斥鹵棄地,鑿為運河。(貼黃。石門新河,若出定山之南,則地皆斥鹵,不壞民田。又自新河以北,潮水不到,灌以河水,皆可化為良田。 然近江土薄,萬一數十年後,江水轉移,河不堅久。若自石門並山而東,出定山之北,則地堅土厚,久遠無虞。然度壞民田五六千畝,又失所謂良田之利。體問民田之良者,不過畝二千,以錢償之,亦萬餘緡而已。此二者,更乞令監司及所差官詳議其利害。)引浙江及溪谷諸水,凡二十二裡有奇,以達于江。又並江為岸,度潮水所向則用石,所不向則用竹。大凡八裡有奇,以達于龍山之大慈浦。 自大慈浦北折,抵小嶺下,鑿嶺六十五丈,以達於嶺東之古河。因古河稍加浚治,東南行四裡有奇,以達於今龍山之運河,以避浮山之險。度用錢十五萬貫,用捍江兵及諸郡廂軍三千人,二年而成。臣與前轉運使葉溫叟、轉運判官張璹,躬往按視,皆如臨言。凡福建、兩浙士民,聞臣與臨欲奏開此河,萬口同聲,以為莫大無窮之利。臣縱欲不言,已為眾論所迫,勢不得默已。 臣聞之父老,章獻皇后臨朝日,以江水有皇天蕩之險,內出錢數十萬貫,築長蘆,起僧舍,以拯溺者。又見先帝以長淮之險,賜錢十萬貫、米十萬石,起夫九萬二千人,以開龜山河。今浮山之險,非特長蘆、龜山之比,而二聖仁慈,視民如傷,必將捐十五萬緡以平此積險也。謹昧死上臨所陳《開石門河利害事狀》一本,及臣所差觀察推官董華用臨之說,約度功料,(貼黃。董華所料,只是約度大數,若蒙朝廷相度可以施行,更乞別差官入細計料。)及合用錢物料狀一本,並地圖一面。伏乞降付三省看詳,或召臨赴省面加質問。仍乞下本路監司或更特差官同共相視。若臣與臨言不妄,乞自朝廷擘畫,支賜錢物施行。 臣觀古今之事,非知之難,言之亦易,難在成之而已。臨之才幹,眾所共知。 臣謂此河非臨不成。伏望聖慈,特賜訪問左右近臣,必有知臨者。乞專差臨監督此役,不惟救活無窮之性命,完惜不貲之財物,又使數州薪米流通,田野市井,詠歌聖澤,子孫不忘。臣不勝大願,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今建此議,不知者必有二難。其一,不過謂浙江浮山之險,經歷古今賢哲多矣,若可平治,必不至今日。如此乃巷議臆度,不足取信。只如龜山新河,易長淮為安流,近日呂梁之險,竊聞亦已平治。豈可謂古人偶未經意,便謂今人不可複作?其二,不過謂並江作岸,為潮水所沖齧,必不能經久。今浙江石岸,亦有成規。自古本用木岸,轉運使張夏始易以石。自龍山以東,江水溢深,石岸立于漲沙之上,又潮頭為西陵石磯所射,正戰於岸下,而四五十年,隱然不動,雖時有缺壞,隨即修完,人不告勞,官無所費。今自大慈浦以西,江水皆露出石腳,而潮頭自龍山轉向西南,則岸之易成而難壞,非張夏所建東堤之比也。 【再乞發運司應副浙西米狀】 元祐六年三月二十三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前知杭州蘇軾狀奏。右臣近蒙恩詔,召赴闕庭。竊以浙西二年水災,蘇、湖為甚,雖訪聞已詳,而百聞不如一見。故自下塘路由湖入蘇,目睹積水未退,下田固已沒於深水,今歲必恐無望,而中上田亦自渺漫,婦女老弱,日夜車救,而淫雨不止,退寸進尺,見今春晚,並未下種。鄉村闕食者眾,至以糟糠雜芹、蓴食之。又為積水占壓,薪芻難得,食糟飲冷,多至脹死。並是臣親見,即非傳聞。春夏之間,流殍疾疫必起。逐州去年所糴常平米,雖粗有備,見今州縣出賣,米價不甚翔踴,但鄉村遠處饑羸之民,不能赴城市收糴,官吏欲差船載米下鄉散糶,即所須數目浩瀚,恐不能足用,夏秋之間,必大乏絕。又自今已往,若得淫雨稍止,即農民須趁初夏秧種車水,耕耘之勞,十倍常歲,全藉糧米接濟。見今已自闕食,至時必難施功。縱使天假之年,亦無所望,公私狼狽,理在必然。 臣去歲奏乞下發運司于江東、淮南豐熟近便處糴米五十萬石,準備浙西災傷州、軍般運兌撥,出糶賑濟。尋蒙聖恩行下,雲,已降指揮令發運司兌撥,合起上供並封樁等錢一百萬貫,趁時糴買斛鬥封樁準備移用。送戶部,依已得指揮,余依浙西鈐轄司所奏施行。聖旨既下,本路具聞,農民欣戴,始有生意。而發運司官吏,全不上體仁聖恤民之意,奏稱淮南、江東米價高貴,不肯收糴。勘會浙西去歲米價,例皆高貴,杭州亦是七十足錢收糴一鬥,雖是貴糴,猶勝於無米,坐視民死。今來發運司官吏,親被聖旨,全不依應施行,只以米貴為詞,更不收糴,使聖主已行之命,頓成空言,饑民待哺之心,中途失望。卻使指准前年朝旨所撥上供米二十萬石,與本路內出糶不盡米一十六萬七千石有零,充填今來五十萬石數目外,只乞于上供米內更截撥二十萬石,與本路相兼出糶。切緣上件出糶不盡米一十六萬七千余石,久已樁在本路。臣元奏乞于發運司糴五十萬石之時,已是指准上件米數支用外,合更要五十萬石。今來運司卻將前件聖恩折充今年所賜,吏民聞之,何由心服。臣已累具執奏,未奉朝旨。今來親見數州水災如此,饑殍之勢,極可憂畏。既忝近侍,理合奏聞。豈敢為已去官,遺患後人,更不任責。 伏望聖慈察臣微誠,垂湣一方,特賜指揮,發運司依元降指揮,除已截撥二十萬石外,更兌撥三十萬石與浙西諸州充出糶借貸。如發運司去年元不收糴,無可兌撥,即乞一面截留上供米充滿五十萬石數目,卻令發運司將封樁一百萬貫錢候今年秋熟日收糴填還。若朝廷不以臣言為然,待饑饉疾疫大作,方行賑濟,即恐須于別路運致錢米,雖累百萬,亦恐不及於事。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發運司奏雲:「淮南、宿、亳等州災傷,米價高處七十七文,江東米價高處七十文。」切緣臣元奏,乞于豐熟近便處收糴。訪聞揚、楚之間,谷熟米賤,今來發運司卻引宿、亳等州米價最高處,以拒塞朝旨,顯非仁聖勤恤及臣元奏乞本意。 又貼黃。若依發運司所奏,將出糶不盡一十六萬七千有餘石充數外,猶合撥三十四萬石,方滿五十萬數。今來隻撥二十萬石,顯虧元降聖旨一十四萬石。 而況上件出糶不盡米,已系前年聖恩所賜,發運司不合指准充數,顯虧三十萬石。 又貼黃。如蒙施行,乞下轉運司多撥數目,與蘇、湖州。如合賑濟,更不拘去年放稅分數施行。 又貼黃。若行下有司,反覆住滯,必不及事。只乞斷自聖心,速降指揮。 【杭州召還乞郡伏】 元祐六年五月十九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前知杭州蘇軾狀奏。右臣近奉詔書及聖旨劄子,不允臣辭免翰林學士承旨恩命及乞郡事。臣已第三次奏乞除臣揚、越、陳、蔡一郡去訖。竊慮區區之誠,未能遽回天意,須至盡露本心,重幹聖聽,惶恐死罪!惶恐死罪! 臣昔于治平中,自鳳翔職官得替入朝,首被英宗皇帝知遇,欲驟用臣。當時宰相韓琦以臣年少資淺,未經試用,故且與館職。亦會臣丁父憂去官。及服闋入覲,便蒙神宗皇帝召對,面賜獎激,許臣職外言事。自惟羈旅之臣,未應得此,豈非以英宗皇帝知臣有素故耶?是時王安石新得政,變易法度,臣若少加附會,進用可必。自惟遠人,蒙二帝非常之知,不忍欺天負心,欲具論安石所為不可施行狀,以裨萬一。然未測聖意待臣深淺,因上元有旨買燈四千碗,有司無狀,虧減市價,臣即上書論奏,先帝大喜,即時施行。臣以此蔔知先帝聖明,能受盡言,上疏六千餘言,極論新法不便。後複因考試進士,擬對禦試策進士,並言安石不知人,不可大用。先帝雖未聽從,然亦嘉臣愚直,初不譴問。而安石大怒,其黨無不切齒,爭欲傾臣。禦史知雜謝景溫,首出死力,彈奏臣丁憂歸鄉日,舟中曾販私鹽。遂下諸路體量追捕當時梢工篙手等,考掠取證,但以實無其事,故鍛煉不成而止。臣緣此懼禍乞出,連三任外補。而先帝眷臣不衰,時因賀謝表章,即對左右稱道。黨人疑臣複用,而李定、何正臣、舒亶三人,構造飛語,醞釀百端,必欲致臣於死。先帝初亦不聽,而此三人執奏不已,故臣得罪下獄。定等選差悍吏皇遵,將帶吏卒,就湖州追攝,如捕寇賊。臣即與妻子訣別,留書與弟轍,處置後事,自期必死。過揚子江,便欲自投江中,而吏卒監守不果。到獄,即欲不食求死。而先帝遣使就獄,有所約敕,故獄吏不敢別加非橫。臣亦覺知先帝無意殺臣,故複留殘喘,得至今日。及竄責黃州,每有表疏,先帝複對左右稱道,哀憐獎激,意欲複用,而左右固爭,以為不可。臣雖在遠,亦具聞之。古人有言,聚蚊成雷,積羽沉舟,言寡不勝眾也。以先帝知臣特達如此,而臣終不免於患難者,以左右疾臣者眾也。 及陛下即位,起臣於貶所,不及一年,備位禁林,遭遇之異,古今無比。臣每自惟昆蟲草木之微,無以仰報天地生成之德,惟有獨立不倚,知無不言,可以少報萬一。始論衙前差顧利害,與孫永、傅堯俞、韓維爭議,因亦與司馬光異論。 光初不以此怒臣,而台諫諸人,逆探光意,遂與臣為仇。臣又素疾程頤之奸,未嘗假以色詞,故頤之黨人,無不側目。自朝廷廢黜大奸數人,而其餘黨猶在要近,陰為之地,特未敢發爾。小臣周穜,乃敢上疏乞用王安石配享,以嘗試朝廷。 臣竊料穜草芥之微,敢建此議,必有陰主其事者。是以上書逆折其奸鋒,乞重賜行遣,以破小人之謀。因此,党人尤加忿疾。其後,又於經筵極論黃河不可回奪利害,且上疏爭之,遂大失執政意。積此數事,恐別致禍患。又緣臂痛目昏,所以累章力求補外。 竊伏思念,自忝禁近,三年之間,台諫言臣者數四,只因發策草麻,羅織語言,以為謗訕,本無疑似,白加誣執。其間曖昧譖愬,陛下察其無實而不降出者,又不知其幾何矣。若非二聖仁明,洞照肝膈,則臣為黨人所傾,首領不保,豈敢望如先帝之赦臣乎?自出知杭州二年,粗免人言,中間法外刺配顏章、顏益二人,蓋攻積弊,事不獲已。陛下亦已赦臣,而言者不赦,論奏不已。其意豈為顏章等哉?以此知黨人之意,未嘗一日不在傾臣,洗垢求瑕,止得此事。 今者忽蒙聖恩召還擢用,又除臣弟轍為執政,此二事,皆非大臣本意。竊計黨人必大猜忌,磨厲以須,勢必如此。聞命悸恐,以福為災,即日上章,辭免乞郡。行至中路,果聞弟轍為台諫所攻,般出廨宇待罪。又蒙陛下委曲,照見情狀,方獲保全。臣之剛褊,眾所共知,黨人嫌忌,甚于弟轍。豈敢以衰病之餘,複犯其鋒,雖自知無罪可言,而今之言者,豈問是非曲直。竊謂人主之待臣子,不過公道以相知,黨人之報怨嫌,必為巧發而陰中。臣豈敢恃二聖公道之知,而傲党人陰中之禍。所以不避煩瀆,自陳入仕以來進退本末,欲陛下知臣危言危行,獨立不回,以犯眾怒者,所從來遠矣。又欲陛下知臣平生冒涉患難危險如此,今餘年無幾,不免有遠禍全身之意,再三辭遜,實非矯飾。柳下惠有言:「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臣若貪得患失,隨世俛仰,改其常度,則陛下亦安所用。 臣若守其初心,始終不變,則群小側目,必無安理。雖蒙二聖深知,亦恐終不勝眾。所以反復計慮,莫若求去。非不懷戀天地父母之恩,而衰老之餘,恥複與群小計較短長曲直,為世間高人長者所笑。 伏望聖慈,察臣至誠,特賜指揮執政檢會累奏,只作親嫌回避,早除一郡。 所有今來奏狀,乞留中不出,以保全臣子,臣不勝大願。若朝廷不以臣不才,猶欲驅使,或除一重難邊郡,臣不敢辭避,報國之心,死而後已。惟不願在禁近,使黨人猜疑,別加陰中也。干犯天威,謹俟斧鑕。臣不任祈天請命戰恐殞越之至。 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臣受聖知最深,故敢披露肝肺,盡言無隱。必致當途怨怒,愈為身災。君臣不密,《周易》所戒,故親書奏狀。眼昏字大,又涉不恭,進退惟穀,伏望聖慈寬赦,臣不勝戰恐之至。 【撰上清儲祥宮碑奏請狀】 元祐六年六月二十六日,翰林學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誥兼侍讀蘇軾狀奏。近准敕修蓋上清儲祥宮,將欲了畢,合用修宮記,差臣撰文並書石,今有下項事,合奏請者。 一、竊見上清宮,元系太宗皇帝創建,于慶曆中遺火焚蕩。今欲見元建及遺火年月,乞下史院檢會降下。 一、今來上清儲祥宮,系神宗皇帝賜名,方議修蓋。至元祐中,蒙內出錢物修蓋成就。今欲見先朝所賜錢物並今來內出錢物數目,及系是何庫錢支撥,或系太皇太后皇帝本殿錢物,並乞檢會降下。 一、今欲見神宗皇帝賜名修宮因依,及二聖賜錢修蓋成就意指,乞賜頒示。 一、臣竊見朝廷自來修建寺觀,多是立碑,仍有銘文,於體為宜。若只作記,即更無銘,未委今來為碑為記,乞降指揮。 一、准敕差臣書石,合書篆額人銜位姓名,乞檢會降下。 右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進單鍔吳中水利書狀】 元祐六年七月二日,翰林學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誥兼侍讀蘇軾狀奏。右臣竊聞議者多謂吳中本江海大湖故地,魚龍之宅,而居民與水爭尺寸,以故常被水患。 蓋理之當然,不可複以人力疏治。是殆不然。 臣到吳中二年,雖為多雨,亦未至過甚,而蘇、湖、常三州,皆大水害稼,至十七八,今年雖為淫雨過常,三州之水,遂合為一,太湖、松江,與海渺然無辨者。蓋因二年不退之水,非今年積雨所能獨致也。父老皆言,此患所從來未遠,不過四五十年耳,而近歲特甚。蓋人事不修之積,非特天時之罪也。 三吳之水,瀦為太湖,太湖之水,溢為松江以入海。海水日雨潮,潮濁而江清,潮水常欲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駛,隨輒滌去,海口常通,故吳中少水患。昔蘇州以東,官私船舫,皆以篙行,無陸挽者。古人非不知為挽路,以松江入海,太湖之咽喉不敢鯁塞故也。自慶曆以來,松江始大築挽路,建長橋,植千柱水中,宜不甚礙。而夏秋漲水之時,橋上水常高尺餘,況數十裡積石壅土築為挽路乎? 自長橋挽路之成,公私漕運便之,日葺不已,而松江始艱噎不快,江水不快,軟緩而無力,則海之泥沙隨潮而上,日積不已,故海口湮滅,而吳中多水患。近日議者,但欲發民浚治海口,而不知江水艱噎,雖暫通快,不過歲餘,泥沙複積,水患如故。今欲治其本,長橋挽路固不可去,惟有鑿挽路於舊橋外,別為千橋,橋谼各二丈,千橋之積,為二千丈,水道松江,宜加迅駛。然後官私出力以浚海口,海口既浚,而江水有力,則泥沙不復積,水患可以少衰。臣之所聞,大略如此,而未得其詳。 舊聞常州宜興縣進士單鍔,有水學,故召問之,出所著《吳中水利書》一卷,且口陳其曲折,則臣言止得十二三耳。臣與知水者考論其書,疑可施用,謹繕寫一本,繳連進上。伏望聖慈深念兩浙之富,國用所恃,歲漕都下米百五十萬石,其他財賦供饋不可悉數,而十年九澇,公私凋弊,深可湣惜。乞下臣言與鍔書,委本路監司躬親按行,或差強幹知水官吏考實其言,圖上利害。臣不勝區區。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錄單鍔吳中水利書】 切觀三州之水,為患滋久,較舊賦之入,十常減其五六。以日月指之,則水為害於三州,逾五十年矣。所謂三州者,蘇、常、湖也。朝廷屢責監司,監司每督州縣,又間出使者,尋按舊跡,使講明利害之原。然而西州之官求東州之利,目未嘗曆覽地形之高下,耳未嘗講聞湍流之所從來,州縣憚其經營,百姓厭其出力,鈞曰:「水之患,天數也。」按行者駕輕舟于汪洋之陂,視之茫然,猶擿埴索途,以為不可治也。間有忠於國,志於民,深求而力究之。然有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知其末而不知其本,詳於此而略於彼。故有曰:「三州之水,鹹注之震澤,震澤之水,東入於松江,由松江以至於海。自慶曆以來,吳江築長堤,橫截江流,由是震澤之水,常溢而不泄,以至壅灌三州之田。」此知其一偏者也。或又曰:「由宜興而西,溧陽縣之上有五堰者,古所以節宣、歙、金陵九陽江之眾水,由分水、銀林二堰,直趨太平州蕪湖,後之商人,由宣、歙販賣排木,東入二浙,以五堰為艱阻,因相為之謀,罔紿官中,以廢去五堰,五堰既廢,則宣、歙、金陵九陽江之水,或遇五六月山水暴漲,則皆入於宜興之荊溪,由荊溪而入震澤,蓋上三州之水,東灌蘇、常、湖也。」此又知其一偏者耳。或又曰:「宜興之有百瀆,古之所以泄荊溪之水,東入二震澤也,今已堙塞,而所存者四十九條,疏此百瀆,則宜興之水自然無患。」此亦知其一偏者也。三者之論,未嘗參究,得之既不詳,攻之則易破。以鍔視其跡,自西五堰,東至吳江岸,猶之一身也,五堰則首也,荊溪則咽喉也,百瀆則心也,震澤則腹也,傍通太湖眾瀆,則絡脈眾竅也,吳江則足也。今上廢五堰之固,而宣、歙、池九陽江之水不入蕪湖,反東注震澤,下又有吳江岸之阻,而震澤之水,積而不泄,是猶有人焉桎其手,縛其足,塞其眾竅,以水沃其口,沃而不已,腹滿而氣絕,視者恬然,猶不謂之已死。 今不治吳江岸,不疏諸瀆,以泄震澤之水,是猶沃水於人,不去其手桎,不解其足縛,不除其竅塞,恬然安視而已,誠何心哉?然而百瀆非不可治,五堰非不可複,吳江岸非不可去,蓋治之有先後。且未築吳江岸已前,五堰其廢已久,然而三州之田,尚十年之間,熟有五六,五堰猶未為大患。自吳江築岸已後,十年之間,熟無一二。欲具驗之,閱三州歲賦所入之數,則可見矣。且以宜興百瀆言之。 古者所以泄西來眾水,入震澤而終歸於海。蓋震澤吐納眾水,今納而不吐。鍔竊視熙寧八年,時雖大旱,然連百瀆之田,皆魚遊鱉處之地,低汙之甚也。其田去百瀆無多遠,而田之苗,是時亦皆旱死。何哉?蓋百瀆及傍穿小港瀆,歷年不遇旱,皆為泥沙堙塞,與平地無異矣。雖去震澤甚邇,民力難以私舉,時官又無留意疏導者,苗卒歸乎槁死。自熙寧八年迄今十四載,其田即未有可耕之日,歲歲訴潦,民益憔悴。昔嘉祐中,邑尉阮洪,深明宜興水利。方是時,吳中水,洪屢上書監司,乞開通百瀆。監司允其請,遂鳩工於食利之民,疏導四十九條,是年大熟。此百瀆之驗,歲水旱皆不可不開也。宜興所利,非止百瀆而已。東則有蠡河,橫亙荊溪,東北透湛瀆,東南接罨畫溪。昔範蠡所鑿,與宜興之西蠡運河,皆以昔賢名呼。其蠡河,遇大旱則淺澱,中旱則通流,又有孟涇泄滆湖之水入震澤,其他溝瀆澱塞,其名不可縷舉。夫吳江岸界于吳松江、震澤之間,岸東則江,岸西則震澤。江之東則大海也,百川莫不趨海。自西五堰之上,眾川由荊溪入震澤,注于江,由江歸於海,地傾東南,其勢然也。自慶曆二年,欲便糧運,遂築北堤,橫截江流五六十裡。遂致震澤之水,常溢而不泄,浸灌三州之田。每至五六月之間,湍流峻急之時,視之,則吳江岸之東,水常低,岸西之水,不下一二尺,此堤岸阻水之跡,自可覽也。又睹岸東江尾與海相接之處,汙澱茭蘆叢生,沙泥漲塞,而又江岸之東自築岸以來,沙漲成一村。昔為湍流奔湧之地,今為民居民田,桑棗場圃。吳江縣由是歲增舊賦不少。雖然,增一邑之賦,反損三州之賦,不知幾百倍耶?夫江尾昔無茭蘆壅障流水,今何致此?蓋未築岸之前,源流東下峻急,築岸之後,水勢遲緩,無以滌蕩泥沙,以至增積而茭蘆生,茭蘆生則水道狹,水道狹則流泄不快。雖欲震澤之水不積,其可得耶?今欲泄震澤之水,莫若先開江尾茭蘆之地,遷沙村之民,運其所漲之泥,然後以吳江岸鑿其土為木橋千所,以通糧運。每橋用耐水土木棒二條,各長二丈五尺,橫樑三條,各長六尺,柱六條,各長二丈,除首尾占閣外,可得二丈餘谼道。每一裡,計三百六十步,一裡為橋十所,計除占閣外,可開水面二十三丈,每三十步一橋也。一千條橋,共開水面二千丈,計一十一裡四十步也。隨橋谼開茭蘆為港走水,仍于下流開白蜆、安亭二江,使太湖水由華亭、青龍入海,則三州水患必大衰減。常州運河之北偏,乃江陰縣也。其地勢自河而漸低。上自丹陽,下至無錫運河之北偏,古有泄水入江瀆一十四條。曰孟瀆、曰黃汀堰瀆、曰東函港、曰北戚氏港、曰五卸堰港、曰梨溶港、曰蔣瀆、曰歐瀆、曰魏瀆涇、曰支子港、曰蠡瀆、曰牌(一曰碑)涇。皆以古人名或以姓稱之,昔皆以泄眾水入運河,立斗門,又北泄下江陰之江。今名存而實亡。今存者無幾,二浙之糧船不過五百石,運河止可常存五六尺之水足可以勝五百石之舟。以其一十四處立為石碶斗門,每瀆於岸北先築堤岸,則制水入江。若無堤防,則水泛溢而不制,將見灌浸江陰之民田民居矣。昔熙寧中,有提舉沈披者,輒去五卸堰走運河之水,北下江中,遂害江陰之民田,為百姓所訟,即罷提舉,亦嘗被罪。始欲以為利,而適足以害之,此未達古人之智,以至敗事也。切見近日錢塘進士余默,兩進三州水利,徒能備陳功力瑣細之事,殊不知本末。惟有言得常州運河晉陵至無錫一十四處置斗門泄水,北下江陰大江,雖三尺童子,亦知如此可以為利。然餘默雖能言斗門一事,合鍔鄙策,奈何無法度以制入江之水,行之,則又豈止為一沈披耶?又睹主簿張寔進狀,言,吳江岸為阻水之患,涇函不通。其言然則然矣,雖言吳江岸,而不言措置水之術。蓋古之所創,涇函在運河之下,用長梓木為之,中用銅輪力,水沖之,則草可刈也,置在運河底下,暗走水入江。今常州有東西二函地名者,乃此也。昔治平中,提刑元積中開運河,嘗開見函管,但函管之中皆泥沙,以謂功力甚大,非可易複,遂已。今先開鑿江湖海故道堙塞之處,泄得積水,他日治函管,則可。若未能開故道,而先治函管,是知末而不知本也。切見常州運河之北偏,皆江陰低下之田,常患積水,難以耕植。今河上為斗門,河下築堤防,以管水入江,百姓由是緣此河堤,可以作田圍,此泄水、利田之兩端也。宜興縣西有夾苧干瀆,在金壇、宜興、武進三縣之界,東至滆湖及武進縣界,西南至宜興,北至金壇,通接長塘湖,西接五堰。茅山、薛步山水,直入宜興之荊溪,其夾苧幹,蓋古之人亦所以泄長塘湖東入滆湖,泄滆湖之水入大吳瀆、塘口瀆、白魚灣、高梅瀆四瀆及白鶴溪,而北入常州之運河,由運河而入一十四條之港,北入大江。今一十四條之港,皆名存而實亡,累有知利便者獻議朝廷,欲依古開通,北入運河以注大江,自滆湖、長塘湖兩首,各開三分之二,為彼田戶皆豪民,不知利便,惟恐開鑿己田,陰構胥吏,皆泥而不行。元豐之間,金壇令曾長官奏請乞開,朝廷又降指揮,委江東及兩浙兩路監司相度,及近縣官員相視,又為彼豪民計構不行。倘開夾苧幹通流,則西來他州入震澤之水,可以殺其勢,深利於三州之田也。鍔熙寧八年,歲遇大旱,切觀震澤水退數裡,清泉鄉湖幹數裡,而其地皆有昔日丘墓、街井、枯木之根,在數裡之間,信知昔為民田,今為太湖也。太湖即震澤也。以是推之,太湖寬廣,逾于昔時。昔雲有三萬六千頃,自築吳江岸,及諸港瀆堙塞,積水不泄,又不知其愈廣幾多頃也。鍔又嘗見低下之田,昔人爭售之,今人爭棄之。蓋積年之水,十無一熟,積空頭之稅,或遇頻年不收,則饑餓丐殍,鬻妻子以償王租,或置其田舍其廬而逋。至於酒坊,處在水鄉,沽賣不行,以致敗闕者,比年尤甚。皆緣水傷下田不收故也。鍔又嘗遊下鄉,切見陂啽之間,亦多丘墓,皆為魚鱉之宅。且古之葬者,不即高山,則于平原陸野之間,豈即水穴以危亡魂耶?嘗得唐埋銘于水穴之中,今猶存焉。信夫昔為高原,今為汙澤,今之水不泄如古也。昨熙寧間,檢正張鍔命屬吏殿丞劉愨相視,蘇、秀二州海口諸浦瀆,為沙泥壅塞,將欲疏鑿以快流水。愨相視回申,以謂若開海口諸浦,則東風駕海水倒注,反灌民田。鍔謂愨曰:「地傾東南,百川歸海,古人開諸海浦,所以通百川也。若反灌民田,古人何為置諸浦耶?百川東流則有常,西流則有時,因東風雖致西流,風息則其流亦複歸於海,其勢然也。凡江湖諸浦港,勢亦一同。」愨雖信其如此,然猶有說。蓋以昔視諸浦無倒注之患,而今乃有之。蓋昔無吳江岸之阻,諸浦雖暫有泥沙之壅,然百川湍流浩急,泥沙自然滌蕩,隨流以下,今吳江岸阻絕,百川湍流緩慢,緩慢,則其勢難以蕩滌沙泥,設使今日開之,明日複合。又聞秀州青龍鎮入海諸浦,古有七十二會。蓋古之人以為七十二會曲折宛轉者,蓋有深意,以謂水隨地勢東傾入海,雖曲折宛轉,無害東流也,若遇東風駕起,海潮洶湧倒注,則於曲折之間有所回激,而泥沙不深入也。後人不明古人之意,而一皆直之,故或遇東風,海潮倒注,則泥沙隨流直上,不復有阻。凡臨江湖海諸港浦,勢皆如此。所謂今日開之,明日複合者此也。今海浦昔日曲折宛轉之勢,不可不複也。夫利害掛於眉睫之間,而人有所不知。今欲泄三州之水,先開江尾,去其泥沙茭蘆,遷沙上之民;次疏吳江岸為千橋;次置常州運河一十四處之斗門石碶堤防,管水入江;次開導臨江湖海諸縣一切港瀆,及開通茜涇。水既泄矣,方誘民以築田圍。昨郟亶嘗欲使民就深水之中,疊成圍岸。夫水行於地中,未能泄積水而先成田圍,以狹水道,當春夏滿流浩急之時,則水當湧行于田圍之上,非止壞田圍,且淹浸廬舍矣,此不智之甚也。欲乞朝廷指揮下兩浙轉運司,擇智力了幹官員,分佈諸縣,則不越數月,其工可畢。 所有創橋疏通河港置斗門利便制度,不在規規而言也。今所畫《三州江湖溪海圖》一本,但可觀其大略,港瀆之名,亦布其一二耳。欲見其詳,莫若下蘇、常、湖諸縣,各畫溪河溝港圖一本,各言某河某瀆通某縣某處,俟其悉上,合而為一圖,則纖悉若視於指掌之間也。鍔又睹秀州青龍鎮有安亭江一條,自吳江東至青龍,由青龍泄水入海。昔因監司相視,恐走透商稅,遂塞此一江。其江通華亭及青龍。 夫籠截商稅利國,能有幾耶?堰塞湍流,其害實大。又況措置商稅,不為難事。 竊聞近日華亭、青龍人戶,相率陳狀,情願出錢,乞開安亭江。見有狀在,本縣官吏未與施行。近又訪得宜興西滆湖有二瀆,一名白魚灣,一名大吳瀆,泄滆湖之水入運河,由運河入一十四處斗門下江。其二瀆在塘口瀆之南。又有一瀆名高梅瀆,亦泄滆湖之水入運河,由運河入斗門,在吳瀆之南。近聞知蘇州王覿奏請開海口諸浦。鍔切謂海口諸浦不可開,今開之,不逾日,或遇東風,則泥沙又合矣。嘗觀《考工記》曰:「善溝者,水齧之;善防者,水淫之。」蓋謂上水湍流峻急,則自然下水泥沙齧去矣。今若俟開江尾及疏吳江岸為橋,與海口諸浦同時興功,則自然上流東下,齧去諸浦沙泥矣。凡欲疏通,必自下而上。先治下,則上之水無不流,若先治上,則水皆趨下,漫滅下道,而不可施功力。其理勢然也。故今治三州之水,必先自江尾海口諸浦,疏鑿吳江岸,及置常州一十四處之斗門,築堤制水入江,比與吳江兩處分泄積水,最為先務也。然鍔觀合開三州諸溝瀆,不必全藉官錢,蓋三州之民,憔悴之久,人人樂開,故半可以資食利戶之力也。今略舉其一二。若開江尾疏吳江岸為橋,遷吳江岸東一村之民開地,複為昔日之江,置一十四處之斗門,並築一十四條堤,制水入江。開莢苧幹、白鶴溪、白魚灣、大吳瀆、塘口瀆、宜興東蠡河已上,非官錢不可開也。若宜興之橫塘、百瀆,蘇州之海口諸浦、安亭江,江陰之季子港、春申港、下港、黃田港、利港,宜興之塘頭瀆,及諸縣凡有自古泄水諸溝港浜瀆,盡可資食利戶之力也。 莫若先下三州及諸縣,抄錄諸道江湖海一切諸港瀆溝浜自古有名者,及供上丈尺料之工力之費,或系官錢,或系食利私力,期之以施工日月,同日開鑿,同日疏放。若或放水有先後,則上水奔湧東下,沖損在下開未畢溝港,以故須同日決放也。或者有謂:「昔人創望亭、呂城、奔牛三堰,蓋為丹陽下至無錫、蘇州,地形東傾。古人創三堰,所以慮運河之水東下不制,是以創堰以節之,以通漕運。 自熙甯、治平間,廢去望亭、呂城二堰,然亦不放綱運,何耶?」鍔曰:「昔之太湖及西來眾水,無吳江岸之阻,又一切通江湖海故道,未嘗堙塞,故運河之水,嘗慮走泄入於江湖之間,是以置堰以節之。今自慶曆以來,築置吳江岸,及諸港浦一切堙塞,是以三州之水,常溢而不泄,二堰雖廢,水亦常溢,去堰若無害。 今若泄江湖之水,則二堰尤宜先複。不復,則運河將見涸而糧運不可行,此灼然之利害也。又若宜興創市橋,去西津堰。蓋嘉祐中邑尉阮洪上言監司,就長橋東市邑中創一橋,使運河南通荊溪。初開鑿市街,乃見昔日橋柱尚存泥中,咸謂古為橋於此也。又運河之西口,有古西津堰,今已廢去久矣。且古之廢橋置堰,以防走透運河之水,今也置橋廢堰,以通荊溪,則溪水常倒注入運河之內,今之與古,何利害之相反耶?鍔以謂古無吳江岸,眾水不積,運河高於荊溪,是以創橋置堰,以防泄運河之水也。今因吳江岸之阻,眾水積而常溢,倒注運河之內,見以創橋廢堰,見利而不見害也。今若治吳江岸泄眾水,則運河之水,再防走泄,當於北門之外,創一堰可也。其利害蓋如此也。」或又曰:「切觀諸縣高原陸野之鄉,皆有塘圩,或三百畝,或五百畝,為一圩。蓋古之人停滀水以灌溉民田。 以今視之,其塘之外皆水,塘之中未嘗滀水,又未嘗植苗,徒牧養牛羊畜放鳧雁而已。塘之所創,有何益耶?」鍔曰:「塘之為塘,是猶堰之為堰也。昔日置塘滀水,以防旱歲,今自三州之水,久溢而不泄,則置而為無用之地。若決吳江岸泄三州之水,則塘亦不可不開以滀諸水,猶堰之不可不複也。此亦灼然之利害矣。苟堰與塘為無益,則古人奚為之耶?蓋古之賢人君子,大智經營,莫不除害興利,出於人之未到。後人之淺謀管見,不達古人之大智,顛倒穿鑿,徒見其害而莫見其利也。若吳江岸止知欲便糧道,而不知遏三州之水,反以為害。又若廢青龍安亭江,徒知不漏商旅之稅,又不知反狹水道以遏百川。今之人所以不如古者,凡如此也。」鍔切觀無錫縣城內運河之南偏有小橋,由橋而南下,則有小瀆,瀆南透梁溪瀆有小堰,名曰單將軍堰,自橋至梁溪,其瀆不越百步,堰雖有,亦不渡船筏,梁溪即接太湖。昔所以為此堰者,恐泄運河之水。昔熙寧八年,是歲大旱,運河皆旱涸,不通舟楫。是時鍔自武林過無錫,固見將軍堰,既不渡船筏,而開是瀆者,古人豈無意乎?因語與邑宰焦千之曰:「今運河不通舟楫,切睹將軍堰接運河,去梁溪無百步之遠,古人置此堰瀆,意欲取梁溪之水以灌運河。」千之始則以鍔言為狂,終則然之。遂率民車四十二管,車梁溪之水以灌運河,五日河水通流,舟楫往來。信夫古人經營利害,凡一溝瀆,皆有微意,而今人昧之也。嘗見蘇州之茜涇,昔范仲淹命工開導,以泄積水以入於海。當時諫官不知蘇州患在積水不泄,鹹上疏言仲淹走泄姑蘇之水。蓋不知其利,而反以為害。 今茜涇自仲淹之後,未複開鑿,亦久堙塞。鍔存心三州水利,凡三十年矣。每睹一溝一瀆,未嘗不明古人之微意,其間曲折宛轉,皆非徒然也。鍔今日之議,未始增廣一溝一瀆,其言與圖符合。若非觀地之勢,明水之性,則無以見古人之意。 今並圖以獻,惟執事者上之朝廷,則庶幾三州憔悴之民,有望於今日也。 貼黃。其圖畫得草略,未敢進上。乞下有司計會單鍔別畫。 一、先開吳江縣江尾茭蘆地。 一、先遷吳江沙上居民,及開白蜆江通青龍鎮,又開青龍鎮安亭江通海。 一、先去吳江土為千橋。 一、先置常州運河斗門二十四所,用石碶並築堤,管水入江。 一、次開夾苧幹、白鶴溪、白魚灣、塘口瀆、大吳瀆,令長塘湖、滆湖相連,走泄西水,入運河,下斗門入江。 一、次開宜興百瀆,見今只有四十九條,東入太湖。 一、次開蘇州茜涇、白茅、七鴉、福山、梅裡諸浦及茜涇。 一、次開江陰下港、黃田、春申、季子、灶子諸港。 一、次開宜興東西蠡河。 一、次根究諸臨江湖海諸縣,凡泄水諸港瀆,並皆疏鑿。 伍堰水利。昔錢舍人公輔為守金陵,常究伍堰之利。雖知伍堰之利,而不知伍堰以東三州之利害。鍔知三州之水利,而未究伍堰以西之利害。一日,錢公輔以世之所為伍堰之利害,與鍔參究,方知始末利害之議完也。公輔以為伍堰者,自春秋時,吳王闔閭用伍子胥之謀伐楚,始創此河,以為漕運,春冬載二百石舟而東,則通太湖,西則入長江,自後相傳,未始有廢。至李氏時,亦常通運,而置牛於堰上,挽拽船筏於固城湖之側。又嘗設監官,置廨宇,以收往來之稅。自是河道澱塞,堰埭低狹,虛務添置者,十有一堰。往來舟筏,莫能通行,而水勢遂不復西。及遇春夏大水,江湖泛漲,則園頭、王母、龍潭三澗,合為一道,而奔沖東來,河之不治,愈可見也。今若開深故道,而存留銀林、分水二堰,則諸堰盡可去矣。所欲存二堰者,蓋本處地勢,自銀林堰以西,地形從東迤邐西下,自分水堰以東,地形從西迤邐東下,而其河自西壩至東壩十六裡有餘,開淘之際,須隨逐處地形之高下以浚之,然後江東兩浙可以無大水之患。然銀林堰南則通建平、廣德,北則通溧水、江寧,又當增修高廣,以俟商旅舟船往還之多,可以置官收稅,如前之利。此伍堰所以不可不複也。今莫若治伍堰。使上之水不入于荊溪,而由分水、銀林二堰,直歸太平之蕪湖,下治吳江之岸為千橋,使太湖之水東入於海中,治百瀆之故道,與夫蘇、常、湖三州之有故道旁穿於太湖者。雖不可縷舉,而概可以跡究也。難者曰:「雖複伍堰,奈何伍堰之側山水東下乎?複堰無益也。」鍔答曰:「由伍堰而東注太湖,則有宣、歙、池、廣德、溧水之水,苟複堰,使上之水不入于荊溪,自余山澗之水,寧有幾耶?比之未複,十須殺其六七耳。」難者乃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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