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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綱梢欠折利害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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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七年七月二十七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臣聞唐代宗時,劉晏為江淮轉運使,始於揚州造轉運船,每船載一千石,十船為一綱,揚州差軍將押赴河陰,每造一船,破錢一千貫,而實費不及五百貫。或譏其枉費。晏曰:「大國不可以小道理。凡所創置,須謀經久。船場既興,執事者非一,須有餘剩衣食,養活眾人,私用不窘,則官物牢固。」乃於揚子縣置十船場,差專知官十人。不數年間,皆致富贍。凡五十餘年,船場既無破敗,饋運亦不闕絕。至咸通末,有杜侍禦者,始以一千石船,分造五百石船二隻,船始敗壞。而吳堯卿者,為揚子院官,始勘會每船合用物料,實數估給,其錢無複寬剩,專知官十家即時凍餒,而船場遂破,饋運不繼,不久遂有黃巢之亂。劉晏以千貫造船,破五百貫為干係人欺隱之資,以今之君子寡見淺聞者論之,可謂疏繆之極矣。然晏運四十萬石,當用船四百隻,五年而一更造,是歲造八十只也。每只剩破五百貫,是歲失四萬貫也。而吳堯卿不過為朝廷歲寬四萬貫耳,得失至微,而饋運不繼,以貽天下之大禍。臣以此知天下之大計,未嘗不成於大度之士,而敗於寒陋之小人也。國家財用大事,安危所出,願常不與寒陋小人謀之,則可以經久不敗矣。 臣竊見嘉祐中,張方平為三司使,上論京師軍儲雲:「今之京師,古所謂陳留,四通八達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之險足恃也,特恃重兵以立國耳,兵恃食,食恃漕運,漕運一虧,朝廷無所措手足。」因畫十四策,內一項雲:「糧綱到京,每歲少欠不下六七萬石,皆以折會償填,發運司不復抱認,非祖宗之舊也。」臣以此知嘉祐以前,歲運六百萬石,而以欠折六七萬石為多。訪聞去歲,止運四百五十余萬石,而欠折之多,約至三十余萬石。運法之壞,一至餘此。又臣到任未幾,而所斷糧綱欠折干係人,徒流不可勝數。衣糧罄餘折會,船車盡於折賣,質妻鬻子,饑瘦伶俜,聚為乞丐,散為盜賊。竊計京師及緣河諸郡,例皆如此。朝廷之大計,生民之大病,如臣等輩,豈可坐觀而不救耶?輒問之於吏。(下有闕文。)乃金部便敢私意創立此條,不取聖旨,公然行下,不惟非理刻剝,敗壞祖宗法度,而人臣私意,乃能廢格制敕,監司州郡,靡然奉行,莫敢誰何。此豈小事哉!謹按,一綱三十只船,而稅務監官不過一員,未委如何隨船點檢得。三十只船,一時皆遍而不勒留住岸,一船點檢,即二十九隻船皆須住岸伺候,顯是違條舞法,析文破敕。苟以隨船為名,公然勒留點檢,與兒戲無異。訪聞得諸州多是元祐三年以來始行點檢收稅,行之數年,其弊乃出。綱梢既皆赤露,妻子流離,性命不保,雖加刀鋸,亦不能禁其攘竊。此弊不革,臣恐今後欠折不止三十余萬石,京師軍儲不繼,其患豈可勝言! 揚州稅務,自元祐三年十月,如行點檢收稅,至六年終,凡三年間共收糧綱稅錢四千七百餘貫。折長補短,每歲不過收錢一千六百貫耳。以淮南一路言之,真、揚、高郵、楚、泗、宿六州、軍,所得不過萬緡,而所在稅務專攔因金部轉運司許令點檢,緣此為奸,邀難乞取,十倍於官。遂致綱梢皆窮困骨立,亦無複富商大賈肯以物貨委令搭載,以此專仰攘取官米,無複限量,拆賣船板,動使淨盡,事敗入獄,以命償官。顯是金部與轉運司違條刻剝,得糧綱稅錢一萬貫,而令朝廷失陷綱運米三十萬余石,利害皎然。今來倉部並不體訪綱運致欠之因,卻言緣倉司斗子乞覽綱梢錢物,以致欠折,遂立法令真、揚、楚、泗轉般倉並行倉法,其逐處斗子,仍只存留一半。命下之日,揚州轉般倉斗子四十人,皆詣臣陳狀,盡乞歸農。臣雖且多方抑按曉喻,退還其狀,然相度得此法必行,則見今斗子必致星散,雖別行召募,未必無人,然皆是浮浪輕生不畏重法之人,所支錢米,決不能贍養其家,不免乞取。既冒深法,必須重賂輕齎,密行交付。其押綱綱梢等,知專鬥若不受賂,必無寬剩,鬥面決難了納。即須多方密行重賂,不待求乞而後行用,此必然之理也。 臣細觀近日倉部所立條約,皆是枝葉小節,非利害之大本。何者?自熙寧以前,中外並無倉法,亦無今來倉部所立條約,而歲運六百萬石,欠折不過六七萬石。蓋是朝廷捐商稅之小利,以養活綱梢,而緣路官司,遵守《編敕》法度,不敢違條點檢收稅,以致綱梢飽暖,愛惜身命,保全官物,事理灼然。臣已取責得本州稅務狀稱,隨船點檢,不過檢得一船。其餘二十九船,不免住岸伺候,顯有違礙。臣尋已備坐《元祐編敕》,曉示今後更不得以隨船為名,違條勒令住岸點檢去訖。其稅務官吏,為准本州及倉部、發運、轉運司指揮非是自擅為條,未敢便行取勘。其諸州、軍稅務,非臣所管,無由一例行下。欲乞朝廷申明《元祐編敕》不得勒令住岸條貫,嚴賜約束行下。並乞廢罷近日倉部起請倉法,仍取問金部官吏不取聖旨擅立隨船一法,刻剝兵梢,敗壞綱運,以誤國計,及發運、轉運司官吏,依隨情罪施行。庶使今後刻薄之吏,不敢擅行胸臆,取小而害大,得一而喪百。臣聞東南饋運,所系國計至大,故祖宗以來,特置發運司,專任其責。 選用既重,威令自行。如昔時許元輩,皆能約束諸路,主張綱運。其監司州郡及諸場務,豈敢非理刻剝邀難?但發運使得人,稍假事權,東南大計,自然辦集,豈假朝廷更行倉法?此事最為簡要,獨在朝廷留意而已。謹具《元祐編敕》及金部擅行隨船點檢指揮如左。 一、准元祐《編敕》:「諸綱運船筏到岸檢納稅錢,毋有違限,如限內無故稽留,及非理搜檢,並約喝無名稅錢者,各徒二年。諸新錢綱及糧綱,緣路不得勒令住岸點檢,雖有透漏違禁之物,其經歷處,更不問罪,至京下鎖通津門,准此。」 一、准元祐五年十一月十九日尚書金部符:「省部看詳,監糧綱運,雖不得勒留住岸,若是隨船點檢得委有稅物名件,自合依例饒潤收納稅錢,即無不許納稅錢事理。若或別無稅物,自不得依例喝免稅錢,事理甚明。」 右謹件如前者。若朝廷盡行臣言,必有五利。綱梢飽暖,惜身畏法,運饋不大陷失,一利也。省徒配之刑,消流亡賊盜之患,二利也。梢工衣食既足,人人自重,以船為家,既免折賣,又常修完,省逐處船場之費,三利也。押綱綱梢,既與客旅附載物貨,官不點檢,專欄無由乞取,然梢工自須赴務量納稅錢,以防告訐,積少成多,所獲未必減於今日,四利也。自元豐之末,罷市易務、導洛司、堆垛場,議者以為商賈必漸通行,而今八年,略無絲毫之效,京師酒稅課利皆虧,房廊邸店皆空,何也?蓋祖宗以來,通許綱運攬載物貨,既免徵稅,而腳錢又輕,故物貨通流,緣路雖失商稅,而京師坐獲富庶。自導洛司廢,而淮南轉運司陰收其利,數年以來,官用窘逼,轉運司督迫,諸處稅務日急一日,故商賈全然不行,京師坐至枯涸。今若行臣此策,東南商賈,久閉乍通,其來必倍,則京師公私數年之後,必復舊觀。此五利也。臣竊見近日官私例皆輕玩國法,習以成風。若朝廷以臣言為非,臣不敢避妄言之罪,乞賜重行責罰。若以臣言為是,即乞盡理施行,少有違戾,必罰無赦,則所陳五利,可以朝行而夕見也。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本州已具轉般倉斗子二十人,不足於用,必致闕誤事理,申乞依舊存留四十人去訖。其斗子所行倉法。臣又體訪得深知綱運次第,人皆雲行倉法後,欠折愈多,若斗子果不取錢,則裝發更無鬥面,兵梢未免偷盜,則欠折必甚於今。 若斗子不免取錢,則舊日行用一貫者須取三兩貫,方肯收受。然不敢當面乞取,勢須宛轉托人,減刻隔落,為害滋深。伏乞朝廷詳酌,早賜廢罷,且依舊法。 又貼黃。臣今看詳,倉部今來起請條約,所行倉法,支用錢米不少。又添差監門小使臣,支與驛券。又許諸色人告捉構合乞取之人,先支官錢五十貫為賞。 又支系省上供錢二萬貫,召募綱梢。如此之類,費用浩大。然皆不得利害之要。 行之數年,必無所補。臣今所乞,不過減卻淮南轉運司違條收稅一萬貫,使綱梢飽曖,官物自完,其利甚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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