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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論八丈溝不可開狀


  元祐六年十月某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潁州蘇軾狀奏。臣先奉朝旨,令知陳州李承之、府界提刑羅適、都水監所差官及本路提刑、轉運司,至潁州與臣會議開八丈溝利害。臣以到任之初,未知利害之詳,難以會議,尋申尚書省乞指揮逐官未得前來,候到任見得的確利害,別具申省,方可指揮逐官前來會議。進呈,奉聖旨依所乞。臣今來到任已兩月,體問得潁州境內諸水,但遇淮水漲溢,潁河下口壅遏不得通,則皆橫流為害,下冒田廬,上逼城廓,曆旬彌月,不減尺寸。但淮水朝落,則潁河暮退,數日之間,千溝百港,一時收縮。以此驗之,若淮水不漲,則一潁河泄之足矣。若淮不免漲,則雖複旁開百溝,亦須下入於淮,淮水一漲,百溝皆壅,無益於事,而況一八丈溝乎?(貼黃。據崔公度狀稱,取到壽州浮橋司狀,照驗得昨來五六月間,陳、潁州大水之時,淮水比常年大小,顯見自是諸河泛漲,並積水為害,並不幹淮水之事。看詳崔公度所言,顯是只將是年淮水偶然不大,便定永遠利害,未委崔公度如何保得今後淮水與諸河水永不一時皆漲乎?又,臣問得淮、潁間農民父老,若淮水小,則陳、潁諸河永無漲溢之理。公度所言,必非實事。)且陳之積水,非陳之舊也。乃是羅適創引府界積水以為陳患。今又欲移之於潁,縱使朝廷恤陳而不恤潁,欲使潁人代陳受患,則彼此均是王民,臣亦不敢深訴。但恐潁州已被淮水逆流之患,而陳州但受州界下流之災,若上下水並在潁州,則潁之受患,必倍于陳,田廬城廓,官私皆被其害,恐非朝廷之本意也。又況潁州北高南下,今潁河行于南,八丈溝行于北,諸溝水遠者數百里,近者五七十裡,皆自北瀉下,貫八丈溝而南,其勢皆可以奪並溝水,入於潁河。其間二水最大,一名次河,一名江陂,水道深闊,勢若建瓴,南傾入潁河。而羅適欲以八丈溝奪並而東,此猶欲用五丈河奪汴河,雖至愚知其不可。

  而羅適與臣書,乃雲:「若疑之,只塞次河、江陂,勿令南流可也,何足為慮。」

  雖兒童之見,不至於此。縱使臣愚暗,全不曉事,與適相附會以興大役,雖複起夫百萬,糜費錢米至巨萬億,亦無由成,而況十八萬人與三十七萬貫石乎?

  臣曆觀數年以來諸人議論,胡宗愈、羅適、崔公度、李承之以為可開,曾肇、陸佃、朱勃以為不可開,然皆不曾差壕寨用水平打量,見地形的實高下丈尺,是致臆度利害,口爭勝負,久而不決。臣已選差教練使史昱等,令管押壕寨,自蔡口至淮上,計會本州逐縣官吏,子細打量,每二十五步立一竿,每竿用水平量見高下尺寸,凡五千八百一十一竿,然後地面高下、溝身深淺、淮之漲水高低、溝之下口有無壅遏可得而見也。並取到逐縣官吏,保明文狀訖,所有逐竿細帳,見在本州使案收管,更不敢上瀆聖聽,只具史昱等相驗到逐節事狀,繳連申奏,並略具下項要切利害。

  一、臣到任之初,便取問得汝陰、萬壽、潁上三縣官吏文狀稱,羅適、崔公度當初相度八丈溝時,只是經馬行過,不曾差壕寨用水平打量地面高下,是實。

  切詳適等建議,起夫一十八萬人,用錢米三十七萬貫石,元不知地面高下,未委如何見得利害可否,及如何計料得夫功錢糧數目,顯是全然疏謬。(貼黃。羅適計料八丈溝要開深一丈,而汝陽縣官吏,只計料八尺。適亦不知,據數申上,其疏謬例皆如此。)兼看詳羅適所上文字,稱:「八丈溝上口岸至水面,直深二丈五尺,至黃堆口,與淮水面約直深十丈有畸,即是陳州水面下比壽州淮河水面高七丈五尺。」又雲:「淮水面約闊二十餘裡。」又雲:「淮水大漲,不過四丈。」

  適只以此,便定八丈溝下口必無壅遏。臣竊詳適若曾用水平打量,見的實丈尺,必不謂之約量,顯是臆度高下,難為憑信。今據史昱等打量,自蔡口至黃堆口至淮上溜分丈尺,及驗得每年淮水漲痕高下,將溜分折除外,尚有漲水八尺五寸,折除不盡,其勢必須從八丈溝內逆流而上,行三百里,與地面平而後止。顯見將來八丈溝遇淮水漲大時,臨到淮三百里內,壅遏不行。二水相值,橫流於數百里間,但五七日不退,則潁州苗稼,無遺類矣。羅適雲:「淮水面闊二十餘裡。」

  今量闊處,不過三裡。適又雲:「淮水漲不過四丈。」今驗得漲痕五丈三尺。適又雲:「黃堆口至淮面直深十丈有畸。」今量得四丈五尺。三事皆虛,乃是適意欲淮面之闊與溜分之多,則以意增之,欲漲水之小,則以意減之。此皆有實狀,不可移易,適猶以意增損;其他利害不見於目前者,適固不肯以實言也。

  一、江陂、次河深闊高下丈尺,其勢必奪八丈溝水南入潁河,及其餘溝水如泥溝、瓦溝之類,皆可以回奪八丈溝,不令東流。實狀已具史昱等狀內。臣體驗得每年潁河漲溢水痕,直至州城門腳下,公私危懼。若八丈溝不能東流,卻為次河、江陂等水所奪,南入潁河,則是潁河于常年分外,更受陳州一帶積水,稍加數尺,必為州城深患。而羅適、胡宗愈等皆雲:「自天地有水已來,萬折必東,必無回奪之理。」既雲「萬折必東」,則是水有時而行於西南北,但卒歸於東耳,非謂不折而常東也。水之就下,兒童知之,適等不必其就下而必其常東,此豈足信哉!適又雲:「方水漲時,潁河亦自漲滿,不能受水,則次河、江陂安能奪八丈溝而南?」臣謂八丈溝比潁河大小不相侔,八丈溝必常先潁河而漲,後潁河而落。方潁河之不受水也,則八丈溝已先漲矣,安能奪諸溝而東?及八丈溝稍落而能行水,則潁河已先落矣,安得不奪八丈溝而南?此必然之理也。

  一、據史昱等打量到,羅適回易八丈溝,創開六處,計取民田二十七頃八畝,合給還價錢,或系官田地,雖數目不多,而羅適未曾計入錢糧數內。又看驗得地性疏惡,合用梢樁,土薄水淺,地脈沮洳,開未及元料丈尺間,必有水泉,又難為倒填,車水興功,兼地形高下不等,而溝底須合,取令慢平,溝身既深,溝面隨闊,則適所計料,全未是實數。其一十八萬人夫及三十七萬貫石錢米,必是使用不足。

  右八丈溝利害大略,具上件三事,其餘更有不便事節,未易悉數,兼已略見於本路轉運判官朱勃申省狀內。及考之前史,鄧艾本為陳、潁間田良水少而開八丈溝,正與今日厭水患多之意不同,勃已論之詳矣。伏望聖慈指揮,將朱勃申狀與臣所奏,一處看詳,即見八丈溝不可開事理實狀,了然明白。乞早賜果決不開指揮,以安潁、壽之間百姓驚疑之心,不勝區區。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胡宗愈、羅適等皆言八丈溝成,恐商賈舟船不復過潁州,故州城裡居民豪戶,妄生異議。今勘會蔡河水漲,每年中無一兩月,其餘月分,皆系水小。

  據羅適圖序雲:八丈溝上口岸去蔡河水面二丈五尺,而八丈溝止於地面上開深八尺,除大水漲時,溝口方與蔡河相通,至水落時,溝口去蔡河水面,乃高一丈七尺,潁人何緣過憂舟船不入城下?顯是巧說,厚誣潁人,以伸其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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