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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詔邊吏無進取及論鬼章事宜劄子


  元祐二年九月二十七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兼侍讀蘇軾劄子奏。臣聞善用兵者,先服其心,次屈其力,則兵易解而功易成。若不服其心,惟力是恃,則戰勝而寇愈深,況不勝乎?功成而兵不解,況不成乎?

  頃者西方用兵累年,先帝之意,本在吊伐,而貪功生事之臣,惟務殺人爭地,得尺寸之土,不問利害,先築城堡,置州縣,使西夷憎畏中國,以謂朝廷專欲得地,非盡滅我族類不止,是以並力致死,莫有服者。今雖朝廷好生惡殺,不務遠略,而此心未信,憎畏未衰,心既不服,惟有鬥力,力屈情見,勝負未可知也。

  今日新獲鬼章,威震戎狄,邊臣賈勇,爭欲立功,以為河南之地,指顧可得。正使得之,不免築城堡,屯兵置吏,積粟而守之,則中國何時息肩乎?乃者王韶取熙河,全師獨克,使韶有遠慮,誅其叛者,易以忠順,即用其豪酋而已,則今複何事?其所以兵連禍結,罷弊中國者,以郡縣其地故也。往者既不可悔,而來者又不以為戒,今又欲取講主城,曰:「此要害地,不可不取。」方唐盛時,安西都護去長安萬里,若論要害,自此以西無不可取者。使諸羌知中國有進取不已之意,則寇愈深而兵不解,其禍豈可量哉!臣願陛下深詔邊吏,叛則討之,服則安之,自今已往,無取尺寸之地,無焚廬舍,無殺老弱,如此期年,諸羌可傳檄而定。然朝廷至意,亦自難喻,將帥未必從也。雖日行文書,終恐無益。宜驛召陝西轉運使一員赴闕,面敕戒之,使歸以喻將帥,而察其不如詔者。

  臣又竊聞朝論謂鬼章犯順,罪當誅死。然譬之鳥獸,不足深責,其子孫部族,猶足以陸梁于邊。全其首領,以累其心,以為重質,庶獲其用,此實當今之良策。

  然臣竊料鬼章凶豪素貴,老病垂死,必不能甘於困辱,為久生之計。自知生存終不得歸,徒使其臣子首鼠顧忌,不敢復仇,必將不食求死,以發其眾之怒。就使不然,老病愁憤,自非久生之道。鬼章若死,則其臣子專意復仇,必與阿裡骨合,而北交于夏人,此正胡越同舟遇風之勢,其交必堅。而溫溪心介於阿裡骨、夏人之間,地狹力弱,其勢必危。若見並而吾不能救,使二寇合三面以窺熙河,則其患未可以一二數也。如臣愚計,可詔邊臣與鬼章約,若能使其部族討阿裡骨而納趙純忠者,當放汝生還,質之天地,示以必信。鬼章若從,則稍富貴之,使招其信臣而喻至意焉。鬼章既有生還之望,不為求死之計,其眾必從。以鬼章之眾與溫溪心合而討阿裡骨,其勢必克。既克而納純忠,雖放還鬼章,可以無患,此必然之勢也。西羌本與夏人世仇,而鬼章本與阿裡骨不協。若許以生還,其眾必相攻,縱未能誅阿裡骨,亦足以使二盜相疑而不合也。昔太史慈與孫策戰,幾殺策,策後得慈,釋不誅,放還豫章,卒立奇功。李愬得吳元濟將李祐,解縛用之,與同臥起,卒擒元濟。非豪傑名將不能行此度外事也。議者或謂鬼章之獲,兼用近界酋豪力戰而得之,仇怨已深,若放生還,此等必無全理。臣以謂不然,若鬼章死於中國,其眾仇此等必深。若其生還,其仇之亦淺。此等依中國為援,足以自全。自古西羌之患,惟恐解仇結盟。若所在為仇敵,正中國之利,無可疑者。臣出位言事,不勝恐悚待罪之至。取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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