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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硯齋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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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硯齋者,戈子莊樂奉其先人文甫所藏唐式端研以詒其子棠而以名其齋也。戈子攜其子過餘山中,熏沐肅拜,而請為之記。 夫天下之物,人苟愛而玩之,未有不思詒其子孫者也。金谷之池台,平泉之花木,《集古》之金石,悅生之書畫彝鼎,非王公大人不能有,非世為王公大人不能守也。若夫硯,則蓽門竹屋可以藏弆也,破窗損幾可以鋪陳也,韋布之儒生、《兔園》之書冊可以為伴侶也,匹夫孺子可懷褒而藏也,可提挈而走也。是故天下玩好之物,多不能傳之再世,而保硯為易。雖然,硯之為用大矣,九經之文字出焉,天地之情物生焉。傭工記名姓,小儒箋蟲魚,其於硯也,猶無與也。貪夫用以把算子,酷吏用以書獄辭,或媚權而飛章,或乞哀而書表,其為硯之辱,終古不能浣也。必也窮經而好古,澡身而洗心,以磨摐比德焉,以介石比貞焉,其不為硯辱也,斯為能保硯者乎? 是故凡玩好之物易於保有,而保硯為尤難。戈子之以保硯名齋也,其將保其易者乎?抑將保其難者乎?文甫之父子,安貧矯志,不失素風,其能保斯硯以詒後人也,亦必有道矣。吾邑繆侃仲素,嘗得述古圓硯,旁刻《西園雅集圖》,出米元章、李伯麟之手,遂以述古名其堂,而黃文獻公為之記。迄今三百餘年,仲素之硯,未知猶在人間否?而其堂之遺址,亦無從問諸荒煙野草之間,獨文獻之文在耳。繇此言之,保斯硯以詒子孫,固不若求所以保斯硯者之為可久也。戈子以此勖其子可矣,遂書之以為記。 崇禎庚辰中秋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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