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錢謙益 > 錢謙益文集3 | 上頁 下頁 |
陳孟孺七十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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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既作《集古錄序》,因自稱每有所作,謝希深、尹師魯伸紙疾讀,便得深意,而歎二人者之不及見也。歐陽子之于文至矣,而拳拳于謝、尹若此,豈文章之道,作者難而知者尤不易與?雖然,固未有不能作而能知者也。余冠首時,每一屬筆,不能自休,抽黃對白,東塗西抹,未嘗知學為文也,而見者交口諛之。浸淫二十年,始自悔其少作,盡抹去之,以庶幾求當于作者之旨。字鉥句劌,縮恧不能出。間以示人,人或反唇相斥笑,有蒙恥自愧而已。 裡中陳孟孺先生,獨稱余文不去口。有斥笑余文者,必面叱之。居常語餘,必我也為子謝、尹者。余聞之滋愧。然餘猶不能廢作,間猶出以示人,博人之斥笑而不辭者,徒以陳先生也。嗟乎!孟孺之肆力于文章,不可不謂深且篤矣。高文豐碑,崇論博辨,以躋于世之文章家,如所稱弇州大函者,固知其不願為輩行矣。以孟孺之能作,則固不可謂之不能知也。以餘之不能作,而累孟孺之能知,將孟孺繇此而損能作之名。此又餘之所大恐也。然孟孺之為人,長者不妄許可,出遊長安,遇文章巨公,未嘗少貶辭色,而獨以謝、尹借余,則餘終不能自已於愧矣。今年戊午,孟孺年七十。徐生於王過餘曰:「願得一言壽陳先生,先生固欲之也。」念無足為先生言者,逡巡久之。而又有感于歐陽子之言,所謂後生小子,未經師友,苟恣所見,其病蓋莫甚於今日。以孟孺名德巋然,長為祭酒,鄉邦之士友,有所考問,其猶可免於面牆乎?先王之遺書,與夫先民之話言,尚不至於澌滅,而橫目二足之徒,其猶知有典刑矣乎?余雖不能為歐陽子,而歐陽子之憂,其可免矣。虞伯生以為學之說告蜀人,而曰鄉人昆弟子孫之在東南者,因集之言有以推先世之學,則區區恭敬桑梓之微意也。然則余之壽陳先生者,其亦有厚望於桑梓也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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