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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九來鋤經堂詩序


  餘老歸空門,闊疏翰墨,歸子玄恭過而詫曰:「鹿城婁水才士蔚起,以探珠采玉為能事,葦蕭之人至矣,能終為驪龍之睡乎?」余笑而不應。近示余以賞花諸記得呼子得下斷句詩,禪誦之餘,挑燈長吟,癢癢然如不自禁,久之乃已。少時葉子九來,以近刻詩見貽,開卷見得下敘,讀之而歎,斯所謂昆山之人以玉抵鵲者耶?玄恭之惎我宜也。

  九來為童子時,背誦覆局賦詩,驚動長老。長而學益殖,才益老,杼軸性情,鉤貫風雅,爬梳於物情世變,七言歌詩尤為敻厲,如健馬在禦,蹀蹀不能止。要其天才激越,郁負秀氣,抉剔剽賊傭販之病,合于自然。呼、葛二子之序,庶幾似之。皇甫持正稱顧逋翁之詩,謂吳中太湖異石,洞庭朱實,華亭鶴唳,與虎丘天竺佛寺,鉤綿秀絕出其中,翕輕清以為性,喣鮮榮以為詞,故非尋常所能及。昆山一峰,秀出海上,奇石空中,玲瓏漏穿。文人才子,飲食其輕清、鮮榮之氣,玉膏金壺,湧出筆端,穿天心而出月脅,誠有如持正之所雲:「斯世之割剝補緝,剪紙花畫死水者,宜其日相倍而不能以幾及也。」當勝國末,楊廉夫以風流儒雅主盟江左,昆山之傑出者郭翼羲仲、袁華子英、呂誠敬夫皆出其門,而鐵厓之道益尊。

  餘昏忘失學,九來以禮先一飯,俾敘其詩,有深愧焉。然鐵翁老不解事,酒後耳熱,塗膏醉墨,猶欲與諸子掉鞅決勝。餘今為啞羊僧,憑軾以觀文戰,風檣陣馬,鯨呿鱉擲,仿佛齋鐘佛火,間日昃而歌,聊以送老,其暇逸過廉夫遠矣。書以敘九來之詩,竊以自幸,玄恭又何以惎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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