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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定遠詩序


  古之為詩者,必有獨至之性,旁出之情,偏詣之學,輪囷逼塞,偃蹇排奡,人不能解而已不自喻者,然後其人始能為詩,而為之必工。是故軟美圓熟,周詳謹願,榮華富厚,世俗之所嘆羨也,而詩人以為笑;淩厲荒忽,敖僻清狂,悲憂窮蹇,世俗之所詬姍也,而詩人以為美。人之所趨,詩人之所畏;人之所憎,詩人之所愛。人譽而詩人以為憂,人怒而詩人以為喜。故曰:詩窮而後工。詩之必窮,而窮之必工,其理然也。

  定遠,吾友嗣宗之子也,而游於吾門。其為人悠悠忽忽,不事家人生產,衣不揜骭,飯不充腹,銳志講誦,亡失衣冠,顛墜坑岸,似朱公叔。燎麻誦讀,昏睡爇發,似劉孝標。闊略眇小,蕩佚人間,似其家敬通。裡中以為狂生,為愚,聞之愈益自喜。其為詩,沈酣六代,出入於義山、牧之、庭筠之間。其情深,其調苦,樂而哀,怨而思,信所謂窮而能工者也。成、弘之間,吾裡有桑悅民懌,博學多奇,以狂名於世。其南宮對策之言曰:「胸中有長劍,一日磨幾回。」又曰:「夫子去而我來。」主者惡之,勒置乙科。李文正公賦詩贈之,以李郃、劉畿為比。民懌以此名滿天下。定遠之才,不減民懌。子勝斐然,未見其止。世無長沙,誰知民懌?然世有民懌,亦豈患無長沙乎?定遠之名,從此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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