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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梁卿詩草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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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游黃山,海陽邵梁卿與其侄幼青追隨於薌村、藥穀之間,恨相見之晚也。梁卿好為詩,其詩每一時為一集,攜以就正于餘。 余何能知梁卿之詩?以黃山之遊知之也。夫黃山三十六峰,高者至九百仞,其高二三百仞者不啻千百,圖經略而不書。蓬峰之石橋,阮溪之仙樂,青牛之所棲,毛人之所止,非乘風雲禦六氣者莫能至焉。然而陟黟山之麓,未及翠微,固洫然足以駭矣。自郡至山口一百二十裡,澗石如瑩,溪流如鏡,美箭衣壁,靈草被厓,人世之塵埃腥腐,莫得而至焉。吾以謂黃山之天都,天子之都也。率山匡廬大鄣,天子都之鄣也。一百二十裡之內,譬之皇都之畿會也。吾詩有曰:茲山延袤蘊靈異,千里坤輿盡扶侍。不如此,則黃山之勢不尊,其脈不長,所蘊之靈秀亦峭薄而易盡。善游黃山者,徘徊於薌村、藥穀之間。旋觀其一重一掩,卻迎回合之形勝,而黃山之面目已在吾心目中矣。唐人之詩,光焰而為李、杜,排奡而為韓、孟,暢而為元、白,詭而為二李,此亦黃山之三十六峰,高九百仞,厜㕒直上者也。善學者如登山然,陟其麓,及其翠微,探其靈秀,而集其清英,久之而有得焉,李、杜、韓、孟之面目亦宛宛然在吾心目中矣。余遇梁卿於薌村、藥穀之間,讀其詩而善之,以為善喻梁卿詩者,無如此何也。梁卿之詩。其氣深穩,其音和雅,塵埃腥腐之所不至,不若世之趨奇側古者,窮大而無歸,茫然喪其所懷來也。自薌村、藥穀而上之,煙嵐無際,雷雨在下,斯可以為登黃山矣。語人曰:我乘雲禦風,舍薌村而弗繇。非狂則惑也。余游黃山遇梁卿,知遊山與學詩之法焉,亦知之薌村、藥穀之間而已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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