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廟碑歌|錢謙益

華山廟碑歌

　　——題華州郭胤伯所藏西嶽華山廟碑

　　關中汲古有二士，郭髯趙崡俱嵯峨⑴。
　　伊余南冠系請室，攤書晝臥如中魔。
　　郭生示我華山碑，欲比七發捐沉屙。
　　展碑撫卷忽起坐，再三歎息仍摩挲。
　　桓靈之際文頗盛，六經刻石正繆訛。
　　開陽門外講堂畔，車輛觀寫肩相摩。
　　鴻都學生競蟲鳥，宣陵孝子群鸛鵝。
　　石渠白虎事已遠，皇羲篇成世則那。
　　此碑傳自延熹載，石經未立先鐫磨。
　　丈人行可逼秦相，一飯禮本先光和。
　　郭香香察未遑辨⑵，但見濃點兼纖波。
　　鋒刃屈折陷鐵石，嶄岩高下連巀嵯。
　　古來書佐擅筆妙，後代學士徒口呿。
　　久嗟石趺毀贔屭，卻喜紙本纏蛟蛇。
　　墨莊舊物落髯手，如出周鼎獲晉犧。
　　身領僮奴雜裝治，手與心眼爭煩捼。
　　靈偃湘帙巧純緣，史明牙籤細刮磋（惠靈偃史明郭氏僮也）。
　　收藏定可厭鄴架，鑒賞況複窮虞戈。
　　我昔遣祭人太學，肅拜石鼓拂臼科。
　　依稀二百七十字，維鱮貫柳存無多。
　　晴窗歸模古則卷（家藏石鼓文是趙古則本），按節自誦昌黎歌。
　　去年登岱訪古跡，開元八分半齾齹。
　　俗書刊落許公頌，斕班漫漶餘蝤蝸。
　　風霜兵火恣殘蝕，此本疑有神護訶。
　　聖世文章就熸熄，珠囊儒雅失網羅。
　　舞書不顧經若典，破體豈論隸與蝌。
　　兔園村老議軒頡，乳臭兒子評丘軻。
　　舛駮指日還見十，囂淩祀海寧先河。
　　少小亦思略識字，沉淪俗學悲喎唆。
　　況聞中原戰群盜，盜竊名字紛麼麼。
　　搜金剔玉殫屋壁，崩崖焚闕傾山河。
　　汲塚書門遍烽燧，祈年岣嶁難經過。
　　每憐耆舊委榛莽，誰集金石淩坡陁。
　　郭髯連蹇趙崡死，老夫頭白空唫哦。
　　還碑梯幾意惝恍，髯乎髯乎柰爾何。

　　⑴ 趙崡，字子函，盩厔人。集錄金石，著《石墨鐫華》。
　　⑵ 洪適雲：「東漢循王莽之禁，人無二名。《郭香察書》者，察涖他人之書爾。小歐陽以為郭香察所書，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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