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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兆元墓表


  懷慶府推官劉君墓表

  懷慶府推官劉君,以嘉靖年月日葬於上海縣之方溪。後若干年,其子天民具狀,請余表於墓上。

  劉氏之先,自大樑來居華亭,曰亨叔。亨叔生仲禮,始徙上海。仲禮生慶;慶生四子。長曰銑,次曰鈍。銑坐法,被系京師。鈍陰乞守者,代其兄,令出得一見家人而歸死。鈍既系而銑歸,紿其父母雲:「鈍死,己得赦歸。」鈍久系而其兄不至。京師士大夫皆知其冤,為饋食飲。久之,赦歸。家人驚以為鬼物,母泣曰:「兒餒欲求食,吾自祭汝,勿怖吾也。」鈍具言不死狀。乃開門納之。銑倉皇從竇中逸去,遂不知所之。鈍生玉、璵。璵為建甯太守。玉以其家衣物寄官所,不令有擾於民。璵卒為廉吏。玉子兗,汀州通判。兗子兆元,字德資,即君也。

  君自少舉止不類凡兒。及為諸生,嘗試高等。嘉靖四年,中應天府鄉試。先是,其所親有誣害君者,及君得舉,則又曰:「吾固稱德資聰明,今果然矣。」君益厚遇之。上海俗奢華,好自矜眩。君獨閉門讀書,雖兵陣、風角、占候之書,皆手自抄寫。時從野老散發箕踞樂飲,不自表異。計偕還,渡江,登秣陵諸山,呼古人名,舉酒與相酬,不醉,不止也。嘉靖某年,選調懷慶,先太守已遷去,會中使銜命,降香王屋山。民苦供應,多逃亡。君攝守,能以權宜辦濟,使者告成事而去。君嘗慮囚,一女子呼冤,君察其誣。系獄已二十年,遂出之。武陟富人,以女許巨室,因借其資,以致大富。而壻家後貧,遂結諸豪為證,欲離婚。君責令歸其女,而疑富人家多女婢,即歸,恐非真女。乃問有老嫗,嘗識其女面有黑子。已而果非真女。君怒,欲按籍其家,竟以其女成婚。君為人寬和,至持法,雖宗室貴人請乞,不能奪也。

  尋以病去官。至淮一卒。臨卒於邑,曰:「吾始與唐元殊飲酒歡呼,寧知有今日耶?我死於此,無親知故人為訣。男未成,女未嫁,負用世之志而不施,命也夫。」唐元殊者,君從父在汀州,元殊同學相好。時偕游二老峰,皮冠挾矢,從僮奴上山,以酒自隨,酒酣,相視大笑。人莫能測也。後元殊過海上,時不見已數年,為道平生,慷慨泣下。當炎暑,置酒,且歌且飲。酒酣,裸立池中,傳荷筒以為戲。君既困於酒,且為水所漬,竟以是病。一日,臥覃懷官廨,見一女子徙倚幾旁,以為其婢也,呼之取茗,恍惚不見。自是神情不怡,因請告還而卒。時嘉靖某年月日,年四十有九。

  君先聘陸文裕公女,後娶瞿氏。子男二人,天民、天獻。女三人,適太學生顧從德,縣學生張時雍、張秉初。天民自傷少孤,頗為序述君遺事,俾餘書之如此。惜其獨負奇氣,自放於杯酒之間,然所施設一二,已無媿于古人;而不盡其才,可悲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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