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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論、議、說


  ▼天子諸侯無冠禮論

  儀禮有士冠禮無天子諸侯冠禮非逸也記曰無大夫冠禮而有其昏禮古者五十而後爵何大夫冠禮之有公侯之有冠禮夏之末造也天子之元子猶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也繼世以立諸侯象賢也明天子諸侯大夫之無冠禮也冠者將責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為人少之禮故冠必有主人孤子則父兄戒宿蓋父兄以成人之禮責子弟也天子為元子之時以士禮冠所謂有父在則禮然也設不幸君終世子未冠則冕而踐阼斯為踐阼之禮而已矣已奉宗祧君臨天下將又責之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為人少之禮乎家語稱孔子答孟懿子之問吾取焉曰古者王世子雖幼其即位則尊為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曰諸侯之冠異天子與曰君薨而世子主喪是亦冠也已人君無所殊也諸侯之有冠禮也夏之末造也此孔子之遺言也益以祝雍頌公冠之篇焉則誣矣公冠曰公冠自為主迎賓揖升自阼立于席既醴降自阼饗之以三獻之禮無介無樂皆玄端其酬幣朱錦采四馬其慶也天子儗焉曰自為主曰賓降阼嫌尊矣夫非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為人少之禮也且禮自上達而曰天子儗冠何也此非孔氏之言也周衰先王之禮不具傳者既失其本但知其略而欲求之於詳而不知禮之失在於略而又患於求詳之過公冠又曰公冠四加玄冕左傳季武子曰君冠必以裸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玉藻曰始冠緇布冠自諸侯下達冠而敝之可也玄冠朱組纓天子之冠也緇布冠繢緌諸侯之冠也蓋務為天子諸侯士庶之別而不知先王制冠禮之義所以同之於士庶者也

  ▼公子有宗道論

  大傳曰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公子之宗道也夫公子者別子為祖者也何以為宗曰公子非宗也不為宗而宗之道出焉耳公子之大宗者公也已自別于正體無大宗矣雖其子為繼別之宗猶繼禰也迨五世當遷而後不遷之宗於是乎出未及五世猶小宗也所以謂之小宗而無大宗也公子雖無大宗而不可謂之非大宗之祖雖為大宗之祖而未及乎繼禰之子所以謂之有大宗而無小宗也公子一人焉而已無大宗是有無宗也無小宗是亦莫之宗也故曰公子非宗也非宗故謂之別子別子故為之祖為之祖故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而宗之道於是乎出先王之立宗大抵因別子之嫡庶而已二世之庶宗其繼禰者之嫡三世之庶宗其繼祖者之嫡四世之庶宗其繼曾祖者之嫡五世之庶宗其繼高祖者之嫡而為小宗之道出矣六世之庶宗其繼別者之嫡而為大宗之道出矣小宗四大宗一併而為五宗而其變至於無窮皆自于公子故曰不為宗而宗之道出焉也鄭氏曰公子不得宗君君命嫡昆弟為之宗使之宗之所宗者嫡則如大宗死為之齊衰九月其母則小君也為其妻齊衰三月無嫡而宗庶則如小宗死為之大功九月其母妻無服公子唯已而已則無所宗亦莫之宗是公子有此三事也鄭以此為公子之宗道則非別子為祖之義矣夫宗有散有合族人不得以戚戚君於是乎散故號別子者以之別子為祖繼別為宗繼禰為小宗於是乎合故號為小宗者以之先王之道由祖而宗猶木之由本而為枝也得其祖則兄弟相宗而宗之法行不得其祖則兄弟不相宗而別子之義起今使公子自相宗夫公子不得祖先君矣宗於何生且非先君之正體皆庶也而鄭又為嫡庶之說過矣別子者宗之始也不可以亂故先王正其始正其始者正其別也魯之三桓鄭之七穆古之遺制也〈鈔本故號為小宗者以之為字之上有為宗二字〉

  ▼貞女論

  女未嫁人而或為其夫死又有終身不改適者非禮也夫女子未有以身許人之道也未嫁而為其夫死且不改適者是以身許人也男女不相知名婚姻之禮父母主之父母不在伯父世母主之無伯父世母族之長者主之男女無自相昏姻之禮所以厚別而重廉恥之防也女子在室唯其父母為之許聘於人也而已無所與純乎女道而已矣六禮既備婿親禦授綏母送之門共牢合巹而後為夫婦苟一禮不備婿不親迎無父母之命女不自往也猶為奔而已女未嫁而為其夫死且不改適是六禮不具婿不親迎無父母之命而奔者也非禮也陰陽配偶天地之大義也天下未有生而無偶者終身不適是乖陰陽之氣而傷天地之和也曾子問曰昏禮既納幣有吉日婿之父母死則如之何孔子曰婿已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喪不得嗣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許諾而弗敢嫁也弗敢嫁而許諾固其可以嫁也婿免喪女之父母使人請婿弗取而後嫁之禮也夫婿有三年之喪免喪而弗取則嫁之也曾子曰女未廟見而死則如之何孔子曰不遷于祖不祔于皇姑不杖不菲不次歸葬於女子氏之党示未成婦也未成婦則不系於夫也先王之禮豈為其薄哉幼從父兄嫁從夫從夫則一聽于夫而父母之服為之降從父則一聽于父而義不及于夫蓋既嫁而後夫婦之道成聘則父母之事而已女子固不自知其身之為誰屬也有廉恥之防焉以此言之女未嫁而不改適為其夫死者之無謂也或曰以勵世可也夫先王之禮不足以勵世必是而後可以勵世也乎

  ▼譜例論

  世之為譜學者稱歐陽氏蘇氏予考二家之書小異而大同蓋其法使族人各為譜而各詳其宗夫人各詳其宗則譜大備而可以至於無窮此其善也而蘇氏又曰古者惟天子之子與始為大夫者而後可以為大宗其餘則否獨小宗之法猶可施於天下故為族譜皆從小宗而虛其大宗之法而予之為說異於是夫古者有大宗而後有小宗如木之有本而後有枝葉繼禰者繼祖者繼曾祖者繼高祖者世世變也而為大宗者不變是以祖遷于上宗易於下而不至於散者大宗以維之也故曰大宗以收族也苟大宗廢則小宗之法亦無所恃以能獨施於天下予又以為譜者載其族之世次名諱而已其所不可知者無如之何其所可知者無不載也夫使世次名諱之既詳則不必縣定以為宗法而宗法存焉耳故歐陽氏蘇氏以有法治無法吾以無法寓有法是吾譜之所以異也

  ▼水利論

  吳地痹下水之所都為民利害尤劇治之者皆莫得其源委禹之故跡其廢久矣吳東北邊境環以江海中瀦太湖自湖州諸溪從天目山西北宣州諸山溪水所奔注而從吳江過甫裡經華亭青龍江以入海蓋太湖之廣三萬六千頃入海之道獨有一路所謂吳淞江者顧江自湖口距海不遠有潮泥填淤反上之患湖田膏腴往往為民所圍占而與水爭尺寸之利所以松江日隘昔人不循其本沿流逐末取目前之小快別鑿港浦以求一時之利而松江之勢日失所以沿至今日僅與支流無辨或至指大於股海口遂至湮塞此豈非治水之過與蓋宋揚州刺史王濬以松江滬瀆壅噎不利欲從武康紵溪為渠浛直達於海穿鑿之端自此始夫以江之湮塞宜從其湮塞者而治之不此之務而別求他道所以治之愈力而失之愈遠也太倉公為人治疾所診期決死生而或有不驗者以為不當飲藥針炙而飲藥針灸則先期而死後之治水者與其飲藥針灸何以異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也欲圖天下之大功而不知行其所無事其害有不可勝言者嗟夫近世之論徒區區於三十六浦間或有及於松江亦不過疏導目前壅滯如浚蟠龍白鶴匯之類未見能曠然修禹之跡者宜興單鍔著書為蘇子瞻所稱然欲修五堰開夾苧干瀆以截西來之水使不入太湖殊不知揚州藪澤天所以瀦東南之水也今以人力遏之夫水為民之害亦為民之利就使太湖乾枯於民豈為利哉太史公稱河菑衍溢害中國也尤甚唯是為務禹治四海之水而獨以河為務余以為治吳之水宜專力於松江松江既治則太湖之水東下而余水不勞餘力矣或曰禹貢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吳地尚有婁江東江與淞江為三震澤所以入海非一江也曰張守節史記正義雲一江西南上太湖為淞江一江東南上至白蜆湖為東江一江東北下曰婁江本言二水皆松江之所分流水經所謂長瀆曆河口東則淞江出焉江水奇分謂之三江口者也而非禹貢之三江大抵說三江者不一惟郭景純以為岷江浙江松江為近蓋經特紀揚州之水今之楊子江錢塘江松江並在揚州之境書以告成功而松江由震澤入海經蓋未之及也由此觀之則松江獨承太湖之水故古書江湖通謂之笠澤要其源近不可比儗楊子江而深闊當與相雄長范蠡雲吳之與越三江環之夫環吳越之境非岷江浙江松江而何則古三江並稱無疑故治松江則吳中必無白冰之患而從其旁鉤引以溉田無不治之田矣然治松江必令闊深水勢洪壯與楊子江埒而後可以言複禹之跡也〈此文昆山常熟二本後半大異細觀之昆本為優今從之〉

  ▼水利後論

  單鍔以吳江堤橫截江流而岸東江尾茭蘆叢生泥沙漲塞欲開茭蘆之地遷沙村之民運去漲土鑿堤岸千橋走水而于下流開白蜆安亭江使湖水由華亭青龍入海雖知松江之要而不識禹貢之三江其所建白猶未卓然所以欲截西水壅太湖之上流也蘇軾有言欲松江不塞必盡徙吳江一縣之民此論殆非鍔之所及今不鐫去堤岸而直為千橋亦守常之論耳崇甯二年宗正丞徐確提舉常平考禹貢三江之說以為太湖東注松江正在下流請自封家渡古江開淘至大通浦直徹海口當時惟確欲復古道然確為三江之說今亦不可得而考元泰定二年都水監任仁發開江自黃浦口至新洋江江面財闊十五丈仁發稱古者江狹處猶廣二裡然二裡即江之湮已久矣自宋元嘉中滬瀆已壅噎至此何啻千年郟氏雲吳松古道可敵千浦又江旁縱浦郟氏自言小時猶見其闊二十五丈則江之廣可知故古江蟠屈如龍形蓋江自太湖來源不遠面勢既廣若徑直則又易泄而湖水不能蓄聚所以迂回其塗使如今江之淺狹何用蟠屈如此余家安亭在松江上求所謂安亭江者了不可見而江南有大盈浦北有顧浦土人亦有三江口之稱江口有渡問之百歲老人雲往時南北渡一日往來僅一二回可知古江之廣也本朝都禦史崔恭鑿新道自大盈浦東至吳淞江巡檢司又自新涇西南蒲匯塘入江自曹家河直鑿平地至新場江面廣十四丈夫以郟氏所見之浦尚有二十五丈而都水所開江面財及當時之浦至本朝之開江乃十四丈則興工造事以今方古日就卑微安能複見禹當時之江哉漢賈讓論治河欲北徙冀州之民當水沖者決黎陽遮害亭放河北入海當敗壞城郭田廬塚墓以萬數以為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毀之墮斷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若惜區區漲沙茭蘆之地雖歲歲開浦而支本不正水終橫行今自嘉靖以來歲多旱而少水愚民以為自今不復見白水之患余嘗聞正德五年秋雨七日夜吳中遂成巨浸設使如漢建始間霖雨三十日將如之何天災流行國家代有一遇水潦吾民必有魚鱉之憂矣或曰今獨開一江則其餘溪港當盡廢耶曰禹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江流既正則隨其所在可鉤引以溉田畝且江流浩大其勢不能不漫溢如今之小江尚有剿娘江分四五裡而合者則夫奇分而旁出古婁江東江之跡或當自見且如劉家港元時海運千艘所聚至今為入海大道而上海之黃浦勢尤洶湧豈能廢之但本支尊大則支庶莫不得所矣

  ▼三途並用議

  有光為都水司試吏太子太傅司空公以章奏課諸進士承命作三途並用議

  議曰所謂三途者進士也科貢也吏員也國初用人有徵聘有經明行修有人材有賢良方正有才識兼人有楷書有童子諸科其後率多罷廢承平以來專用進士科貢吏員是三者初未嘗廢而邇者欲新天下之吏治于科貢吏員之中稍加不次之擢故有三途並用之說其實前此未嘗不並用也愚以為朝廷欲收用人之實効于科貢吏員所宜加之意者當先清其源蓋清其源而後其末流可治也今進士之與科貢皆出學校皆用試經義論策試進士不中入國子為舉人監生試舉人不中循年資而貢之入國子為歲貢監生非若漢世賢良孝廉對策與博士弟子判然為二其實一途而已然進士升于禮部為高選舉人之下第與歲貢國家亦不輕以待之故使之學於太學以觀其成苟成矣雖任以進士之官可也今成均教養之法不具獨令以資歷待選而已非複如古之舍法此其科貢之源不清也吏員之在古本與士大夫無別異迨後流品既分遂為異物士人不復肯詘辱於此故本朝資格吏員崇者止於七品多用為掾幕監當筦庫之職非保薦不得為州郡則吏道本不可與儒者並然其始皆自藩憲衛府州縣所署置猶有前代辟舉之遺法而今則自始為吏先責其輸納自提控以下至於吏典但以所輸之貲第其出身之等差此吏員之源未清也夫欲使舉貢之得人在於修太學之法而科貢可用矣欲使掾幕監當管庫之得人在於遵辟舉之舊而掾幕監當筦庫可用矣然吏者止可以循資如祖宗之制非得與科貢並也愚于科貢猶有說焉會試有甲乙榜蓋乙榜即亦舉人之中式者特限於欽定之制額故次之乙榜授以教職其實進士無異今特以敗卷置乙榜而與乞恩者概與教職則教官之選輕矣歲貢本以州縣之俊如往年所謂選貢者今不本洪武舊制而專累日月則歲貢無少俊者可施以成均之教矣愚又怪夫今之未有以清其源而壅其源者又不止也自納粟買馬穵運納級之例日開吏道雜而多端官方所以日繆也而科貢吏員皆繇此而妨閼矣故欲振飭吏治莫若清其源而無壅之凡此皆於格例之中修其廢壞耳於此二者其源既清於格例已複其常而于其間簡其卓異加不次之擢蓋天下奇俊之士少而中庸之士多王者之道先為其法以就天下中庸之士而精神運用獨可於奇俊之士加於其法之外而不為法之所限此其所以能鼓舞一世之人材也或曰子謂吏道不得與儒並先朝如尚書徐晞知府況鐘皆至顯用者何也曰此又不可以吏之途論也蓋先朝用人時取之常格之外宋景濂一代文章之宗楊士奇三朝輔相之首皆以布衣特起乃遂掌帝制典機密豈謭謭于循塗者蓋自古中世猶未嘗不事旁招俊乂博采聲望側席幽人思遲多士今百餘年寥寥未之見而專以資格進敘今亦頗苦其膠束伏隘而未能曠然也是以思為三途並用之說愚以為非大破因循之論考國家之故事追三代兩漢之高蹤以振作鼓舞一世之人材恐不足以剗累世之宿弊而收用人之實效也謹議〈按徐晞正統七年為兵部尚書以吏起家在任四年舊刻誤作徐熙今依國史正之〉

  ▼馬政議

  竊惟古之馬唯養於官而其養之於民者官初無所與司馬法甸出長轂牛馬及所謂萬乘千乘百乘此皆寓兵於農有事則賦調而官不與知也惟其養於官者如周禮校人牧圉之屬與月令所載其養之之法備盡此則官之所自養也夫周之時既養馬矣而民之馬官有不與是以民各自以其力養已之馬而無所不盡其心故有事徵發而車與馬無不辦也漢之苑馬即校人之王馬而民間私牧官無所與而皆得以自孳息故街巷有馬而橋姚以致馬千匹逮武帝伐匃奴馬少而始有假母歸息之令亦兵興一切之制非久用也秦漢以來唐馬最盛皆天子所自置監牧其擾不及于民而馬之盛如此我國家苑馬之設即其遺意然又于兩京畿河南山東編戶養馬乃又兼宋人保甲之法蓋不獨養於官而又養於民也今監牧之馬未見蕃息民間牧養又日以耗且以今畿郡之養馬言之夫馬既系於官而民以為非民之所有官既委於民而官以為非官之所專馬烏得而不敝自其立法之初已知其弊必至於今日也且天下有治人無治法苟能如其舊而得人以求實效亦未嘗不可以藉其用也今保馬既不可變而於其間又不能守其舊往往數為紛更循其末流而不究其本始愈變而愈敝必至於不可複為而後已此今日天下之事皆然而非獨馬政也嘗考洪武初制令有司提調孳牧江南十一戶共養馬一匹江北五戶共養馬一匹以丁多之家為馬頭專養一馬餘令津貼以備倒失買補每二歲納駒一匹又立群頭群長設官鑄印與守令分民而治有牧馬草場又免其糧草之半每加優恤使有司能責實而行之常使民得養馬之利則馬亦何憂於不蕃也今顧不能修其舊而徒以法之敝而亟變之則天下安得有善法夫令民養馬國家之意本欲得馬而已而有所謂本色折色何為也責民以養馬而又責其輸銀如此則取其銀可矣而又何以馬為於是民不以養馬為意而以輸銀為急矣牧地本與民養馬也而征其子粒又有加增子粒如此則遂並之田稅而已而又何以責之馬戶於是民不以養馬為意而以輸子粒為急矣養馬者課其駒可也不用其駒而使之買俵於是民不以養馬為意而以買俵為急矣夫折色之議本因江南應天太平等處非產馬之地變而通之雖易銀可也遂移之于河北今又變賣種馬而征其草料原今變者之意專欲責民之輸銀而非責民之養馬也官既無事于養馬而獨規目前之利民複恣為奸偽而為利已之圖有駒不報而工於欺隱不肯以駒備用而獨願以銀買俵至或戕其孕字絕其遊牝上下交征利以相欺而已衛文秉心塞淵致騋牝之三千魯僖以思無邪致馬之斯徂夫官民一於為利以相欺何望于馬之蕃息乎今之議者又方日出新意以變賣馬之半為未盡因欲盡賣種馬而惟以折色征解略不思祖宗立法之深意可為太息也夫河北之人驍健良馬冀之所產昔人所以謂此地王不得無以王覇不得無以覇者也今舉冀之良產盡棄之一旦國家有事西邊之馬可得以為畿內用乎古語曰變而不如前易而多所敗者亦不可不複也今欲講明馬政必盡複洪武永樂之舊江南折色可也畿輔河南山東之折色不可也草場之舊額可清也子粒不可征也官吏之侵漁可黜可懲也而管馬官群長獸醫不可省也行馬複之令使民得寬其力民知養馬之利則雖官馬亦以為已馬矣又修金牌之制通關互市益得好馬別賦之民以為種馬而有司加督視之洪武永樂之舊猶可複也蓋修茶馬而渥窪之產至矣弛草地而坰牧之息繁矣恤編戶恣芻牧而烏倮橋姚之富臻矣故曰車騎天下之武備也其所以壯神京防後患者豈淺淺哉抑古之相衛邢洺皆有馬監即皆今之畿輔地也如使盡核官民所耕佃牧馬草場盡出之與夫群不墾者皆立埄堆以為監牧之地而盡歸於苑馬宋人戶馬保馬之法雖罷之可也何必規規然沿其末流而日事紛更乎

  ▼禦倭議

  日本在百濟新羅東南大海中依山島以居當會稽東與儋耳相近而都於邪摩堆所謂邪馬台也古未通中國漢建武時始遣使朝貢前世未嘗犯邊自前元於四明通互市遂因之鈔掠居人而國初為冦始甚然自宣德以後金線島之捷亦無複有至者矣今日啟戎召釁實自中國奸民冒禁闌出失於防閒事今已往追悔無及但國家威靈所及薄海內外罔不臣貢而蕞爾小寇敢肆馮陵魏正始中宣武於東堂引見高麗使者以夫余涉羅之貢不至宣武曰高麗世荷上將專制海外九夷黠寇實得征之方貢之愆責在連率故高麗世有都督遼海征東將軍領東胡中郎將之號今世朝鮮國雖無專征之任而形勢實能制之況其王素號恭順倭奴侵犯宜可以此責之不然必興兵直搗其國都系累其王始足以伸中國之威如前世慕容皝陳棱李勣蘇定方未嘗不得志於海外而元人五龍之敗此由將帥之失使中國世世以此創艾而甘受其侮非愚之所知也顧今日財賦兵力未易及此獨可為自守之計所謂自守者愚以為祖宗之制沿海自山東淮浙閩廣衛所繹絡能復舊伍則兵不煩徵調而足而都司備倭指揮俟其來於海中截殺之則官不必多置提督總兵而具奈何不思複祖宗之舊而直為此紛紛也所謂必於海中截殺之者賊在海中舟船火器皆不能敵我也又多饑乏惟是上岸則不可禦矣不禦之於外海而禦之於內海不禦之於海而禦之於海口不禦之於海口而禦之于陸不禦之于陸則嬰城而已此其所出愈下也宜責成將領嚴立條格敗賊於海者為上功能把截海口不使登岸亦以功論賊從某港得入者把港之官必殺無赦其有司閉城坐視四郊之民肝腦塗地者同失守城池論庶人知效死而倭不能犯矣

  ▼備倭事略〈此篇別本或置之別集公移中今仍舊刻附禦倭議之後蓋以類相從也〉

  倭冦犯境百姓被殺死者幾千人流離遷徙所在村落為之一空迄今踰月其勢益橫州縣厪厪嬰城自保浸淫延蔓東南列郡大有可慮即今賊在嘉定有司深關固閉任其殺掠已非仁者之用心矣其意止欲保全倉庫城池以免罪責不知四郊既空便有剝膚之勢賊氣益盛資糧益饒並力而來孤懸一城勢不獨存此其于全軀保妻子之計亦未為得也見今賊徒出沒羅店劉家行江灣月浦等地方其路道皆可逆知欲乞密切差兵設伏相機截殺彼狃於數勝謂我不能軍往來如入無人之地出其不意可以得志古之用兵惟恐敵之不驕不貪法曰卑而驕之又曰利而誘之今賊正犯兵家之忌可襲而取也訪得吳淞所一軍素號精悍倭賊憚之呼為白頭蟲去歲宗百戶馮百戶見倭船近城倉卒與敵為其所殺有司不加矜恤反歸罪於二人自後人以為戒又城壁崩圮半落海中且累年不給軍糧士皆饑疲往往乞食道路遂致新城失陷翻為賊巢嘉定上海之勢日以孤危今乞召新城失事指揮令收還散卒許以贖罪要以厚賞俾於賊所入嘉定及往南翔等要路阻陿之處長鎗勁弩設伏以待之又新城敗散之餘所存約二百餘人人數寡少乞募沿海大姓沈濮蔡嚴黃陸等家素能禦賊及被其毒害者併合為一專為伏兵及往來遊擊賊自不敢近太倉嘉定松江矣且因新城之軍俟便襲擊城可複襲而有也法曰善守者守其所不攻又曰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今所謂守城者徒守於城之內而不知守於城之外惴惴然如在圍城之中賊未至而已先自困矣畏首畏尾身其餘幾故唇亡而齒寒魯酒薄而邯鄲圍夫蘇州之守不在於婁門而在於昆山太倉太倉之守不在於太倉而在於劉家港此易知也今賊掠羅店等處已盡必及南翔賊據南翔奪民船以入吳淞江一日可至葑門即蘇州危矣南過唐行則松江危矣今聞又至太倉穿山等處即常熟危矣故欲害之使不得至所以為守也然所謂設伏為奇兵又時出正兵相為表裡而後可也又嘉定近海為內地保障其縣令恇怯不知兵乞委任百姓所信向如任同知董知縣武指揮等協力主決兵事知縣備辦糧食不得從中沮撓倘有疎虞即蘇松二郡不可保矣又考得白茆舊有白茆寨劉家港舊有劉家港寨青浦舊有青浦寨此皆前朝撥置軍士備倭之所蓋以春夏巡哨秋冬還衛又白茆吳塘茜涇劉家港甘市等處各有煙墩烽火相接以此見往時備倭之跡今疎闊如此欲以一城自固不可得也又訪得賊中海島夷洲真正倭種不過百數其內地亡命之徒固多而亦往往有被刼掠不能自拔者近日賊搶婁塘羅店等處驅率居民挑包其守包之人與吾民私語言是某府州縣人被賊脅從未嘗不思鄉裡但已剃髮從其衣號與賊無異欲自逃去反為州縣所殺以此只得依違苟延性命愚望官府設法招徠明以丹青生活之信務在孤弱其黨賊勢不久自當解散此古人制敵遏盜之長策也又聞民間不見官府出軍以為當俟請旨須大軍之至竊見祖宗于山東淮浙閩廣沿海設立衛所鎮戍連絡每年風候調發舟師出海後又設都指揮一員統領諸衛專以備倭為名今倭賊馮陵所在莫之誰何但見官司紛紛抽點壯丁及原役民快皆素不教練之民驅之殺賊以致一人見殺千人自潰徒長賊氣使海外蠻夷聞之皆有輕中國之心非祖宗設立沿海軍衛之意也當事者拘礙文法動以擅調官軍為解竊伏讀大明律擅調官軍一欵其暴兵卒至欲來攻襲事有警急及程途遙遠者並聽從便火速調撥軍馬乘機剿捕若冦賊滋蔓應合會捕者鄰近衛所雖非所屬亦得調發策應若不即調遣會合或不即申報上司及鄰近衛所不即發兵策應者與擅調官軍罪同此各衛得自調撥策應之明文也今賊殺害人民搖動畿輔蘇松內地城門經月不開百姓喁喁各衛擁兵深居賊在近郊不發一矢忍以百萬生靈餌賊幸其自退豈可得哉夫以沿海之衛自足備禦今獨民兵支吾玩愒養冦及其必不可已然後請旨動調大軍夫以民兵則氣力孱弱以大軍則事體隆重是虛設沿海數百萬之兵也況大軍之至吾民饜飽豺狼之腹已久矣賊聞天兵既下倏忽遁去雖貔貅百萬悵望空波徒使百姓騷然而已乞蚤為裁處遵照大明律軍政調撥策應庶殄滅有期不煩朝廷動調大軍實地方生靈之幸

  ▼三江圖敘說

  古今論三江者班固韋昭桑欽之說近之但固以蕪湖東至陽羨入海昭分錢塘江浦陽江為二桑欽謂南江自牛渚上桐水過安吉曆長瀆為不習地勢程大昌辨之詳矣然孔安國蘇軾所論亦未必然也今從郭璞以岷江淞江浙江為三江蓋自揚州斜轉東南揚子江吳淞江錢塘江三處入海而皆以江名其為三江無疑但淞江湮塞細弱無複江之形勢世遂忽之而不論耳宋淳熙中直學邊寔修昆山志言大海自西㳌分南北由斜轉而西朱陳沙謂之揚子江口由徘徊頭而北黃魚垜謂之吳松江口浮子門而上謂之錢塘江口三江既入禹跡無改此今日之所目見諸儒胸臆之說不足道也

  ▼江下三江圖敘說

  史記正義曰在蘇州東南三十裡名三江口一江西南上七十裡至太湖名曰淞江古笠澤江一江東南上七十裡白蜆湖名曰上江亦曰東江一江東北下二百餘裡入海名曰下江亦曰婁江其分處號三江口顧夷吳地記淞江東北行七十裡得三江口庾仲初注揚都賦太湖東注為淞江七十裡有水口流東北入海為婁江東南入海為東江蓋淞江之有婁江東江如岷江之中江北江九江其實一江耳昔賢以此解淞江下之三江口非以為禹貢之三江也吳郡續志雲淞江受太湖一自長橋流入同裡犂湖瀼由白蜆江入薛澱湖一自甘泉橋由淞江尾東華澤湖自急水港至白蜆江入澱湖而注之海以正義吳地記求其所在則淞江北行七十裡分流者當在今昆山之境說者徒欲尋求二江而不知由淞江細弱所以奇分之水遂不可見續郡志雲昆山塘自婁門曆昆山以達于海以劉家港為婁江意亦附會也

  ▼二石說

  樂者仁之聲而生氣之發也孔子稱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在齊聞韶則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考之尚書自堯克明峻德至舜重華協于帝四嶽九官十二牧各率其職至於蠻夷率服若予上下草木鳥獸至仁之澤洋洋乎被動植矣故曰虞賓在位群後德讓又曰庶尹允諧曰島獸蹌蹌鳳凰來儀又曰百獸率舞此唐虞太和之景象在於宇宙之間而特形于樂耳傳曰夔始制樂以賞諸侯呂氏春秋曰堯命夔擊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舞百獸擊石拊石夔之所能也百獸率舞非夔之所能也此唐虞之際仁治之極也顏子學於孔子三月不違仁而未至於化孔子告之以為邦而曰樂則韶舞豈驟語以唐虞之極哉亦教之禮樂之事使其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而歌有虞氏之風淫聲亂色無以奸其間是所謂非禮勿視聽言動而為仁之用達矣雖然由其道而舞百獸儀鳳凰豈遠也哉冉求欲富國足民而以禮樂俟君子孔子所以告顏子即冉求所以俟君子也欲富國足民而無俟于禮樂其敝必至於聚斂子遊能以弦歌試于區區之武城可謂聖人之徒矣自秦以來長人者無意於教化之事非一世也江夏呂侯為青浦令政成而民頌之侯名調音字宗夔又自號二石請予為二石之說予故推本尚書論語之義以達侯之志焉

  ▼張雄字說

  張雄既冠請字于余餘辱為賓不可以辭則字之曰子溪聞之老子雲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常德不離複歸於嬰兒此言人有勝人之德而操之以不敢勝人之心德處天下之上而禮居天下之下若溪之能受而水歸之也不失其常德而複歸於嬰兒人已之勝心不生則致柔之極矣人居天地之間其才智稍異于人常有加於愚不肖之心其才智彌大其加彌甚故愚不肖常至於不勝而求反之天下之爭始於愚不肖之不勝是以古之君子有高天下之才智而退然不敢以有所加而天下卒莫之勝則其致柔之極也然則雄必能守其雌是謂天下之溪不能守雌不能為天下溪不足以稱雄於天下

  ▼陳伯生字說

  海虞陳生之名曰寅未知所以尊其名也問言于余餘字之曰伯生而為之論天地生人之始蓋混混然也既而天開於子子者滋也氣於此而始滋也地辟於醜醜之言紐也言氣之始固也人生於寅寅者言萬物之生螾螾然也然則寅者人生之時也故謂之寅則生氣莫盛焉三代異尚而孔子以夏時告顏子所以治天下之道世之君子以為孔子之意在於改正朔而已而不知其有取於生之道也顏子退而得其旨故不數數於為天下而請事斯語至於三月不違仁焉是乃所以服膺孔子所謂行夏之時也吾人相與並生於天地之間所以知樂其群而有禮義慈讓之心者夫亦有此生理而已或曰寅者敬畏也夙夜惟寅直哉惟清舜之所以命伯夷也嚴恭寅畏天命自度周公所以稱中宗也夫孰知夫寅者生道也心生故能直清能自檢於天命嗚呼世之君子不知人生於寅之旨而徒曰敬畏者鮮不至於助忘而失其本余故以伯生為寅之字此乃舜典與無逸之本旨也悟者必以予言為然矣

  ▼守耕說

  嘉定唐虔伯與予一再晤然心獨慕愛其為人吾友潘子實李浩卿皆虔伯之友也二君數為予言虔伯予因二君蓋知虔伯也虔伯之舅曰沈翁以誠長者見稱鄉里力耕六十年矣未有子得虔伯為其女夫予因虔伯蓋知翁也翁名其居之室曰守耕虔伯因二君使予為說予曰耕稼之事古之大聖大賢當其未遇不憚躬為之至孔子乃不復以此教人蓋嘗拒樊遲之請而又曰耕也餒在其中矣謂孔子不耕乎而釣而弋而獵較則孔子未嘗不耕也孔子以為如適其時不憚躬為之矣然可以為君子之時而不可以為君子之學君子之學不耕將以治其耕者故耕者得常事於耕而不耕者亦無害於不耕夫其不耕非晏然逸已而已也今天下之事舉歸於名獨耕者其實存耳其餘皆晏然逸已而已也志乎古者為耕者之實耶為不耕者之名耶作守耕說

  ▼東隅說

  東海之際謂之東隅西海之際謂之西隅南海之際謂之南隅北海之際謂之北隅中央之際謂之中隅人知四海之際謂之隅庸詎知中央之謂隅也知中央之為隅庸詎知四海之隅不謂之中耶子適於其東而號曰東隅庸詎知三海之際不有與我相角者從三海之際而觀之而號曰東隅去三海之際而觀之庸詎知我為東隅者故東隅者適然者也方物之生各有所適蜀人奚必知越越人奚必知燕哉今子處乎東者也循是以西天不加圓地不加方循是而又東天不加墮地不加傾弭節乎暘穀之地總轡乎扶桑之墟仰角宿之旦啟曜靈之藏遊遨乎春宮泛觀乎溟渤夷然隱幾而噓倚梧而吟者也故東隅者適然者也適然則幾乎道矣

  ▼懷竹說

  夏太常風流雅韻寄於楮墨間意之所至揮灑所及有不自知雖為好事者所珍襲然不足以為太常重蓋太常非命於竹者也適也而其子孫懷之者非囿於竹者也情也君子之于其先雖涕唾遺物莫不可珍而悽愴惕怵有不能自已者然予有進於是焉子孫之身即祖宗之身也竹猶懷之而況其身乎凡人作事無法浪言苟行此心漫然任其所之皆由於無所懷之故知所懷也則竦息顧慮擇地而蹈將不能以一日自安況曰吾祖宗之身乎被發跣袒而號於市人謂之狂俄而纓冠振履揖讓進退人即以為儒者在乎懷與不懷之間也為太常子孫者必慎而言顧而行深自貴籍若持重寶焉惟恐失之斯善懷矣苟徒出於一時感動俄而忘之注意於殘楮敗墨間而失其所以重非君子所謂孝思也予祖母實太常之孫女玄孫煥與予為表弟以懷竹自命予故朂之如此雲

  ▼朱欽甫字說

  朱欽甫名邦奇以其字弗協也欲更之歸子曰古之有名別稱而已不必其美也其有字也為卑者設也諱名而已不必其協也必美以協之者非古也雖然有教焉君子不廢也子之字足以為教而征諸其名何謂弗協乎蓋欽者天下之事之所以成也此心少不出於欽而橫潰恣肆將隳敗而不可舉而精神意慮之所遺者多矣是以號為天下之奇材者知其無以易乎欽而欽者所以用奇者也驊騮之馬羈縶鞭策而馳騁乎千里之途梗梓豫章參天之木必就規矩而充乎棟樑之用若必泛駕必銜橛必擁腫捲曲以為奇者非奇也君子之道智足以高天下而不輕用其智勇足以懾天下而不輕用其勇有絕世之姿而常不敢有先乎庸人之心故其智勇奮而天下莫能當若必狂走呌號挾其所貴而希心於跅弛之士以為奇者非奇也昔者帝堯之時天下之英才並庸于朝於是僉舉治水者莫能出鯀焉夫英賢之聚也治水之大任也而莫能舍鯀也則鯀者天下之奇材而弗欽焉其與庸無幾兵之詭變君子惡之然吾讀孫子之書多警畏之辭而以處女用脫兔孫子之為奇者無出於是欽父可以類觀矣胡可更也吾嘗聞其崖略于洛閩諸君子欽甫不以予言為迂當為欽父終日陳之

  ▼周時化字說

  周永甯時化居婁門年甚少即舍所學游于諸侯王故趙王賢而好書時化挾書以往王頗優遇之既而之大樑今鎮平王中尉西亭公尤賢而好書故時化歲時往來大樑一日過餘求為其字之說古者冠而字賓為之辭禮也時化冠久矣而其名與字又無當也然古之命名不必皆有其義字而賓贈之雖不當冠之時可也昔漢東平王上疏求諸子及太史公書大將軍王鳳以為太史公書有戰國縱橫權譎之謀漢初謀臣奇策天官災異地形阨塞皆不宜在諸侯王議者多稱鳳策而不知王求書而不予何漢示之不廣也國家太平二百年王子雖無事任而禁網闊略故得時購四方之書廣廈細旃從容論道豈非天子之賜而國家永寧之效歟而時化亦得以其時彈鋏而游于侯王之門蓋比于天地之陶鈞而蟲魚皆獲自遂其生此其所以自喻者其在此也

  ▼莊氏二子字說

  莊氏有二子其伯曰文美予字之曰德實其仲曰文華予字之曰德誠且告之曰文太美則飾太華則浮浮飾相與敝之極也今之時則然矣夫智而用私不如愚而用公巧不如拙辨不如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欲文之美莫若德之實欲文之華莫若德之誠以文為文莫若以質為文質之所為生文者無盡也一日節縮十日而贏衣不鮮好可以常服食不甘珍可以常飱故曰賁無色也賁為無色非無色而後賁也吳在東南隅古之僻壤泰伯仲雍之至也予始怪之而後知聖人之用心也彼以聖賢之德神明之胄目睹中原文物之盛秘而弗施乃和於俗若入裸國而顧解其衣以其民含樸而不可以漓之也洎通上國始失其故奔潰放逸莫之能止文愈勝偽愈滋俗愈漓矣聞之長老言洪武間民不粱肉閭閻無文采女至笄而不飾市不居異貨宴客者不兼味室無高垣茅舍鄰比強不暴弱不及二百年其存者有幾也予少之時所聞所見今又不知其幾變也大抵始於城市而後及于郊外始於衣冠之家而後及於城市人之有欲何所底止相誇相勝莫知其已負販之徒道而遇華衣者則目睨視嘖嘖歎不已東鄰之子食美食西鄰之子從其母而啼婚姻聘好酒食晏召送往迎來不問家之有無曰吾懼為人笑也文之敝至於是乎非獨吾吳天下猶是也莊氏居吾裡中獨以樸素自好務本力業供役于縣為王家良民德實自樹立門戶而德誠贅王氏皆以敦厚為人所信愛此殆流風末俗所浸灌而未及者其可不深自愛惜以即其所謂實而勿事於飾求其所謂誠而勿事於浮禮失而求之野吾猶有望也

  ▼二子字說

  予昔游吳郡之西山西山並太湖其山曰光福而仲子生於家故以福孫名之其後三年季子生於安亭而予在昆山之宣化裡故名曰安孫於是福孫且冠娶予因爾雅之義字福孫以子祜字安孫以子甯念昔與其母共處顛危困厄之中室家歡聚之日蓋少非有昔人之勤勞天下而弗能子其子也以是志之蓋出於其母之意雲今母亡久矣二子能不自傷而思所以立身行道求無媿於所生哉抑此偶與古之羊叔子管幼安之名同二公生於晉魏之世高風大節邈不可及使孔子稱之亦必以為夷惠之儔夫士期以自修其身至於富貴非所能必幼安之隱叔子之仕予難以擬其後若其淵雅高尚以道素自居則士誠不可一日而無此不然要為流俗之人苟得爵祿功名顯於世亦鄙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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