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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隋煬帝逸遊召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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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多泛東湖,因制湖上曲《望江南》八闋雲: 湖上月,偏照列仙家。水浸寒光鋪枕簟,浪搖晴影走金蛇,偏稱泛靈槎。 光景好,輕彩望中斜。清露冷侵銀兔影,西風吹落桂枝花,開宴思無涯。 其二雲: 湖上柳,煙裡不勝催。宿霧洗開明媚眼,東風搖弄好腰肢,煙雨更相宜。 環曲岸,陰覆畫橋低。線拂行人春晚後,絮飛晴雪暖風時,幽意更依依。 其三雲: 湖上雪,風急墮還多。輕片有時敲竹戶,素華無韻入澄波,望外玉相磨。 湖水遠,天地色相和。仰面莫思梁苑賦,朝來且聽玉人歌,不醉擬如何? 其四雲: 湖上草,碧翠浪通津。修帶不為歌舞緩,濃鋪堪作醉人茵,無意襯香衾。 晴霽後,顏色一般新。遊子不歸生滿地,佳人遠意正青春,留詠卒難伸。 其五雲: 湖上花,天水浸靈芽。淺蕊水邊勻玉粉,濃苞天外剪明霞,只在列仙家。 開爛熳,插鬢若相遮。水殿春寒幽冷豔,玉軒晴照暖添華,清賞思何賒。 其六雲: 湖上女,精選正輕盈。猶恨乍離金殿侶,相將盡是採蓮人,清唱謾頻頻。 軒內好,嬉戲下龍津。玉管朱弦聞盡夜,踏青鬥草事青春,玉輦從群真。 其七雲: 湖上酒,終日助清歡。檀板輕聲銀甲緩,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 春殿晚,仙豔奉杯盤。湖上風光真可愛,醉鄉天地就中寬,帝主正清安。 其八雲: 湖上水,流繞禁園中。斜日暖搖清翠動,落花香暖眾紋紅,蘋末起清風。 閑縱目,魚躍小蓮東。泛泛輕搖蘭棹穩,沉沉寒影上仙宮,遠意更重重。 帝常遊湖上,多令宮中美人歌唱此曲。 大業六年,後苑草木鳥獸,繁息茂盛。桃蹊柳徑,翠陰交合。金猿青鹿,動輒成群。自大內開為禦道,直通西苑,夾道植長松高柳。帝多宿苑中,去來無時。 侍禦多夾道而宿。帝往往於中夜即幸焉。道州貢矮民王義,眉目濃秀,應對敏捷。 帝尤愛之。常從帝遊,終不得入宮,曰:「爾非宮中物也。」義乃出,自閹以求進。帝由是愈加憐愛,得出入內寢。義多臥禦榻下。帝遊湖海回,多宿十六院。 一夕中夜,帝潛入棲鸞院。時夏氣暄煩,院妃慶兒臥于簾下。初月照軒,甚是明朗。慶兒睡中驚魘,若不救者。帝使義呼慶兒。帝自扶起,久方清醒。帝曰:「汝夢中何故而如此?」慶兒曰:「妾夢中如常時,帝握妾臂,遊十六院。至第十院,帝入坐殿上,俄時火發,妾乃奔走,回視帝坐烈焰中,驚呼人救帝,久方睡覺。」帝自強解曰:「夢死得生。火有威烈之勢,吾居其中,得威者。」後帝幸江都被弑,帝入第十院,居火中,此其應也。 一夕,帝因觀殿壁上有廣陵圖,帝注目視之。移時,不能舉步。時蕭後在側,謂帝曰:「知他是甚圖畫?何消帝如此掛心?」帝曰:「朕不愛此畫,只為思舊遊之處耳。」於是以左手憑後肩,右手指圖上山水及人煙村落寺宇,歷歷皆如在目前。謂蕭後曰:「朕昔征陳後主時遊此。豈期久有天下,萬機在躬,便不得豁然於懷抱也。」言訖,容色慘然。蕭後奏曰:「帝意在廣陵,何如一幸?」帝聞之,言下恍然。即日召群臣,言欲至廣陵,旦夕遊賞。議當泛巨舟,自洛入河,自河達海入淮,至廣陵。群臣皆言:「似此程途,不啻萬里。又孟津水緊,滄海波深,若泛巨舟,事恐不測。」 時有諫議大夫蕭懷靜,乃皇后弟也,奏曰:「臣聞秦始皇時,金陵有王氣,始皇使人鑿斷砥柱,王氣遂絕。今睢陽有王氣,又陛下喜在東南。欲泛孟津,又慮危險。況大樑西北有故河道,乃是秦將王離畎水灌大樑之處。乞陛下廣集兵夫,于大樑起首開掘,西自河陰,引孟津水入;東至淮陰,放孟津水出,此間地不過千里。況于睢陽境內經過,一則路達廣陵,二則鑿穿王氣。」帝聞奏大喜,出敕朝堂,有敢諫開河者斬。乃命征北大總管麻叔謀為開河都護,以蕩寇將軍李淵為開河副使。淵稱疾不赴,即以左屯衛將軍令狐達代之。詔發天下丁夫,男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者皆至。如有隱匿者,斬三族。凡役夫五百四十三萬餘人,晝夜開掘,急如星火。又詔江淮諸州,造大船五百隻。 使命促督,民間有配著造船一隻者,家產破用皆盡,猶有不足。枷項笞背,然後鬻賣子女以供官費。到得開河功役漸次將成,龍舟亦就。帝大喜,將幸江都。命越王侗留守東都。宮女半不隨駕,爭攀號留。且言遼東小國,不足以煩大駕,願遣將征之。帝意不回,作詩留別宮人雲: 「我夢江南好,征遼亦偶然。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 車駕既行,師徒百萬,離都旬日。長安貢禦車女袁寶兒,年十五,腰肢纖墮,騃憨多態,帝寵愛特厚。時洛陽進合蒂迎輦花,雲:「得之嵩山塢中,人不知其名。採花者異而貢之。」會帝駕適至,因以「迎輦」名之。帝令寶兒持之,號曰司花女。時詔虞世南草《征遼指揮德音敕》,寶兒持花侍側,注視久之。帝謂世南曰:「昔傳飛燕可掌上舞,朕常謂儒生飾于文字,豈人能若是乎?及今得寶兒,方昭前事。然多憨態,今注目於卿。卿才人,可便作詩嘲之。」世南應詔,為絕句雲: 學畫鶯黃半未成,垂肩嚲袖太憨生。 緣憨卻得君王寵,長把花枝傍輦行。 帝大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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