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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喬太守亂點鴛鴦譜(4)


  慧娘只認做姑嫂戲耍,道:「嫂嫂,如今不像女夫妻,竟是真夫妻一般了。」玉郎見他情動,便道:「有心頑了,何不把小衣一發去了,親親熱熱睡一回也好。」慧娘道:「羞人答答,脫了不好。」玉郎道:「縱是取笑,有甚麼羞?」便解開他的小衣褪下。伸手去摸他不便處,慧娘雙手即來遮掩,道:「嫂嫂休得羅唕!」玉郎捧過面來親個嘴,道:「何妨!你也摸我的便了。」

  慧娘真個也去解了他的褲來摸時,吃了一驚,縮手不迭。乃道:「你是何人,卻假裝著嫂嫂來此?」玉郎道:「我便是你的丈夫了,又問怎的?」一頭即便騰身上去,將手啟他雙股。慧娘雙手推開半邊,道:「你若不說真話,我便叫喊起來,教你了不得。」

  玉郎著了急,連忙道:「娘子不消性急,待我說便了。我是你嫂嫂的兄弟玉郎。聞得你哥哥病勢沉重,未知怎地,我母親不捨得姐姐出門,又恐誤了你家吉期。故把我假妝嫁來,等你哥哥病好,然後送姐姐過門。不想天付良緣,到與娘子成了夫婦。此情只許你我曉得,不可洩漏!」說罷,又翻上身來。慧娘初時只道是真女人,尚然心愛,如今卻是個男子,豈不歡喜?況且已被玉郎先引得神魂飄蕩,又驚又喜,半推半就道:「原來你們恁樣欺心!」

  玉郎那有心情回答,雙手緊緊抱住,即便恣意風流。一個是青年孩子,初嘗滋味;一個是黃花女兒,乍得甜頭。一個說今宵花燭,到成就了你我姻緣;一個說此夜衾禂便試發了夫妻恩愛。一個說,前生有分,不須月老冰人;一個道,異日休忘,說盡山盟海誓。各燥自家脾胃,管甚麼姐姐哥哥;且圖眼下歡娛,全不想有夫有婦。雙雙蝴蝶花間舞,兩兩鴛鴦水上游。雲雨已畢,緊緊偎抱而睡。

  且說養娘恐怕玉郎弄出事來,臥在旁邊鋪上,眼也不合。聽著他們初時還說話笑耍,次後只聽得床棱搖曳,氣喘吁吁,已知二人成了那事,暗暗叫苦。到次早起來,慧娘自向母親房中梳洗。養娘替玉郎梳妝,低低說道:「官人,你昨夜恁般說了,卻又口不應心,做下那事!倘被他們曉得,卻怎處?」玉郎道:「又不是我去尋他,他自送上門來,教我怎生推卻!」養娘道:「你須拿住主意便好。」

  玉郎道:「你想恁樣花一般的美人,同床而臥,便是鐵石人也打熬不住,叫我如何忍耐得過!你若不洩漏時,更有何人曉得?」妝扮已畢,來劉媽媽房裡相見。

  劉媽媽道:「兒,環子也忘戴了。」養娘道:「不是忘了,因右耳上環眼生了疳瘡,戴不得,還貼著膏藥哩。」劉媽媽道:「原來如此。」玉郎依舊來至房中坐下,親戚女眷都來相見,張六嫂也到,慧娘梳裹罷,也到房中,彼此相視而笑。

  是日劉公請內外親戚吃慶喜筵席,大吹大擂,直飲到晚,各自辭別回家。慧娘依舊來伴玉郎,這一夜顛鸞倒鳳,海誓山盟,比昨倍加恩愛。看看過了三朝,二人行坐不離。到是養娘捏著兩把汗,催玉郎道:「如今已過三朝,可對劉大娘說,回去罷!」玉郎與慧娘正火一般熱,那想回去,假意道:「我怎好啟齒說要回去,須是母親叫張六嫂來說便好。」養娘道:「也說得是。」即便回家。

  卻說孫寡婦雖將兒子假妝嫁去,心中卻懷著鬼胎,急切不見張六嫂來回覆。

  眼巴巴望到第四日,養娘回家,連忙來問。養娘將女婿病凶,姑娘陪拜,夜間同睡相好之事,細細說知。孫寡婦跌足叫苦道:「這事必然做出來也!你快去尋張六嫂來。」養娘去不多時,同張六嫂來家。孫寡婦道:「六嫂前日講定約三朝便送回來,今已過了,勞你去說,快些送我女兒回來!」張六嫂得了言語,同養娘來至劉家。恰好劉媽媽在玉郎房中閒話,張六嫂將孫家要接新人的話說知。

  玉郎、慧娘不忍割捨,到暗暗道:「但願不允便好。」誰想劉媽媽真個說道:「六嫂,你媒也做老了,難道恁樣事還不曉得?從來可有三朝媳婦便歸去的理麼?前日他不肯嫁來,這也沒奈何。今既到我家,便是我家的人了,還像得他意?我千難萬難,娶得個媳婦,到三朝便要回去,說也不當人子。既如此不捨得,何不當初莫許人家?他也有兒子,少不也要娶媳婦,看三朝可肯放回家去?聞得親母是個知禮之人,虧他怎樣說了出來?」一番言語,說得張六嫂啞口無言,不敢回覆孫家。

  那養娘恐怕有人闖進房裡,衝破二人之事,到緊緊守著房門,也不敢回家。

  且說劉璞自從結親這夜,驚出那身冷汗來,漸漸痊可。曉得妻子已娶來家,人物十分標緻,心中歡喜,這病癒覺好得快了。過了數日,掙扎起來,半眠半坐,日漸健旺,即能梳裹,要到房中來看渾家。劉媽媽恐他初愈,不耐行動,叫丫鬟扶著,自己也隨在後,慢騰騰的走到新房門口。養娘正坐在門檻之上,丫鬟道:「讓大官人進去。」養娘立起身來,高聲叫道:「大官人進來了!」玉郎正摟著慧娘調笑,聽得有人進來,連忙走開。劉璞掀開門簾跨進房來。慧娘道:「哥哥,且喜梳洗了。只怕還不宜勞動。」劉璞道:「不打緊!我也暫時走走,就去睡的。」

  便向玉郎作揖。玉郎背轉身,道了個萬福。劉媽媽道:「我的兒,你且慢作揖麼!」

  又見玉郎背立,便道:「娘子,這便是你官人。如今病好了,特來見你,怎麼到背轉身子?」走向前,扯近兒子身邊,道:「我的兒,與你恰好正是個對兒。」

  劉璞見妻子美貌非常,甚是快樂。真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病平去了幾分。劉媽媽道:「兒去睡了罷,不要難為身子。」原叫丫鬟扶著,慧娘也同進去。玉郎見劉璞雖然是個病容,卻也人材齊整,暗想道:「姐姐得配此人,也不辱抹了。」

  又想道:「如今姐夫病好,倘然要來同臥,這事便要決撒,快些回去罷。」到晚上對慧娘道:「你哥哥病已好了,我須住身不得。你可攛掇母親送我回家,換姐姐過來,這事便隱過了。若再住時,事必敗露!」慧娘道:「你要歸家,也是易事。我的終身,卻怎麼處?」玉郎道:「此事我已千思萬想,但你已許人,我已聘婦,沒甚計策挽回,如之奈何?」慧娘道:「君若無計娶我,誓以魂魄相隨,決然無顏更事他人!」說罷,嗚嗚咽咽哭將起來。

  玉郎與他試了眼淚道:「你且勿煩惱,容我再想。」自此兩相留戀,把回家之事到閣起一邊。一日午飯已過,養娘向後邊去了,二人將房門閉上,商議那事,長算短算,沒個計策,心下苦楚,彼此相抱暗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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