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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劉彥威三敗貝州城 胡永兒大掠河北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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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彥威直走至二十裡外,方才風息。計點軍馬,三停損了一停。不多時,段雷、茹剛引軍都到,問其緣故,稟道:「小將正欲攻城,只見大風飛沙走石,料得賊人妖法,恐有摧折,收軍而回。」劉彥威道:「吾不知賊人伎倆,誤墮其計。且只在傅家疃休息三日。吾自有計破之。」吩咐軍中每人預備青紗眼罩一個聽用。 到第四日,四更造飯,五更起身。只選五百匹好馬,五百名長槍手,都帶眼罩在身邊,以防備風沙。一遇賊軍不論好歹,便直沖過去,用長槍刺殺之。段雷、茹剛領軍為左右翼,一等中軍殺入賊軍,兩翼便圍將來。務要殺他個盡絕,休要走脫一個。 卻說左黜勝了一陣,王則心下稍安。連日哨探雖然不見動靜,守城的也不敢懈怠。到第四日,報道官軍又到。張鸞道:「前日瘸師立功,今番輪該貧道了。」卜吉道:「徒弟替吾師一行也。」引了五百步人飛走出城。你道卜吉怎生模樣? 頭挽雙丫髻,身穿綠錦袍,凶睛眉打結,橫肉臉生毛; 仗劍諸神伏,揚聲百獸嗥,鄭州無運客,天下有名妖。 劉彥威只道原是這瘸子出陣,今番換了一個又不知什麼妖法。莫等他做手腳,只管衝突前去便了。只見卜吉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詞,喝聲:「疾!」把兩個衣袖望前張開,袖裡奔出千千萬萬豺狼虎豹之屬,張牙舞爪,齊向官軍陣上沖去。劉彥威的馬見了嚇得直跳起來,將劉彥威掀翻在地。卜吉大踏步正待向前,卻被左右兩翼一齊攏來急救上馬,官軍見了異獸,都拋戈棄鼓,各自逃生。卜吉乘勢追殺,奪了二百余匹好馬,軍器不計其數。 劉彥威又折了一陣,軍士損傷者極多,仍退在傅家疃內。想道:我一生未嘗見此妖人,欲待收兵回去,心下不甘。欲待再戰,又無良策。況且五千人折了一半,若再摧折豈不恥笑?正躊躇未決,吩咐軍中牢守寨柵,不敢妄動。 過了一日。只見冀州有文到,原來僉判夏有守招募壯勇軍一千,戰馬三百匹,差統領使陶必顯押來助戰。陶必顯遞了軍冊,參見過了。劉彥威大喜道:「天使我成功也。」打發回文去了,就教陶必顯領新到一千軍,另立一營為犄角之勢。吩咐軍中畫匠將棉布畫成獅子圖形三百具,限十日內報完,叫陶必顯引新到軍為前部衝鋒,將畫成獅衣披在三百戰馬身上。倘賊軍作起妖法,虎豹突至,放出三百獅衣馬軍士,篩鑼隨後。獅為百獸之尊,篩鑼以像其聲,虎豹見之必退矣。自己引大軍隨後而進,再令段雷、茹剛各引三百弓弩手預先埋伏左右,只等賊兵出城,抄出背後亂箭射之。雖有風沙虎豹只宜向前,不能向後。劉彥威分撥已定,自謂大勝之策。 再說王則正和左黜等三人議事,探子報官軍又到。張鸞道:「這番少不得貧道行了也。」引本部五百人出城迎敵,卻是馬軍。卜吉道:「劉彥威這廝連戰不退,歇了許多時又來,其中必有計謀。不才願隨師父同往一看。」左黜跳將起來道:「說得是。今日我們都去,索性結果了他,省得終日來刮得俺們不自在。」王則道:「貝州成敗決於今日,全賴列位用心。」瘸子和卜吉都引軍去了,王則親上城樓擂鼓助戰。 且說陶必顯初到不知高低,使著一根狼牙棒,抖擻精神,大呼搦戰。只見吊橋下處飛也似一隊人馬沖將出來。為首一個道人頭戴鐵冠,身穿緋袍,面如噀血,目若朗星,手持鼇殼扇一把,背上背口松紋古劍。陶必顯暗暗稱奇,想道:這廝手中不拿軍器,一定靠著妖法了。已有準備,何足懼哉?喝教眾軍一齊衝突上去。對面張鸞口中念念有詞,將鼇殼扇一揮,喝聲:「疾!」只見平白地起陣冷風,吹得人毛骨凜冽如冬天相似。半空中一朵黑雲正罩在官軍陣上,冰雹亂下,都打得破頭傷腦。馬俱股憟,不容不亂竄。倒把劉彥威大軍衝動,弄得七斷八續,急急鳴金收軍。點兵時不見了陶必顯。原來陶必顯嚇得昏了,倒撞入賊人隊裡去,眾軍綁縛去了。 再說段雷、茹剛兩路伏兵聽得喊殺連天,已知交戰。急忙引軍殺出,分明看見左黜、卜吉在前,用力追趕,須臾天色昏暗,不分人形。兩軍恰好相撞,各認做賊軍,六百弓箭手一齊發箭,都是自射自軍。少停天氣清朗,六百人止剩得有百餘個活的,其餘都射死了。此乃左黜、卜吉行法之力也。段雷先伏在土窖中不曾傷損,脫去盔甲,混在殘兵中逃去。茹剛身中五六枝箭倒在地下,不能行動。望見賊兵來到,拔出身邊佩劍,自刎而亡。後人有詩雲: 不是將軍無智武,熠熠妖星如眾虎。 甘陵城畔吊忠魂,白日清霜共千古。 劉彥威見段雷引殘兵逃回,曉得茹剛身死,痛惜不已。又打聽得陶必顯被擒,方知妖人如此利害。夜間秉燭而坐,正思去住之策,忽然營中發喊起來。劉彥威安坐不動,差人問時,說道:「營前密佈鹿角一時都不見了。」 劉彥威大怒,按住軍中不許喧嘩妄動。綽刀在手,叫點起火把,自出營前來看,果然周圍鹿角全然失去。正驚訝間,只聽得東邊鼓角齊鳴,殺聲震耳,不知何處兵來。劉彥威叫段雷引兵向東邊迎敵去了。須臾東邊寂然,西邊又起火光燭天,如在一二裡之近。劉彥威大怒,提刀上馬,自引數百人往西迎去。約行了三四裡,金鼓不聞,火光也漸息了。 劉彥威只得轉回,才到營前,只見南邊鼓角又起,殺聲至近。劉彥威吩咐段雷後營巡視,自己在前營立馬而看,也不去迎他了。軍中點起火把,通紅如同白日。不多時,南邊聲響又絕,殺氣又從北邊而來。劉彥威一夜不睡,正沒理會處,約莫五更時分,只聽營中又發喊起來,說道:「司更的被大蟲咬去了。」劉彥威喝道:「此地那得有大蟲到來?」說猶未了,只見營裡面,一個美貌婦人,手中仗劍,騎著一匹大蟲直沖出來。 劉彥威連忙跳下雕鞍,那馬早已驚倒。婦人和大蟲都不見了。軍中一夜不得安息。到天明看時,滿營都是虎跡。巡風的報道:「失去鹿角只在裡許之外,做一堆兒堆在那裡。」劉彥威歎口氣,道:「此等妖人教劉某亦無可奈何矣。」即時拔寨奔回冀州。連夜申文到樞密院去說妖人如此,乞添兵遣將,廣求智謀之士,速行前去剿除,以絕後患。原來宋朝一款,但凡舉薦邊將失機誤事者,薦主一同罪罰,因此樞密使夏竦瞞過朝廷,不行舉奏。 話分兩頭。且說騎大蟲的婦人是誰,正是胡永兒。他見官軍屢戰不退,今番又一場大廝殺,也到陣前觀看。已知張鸞得勝,還不了事,直到傅家疃劉彥威寨前布散鬼兵,蒿惱他一夜。只為劉彥威數未絕,所以結果他不得,只逼迫得他逃走。 且說當晚張鸞等收兵入城,眾軍解到陶必顯請功。陶必顯磕頭願降。王則准了,就封為統領之職,領著張、竇二將的軍馬。點兵時並不損一個,王則大喜,連夜殺牛宰馬大賞三軍。一回吩咐守城軍士小心在意,自己和張、左等三人排宴在州廳上,吃個盡醉方休。看看五更將絕,只見廳前一聲響亮,踱個胡永兒進來。眾人大驚,連忙起身迎接。胡永兒道:「你們眾人吃酒快活,誰知我一夜辛苦。劉彥威這廝已被趕回冀州去了。」把夜間蒿惱他事情,說了一遍。王則拱手稱謝道:「貝州方有泰山之安也。」 胡永兒道:「堅守孤城不成大事。趁此目下軍威,便可收伏附近州縣。」眾人道:「說得是。」當下再點人馬,王則同左黜引軍打東南一路,胡永兒同卜吉引軍打西北一路,只留張鸞守城。不上半年,連得了曲安、肥鄉、邯鄲、廣平等十數縣城池。招降人馬,多得錢糧,弄得勢力大了。東京賣肉的張琪,賣炊餅的任遷,賣面的吳三郎打聽得胡永兒是王則的渾家,俱到貝州投奔王則。王則見人心歸順,乃自立為東平郡王。敕封胡永兒為皇后,左黜為國舅,張鸞為丞相,卜吉為大將軍。 蛋子和尚雖不曾出力,眾人推他手段高強,封為國師,月送錢米在甘泉寺供養,只怕日後有用他之處。以下張琪等都掛印封官,其勢越大。分兵四出抄掠,各處聞得他妖術通神,無不望風而靡,河北州郡大半為王則所有。王則役起人夫,就州廳改造王府宮殿,與朝廷制度一般。又左黜、張鸞、卜吉都造得有衙門,耗費錢糧無算。又尊聖姑姑為聖母娘娘,創造行宮一所,以備他不時來往。 百姓晝夜並作,無不嗟歎。又遍訪民間有顏色閨女,納入王宮。上等的為妃嬪,次者做宮娥服侍。又選美女三十人,賜左黜等三人。張鸞原是天閹,近不得女色,辭而不受。卜吉見師父辭了,也不敢用。只左黜原為調戲婦人,被趙大郎一箭射傷左腿,做了瘸子,今日雖然學得一身法術,淫心不改,收納了十個美女,日夕取樂。又各處自行選取,與王則賭賽的受用。只因這般有分教:草頭天子坐不成一面江山,瘸腳妖人做不徹千般鬼怪。正是: 奢淫無度終遭禍,變詐多端久必窮。 畢竟王則後來的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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