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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卷 萬秀娘仇報山亭兒(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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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哥挑著兩個土袋,搋著二三百錢,來焦吉莊裡,問焦吉上行些個「山亭兒」,揀幾個物事,喚做:山亭兒、庵兒、寶塔兒、石橋兒、屏風兒、人物兒,買了幾件了。合哥道:「更把幾件好樣式底『山亭兒』賣與我。」大字焦吉道:「你自去屋角頭窗子外面自揀幾個。」當時合哥移步來窗子外面,正在那裡揀「山亭兒」。 則聽得窗子裡面一個人,低低地叫道:「合哥。」那合哥聽得:「這人好似萬員外底女兒聲音。」合哥道:「誰叫我?」應聲道:「是萬秀娘叫。」那合哥道:「小娘子,你如何在這裡?」萬秀娘說:「一言難盡,我被陶鐵僧領他們劫我在這裡,相煩你歸去,說與我爹爹、媽媽,教去下狀,差人來捉這大字焦吉,十條龍苗忠,和那陶鐵僧。如今與你一個執照歸去。」就身上解下一個刺繡香囊,從那窗窟窿子掉出,自入去。 合哥接得,貼腰搋著,還了焦吉「山亭兒」錢,挑著擔子便行。焦吉道:「你這廝在窗子邊和甚麼人說話?」唬得合哥一似:分開八面頂陽骨,傾下半桶冰雪水。合哥放下「山亭兒」擔子,看著焦吉道:「你見甚麼,便說我和兀誰說話?」焦吉探那窗子裡面,真個沒誰。擔起擔子便走,一向不歇腳,直入城來,把一擔「山亭兒」,和擔一時盡都把來傾在河裡,掉臂揮拳歸來。 爺見他空手歸來,問道:「『山亭兒』在那裡?」合哥應道:「傾在河裡了。」 問道:「擔子呢?」應道:「攛在河裡。」「匾擔呢?」應道:「攛在河裡。」 大伯焦躁起來道:「打殺這廝!你是甚意思?」合哥道:「三千貫賞錢劈面地來。」 大伯道:「是如何?」合哥道:「我見萬員外女兒萬秀娘在一個去處。」大伯道:「你不得胡說,他在那裡?」合哥就懷裡取出那刺繡香囊,教把看了,同去萬員外家裡。萬員外見說,看了香囊,叫出他這媽媽來,看見了刺繡香囊,認得真個是秀娘手跡,舉家都哭起來。萬員外道:「且未消得哭。」即時同合哥來州裡下狀。官司見說,即特差兵二十餘人,各人盡帶著器械,前去緝捉這場公事。當時叫這合哥引著一行人,取苗忠莊上去,即時就公廳上責了限狀,唱罷喏,迤邐登程而去。真個是: 個個威雄似虎,人人猛烈如龍。雨具麻鞋,行纏搭膊。手中杖牛頭鐺,撥互叉,鼠尾刀,畫皮弓,柳葉箭。在路上饑餐渴飲,夜住曉行。才過杏花村,又經芳草渡。好似皂雕追紫燕,渾如餓虎趕黃羊。 其時合哥一行到得苗忠莊上,分付教眾緝捕人:「且休來,待我先去探問。」 多時不見合哥兒回來,那眾人商議道:「想必是那苗忠知得這事,將身躲了。」 合哥回來,與眾人低低道:「作一計引他,他便出來。」離不得到那苗忠莊前莊後,打一觀看,不見蹤由。眾做公底人道:「是那苗忠每常間見這合哥兒來家中,如父母看待,這番卻是如何?」別商量一計,先教差一人去,用火燒了那苗忠莊,便知苗忠躲在那裡。苗忠一見土兵燒起那莊子,便提著一條朴刀,向西便走。做公底一發趕將來,正是: 有似皂雕追困雁,渾如雪鶻打寒鳩。 那十條龍苗忠慌忙走去,到一個林子前,苗忠入這林子內去,方才走得十余步,則見一個大漢,渾身血污,手裡搦著一條樸刀,在林子裡等他,便是那吃他壞了性命底孝義尹宗在這裡相遇。所謂是:勸君莫要作冤仇,狹路相逢難躲避。 苗忠認得尹宗了,欲待行,被他攔住路,正恁地進退不得。後面做公底趕上,將一條繩子,縛了苗忠,並大字焦吉、茶博士陶鐵僧,解在襄陽府來,押下司理院,繃爬吊拷,一一勘正,三人各自招伏了。同日將大字焦吉、十條龍苗忠、茶博士陶鐵僧,押赴市曹,照條處斬。合哥便請了那三千貫賞錢。萬員外要報答孝義尹宗,差人迎他母親到家奉養。又去官中下狀用錢,就襄陽府城外五裡頭,為這尹宗起立一座廟宇。直到如今,襄陽府城外五頭孝義廟,便是這尹宗底,至今古跡尚存,香煙不斷。 話名只喚做:《山亭兒》,亦名《十條龍陶鐵僧孝義尹宗事蹟》。後人評得好: 萬員外刻深招禍,陶鐵僧窮極行兇, 生報仇秀娘堅忍,死為神孝義尹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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