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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三十九 唐紀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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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玄黓執(壬辰)十月,盡柔兆涒灘(丙申),凡四年有奇。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中之上 元和七年(壬辰、八一二) §1 冬,十月,乙未,魏博監軍以狀聞,〈以魏兵廢懷諫立田興之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絳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揣,初委翻。〉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眾,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為請節鉞,然後與之,〈此大曆、貞元之弊也。為,於偽翻;下亦為、正為、度為、當為同。〉則是恩出於下,非出於上,將士為重,朝廷為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機會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為之言於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勞,力到翻。〉今此鎮獨無,恐更不諭。」〈言恐其更不諭上意也。〉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卯,李絳複上言:〈複,扶又翻。〉「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奈何棄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陝,〈甫,始也。陝,失冉翻。〉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上且欲除留後,絳曰:「興恭順如此,〈言興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請官吏,異乎河北諸鎮之為也。〉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上從之。甲辰,以興為魏博節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眾無不鼓舞。 §2 庚戌,更名皇子寬曰惲,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審曰恪。〈更,工衡翻。惲,於粉翻。〉 §3 李絳又言:「魏博五十餘年不沾皇化,〈魏博自田承嗣以來倔強拒命,至是四十九年。〉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六州,魏、博、貝、衛、澶、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內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左右宦官以為「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語,牛據翻。〉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朝,陛下奈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複追。〈複,扶又翻。〉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期,讀曰朞。〉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上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為欲平定四方;〈為,於偽翻;下同。〉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為!」〈貯,丁呂翻。〉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複一年。〈複,方目翻。複,除其賦役也。〉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兗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強者果何益乎!」〈兗鄆,即淄青、平盧軍也。鄆,音運。倔,其勿翻。強,其兩翻。〉 度為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佈朝命。〈朝,直遙翻。〉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戶部郎中河東胡證為之。〈證,之盛翻。〉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法令,輸賦稅。田承嗣以來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 鄆、蔡、恒遣遊客間說百方,興終不聽。〈鄆,李師道;蔡,吳少陽;恒,王承宗也。恒,戶登翻。間,古莧翻。說,輸芮翻。〉李師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弘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田氏族,又首變兩河事,〈言田興悉心奉朝廷,變兩河藩鎮故事。〉亦公之所惡也!〈惡,烏路翻。〉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渡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曹州,李師道巡屬也。〉師道懼,不敢動。 田興既葬田季安,送田懷諫于京師。辛巳,以懷諫為右監門衛將軍。 §4 李絳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萬頃,請擇能吏開置營田,可以省費足食,上從之。絳命度支使盧坦經度用度,〈度支、經度,皆徒洛翻。〉四年之間,開田四千八百頃,收谷四千余萬斛,〈「千」,當作「十」。〉歲省度支錢二十余萬緡,邊防賴之。 §5 上嘗于延英謂宰相曰:「卿輩當為朕惜官,〈為,於偽翻。〉勿用之私親故。」李吉甫、權德輿皆謝不敢。李絳曰:「崔佑甫有言,『非親非故,不諳其才。』諳者尚不與官,不諳者何敢複與!但問其才器與官相稱否耳。〈諳,烏含翻。複,扶又翻。稱,尺證翻。〉若避親故之嫌,使聖朝虧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則朝廷自有典刑,誰敢逃之!」上曰:「誠如卿言。」 §6 是歲,吐蕃寇涇州,及西門之外,〈先寇涇州界,進及涇州西門之外。〉驅掠人畜而去。上患之,李絳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鎮兵,〈京西,鳳翔、秦、隴、原、涇、渭也。京北,邠、寧、丹、延、鄜、坊、慶、靈、鹽、夏、綏、銀、宥也。鎮兵注已見前。〉始,置之欲以備禦吐蕃,使與節度使掎角相應也。今則鮮衣美食,坐耗縣官,每有寇至,節度使邀與俱進,則雲申取中尉處分;〈唐神策鎮兵分屯於外,皆屬左、右神策中尉。處,昌呂翻。分,扶問翻。〉比其得報,虜去遠矣。〈比,必利翻,及也。〉縱有果銳之將,聞命奔赴,節度使無刑戮以制之,相視如平交,左右前卻,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請據所在之地士馬及衣糧、器械皆割隸當道節度使,使號令齊壹,如臂之使指,則軍威大振,虜不敢入寇矣。」上曰:「朕不知舊事如此,當亟行之。」既而神策軍驕恣日久,不樂隸節度使,〈樂,音洛。〉竟為宦者所沮而止。 八年(癸巳、八一三) §1 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為相州刺史。融,興之兄也。融、興幼孤;融長,養而敎之。〈兄弟皆幼失父母,而兄年差長,故長養其弟而敎之。長,知丈翻。〉興嘗於軍中角射,〈角,競也。角射者,以中為勝。〉一軍莫及。融退而抶之〈抶,醜栗翻,打也。〉曰:「爾不自晦,禍將及矣!」故興能自全於猜暴之時。〈猜暴之時,謂田委安時也。〉 §2 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義權知國務。庚午,以言義為勃海王。 §3 李吉甫、李絳數爭論於上,前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權德輿居中無所可否;上鄙之。〈數,所角翻。〉辛未,德輿罷守本官。 §4 辛卯,賜魏博節度使田興名弘正。 §5 司空、同平章事于頔久留長安,鬱鬱不得志。〈二年頔入朝,見二百三十二卷。〉有梁正言者,自言與樞密使梁守謙同宗,能為人屬請,〈為,於偽翻;下同。屬,之欲翻。〉頔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賂正言,求出鎮。久之,正言詐漸露,敏索其賂不得,〈索,山客翻。〉誘其奴,支解之,棄溷中。〈誘,音酉。溷,戶困翻,廁也。〉事覺,頔帥其子殿中少監季友等素服詣建福門請罪,門者不內;〈帥,讀曰率。唐大明宮端門曰丹鳳門,其西曰建福門。內,即納字也。〉退,負南牆而立,遣人上表,合門以無印引不受;〈唐制,凡四方章表,皆合門受而進之。頔方請罪,既無職印,又無內引,所以不受。〉日暮方歸,明日,複至。〈複,扶又翻。〉丁酉,頔左授恩王傅,仍絕朝謁;〈朝,直遙翻。〉敏流雷州,〈《舊志》:雷州至京師六千五百一十二裡。〉季友等皆貶官,僮奴死者數人;敏至秦嶺而死。〈自藍田關南出度秦嶺。〉 事連僧鑒虛。鑒虛自貞元以來,以財交權幸,受方鎮賂遺,〈遺,唯季翻。〉厚自奉養,吏不敢詰。至是,權幸爭為之言,上欲釋之,中丞薛存誠不可。上遣中使詣台宣旨曰:「朕欲面詰此僧,非釋之也。」存誠對曰:「陛下必欲面釋此僧,請先殺臣,然後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詔。」上嘉而從也。三月,丙辰,杖殺鑒虛,沒其所有之財。〈《考異》曰:《實錄》在二月。按《長曆》,二月乙酉朔,三月甲寅朔。丙辰,三月三日。甲子,武元衡入知政事,十一日也。《實錄》脫不書月耳。〉 §6 甲子,征前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元和二年,武元衡出鎮西川,至是召還。〉 §7 夏,六月,大水。上以為陰盈之象,辛醜,出宮人二百車。 §8 秋,七月,【章:甲十一行本「月」下有「辛酉」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振武節度使李光進請修受降城,兼理河防。〈理,治也。〉時受降城為河所毀,〈河毀受降城見上卷七年。〉李吉甫請徙其徒於天德故城,〈天德故城在東受降城西二百里大同川。乾元後,徙天德軍於永濟柵。宋白《續通典》作「永清柵」。其城,則隋大同城之舊墟。〉李絳及戶部侍郎盧坦以為:「受降城,張仁願所築,〈事見二百九卷中宗景龍元年。〉當磧口,據虜要衝,美水草,守邊之利地。今避河患,退二三裡可矣,奈何舍萬代永安之策,徇一時省費之便乎!況天德故城僻處確瘠,〈處,昌呂翻。確,克角翻,磽確也。瘠,土薄也。〉去河絕遠,烽候警急不相應接,虜忽唐突,勢無由知,是無故而蹙國二百里也。」及城使周懷義奏利害,與絳、坦同。上卒用吉甫策,〈卒,子恤翻。〉以受降城騎士隸天德軍。 李絳言於上曰:「邊軍徒有其數而無其實,虛費衣糧,將帥但緣私役使,〈緣私者,並緣公役之名而私使之。〉聚貨財以結權幸而已,未嘗訓練以備不虞,此不可不於無事之時預留聖意也。」時受降城兵籍舊四百人,及天德軍交兵,止有五十人,〈《考異》曰:「《實錄》雲:「李光進請修東受降城兼理河防。」又雲:「以中受降城及所管騎士一千一百四十人隸於天德軍。」《舊傳》:「盧坦與李絳葉議,以為西城張仁願所築,不可廢。」三者不同,莫知孰是。今但雲受降城,所闕疑也。又《李司空論事》雲:「中城舊屬振武,有鎮兵四百人,其時割屬天德,交割惟有五十人。」人數如此不同,或者一千一百四十人是三城都數耳。〉器械止有一弓,自餘稱是。〈稱,尺證翻。〉故絳言及之。上驚曰:「邊兵乃如是其虛邪!卿曹當加按閱。」會絳罷相而止。 §9 乙巳,廢天威軍,〈元和初,並左、右神威為一軍,號天威軍。神威軍,本殿前射生軍也。〉以其眾隸神策軍。 §10 丁未,辰、潊賊帥張伯靖請降。〈辰、潊賊反,事始上卷六年。〉辛亥,【章:甲十一行本「辛」上有「九月」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以伯靖為歸州司馬,委荊南軍前驅使。〈委,屬也,付也。〉 §11 初,吐蕃欲作烏蘭橋,〈《新志》:會州烏蘭縣有烏蘭關,在縣西南。吐蕃於河上作橋。〉先貯材於河側,〈貯,丁呂翻。〉朔方常潛遣人投之於河,終不能成。虜知朔方、靈鹽節度使王佖貪,〈佖,支筆翻,又頻筆翻。〉先厚賂之,然後倂力成橋,仍築月城守之。自是朔方禦寇不暇。 §12 冬,十月,回鶻發兵度磧南,自柳穀西擊吐蕃。〈《新志》:西州交河縣北二百一十裡,經柳穀渡。〉壬寅,振武、天德軍奏回鶻數千騎至鸊鵜泉,〈鸊鵜泉在西受降城北三百里。鸊,扶曆翻。鵜,徒奚翻。〉邊軍戒嚴。 §13 振武節度使李進賢,不恤士卒;判官嚴澈,綬之子也,〈于時嚴綬尚在。綬,音受。〉以刻核得幸於進賢。進賢使牙將楊遵憲將五百騎趣東受降城以備回鶻,所給資裝多虛估;〈資裝不給本色,虛估其價,給以他物。趣,七喻翻。〉至鳴沙,遵憲屋處〈處,昌呂翻。〉而士卒暴露;眾發怒,夜,聚薪環其屋而焚之,〈環,音宦。〉卷甲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庚寅夜,焚門,攻進賢,進賢踰城走,軍士屠其家,並殺嚴澈。進賢奔靜邊軍。〈靜邊軍在雲州西一百八十裡。〉 §14 群臣累表請立德妃郭氏為皇后。上以妃門宗強盛,〈妃,郭曖之女,子儀之孫女也。〉恐正位之後,後宮莫得進,托以歲時禁忌,竟不許。 §15 丁酉,振武監軍駱朝寬奏亂兵已定,請給將士衣。上怒,以夏綏節度使張煦為振武節度使,〈煦,籲句翻。〉將夏州兵二千赴鎮,仍命河東節度使王鍔以兵二千納之,聽以便宜從事。駱朝寬歸罪於其將蘇若方殺之。 §16 發鄭滑、魏博卒鑿黎陽古河十四裡,以紓滑州水患。〈大河故瀆徑黎陽山之東,後南徙,為滑州患,故複鑿古河。〉 §17 上問宰相:「人言外間朋黨大盛,何也?」李絳對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為朋黨,故小人譖君子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惡,烏路翻。〉尋之則無跡故也。東漢之末,凡天下賢人君子,宦官皆謂之黨人而禁錮之,遂以亡國。〈見《漢桓》、《靈》二《帝紀》。〉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願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與君子合,豈可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後謂之非黨邪!」 九年(甲午、八一四) §1 春,正月,甲戌,王鍔遣兵五千會張煦於善羊柵。〈「善羊」,當作「善陽」。唐朔州治善陽縣,西北至單于府百二十裡。柵蓋立於縣界。〉乙亥,煦入單于都護府,〈振武節度使治單于都護府。〉誅亂者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醜,貶李進賢為通州刺史。甲午,駱朝寬坐縱亂者,杖之八十,奪色,配役定陵。〈奪色者,奪其品色也。〉 §2 李絳屢以足疾辭位;癸卯,罷為禮部尚書。 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為淮南監軍,〈見上卷六年。相,息亮翻;下同。〉至是,上召還承璀,先罷絳相。甲辰,承璀至京師,複以為弓箭庫使、〈觀李絳立朝本末,亦庶乎有大臣之節矣。〉左神策中尉。〈承璀以喪師罷中尉為弓箭庫使,今遂兼為之,此憲宗之巧,蓋持兩端以觀朝議也。李絳既罷,誰敢複以為言乎!〉 §3 李吉甫奏:「國家舊置六胡州於靈、鹽之境,〈調露元年,于靈、夏南境以降突厥置魯州、麗州、含州、塞州、依州、契州,以唐人為刺史,謂之六胡州。鹽州與靈、夏接境。〉開元中廢之,更置宥州以領降戶;天寶中,宥州寄理於經略軍,〈長安四年,並六胡州為匡、長二州。開元二十六年,以廢匡州,置懷恩縣,帶宥州,縣管內有榆多勒城。天寶中,王忠嗣奏置經略軍,在宥州故城東北三百里。宋白曰:宥州應接天德,南援夏州,治長澤縣,本漢三封縣地。〉寶應以來,因循遂廢。今請複之,以備回鶻,撫黨項。」上從之。〈黨,底朗翻。〉夏,五月,庚申,複置宥州,理經略軍,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實之。〈大曆六年,置肅戎軍於鄜州之鄜城。〉 先是,回鶻屢請昏,〈先,悉薦翻。〉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費甚廣,故未之許。禮部尚書李絳上言,以為:「回鶻凶強,不可無備;淮西窮蹙,事要經營。今江、淮大縣,歲所入賦有二十萬緡者,足以備降主之費,陛下何愛一縣之賦,不以羈縻勁虜!回鶻若得許昏,必喜而無猜,然後可以修城塹,蓄甲兵,邊備既完,得專意淮西,功必萬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虛弱西城;〈西城,謂西受降城。〉磧路無備,更修天德以疑虜心。〈謂徙受降城於天德也。〉萬一北邊有警,則淮西遺醜複延歲月之命矣!〈複,扶又翻。〉儻虜騎南牧,國家非步兵三萬,騎五千,則不足以抗禦!借使一歲而勝之,其費豈特降主之比哉!」上不聽。 §4 乙丑,桂王綸薨。〈綸,上弟也。〉 §5 六月,壬寅,以河中節度使張弘靖為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弘靖,延賞之子也。〈張延賞相德宗於貞元之間。〉 §6 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壻也。上歎鬱之才美曰:「德輿得壻鬱,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貴戚勳臣之家,〈先,悉薦翻。〉上始命宰相選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貫者;〈史照曰:貫,事也。清貫,猶言清職也。〉諸家多不願,惟杜佑孫司議郎悰不辭。〈悰,藏宗翻。〉秋,七月,戊辰,以悰為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尚岐陽公主。公主,上長女,郭妃所生也。八月,癸巳,成昏。公主有賢行,〈行,下孟翻。〉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數十人,〈尊行之行,下浪翻。不翅,與不啻同。〉公主卑委怡順,一同家人禮度,二十年間,人未嘗以絲發間指為貴驕。始至,則與悰謀曰:「上所賜奴婢,卒不肯窮屈,〈卒,子恤翻,終也。〉奏請納之,悉自市寒賤可制指者。」〈制指,謂可制禦而指使者也。〉自是閨門落然不聞人聲。 §7 閏月,丙辰,彰義節度使吳少陽薨。〈《考異》曰:《實錄》,少陽卒在閏月己醜下,壬辰上,而並元濟焚舞陽言之。《統紀》、《舊紀》,少陽卒皆在九月。按《舊傳》曰:「少陽卒,凡四十日,不為輟朝。」《唐紀》:「張弘靖請為少陽廢朝贈官。」而《實錄》:「辛醜,贈少陽右僕射。」然則己醜至辛醜,才十二日耳。豈容四十日不輟朝乎!今從《新紀》。〉少陽在蔡州,陰聚亡命,牧養馬騾,時抄掠壽州茶山以實其軍。〈壽州有茶山。抄,楚交翻。〉其子攝蔡州刺史元濟,匿喪,以病聞,自領軍務。 上自平蜀,〈元和初平蜀。〉即欲取淮西。淮南節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陽軍中上下攜離,請徙理壽州以經營之。」〈淮南節度使治揚州,欲徙治壽州以經略淮西。〉會朝廷方討王承宗,〈事見上卷四年、五年。〉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歸附。〈事見七年。〉吉甫以為汝州扞蔽東都,河陽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歸順,則河陽為內鎮,不應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為汝州刺史,充河陽、懷、汝節度使,徙理汝州。己巳,弘正檢校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十萬緡,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陽軍之為喜也。」〈喜者,喜朝廷之不猜防魏博。〉 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光顏為陳州刺史,充忠武都知兵馬使;〈《九域志》:陳州西南至蔡州一百九十裡。〉以泗州刺史令狐通為壽州防禦使。通,彰之子也。〈肅宗時,令狐彰背史思明歸順。〉丙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為荊南節度使,以荊南節使嚴綬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吳少陽判官蘇兆、楊元卿、大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惡,烏路翻。〉殺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長安,具以淮西虛實及取元濟之策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卿勸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十日,不為輟朝,但易環蔡諸鎮將帥,〈近,其靳翻。為,於偽翻;下同。朝,直遙翻。環,音宦。〉益兵為備。元濟殺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圬,哀乎翻,墁也。堋,補鄧翻,射埻也。〉淮西宿將董重質,吳少誠之壻也,元濟以為謀主。 §8 戊戌,加河東節度使王鍔同平章事。 §9 李吉甫言於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党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備之,勞費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後難圖矣。」上將討之,張弘靖請先為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吊贈,待其有不順之跡,然後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弔祭。〈唐工部郎,掌城池土木之工役程序。〉元濟不迎敕使,發兵四出,屠舞陽,〈舞陽,漢縣,唐屬許州。《九域志》:在州西南一百八十裡。〉焚葉,〈葉,式涉翻。〉掠魯山、襄城,關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10 冬,十月,丙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公李吉甫薨。 §11 壬戌,以忠武節度副使李光顏為節度使。甲子,以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吳元濟;〈綬,音受。〉乙丑,命內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監其軍。〈《考異》曰:《實錄》作「談峻」。今從《舊傳》。〉戊辰,以尚書左丞呂元膺為東都留守。 §12 黨項寇振武。 §13 十二月,戊辰,以尚書右丞韋貫之同平章事。 十年(乙未、八一五) §1 春,正月,乙酉,加韓弘守司徒。弘鎮宣武,十餘年不入朝,頗以兵力自負,朝廷亦不以忠純待之。王鍔加【章:甲十一行本「加」下有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平章事,弘恥班在其下,與武元衡書,頗露不平之意。朝廷方倚其形勢以制吳元濟,故遷官使居鍔上以寵慰之。 §2 吳元濟縱兵侵掠,及於東畿。〈東都畿也。〉己亥,制削元濟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西兵,小勝,不設備,淮西兵夜還襲之;二月,甲辰,綬敗於磁丘,〈磁丘」,當作「慈丘」,縣屬唐州,隋分比陽縣置,取縣界慈丘山為名,在州東北。〉卻五十餘裡,馳入唐州而守之。〈《九域志》:唐州東至蔡州三百五十裡。〉壽州團練使令狐通為淮西兵所敗,〈敗,補邁翻。〉走保州城,境上諸柵盡為淮西所屠。癸醜,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之,貶通昭州司戶。 詔鄂岳觀察使柳公綽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吳元濟,公綽曰:「朝廷以吾書生不知兵邪!」即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李聽屬櫜鞬迎之。〈屬,之欲翻。櫜,姑勞翻。鞬,居言翻。〉公綽以鄂嶽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二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其部校曰:〈校,戶敎翻。〉「行營之事,一決都將。」〈都諸部之軍者,謂之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處軍事,〈處,昌呂翻。〉諸將無不服。士卒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喪,厚給之,妻淫泆者,沈之于江,〈泆,弋質翻。沈,持林翻。〉士卒皆喜曰:「中丞為我治家,〈為,於偽翻。治,直之翻。〉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戰皆捷。公綽所乘馬,踶殺圉人,〈踶,特計翻。圉人,掌養馬者。〉公綽命殺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備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材良性駑,何足惜也!」竟殺之。〈駑,音奴。〉 §3 河東將劉輔殺豐州刺史燕重旰,王鍔誅之,及其黨。〈燕,於賢翻。旰,古案翻。〉 §4 王叔文之党坐謫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永貞元年,貶王叔文之党,事見二百三十六卷。量,音良。〉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惡,烏路翻。〉三月,乙【嚴:「乙」改「己」。】酉,皆以為遠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遠。永州司馬柳宗元為柳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為播州刺史。〈永州,古零陵郡,隋置永州,以永水為名,京師南三千二百七十四裡。柳州,漢潭中縣地,隋置馬平縣,唐初置昆州,貞觀改柳州,至京師水陸相乘五千四百七十裡。朗州,古武陵郡,梁置武州,隋為朗州,京師東南二千一百五十九裡。播州,即漢夜郎、且蘭二國西南隅之地,漢置牂柯郡,唐置播州,京師南四千四百五十裡。〉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劉禹錫,字夢得。〉萬無母子俱往理。」欲請於朝,願以柳易播。會中丞裴度亦為禹錫言曰:〈為,於偽翻。〉「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子為死別,良可傷!」上曰:「為人子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可責也。」〈重,直用翻。〉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為人子者耳;然不欲傷其親心。」退,謂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州刺史。〈連州,漢桂陽陽山地,唐置連州,以郡南有黃連嶺為名,京師南三千六百六十五裡。《考異》曰:《舊·禹錫傳》:「元和十年,自武陵召還,宰相複欲置之郎署。時禹錫作《游玄都觀詠》、《看花》、《君子詩》,語涉譏刺,執政不悅,複出為播州刺史。」《禹錫集》載其詩曰:「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按當時叔文之党,一切除遠州刺史,不止禹錫一人,豈緣此詩!蓋以此得播州惡處耳。《實錄》曰:「中丞裴度奏:『其母老,必與此子為死別,臣恐傷陛下孝理之風。』憲宗曰:『為子尤須慎,恐貽親之憂。禹錫更合重於他人,卿豈可以此論之!』度無以對,良久,帝改容而言曰:『朕所言,是責人子之事,然終不欲傷其所親之心。』明日,改授禹錫連州。」趙元拱《唐諫諍集》:「斐度曰:『陛下方侍太后,以孝理天下,至如禹錫,誠合哀矜。』憲宗乃從之。明日,制授禹錫連州。既而語左右:『斐度終愛我切。』」趙璘《因話錄》曰:「憲宗初征柳宗元、劉禹錫至京城,俄而柳為柳州刺史,劉為播州刺史。柳以劉須侍親,播州最為惡處,請以柳州換。上不許。宰相對曰:『禹錫有老親。』上曰:『但要與郡,豈系母在!』裴晉公進曰:『陛下方侍太后,不合發此言。』上有愧色。劉遂改為連州。」按《柳宗元墓誌》,將拜疏而未上耳,非已上而不許也。禹錫除播州時,斐度未為相。今從《實錄》及《諫諍集》。〉 宗元善為文,嘗作《梓人傳》,〈傳,直戀翻。〉以為:「梓人不執斧斤刀鋸之技,專以尋引、規矩、繩墨度群木之材,〈技,渠綺翻。引,羊晉翻。度,徒洛翻。〉視棟宇之制,相高深、圓方、短長之宜,指麾眾工,各趨其事,不勝任者退之。〈相,息亮翻。趨,七喻翻。勝,音升。〉大夏既成,〈夏,與廈同,胡雅翻。〉【章:甲十一行本正作「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則獨名其功,受祿三倍。亦猶相天下者,立綱紀、整法度,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稱,尺證翻。〉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能者進之,不能者退之,萬國既理,而談者獨稱伊、傅、周、召,〈召,讀曰邵。〉其百執事之勤勞不得紀焉。或者不知體要,衒能矜名,〈衒,熒絹翻。〉親小勞,侵眾官,聽聽於府庭,〈聽,魚隱翻,又魚巾翻。〉而遺其大者遠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又作《種樹郭橐駞傳》曰:「橐駞之所種,無不生且茂者。或問之,對曰:『橐駞非能使木壽且孳也。〈孳,津之翻,生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既植之,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蒔,音侍,更種也。〉其置也若棄,則其天全而性得矣。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複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爪,側絞翻。〉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故不我若也!為政亦然。吾居鄉見長人者,〈長,知兩翻。〉好煩其令,〈好,呼到翻。〉若甚憐焉而卒以視之。〈卒,子恤翻。〉旦暮吏來,聚民而令之,促其耕獲,督其蠶織,吾小人輟饔飧以勞吏之不暇,〈饔,于容翻。飧,蘇昆翻。饔飧,熟食也。勞,力到翻。〉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蕃,音煩。〉凡病且怠,職此故也。』」〈杜預曰:職,主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梓人傳》以諭相,《種樹傳》以諭守令,故溫公取之,以其有資於治道也。〉 §5 庚子,李光顏奏破淮西兵於臨潁。 §6 田弘正遣其子布將兵三千助嚴綬討吳元濟。 §7 甲辰,李光顏又奏破淮西兵于南頓。〈南頓,漢縣,屬汝南郡,唐屬陳州。〉 §8 吳元濟遣使求救於恒、鄆;王承宗、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恒,戶登翻。鄆,音運。數,所角翻。〉是時發諸道兵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大將將二千人趣壽春,〈趣,七喻翻。〉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為元濟之援也。 師道素養刺客奸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人說師道曰:〈說,輸芮翻。〉「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陰院積江、淮租賦,請潛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劫都市,焚宮闕,則朝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也。」師道從之。自是所在盜賊竊發。辛亥暮,盜數十人攻河陰轉運院,殺傷十餘人,燒錢帛三十余萬緡匹,谷三萬餘斛,於是人情恇懼。〈恇,去王翻,怯也。〉群臣多請罷兵,上不許。 §9 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還,音旋,又如字。〉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顏勇而知義,必能立功。」上悅。〈言有必克之勢,故悅。〉 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為:「淮西三小州,〈三小州,申、光、蔡。〉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此以大小強弱之勢言也。〉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斷,丁亂翻。此以大曆、貞元以來積習言也。〉因條陳用兵利害,以為:「今諸道發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羈旅異鄉,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諳,烏含翻。懾,之涉翻。〉將帥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將,即亮翻;下同。〉又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遠,勞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壽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鬥,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分,〈比,毗至翻,近也。處,昌呂翻。分,扶問翻。〉猶願自備衣糧,保護鄉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賊平之後,易使歸農。〈易,以豉翻。〉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國家百姓,若勢力窮不能為惡者,不須過有殺戮。」 §10 丙申,李光顏奏敗淮西兵于時曲。〈時曲在陳州殷水縣西南。敗,補邁翻。〉淮西兵晨壓其壘而陳,〈陳,讀曰陣,下同。〉光顏不得出,乃自毀其柵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顏自將數騎沖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子攬轡止之,〈攬,以手擥取也。〉光顏舉刃叱去。於是人爭致死,淮西兵大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為知人。 §11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說李師道曰:「天子所以銳意誅蔡者,元衡贊之也,請密往刺之。〈說,輸芮翻;下同。刺,七亦翻。〉元衡死,則他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師道以為然,即資給遣之。 王承宗遣牙將尹少卿奏事,為吳元濟遊說。〈為吳,於為翻。〉少卿至中書,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詆毀元衡。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射,而亦翻。從,才用翻。〉賊執元衡馬行十余步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顱,龍都翻,首骨也。〉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中,度氊帽厚,得不死;傔人王義自後抱賊大呼,賊斷義臂而去。〈傔,苦念翻。傔,從也。呼,火故翻。斷,音短。〉京城大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弦露刃以衛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呵,叱也。索,搜也。索,山客翻;下大索同。〉朝士未曉不敢出門。上或禦殿久之,班猶未齊。 賊遺紙于金吾及府、縣,〈遺,棄也。左、右金吾掌邏捕奸非。府、縣,京兆府及兩赤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橫屍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為相,大索賊黨,窮其奸源。」戊申,詔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萬緡,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於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複壁、重橑者皆索之。〈複壁,夾壁也。重橑,大屋覆小屋,上下施椽,其間皆可容物。橑,魯皓翻,椽也,史照憐蕭切。〉 成德軍進奏院有恆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無狀者,無善狀也。恒,戶登翻。〉眾多疑之。庚戌,神策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察禦史陳中師鞫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僚,議其罪。 裴度病瘡,臥二旬,詔以衛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絕。或請罷度官以安恒、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奸謀得成,朝廷無複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史言憲宗明斷,故能成功。〉甲子,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具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蕃鎮跋扈者,將視此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甚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過,古禾翻。〉金吾皆伺察以聞,〈伺,相吏翻。〉宰相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寇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於私第見客,許之。 陳中師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弘靖疑其不實,屢言於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師道客竟潛匿亡去。〈《考異》曰:《舊·張弘靖傳》曰:「初,盜殺元衡,京師索賊未得。時王承宗邸中有鎮卒張晏輩數人,行止無狀,人多意之。詔錄付禦史台禦史陳中師按之,皆附致其罪,如京中所說。弘靖疑其不直,驟於上前言之;憲宗不聽。及田弘正入鄆,按簿書,亦有殺元衡者,但事曖昧,互有所說,卒未得其實。」按《舊·呂元膺傳》:「獲李師道將訾嘉珍、門察,皆稱害武元衡者。」然則元衡之死,必師道所為也。但以元衡叱尹少卿,及承宗上表詆元衡,故時人皆指承宗耳。今從薛圖存《河南記》。〉 §12 秋,七月,庚午朔,靈武節度使李光進薨。光進與弟光顏友善,光顏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光進後娶,光顏使其妻奉管鑰,籍財物,歸於其姒。〈毛晃曰:杜預雲:兄弟之妻相謂曰姒。蓋妯娌相呼,以身年長少為名,年長曰姒,少曰娣,不以夫之長幼也。今俗呼兄之妻曰姒,弟之妻曰娣。姒,音詳裡翻。〉光進反之曰:「新婦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13 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數,所具翻。〉絕其朝貢,曰:「冀其翻然改過,束身自歸。攻討之期,更俟後命。」 §14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15 李師道置留後院於東都,本道人雜遝往來,吏不敢結。〈本道人,謂兗、鄆、淄、青人也。〉時淮西兵犯東畿,防禦兵悉屯伊闕;師道潛內兵於院中,至數十百人,謀焚宮闕,縱兵殺掠,己烹牛饗士,明日,將發。其小卒詣留守呂元膺告變,元膺亟追伊闕兵圍之;賊眾突出,防禦兵踵其後,不敢迫,〈呂元膺以東都防禦使為留守,其所統兵曰防禦兵。〉賊出長夏門,望山而遁。〈《唐六典》:東都城南面三門,中曰定鼎,左曰長夏,右曰厚載。東面三門,中曰建春,南曰永通,北曰上東。北面二門,東曰安喜,西曰徽安。西連禁苑,苑西四門,南迎秋,次遊義,次籠煙,北靈溪。《考異》曰:《河南記》曰:「賊帥訾嘉珍果於東都留後院潛召募一百餘人,兼造置兵仗,部署已定。會門子健兒有小過,被笞責之,遂使兄弟一人告河南府。當時飭兩縣驅丁壯,悉持弓矢刀棒,圍興道坊院數重。賊黨迫蹙,遞相蹂,四面矢下如雨,俄然殄滅,因縱火焚其院宇,悉為煨燼。」今從《實錄》。〉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門,〈《唐六典》:東都皇城在都城西北隅,南面三門,中曰端門,左曰左掖門,右曰右掖門。東面一門,曰賓耀。西面二門,南曰麗景,北曰宣耀。元膺蓋坐于左掖門下。〉指使部分,〈分,扶問翻。〉意氣自若,都人賴以安。 東都西南接鄧、虢,〈《九域志》:河南府,西南抵虢州界三百二十五裡。稍南,抵鄧州界六百里。〉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種,專以射獵為生,人皆趫勇,〈趫,丘妖翻,捷也。〉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儕,士皆翻。〉且引官軍共圍之穀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及中嶽寺僧圓淨;故嘗為史思明將,勇悍過人,為師道謀,多買田于伊闕、陸渾之間,以舍山棚而衣食之。〈為師,於偽翻。舍,始夜翻。〉有訾嘉珍、門察者,〈訾,即移翻,姓也。門,亦姓也。〉潛部分以屬圓淨,圓淨以師道錢千萬,陽為治佛光寺,〈分,扶問翻。治,直之翻;下同。〉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城中,圓淨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入城助之。〈二縣,陸渾、伊闕也。〉圓淨時年八十餘,捕者既得之,奮錘擊其脛,不能折。〈錘,直追翻。脛,戶定翻,腳脛。《釋名》曰:脛,莖也,直而長,似物莖。折,而設翻。〉圓淨罵曰:「鼠子,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其脛,敎使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党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禦將二人〈留守兵之將及防禦兵之將也。〉及驛卒八人皆受其職名,〈職名,李師道私所署衙前管軍職名,給帖者也。〉為之耳目。 元膺鞫訾嘉珍、門察,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密以聞;以檻車送二人詣京師。上業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複,扶又翻。〉元膺上言:「近日藩鎮跋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於師道謀屠都城,燒宮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悖,蒲內翻,又蒲沒翻。〉上以為然;而方討吳元濟,絕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也。〈史說得憲宗心事出。〉 §16 乙丑,李光顏敗于時曲。 §17 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裨將多立功,〈謂李光顏等也。〉故使鎮襄陽,〈襄陽,山南東道節度治所。〉且督諸軍討吳元濟。綬無他材能,到軍之日,傾府庫,賚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眾萬餘人屯境上,〈八州,襄、鄧、唐、隨、均、房、郢、複。〉閉壁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 九月,癸酉,以韓弘為淮西諸軍都統。弘樂於自擅,〈樂,音洛。〉欲倚賊自重,不願淮西速平。〈《考異》曰:《舊傳》曰:「弘鎮汴州,當兩河賊之衝要,朝廷慮其異志,欲以兵柄授之,而令李光顏、烏重胤實當旗鼓,乃授弘淮西諸軍行營都統。弘雖居統帥,常不欲諸軍立功,陰為逗撓之計,每聞獻捷,輒數日不怡,其危國邀功如是。」按弘承宣武積亂之後,鎮定一方,居強寇之間,威望甚著。若有異志,與諸鎮連衡跋扈,如反掌耳。然觀其始末,未嘗失臣節。朝廷若疑其有異志而更用為都統,則光顏、重胤更受其節制,非所以防之也。且數日不怡,有何狀可尋?恐毀之過其實耳。今從其可信者。〉李光顏在諸將中戰最力,弘欲結其歡心,舉大樑城索得一美婦人,〈宣武節度治大樑。索,山客翻。〉敎之歌舞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遺,唯季翻。〉使者先致書。光顏大【章:甲十一行本「大」上有「乃」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絕世,一座盡驚。光顏謂使者曰:「相公湣光顏羈旅,賜以美妓,荷德誠深。〈妓,渠綺翻。荷,下可翻。〉然戰士數萬,皆棄家遠來,冒犯白刃,光顏何忍獨以聲色自娛悅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座」,恐當作「坐」為文從字順。〉即于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並妓返之,曰:「為光顏多謝相公,〈繒,慈陵翻。為,於偽翻。〉光顏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18 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東道為兩節度,以戶部侍郎李遜為襄、複、郢、均、房節度使;以右羽林大將軍高霞寓為唐、隨、鄧節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事攻戰,而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調,徒吊翻。〉 §19 辛醜,刑部侍郎權德輿奏:「自開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類》後,〈《唐六典》敘文法之名,《格》二十四篇,《式》三十三篇,《律》十二篇,《令》二十七篇。《會要》曰:開元二十五年刪緝成《律》十二卷,《律疏》三十卷,《式》二十卷,《開元新格》十卷。又撰《格式律令事類》四十卷,以類相從,便於省覽。〉至今《長行敕》,近刪定為三十卷,請施行。」從之。〈《會要》:開元十九年,裴光庭等奏令有司刪撰《格後長行敕》六卷,今又刪定二十五年以後《長行敕》為三十卷。〉 §20 上雖絕王承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屯兵於其境,承宗屢敗之;〈敗,補邁翻;下同。〉弘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上,〈上,時掌翻。〉乃聽至貝州。丙午,弘正軍于貝州。 §22 庚戌,東都奏盜焚柏崖倉。〈宋白曰:河清縣有柏崖城。杜佑曰:柏崖城,侯景所築,在河清縣西。〉 §22 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敗淮西兵。 壬申,韓弘請命眾軍合攻淮西;從之。 李光顏、烏重胤敗淮西兵于小溵水,拔其城。 乙亥,以嚴綬為太子少保。〈以討淮西無功也。〉 盜焚襄州佛寺軍儲。盡徙京城積草於四郊以備火。 丁醜,李文通敗淮西兵於固始。〈固始,前漢汝南郡之寖縣,春秋之寖丘,後漢更名固始,唐屬光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一百四十五裡。〉 戊寅,盜焚獻陵寢宮、永巷。 §23 詔發振武兵二千,會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24 己醜,吐蕃款隴州塞,請互市,許之。 §25 初,吳少陽聞信州人吳武名,邀以為賓友,武陵不答。及元濟反,武陵以書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 §26 丁酉,武甯節度使李願奏敗李師道之眾。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數,所角翻。〉敗蕭、沛數縣,〈敗,補邁翻。蕭、沛皆漢縣,唐屬徐州。《九域志》:蕭在州西五十裡。沛在州西北一百四十裡。〉願悉以步騎委都押牙溫人王智興,擊破之。十二月,甲辰,智興又破師道之眾,斬首二千餘級,逐北至平陰而還。〈平陰,古肥子國,漢肥城縣之地。隋開皇十四年置榆山縣,大業初改曰平陰,取界內平陰古城為名,時屬鄆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一百二十裡。還,從宣翻,又如字。〉願,晟之子也。 §27 東都防禦使呂元膺請募山棚以衛宮城,從之。 §28 乙丑,河東節度使王鍔薨。 §29 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三鎮皆苦之,爭上表請討承宗。上欲許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弘靖以為「兩役並興,〈兩役,謂既討淮西,又討恒冀也。〉恐國力所不支,請倂力平淮西,乃征恒冀。」〈恒,戶登翻。〉上不為之止,〈為,於偽翻。〉弘靖乃求罷。 十一年(丙申、八一六) §1 春,正月,己巳,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東節度使。【據章鈺《資治通鑒校宋記》補。】 §2 幽州節度使劉總奏敗成德兵,拔武強,斬首千餘級。〈敗,補邁翻。〉 §3 庚辰,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駕部郎中、知制誥蕭俛,各解職,守本官。時群臣請罷兵者眾,上患之,故黜徽、俛以警其餘。徽,吳人也。 §4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東、幽州、義武、橫海、魏博、昭義六道進討。韋貫之屢請先取吳元濟、後討承宗,曰:「陛下不見建中之事乎?始于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卒致朱泚之亂,〈事見二百二十六卷,止二百二十八卷。卒,子恤翻。〉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聽。〈佳兵者不祥之器。張弘靖、韋貫之之言蓋未可厚非。〉 §5 甲申,盜斷建陵門戟四十七枝。 §6 二月,西川奏吐蕃贊普卒,新贊普可黎可足立。 §7 乙巳,以中書舍人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玄道之曾孫也。〈李玄道事太宗,為文學館學士。〉 §8 乙卯,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郗,醜之翻。〉斬首千餘級。 §9 南詔勸龍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棟節度王嵯巓弒之,立其弟勸利。勸利德嵯巓,賜姓蒙氏,謂之「大容」。容,蠻言兄也。〈南詔置弄棟節度于唐姚州之地。程大昌曰:南詔有六節度,曰弄棟、永昌、銀生、劍川、拓東、麗水。南詔王姓蒙氏。嵯,昨何翻。巓,音顛。〉 §10 己未,劉總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11 荊南節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袁茲,陳袁憲之後。陳亡,憲入中國,後居蔡州朗山縣。宋白曰:朗山,漢安昌縣,漢末改朗山,以界內朗山為名。劉昫曰:朗山,漢安昌縣,隋改朗山。杜佑曰:朗山,漢朗陵縣,宋避聖祖諱,改朗山為確山。〉請入朝,欲勸上罷兵。行至鄧州,聞蕭俛、錢徽貶官;及見上,更以必克勸之,〈更,工衡翻。〉僅得還鎮。 §12 辛酉,魏博奏敗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鴉城。〈固城、鴉城,當在冀州南宮縣界。〉 §13 三月,庚午,太后崩。〈太后王氏,上之母也。〉辛未,敕以國哀,諸司公事權取中書門下處分,〈只令宰相參決百司公事。處,昌呂翻。分,扶問翻。〉不置攝塚宰。〈唐中世以來,天子崩,置攝塚宰,仿古者百官總己以聽於塚宰之制,然非能盡行古道也。〉 §14 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拔鏊山。〈鏊,五高翻,又五到翻。〉己卯,唐鄧節度使高霞寓奏敗淮西兵於朗山,斬首千餘級,焚二柵。 §15 幽州節度使劉總圍樂壽。 §16 夏,四月,庚子,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陵雲柵在溵水西南,郾城東北,蔡人立柵於此,以陵雲為名。〉斬首三千級。 §17 辛亥,司農卿皇甫鎛以兼中丞權判度支。鎛始以聚斂得幸。〈鎛,補各翻。斂,力贍翻。〉 §18 乙卯,劉總奏破成德兵於深州,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義武節度使渾鎬奏破成德兵於九門,殺千餘人。鎬,瑊之子也。〈渾瑊事肅、代、德有大功。〉 §19 宥州軍亂,逐刺史駱怡;夏州節度使田進討平之。 §20 五月,壬申,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二千餘級。 §21 六月,甲辰,高霞寓大敗於鐵城,僅以身免。〈據《舊書》:霞寓自蕭陂進至文城柵,遇伏而敗。意鐵城即文城柵,以其堅不可破,故謂之鐵城耳。宋白曰:鐵城在新興柵東北。新興柵在吳房縣西南,文城東北。〉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虛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大敗不可掩,始上聞,〈上,時掌翻。〉中外駭愕。宰相入見,〈見,賢遍翻。〉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今但當論用兵方略,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不勝,音升。〉兵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於是獨用裴度之言,他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責高霞寓之敗,霞寓稱李遜應接不至。〈李遜主餉,霞寓軍因得以罪歸之。〉秋,七月,【章:甲十一行本「月」下有「丁醜」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貶霞寓為歸州刺史,〈歸州,古之秭歸,吳立建平郡,唐置歸州,京師南二千二百六十八裡。〉遜亦左遷恩王傅。〈恩王連,代宗之子。〉以河南尹鄭權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荊南節度使袁滋為彰義節度、申·光·蔡·唐·隨·鄧觀察使,以唐州為理所。 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眾二萬,殺二千餘人,捕虜千餘人。 §22 田弘正奏破成德兵於南宮,殺二千餘人。 §23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性高簡,好甄別流品,〈好,呼到翻。甄,稽延翻,察也。別,彼列翻。〉又數請罷用兵;〈數,所角翻。〉左補闕張宿毀之於上,雲其朋黨,八月,壬寅,貫之罷為吏部侍郎。 §24 諸軍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眾于柏鄉,殺千餘人,降者亦如之,為三壘以環柏鄉。〈柏鄉,漢縣,屬巨鹿郡,故城在今縣西南十七裡,今治在彭水之陽,隋所置也,屬趙州。宋白曰:趙州柏鄉縣,春秋時晉鄗邑地。漢置鄗縣,光武改曰高邑;北齊天保六年移高邑縣于漢房子縣東界,今高邑縣是也。隋開皇十六年,於漢縣故城南十八裡置柏鄉縣,遙取漢柏鄉之名。宋省柏鄉為鎮,屬高邑。環,音宦。〉 §25 庚申,葬莊憲皇后于豐陵。〈從順宗也。〉 §26 九月,乙亥,右拾遺獨孤朗坐請罷兵,貶興元府倉曹。朗,及之子也。〈獨孤及事代宗,為文長於論議。〉 §27 饒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戶。 §28 丙子,以韋貫之為沛南觀察使,猶坐前事也。〈前事,謂請罷用兵也。〉辛巳,以吏部侍郎韋顗、考功員外郎韋處厚等皆為遠州刺史,張宿讒之,以為貫之之黨也。顗,見素之孫;〈韋見素,天寶末為相。〉處厚,敻之九世孫也。〈韋敻,後周韋孝寬之兄。敻,翾正翻。〉 §29 乙酉,李光顏、烏重胤奏拔吳元濟陵雲柵。丁亥,光顏又奏拔石、越二柵;壽州奏敗殷城之眾,拔六柵。〈殷城,漢期思縣,屬汝南郡,宋置苞信縣,隋改曰殷城,唐屬光州。按《九域志》,固始縣有殷城鎮。〉 §30 冬,十一月,壬戌朔,容管奏黃洞蠻為寇。乙丑,邕管奏擊黃洞蠻,卻之,複賓、蠻等州。〈「賓蠻」當作「賓巒」。武德四年,以故秦桂林郡地置淳州,永貞元年,更名巒州。〉 §31 丙寅,加幽州節度使劉總同平章事。 §32 李師道聞拔陵雲柵而懼,詐請輸款;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校司空。 §33 王鍔家二奴告鍔子稷改父遺表,匿所獻家財,〈去年王鍔薨。〉上命鞫於內仗,〈《新書·儀衛志》:凡朝會之杖,三衛蕃上,分為五仗,號衙內五衛:一曰供奉杖,以左右衛為之;二曰親仗,以親衛為之;三曰勳仗,以勳衛為之;四曰翊仗,以翊衛為之;五曰散手仗,以親、勳、翊衛為之。皆帶刀捉仗,列坐東西廊下。每月以四十六人立內廊合外,號曰內仗,以左·右金吾將軍、當上中郎將一人押之。〉遣中使詣東都檢括鍔家財。裴度諫曰:「王鍔既沒,其所獻之財已為不少。今又因奴告檢括其家,臣恐諸將帥聞之,各以身後為憂。」上遽止使者。己巳,以二奴付京兆,杖殺之。 §34 庚午,以給事中柳公綽為京兆尹。公綽初赴府,〈赴京兆府,初治事也。〉有神策小將躍馬橫沖前導,公綽駐馬,杖殺之。明日,入對延英,上色甚怒,詰其專殺之狀,對曰:「陛下不以臣無似,〈無似,猶言不肖也。〉使待罪京兆。京兆為輦轂師表,今視事之初,而小將敢爾唐突,此乃輕陛下詔命,非獨慢臣也。臣知杖無禮之人,不知其為神策軍將也。」上曰:「何不奏?」對曰:「臣職當杖之,不當奏。」上曰:「誰當奏者?」對曰:「本軍當奏;若死于街衢,金吾街使當奏;〈金吾左右街使各一人,掌分察六街徼巡。凡城內坊角有武候鋪,衛士、彍騎分守,大城門百人,大鋪三十人,小城門二十人,小鋪五人。日暮,鼓八百聲而門閉。乙夜,街使以騎卒巡行叫呼,武官暗探。五更二點,鼓自內發,諸街鼓承振,坊市門皆啟,鼓三千檛而止。〉在坊內,左右巡使當奏。」〈程大昌《雍錄》曰:長安四郭之內,縱橫皆十坊,大率當為百坊,亦有一面不啻十坊者,故《六典》曰一百一十坊也。坊皆有垣、有門,隨晝夜鼓聲以行啟閉。巡使掌左右街百坊之內謹啟閉徼巡者也。宋白曰:廣德二年九月,命禦史中丞兼戶部侍郎王延昌充左巡使,禦史中丞源休充右巡使。辛亥,源休充都左、右巡使。元和八年,薛存誠奏:「得兩巡禦史狀,以承平舊例,兩街本屬台司,其所由,每月衙集,動靜申報。如所報差繆,舉勘悉在台中。」又按唐監察禦史十員,裡行五員,掌內外糾察,分為左右巡,糾察違失,以承天朱雀街為界,每月一代,將晦,即巡刑部、大理、東西徒坊、金吾及縣獄。〉上無以罪之,退,謂左右曰:「汝曹須作意此人,〈言須為此人作意,務自謹敕。〉朕亦畏之。」〈《考異》曰:《柳氏敘訓》曰:「公穆宗朝為大京兆,有禁軍校冒騶卒唱,駐馬斃之。明日,延英對上云云。朝退,上顧左右曰:『爾輩大須作意,如此神采,我亦怕他。』」《因話錄》曰:「憲宗正色詰公專殺之狀,公曰:『京兆尹在取則之地,臣初受陛下獎擢,軍中偏裨,躍馬沖過,此乃輕陛下法,不獨試臣。臣杖無禮之人,不打神策軍將。』」按公綽,憲宗、穆宗朝俱嘗為京兆尹。此事恐非穆宗所能為,《敘訓》之誤也。今從《因話錄》。〉 §35 討淮西諸軍近九萬,〈近,其靳翻。〉上怒諸將久無功,辛巳,命知樞密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勸死事。庚寅,先加李光顏等檢校官,而詔書切責,示以無功必罰。 §36 辛卯,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斬首千餘級。 §37 十二月,壬寅,程執恭奏敗成德兵于長河,〈長河,漢信都廣川縣地。隋於廣川縣東八十裡置長河縣,元和四年移就白橋,於永濟河西岸置縣;十年又置於河東小胡城,屬德州。〉斬首千餘級。 §38 義武節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屢勝,遂引全師壓其境,距州三十裡而軍。〈恒,戶登翻。〉承宗懼,潛遣兵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內顧而搖。會中使督其戰,鎬引兵進薄恒州,〈薄,伯各翻。〉與承宗戰,大敗,奔還定州。〈《九域志》:恒州至定州一百三十五裡。〉丙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為義武節度使,軍中聞之,掠鎬及家人衣,至於倮露。〈倮,郎果翻。〉陳楚馳入定州,〈易州南至定州百四十裡。〉鎮遏亂者,斂軍中衣以歸鎬,〈斂軍中所掠鎬家之衣也。〉以兵衛送還朝。〈朝,直遙翻。〉楚,定州人,張茂昭之甥也。〈史言河朔之人習於叛亂,知奉其帥之親黨而已。〉 §39 丁未,以翰林學士王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40 袁滋至唐州,去斥候,〈去,羌呂翻。〉止其兵不使犯吳元濟境,〈袁滋所謂「開門揖盜」者也。〉元濟圍其新興柵,〈新興柵,當在唐州東北界,新立之以備蔡人。〉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為意。〈複,扶又翻。〉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愬為唐、隨、鄧節度使。愬,聽之兄也。〈愬、聽皆李晟之子。〉 §41 初置淮、潁水運使。楊子院米自淮陰泝淮入潁,至項城入溵,〈據《舊史》,時運米泝淮至壽州四十裡,入潁口,又泝流至潁州沈丘界,五百里至於項城,又泝流五百里入溵河,又三百里輸於郾城,得米五十萬石,茭五百萬束,省汴運之費七萬六千緡。項城,漢項縣,屬汝南郡,唐屬陳州。《九域志》:在州東南七十裡。據《水經注》,溵水,汝水之別流。潁水至古南頓縣,與溵水合。唐之溵水縣,漢汝陽縣地也。〉輸於郾城,以饋討淮西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餘緡。〈郾,音偃。〉 §42 己未,容管奏黃洞蠻屠岩州。〈容管統容、辨、白、牢、欽、岩、禺、湯、瀼、古等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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