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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三十七 唐紀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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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柔兆閹茂(丙戌),盡屠維赤奮若(己醜)六月,凡三年有奇。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上之上〈諱淳,改為純,順宗長子。《通鑒》書唐諸帝諡號,自玄宗已下,皆以葬陵諡冊為正。帝本諡曰聖神章武孝皇帝,大中三年平河湟,始追崇諡號曰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中、睿之後,唯順、憲、宣有尊崇諡號,故因而書之。〉 元和元年(丙戌、八〇六) §1 春,正月,丙寅朔,上帥群臣詣興慶宮上上皇尊號。〈從百官之請也。帥,讀曰率。上,時掌翻。〉 §2 丁卯,赦天下,改元。 §3 辛未,以鄂岳觀察使韓皋為奉義節度使。〈德宗貞元十九年名安黃軍曰奉義。〉癸酉,以奉義留後伊宥為安州刺史兼安州留後。宥,慎之子也。壬午,加成德節度使王士真同平章事。 §4 甲申,上皇崩于興慶宮。〈年四十六。〉 §5 劉辟既得旌節,〈去年以辟知西川節度,見上卷。〉志益驕,求兼領三川,上不許。辟遂發兵圍東川節度使李康于梓州,〈東川節度使,領梓、劍、綿、普、陵、榮、遂、合、渝、瀘等州,治梓州。梓州,漢郪縣地,劉禪置東廣漢郡。梁武陵王紀置新州,隋為梓州。《舊志》:梓州至京師二千九十裡。宋白曰:梓州,取梓潼江為名。〉欲以同幕盧文若為東川節度使。推官莆田林蘊力諫辟舉兵,〈武德五年,分南安置莆田縣,時屬泉州。《風俗通》曰:林姓,林放之後。孫愐曰:周平王次子林開之後。魯有林放、林雍,齊有林元。〉辟怒,械系於獄,引出,將斬之,陰戒行刑者使不殺,但數礪刃於其頸,〈數,所角翻。〉欲使屈服而赦之。蘊叱之曰:「豎子,當斬即斬,我頸豈汝砥石邪!」辟顧左右曰:「真忠烈之士也!」乃黜為唐昌尉。〈儀鳳元年,分九隴、導江、郫,置唐昌縣,屬彭州。《九域志》:在州西二十八裡。〉 上欲討辟而重於用兵,〈謂以用兵為重事,不敢輕試也。〉公卿議者亦以為蜀險固難取,杜黃裳獨曰:「辟狂戇書生,〈戇,竹巷翻。〉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軍使高崇文勇略可用,願陛下專以軍事委之,勿置監軍,辟必可擒。」上從之。翰林學士李吉甫亦勸上討蜀,上由是器之。〈器,所以適用;器之者,知其可用。〉戊子,命左神策行營節度使高崇文將步騎五千為前軍,〈《考異》曰:《實錄》雲「為左軍」。按有左必有右,而雲李元奕為次軍,則崇文必前軍也。〉神策京西行營兵馬使李元奕將步騎二千為次軍,與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礪同討辟。時宿將名位素重者甚眾,皆自謂當征蜀之選;及詔用崇文,皆大驚。〈高崇文雖不足以望韓信,而亦能動時人之驚者,所居之地然也。〉 上與杜黃裳論及藩鎮,黃裳曰:「德宗自經憂患,務為姑息,不生除節帥;〈帥,所類翻。〉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軍情所與則授之。中使或私受大將賂,歸而譽之,〈譽,音餘。〉即降旄鉞,未嘗有出朝廷之意者。陛下必欲振舉綱紀,宜稍以法度裁制藩鎮,則天下可得而理也。」上深以為然,於是始用兵討蜀,以至威行兩河,皆黃裳啟之也。〈史言杜黃裳開憲宗削平藩鎮之略,其功不在裴度下。〉 高崇文屯長武城,練卒五千,常如寇至,卯時受詔,辰時即行,器械糗糧,〈糗,去久翻。熬米麥為糗。〉一無所闕。甲午,崇文出斜穀,〈斜,昌遮翻。穀,音浴,又如字。〉李元奕出駱穀,同趣梓州。崇文軍至興元,軍士有食于逆旅,折人匕筯者,崇文斬之以徇。〈折,而設翻。〉 劉辟陷梓州,執李康。二月,嚴礪拔劍州,斬其刺史文德昭。〈嚴礪先拔劍州,故高崇文因以鼓行入蜀,礪之功為不可揜矣。宋白曰:劍州,漢廣漢之梓潼縣。《華陽國志》雲:諸葛亮相蜀,鑿石架空,為飛閣以通蜀、漢。晉以其地入梓潼郡,梁為安州。西魏伐蜀,先下安州,因克成都,改安州為始州,唐先天二年改為劍州。《舊志》:劍州至京師一千六百六十二裡。〉 §6 奚王誨落可入朝。丁酉,以誨落可為饒樂郡王,遣歸。〈樂,音洛。〉 §7 癸醜,加魏博節度使田季安同平章事。 §8 戊午,上與宰相論「自古帝王,或勤勞庶政,或端拱無為,互有得失,何為而可?」杜黃裳對曰:「王者上承天地宗廟,下撫百姓四夷,夙夜憂勤,固不可自暇自逸。然上下有分,〈分,扶問翻。〉紀綱有敘;苟慎選天下賢材而委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刑,選用以公,賞刑以信,則誰不盡力,何求不獲哉!明主勞於求人而逸于任人,此虞舜所以能無為而治者也。〈孔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歟!」治,直夷翻。〉至於【章:十二行本「於」下有「簿書」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獄市煩細之事,各有司存,非人主所宜親也。昔秦始皇以衡石程書,〈《史記》盧生曰:「始皇天性剛戾,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於主上,至以衡石程書,日夜有程,不中程者不得休息。」〉魏明帝自按行尚書事,〈見七十二卷太和六年。行,下孟翻。〉隋文帝衛士傳餐,〈事見一百九十三卷太宗貞觀四年。〉皆無補於當時,取譏於後來,其耳目形神非不勤且勞也,所務非其道也。夫人主患不推誠,人臣患不竭忠。苟上疑其下,下欺其上,將以求理,〈理,治也。〉不亦難乎!」上深然其言。 §9 三月,丙寅,以神策行營、京西【章:十二行本作「京西行營」;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節度使范希朝為右金吾大將軍。 §10 高崇文引兵自閬州趣梓州,〈《九域志》:閬州,西南至梓州三百餘裡。趣,七喻翻。〉劉辟將邢泚引兵遁去,崇文入屯梓州。辟歸李康于崇文以求自雪,崇文以康敗軍失守,斬之。〈《考異》曰:劉崇遠《金華子雜編》曰:「高駢在淮海、周寶在浙西為節度使,相與有隙。駢忽遣使悔敘離絕,願複和好,請境會於金山。寶謂其使者曰:『我非李康,更要作家門功勳,欺誑朝廷邪!』」《注》雲:「元和中,李康鎮東川,傳有異志。駢祖崇文鎮西川,乃偽設鄰好,康不防備,來會於境,為崇文所斬。」《補國史》曰:「劉辟舉兵下東蜀,連帥李康棄城奔走。崇文下劍閣日,長子日暉不當矢石,欲戮之以勵眾。師次綿州,斬李康。疏康擅離征鎮,不為拒敵。」《注》雲:「當時議論雲,康任懷州刺史日,杖殺武陟尉,即崇文判官宋君平之父,乘此事為之複讎。」按《金華子》言,固不知李康為劉辟所圍事,而雲崇文誘誅之。《補國史》又不知被擒事,而雲棄城走。此皆得于傳聞,不可為據。今從《舊傳》。〉丙子,嚴礪奏克梓州。丁醜,制削奪劉辟官爵。 §11 初,韓全義入朝,以其甥楊惠琳知夏綏留後。〈朝,直遙翻。夏,戶雅翻。〉杜黃裳以全義出征無功,驕蹇不遜,直令致仕;〈事見上卷永貞元年。〉以右驍衛將軍李演為夏綏節度使。惠琳勒兵拒之,表稱「將士逼臣為節度使。」河東節度使嚴綬表請討之,詔河東、天德軍合擊惠琳,綬遣牙將阿跌光進及弟光顏將兵赴之。〈阿,烏葛翻。跌,徒結翻。〉光進本出河曲步落稽,兄弟在河東軍,皆以勇敢聞。〈《考異》曰:《舊·李光進傳》曰:「肅宗自靈武觀兵,光進從郭子儀破賊收兩京。上元初,郭子儀為朔方節度,用光進為都知兵馬使,尋遷渭北節度使。大曆四年,葬母于京城南原,將相致祭者凡四十四幄。」此乃李光弼弟光進事也,而劉昫置之此《傳》下,乃雲「元和四年範希朝救易定,表光進為馬步都虞候。」其疏謬如此。〉辛巳,夏州兵馬使張承金斬惠琳,傳首京師。 §12 東川帶節度使韋丹至漢中,表言「高崇文客軍遠鬥,無所資,若與梓州,綴其士心,必能有功。」夏,四月,丁酉,以崇文為東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事。〈《考異》曰:《實錄》於此雲為東川節度使,至十月除西川時,則雲東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事,蓋此時誤也。〉 §13 潘孟陽所至,專事游晏[宴],從僕二百人,多納賄賂;〈從,才用翻。〉上聞之,甲辰,以孟陽為大理卿,罷其度支、鹽鐵轉運副使。〈潘孟陽出使見上卷上年。〉 §14 丙午,策試製舉之士,〈歐陽修曰:唐選舉之制,天子自詔曰制舉,所以待非常之才焉。〉於是校書郎元稹、〈稹,止忍翻。〉監察禦史獨孤鬱、校書郎下邽白居易、前進士蕭俛、沈傳師出焉。鬱,及之子;〈獨孤及見二百二十三卷代宗永泰元年。〉俛,華之孫;〈蕭華見二百二卷肅宗上元二年。〉傳師,既濟之子也。〈沈既濟見二百二十三卷代宗大曆十四年。〉 §15 杜佑請解財賦之職,仍舉兵部侍郎、度支使、鹽鐵轉運副使李巽自代。丁未,加佑司徒,罷其鹽鐵轉運使,以巽為度支、鹽鐵轉運使。自劉晏之後,居財賦之職者,莫能繼之。巽掌使一年,〈掌使,言掌使職也。使,疏吏翻。〉征課所入,類晏之多,明年過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萬緡。〈然則李巽勝劉晏乎!曰:不如也。晏猶有遺利在民,巽則盡取之也。〉 §16 戊申,加隴右經略使、秦州刺史劉澭保義軍節度使。〈鳳翔普潤縣,先置隴右軍,今改名保義軍。澭,于容翻,又於用翻。〉 §17 辛酉,以元稹為左【章:十二行本「左」作「右」;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拾遺,【章:十二行本「遺」下有「獨孤郁為左拾遺」七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白居易為盩厔尉、集賢校理,蕭俛為右拾遺,〈集賢校理,開元八年置。俛,音免。〉沈傳師為校書郎。 稹上疏論諫職,〈《考異》曰:稹《自敘》及《新傳》,先上《敎本書》,《論諫職》在後。今從《舊傳》。〉以為:「昔太宗以王珪、魏征為諫官,宴遊寢食未嘗不在左右,又命三品以上入議大政,必遣諫官一人隨之,以參得失,〈見一百九十二卷太宗貞觀元年。〉故天下大理。〈大理,猶言大治也。〉今之諫官,大不得豫召見,次不得參時政,排行就列,朝謁而已。〈行,戶剛翻。〉近年以來,正牙不奏事,〈德宗貞元十八年,罷正牙奏事,事見上卷。〉庶官罷巡對,〈巡對,猶今雲轉對。貞元十七年,令常參官每日引見二人,訪以政事,謂之巡對。至元和元年,武元衡奏曰:「正衙已有待制官兩員,貞元七年又有次對;難議兩置。」詔:「今後每坐日兩人待制正衙,退後于延英候對;中書、門下、禦史台官依故事,並不待制。」則是自正衙待制以外,凡德宗所置次對皆罷矣。宋白曰:貞元七年,令常參官日二人引見,謂之巡對。二十一年,禦史中丞李墉奏:「准貞元七年敕,常參官並令依次對者。伏以朝夕承命,已有待制官兩員,足備顧問。今更置次對,恐煩聖聽。」敕「宜停」。〉諫官能舉職者,獨誥命有不便則上封事耳。君臣之際,諷諭於未形,籌劃於至密,尚不能回至尊之盛意,況於既行之誥令,已命之除授,而欲以咫尺之書收絲綸之詔,誠亦難矣。〈《記》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王言如綸,其出如綍。〉願陛下時于延英召對,使盡所懷,豈可寘於其位而屛棄疏賤之哉!」〈屛,必郢翻,又卑正翻。〉 頃之,複上疏,〈複,扶又翻。〉以為:「理亂之始,必有萌象。開直言,廣視聽,理之萌也。甘諂諛,蔽近習,亂之象也。自古人君即位之初,必有敢言之士,人君苟受而賞之,則君子樂行其道,【章:十二行本「道」下有「競為忠讜」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小人亦貪得其利,不為回邪矣。〈元稹此二語,蓋自道出心事也。樂,音洛。〉如是,則上下之志通,幽遠之情達,欲無理得乎!〈理,治也;與亂對言。〉苟拒而罪之,則君子卷懷括囊以保其身,〈孔子曰: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易·坤》之六四曰:括囊,無咎無譽。《文言》曰:天地閉,賢人隱。《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蓋言謹也。括,結也,《方言》雲,閉也。〉小人阿意迎合以竊其位矣。如是,則十步之事,皆可欺也,欲無亂得乎!昔太宗初即政,孫伏伽以小事諫,太宗喜,厚賞之。〈見一百九十五卷貞觀十二年。〉故當是時,言事者惟患不深切,未嘗以觸忌諱為憂也。太宗豈好逆意而惡從欲哉?〈好,呼到翻。惡,烏路翻。〉誠以順適之快小,而危亡之禍大故也。陛下踐阼,今以周歲,〈以,當作已。〉【章:乙十一行本正作「已」;孔本同。】未聞有受伏伽之賞者。臣等備位諫列,曠日彌年,不得召見,每就列位,屛氣鞠躬,不敢仰視,又安暇議得失,獻可否哉!供奉官尚爾,況疏遠之臣乎!〈兩省官,自遺、補以上,皆供奉官也。屛,卑郢翻。〉此蓋群下因循之罪也。」因條奏請次對百官、複正牙奏事、禁非時貢獻等十事。 稹又以貞元中王伾、王叔文以伎術得幸東宮,永貞之際幾亂天下,〈伎,渠綺翻。幾,居希翻。〉上書勸上早擇修正之士使輔導諸子,以為:「太宗自為藩王,與文學清修之士十八人居。〈事見一百八十九卷高祖武德四年。〉後代太子、諸王,雖有僚屬,日益疏賤,至於師傅之官,非眊聵廢疾不任事者,〈眊,莫報翻,目昏也。聵,五怪翻,耳聾也。任,音壬。〉則休戎罷帥不知書者為之。〈帥,所類翻。〉其友諭贊議之徒,尤為宂散之甚,〈按唐制,王府有諮議參軍、有友,有文學。元稹所謂友諭贊議者,蓋謂友以諭敎,諮議則贊議也。宂散之官,今謂之閑慢差遣。宂,而隴翻。散,蘇旱翻。〉搢紳皆恥由之。就使時得僻老儒生,越月踰時,僅獲一見,又何暇傅之德義,納之法度哉!夫以匹士愛其子,猶知求明哲之師而敎之,況萬乘之嗣,系四海之命乎!」〈乘,繩證翻。〉上頗嘉納其言,時召見之。 §18 壬戌,邵王約薨。〈約,上弟也。〉 §19 五月,丙子,以橫海留後程執恭為節度使。 §20 庚辰,尚書左丞、同平章事鄭余慶罷為太子賓客。 §21 辛卯,尊太上皇後為皇太后。 §22 劉辟城鹿頭關,連八柵,屯兵萬餘人以拒高崇文。六月,丁酉,崇文擊敗之。〈敗,補邁翻。〉辟置柵于關東萬勝堆。戊戌,崇文遣驍將范陽高霞寓攻奪之,下瞰關城;〈瞰,古濫翻。〉凡八戰皆捷。 §23 加盧龍節度使劉濟兼侍中。己亥,加平盧節度使李師古兼侍中。 §24 庚子,高崇文破劉辟于德陽;〈武德三年,分雒縣置德陽縣,屬漢州。《九域志》:在州東北八十五裡。〉癸卯,又破之於漢州;嚴礪遣其將嚴秦破辟眾萬余人於綿州石碑穀。〈《九域志》:漢州綿竹縣有石碑鎮。意「州」字蓋「竹」字之誤也。〉 §25 初,李師古有異母弟曰師道,常疏斥在外,不免貧窶。〈窶,其矩翻。〉師古私謂所親曰:「吾非不友于師道也,吾年十五擁節旄,自恨不知稼穡之艱難。況師道複減吾數歲,〈複,扶又翻。〉吾欲使之知衣食之所自來,且以州縣之務付之,計諸公必不察也。」及師古疾篤,師道時知密州事,好畫及觱篥。〈好,呼到翻。畫,戶卦翻。觱,壁吉翻。篥,力質翻。胡人吹葭管,謂之觱篥。《樂府雜錄》:觱篥,葭管也,卷蘆為頭,截竹為管,出於胡地。制法角音,九孔漏聲,五音。唐編入鹵簿,名為笳管;用之雅樂,以為雅管;六竅之制,則為鳳管。旋宮轉器,以應律者也。杜佑曰:觱篥,一名悲篥,出於胡中,其聲悲。東夷有以卷桃皮為之者。亦出南蠻。又《樂府雜錄》曰:觱篥,本龜茲樂。〉師古謂判官高沐、李公度曰:「迨吾之未亂也,〈迨,及也。疾病則亂。〉欲有問於子。我死,子欲奉誰為帥乎?」二人相顧未對。師古曰:「豈非師道乎?人情誰肯薄骨肉而厚他人,顧置帥不善,則非徒敗軍政也,〈帥,所類翻;下同。敗,蒲邁翻。〉且覆吾族。師道為公侯子孫,不務訓兵理人,專習小人賤事以為己能,果堪為帥乎?幸諸公審圖之!」閏月,壬戌朔,師古薨。沐、公度秘不發喪,潛逆師道於密州,奉以為節度副使。 §26 秋,七月,癸醜,高崇文破劉辟之眾萬人於玄武。〈劉昫曰:玄武,漢氐地道,晉改曰玄武。《五代史志》:玄武,舊曰伍城,後周置玄武郡;隋開皇初,廢郡改縣,曰玄武,唐屬梓州。《九域志》:在州西九十裡。〉甲午,詔:「凡西川繼援之兵,悉取崇文處分。」〈處,昌呂翻。分,扶問翻。〉 §27 壬寅,葬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于豐陵,〈豐陵在京兆富平縣東三十裡甕金山。〉廟號順宗。 §28 八月,壬戌,以妃郭氏為貴妃。 §29 丁卯,立皇子甯為鄧王,寬為澧王,宥為遂王,察為深王,寰為洋王,寮為絳王,審為建王。〈此皆以當時州名為封國之名。〉 §30 李師道總軍務,久之,朝命未至。師道謀於將佐,或請出兵掠四境;高沐固止之,請輸兩稅,申官吏,行鹽法,〈以表謹事朝廷,不襲朝廷[師古]所為也。〉遣使相繼奉表詣京師。杜黃裳請乘其未定而分之;上以劉辟未平,己巳,以師道為平盧留後、知鄆州事。 §31 堂後主書滑渙久在中書,〈堂後主書,即今之堂後官也。滑,戶八翻,姓也。〉與知樞密劉光琦相結,宰相議事有與光琦異者,令渙達意,常得所欲,杜佑、鄭絪等皆低意善視之。鄭余慶與諸相議事,渙從旁指陳是非,余慶怒叱之;未幾,罷相。四方賂遺無虛日,〈幾,居豈翻。遺,唯季翻。〉中書舍人李吉甫言其專恣,請去之。〈去,羌呂翻。〉上命宰相闔中書四門搜掩,〈闔,轄臘翻。〉盡得其奸狀,九月,辛醜,貶渙雷州司戶,〈宋白曰:雷州,漢合浦郡之徐聞縣地,梁分置合州,大同末以合肥為合州,以此為南合州,唐改雷州。〉尋賜死;籍沒,家財凡數千萬。 §32 壬寅,高崇文又敗劉辟之眾于鹿頭關;〈敗,補邁翻。〉嚴秦敗劉辟之眾於神泉。〈神泉,漢涪城地,晉置西園縣。隋改為神泉縣,以縣西有泉能愈疾也;唐屬綿州。《九域志》:在州西北八十五裡。〉河東將阿跌光顏將兵會高崇文於行營,愆期一日,〈愆,過也;愆期,過期也。〉懼誅,欲深入自贖,軍于鹿頭之西,斷其糧道,〈斷,音短。〉城中憂懼。於是辟綿江柵將李文悅、〈綿水在綿州雒縣東三十裡,源出綿竹縣紫岩山。〉鹿頭守將仇良輔皆以城降于崇文;獲辟壻蘇強,士卒降者萬計。崇文遂長驅直指成都,所向崩潰,軍不留行;辛亥,克成都。劉辟、盧文若帥數十騎西奔吐蕃,〈帥,讀曰率。〉崇文使高霞寓等追之,及于羊灌田;〈彭州有羊灌田守捉。〉辟赴江不死,擒之。文若先殺妻子,乃系石自沈。〈沈,持林翻。〉崇文入成都,屯於通衢,休息士卒,市肆不驚,珍貨山積,秋豪不犯,檻劉辟送京師。斬辟大將邢泚、館驛巡官沈衍,〈《考異》曰:林恩《補國史》曰:「衍與段文昌,辟逼令判案,禮同上介,亦接諸公候謁。崇文目段公曰:『公必為將相,未敢奉薦。』揖起。沈衍令梟首摽於驛門。二人誅賞之異,未曉其意何如也。」〉餘無所問。軍府事無巨細,命一遵韋南康故事,〈韋皋封南康郡王。〉從容指撝,一境皆平。〈從,千容翻。撝,許為翻。〉 初,韋皋以西山運糧使崔從知邛州事,劉辟反,從以書諫辟;辟發兵攻之,從嬰城固守;辟敗,乃得免。從,融之曾孫也。〈崔融事武后,以文華著。〉 韋皋參佐房式、韋幹度、獨孤密、符載、郗士美、段文昌等素服麻屨,銜土請罪;崇文皆釋而禮之,草表薦式等,厚贐而遣之。〈以貨財送行曰贐。〉目段文昌曰:「君必為將相,未敢奉薦。」載,廬山人;〈廬山在江州尋陽,未嘗置縣。恐誤。〉式,管之從子;〈房管相肅宗。〉文昌,志玄之玄孫也。〈段志玄,唐初開國功臣。〉 辟有二妾,皆殊色,監軍請獻之,崇文曰:「天子命我討平凶豎,當以撫百姓為先,遽獻婦人以求媚,豈天子之意邪!崇文義不為此。」乃以配將吏之無妻者。〈史言高崇文受命專征,有可稱者。〉 杜黃裳建議征蜀及指受高崇文方略,〈「受」,當作「授」。〉皆懸合事宜。崇文素憚劉澭,〈時京西諸鎮諸將,劉澭持軍號為嚴整,故崇文憚之。〉黃裳使謂之曰:「若無功,當以劉澭相代。」故能得其死力。及蜀平,宰相入賀,上目黃裳曰:「卿之功也!」 §33 辛巳,詔征少室山人李渤為左拾遺;〈少室山在河南登封縣。少,詩沼翻。〉渤辭疾不至,然朝政有得失,渤輒附奏陳論。〈朝,直遙翻。〉 §34 冬,十月,甲子,易定節度使張茂昭入朝。 §35 制割資、簡、陵、榮、昌、瀘六州隸東川。〈資州,漢資中縣地,隋置資陽郡,唐為資州。乾元二年,分資、瀘、普、合四州之境置昌州。〉房式等未至京師,皆除省寺官。〈史言憲宗急於收拾人才以安反側。〉丙寅,以高崇文為西川節度使。戊辰,以嚴礪為東川節度使。 庚午,以將作監柳晟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晟至漢中,府兵討劉辟還,未至城,〈府兵,漢中之兵也。唐以漢中為興元府,故謂之府兵,非唐初所謂府兵也。〉詔複遣戍梓州;軍士怨怒,脅監軍,謀作亂。晟聞之,疾驅入城,慰勞之,〈複,扶又翻;下可複同。勞,力到翻。〉既而問曰:「汝曹何以得成功?」對曰:「誅反者劉辟耳。」晟曰:「辟以不受詔命,故汝曹得以立功,豈可複使他人誅汝以為功邪?」眾皆拜謝,請詣戍所如詔書。軍府由是獲安。 §36 壬申,【章:十二行本「申」作「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雲缺「任午」二字。】以平盧留後李師道為節度使。 §37 戊子,劉辟至長安,並族黨誅之。 §38 武甯節度使張愔有疾,上表請代。十一月,戊申,征愔為工部尚書,以東都留守王紹代之,〈王紹本名純,避上名改焉。〉複以濠、泗二州隸武寧軍。〈分濠、泗二州見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貞元十六年。〉徐人喜得二州,故不為亂。 §39 丙辰,以內常侍吐突承璀為左神策中尉。〈璀,七罪翻。〉承璀事上於東宮,以幹敏得幸。〈為承璀喪師其甚幾于亂國張本。〉 §40 是歲,回鶻入貢,始以摩尼偕來,於中國置寺處之。〈回鶻之摩尼,猶中國之僧也;其敎與天竺又異。按《唐書會要》十九卷:回鶻可汗王令明敎僧進法入唐。大曆三年六月二十九日,敕賜回鶻摩尼,為之置寺,賜額為大雲光明。六年正月,敕賜荊、洪、越等州各置大雲光明寺一所。《唐史補》卷:蕃人常與摩尼僧議政,京城為之立寺。其法,日晚乃食,飲水茹葷而不食奶酪。其大摩尼,數年一度來往本國,小者年轉。《唐史·回鶻列傳》:元和初,再朝獻,始以摩尼至,日晏乃食。可汗常與共國也。處,昌呂翻。〉其法日晏乃食,食葷而不食湩酪。〈葷,許雲翻,辛臭菜也。湩,多貢翻,乳汁也。〉回鶻信奉之,可汗或與議國事。 二年(丁亥、八〇七) §1 春,正月,辛卯,上祀圜丘;赦天下。 §2 上以杜佑高年重德,禮重之,常呼司徒而不名。佑以老疾,請致仕;詔令佑每月入朝不過再三,因至中書議大政;他日聽歸樊川。〈杜佑治亭觀于樊川,與賓客置酒為樂。〉 §3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黃裳,有經濟大略而不修小節,故不得久在相位。乙巳,以黃裳同平章事,充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己酉,以戶部侍郎武元衡為門下侍郎,翰林學士李吉甫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吉甫聞之感泣,謂中書舍人裴垍曰:「吉甫流落江、淮踰十五年,〈德宗貞元七年,竇參貶,陸贄相,疑吉甫党於參,貶明州長史。至是為相,凡十六年。垍,其冀翻。〉一旦蒙恩至此。思所以報德,惟在進賢,而朝廷後進,罕所接識,君有精鑒,願悉為我言之。」〈為,於偽翻。〉垍取筆疏三十餘人;數月之間,選用略盡。當時翕然稱吉甫為得人。 §4 二月,癸酉,邕州奏破黃賊,獲其酋長黃承慶。〈黃賊,西原洞蠻也。酋,慈由翻。長,知兩翻。〉 §5 夏,四月,甲子,以右金吾大將軍范希朝為朔方、靈、鹽節度使,以右神策、鹽州、定遠兵隸焉,〈定遠軍,本屬靈州。靈、鹽接境,相距三百里,定遠軍在黃河北岸,蓋分戍鹽州也。又按宋白《續通典》:左神策,京西北八鎮,普潤鎮、崇信城、定平鎮、□□□、歸化城、定遠城、永安城、郃陽縣也。右神策五鎮,奉天鎮、麟遊鎮、良原鎮、慶州鎮、懷遠城也。今曰右神策,豈懷遠兵歟?鹽州前此得專奏事朝廷,今複屬朔方。〉以革舊弊,任邊將也。〈範希朝自宿衛出帥,故言以革任邊將之弊。〉 §6 秋,八月,劉濟、王士真、張茂昭爭私隙,迭相表請加罪。戊寅,以給事中房式為幽州、成德、義武宣慰使,和解之。〈宋白曰:乾元元年,戶部尚書李峘除都統淮南、江東、江西節度觀察宣慰處置使。宣慰之名始此。〉 §7 九月,乙酉,密王綢薨。〈綢,上弟也。〉 §8 夏、蜀既平,〈夏,楊惠琳。蜀,劉辟。〉藩鎮惕息,〈言惕惕危懼,苟延氣息也。〉多求入朝。鎮海節度使李錡亦不自安,求入朝;上許之,遣中使至京口慰撫,且勞其將士。〈勞,力到翻。〉錡雖署判官王澹為留後,實無行意,屢遷行期,澹與敕使數勸諭之;〈數,所角翻。〉錡不悅,上表稱疾,請至歲暮入朝。上以問宰相,武元衡曰:「陛下初即政,錡求朝得朝,求止得止,可否在錡,將何以令四海!」上以為然,下詔征之。錡詐窮,遂謀反。 王澹既掌留務,〈掌留務者,掌留後事務。〉於軍府頗有制置,錡益不平,密諭親兵使殺之。會頒冬服,〈唐養兵之制,有春衣、冬衣。〉錡嚴兵坐幄中,澹與敕使入謁,有軍士數百噪於庭曰:「王澹何人,擅主軍務!」曳下,臠食之;大將趙琦出慰止,又臠食之;注刃於敕使之頸,詬詈,將殺之;〈詬,許候翻;又苦候翻。〉錡陽驚,救之。 冬,十月,己未,詔征錡為左僕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為鎮海節度使。庚申,錡表言軍變,殺留後、大將。先是錡選腹心五人為所部五州鎮將,〈先,悉薦翻。〉姚志安處蘇州,李深處常州,趙惟忠處湖州,丘自昌處杭州,高肅處睦州,〈處,昌呂翻;下處置同。〉各有兵數千,伺察刺史動靜。〈伺,相吏翻。〉至是,錡各使殺其刺史,遣牙將庾伯良將兵三千治石頭。【章:十二行本「頭」下有「城」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治,直之翻,修治也。〉常州刺史顏防用客李雲計,矯制稱招討副使,斬李深,傳檄蘇、杭、湖、睦,請同進討。湖州刺史辛秘潛募鄉閭子弟數百,夜襲趙惟忠營,斬之。蘇州刺史李素為姚志安所敗,〈敗,補邁翻。〉生致於錡,具桎梏釘於船舷,〈釘,丁定翻。舷,胡田翻。船邊曰舷。〉未及京口,會錡敗,得免。 乙丑,制削李錡官爵及屬籍。〈李錡,宗室也,故著於屬籍。〉以淮南節度使王鍔統諸道兵為招討處置使;征宣武、義甯、武昌兵〈此時無義寧軍;《新書》作「武寧」,當從之。鍔,五各翻。〉並淮南、宣歙兵俱出宣州,〈淮南兵與宣歙兵會于宣州界,乘上流之勢以臨京口。是時,宣州之地北盡當塗,至江滸。〉江西兵出信州,浙東兵出杭州,以討之。 §9 高崇文在蜀期年,一旦謂監軍曰:「崇文,河朔一卒,〈高崇文本幽州人。〉幸有功,致位至此。西川乃宰相回翔之地,崇文叨居日久,豈敢自安!」屢上表稱「蜀中安逸,無所陳力,願效死邊陲。」〈《考異》曰:《舊·崇文傳》曰:「崇文不通文字,厭大府案牘諮稟之煩,且以優富之地,無所陳力,乞居塞上以扞邊戍,懇疏累上。」《舊·武元衡傳》曰:「崇文理軍有法,而不知州縣之政,上難其代者。」今從《補國史》,參以《舊傳》。〉上擇可以代崇文者而難其人。丁卯,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武元衡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考異》曰:孫光憲《北夢瑣言》曰:「李德裕太尉未出學院,盛有詞藻,而不樂應舉。吉甫相,俾親表勉之。掌武曰:『好驢馬不入行。』由是以品子敘官也。吉甫相,以武相元衡同列,事多不葉,每退公,詞色不懌。掌武啟白曰:『此出之何難!』乃請修狄梁公廟。於是武相漸求出鎮。其智計已聞于早成矣。」今從《實錄》及《舊傳》。〉 §10 李錡以宣州富饒,欲先取之,遣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將兵三千襲之。三人知錡必敗,與牙將裴行立同謀討之。行文,錡之甥也,故悉知錡之密謀。三將營於城外,將發,召士卒諭之曰:「僕射反逆,官軍四集,常、湖二將繼死,其勢已蹙。今乃欲使吾輩遠取宣城,〈宣州宣城郡。〉吾輩何為隨之族滅!豈若去逆效順,轉禍為福乎!」眾悅,許諾,即夜,還趨城。〈趨,七喻翻;下兵趨、趨山同。〉行立舉火鼓噪,應之於內,引兵趨牙門。錡聞子良等舉兵,怒,聞行立應之,撫膺曰:「吾何望矣!」跣走,匿樓下。親將李鈞引挽強三百趨山亭,欲戰;行立伏兵邀斬之。錡舉家皆哭,左右執錡,裹之以幕,縋於城下,〈縋,馳偽翻。〉械送京師。挽強、蕃落爭自殺,屍相枕藉。〈錡養挽強、蕃落事見上卷德宗貞元十七年。枕,職任翻。藉,慈夜翻。〉癸酉,本軍以聞。〈本軍,為浙西軍。〉乙亥,群臣賀於紫宸殿。〈紫宸殿在宣政殿北。〉上愀然曰:〈愀,七小翻。〉「朕之不德,致宇內數有干紀者,〈數,所角翻。〉朕之愧也,何賀之為!」 宰相議誅錡大功以上親,〈大功,謂從父兄、弟、姊、妹;以上,則朞親也。〉兵部郎中蔣乂曰:「錡大功親,皆淮安靖王之後也。〈淮安王神通諡曰靖。〉淮安有佐命之功,陪陵、享廟,〈神通起兵以應義師,以功陪葬獻陵,配享高祖廟廷。〉豈可以末孫為惡而累之乎!」〈累,力瑞翻。〉又欲誅其兄弟,又曰:「錡兄弟,故都統國貞之子也,國貞死王事,〈事見二百二十二卷肅宗寶應元年。〉豈可使之不祀乎!」宰相以為然。辛巳,錡從父弟宋州刺史銛等皆貶官流放。〈銛,思廉翻。〉 十一月,甲申朔,錡至長安,上禦興安門,〈唐大明宮南面五門,興安門西來第一門也。〉面詰之。對曰:「臣初不反,張子良等敎臣耳。」上曰:「卿為元帥,子良等謀反,何不斬之,然後入朝?」錡無以對。乃並其子師回腰斬之。〈《考異》曰:《實錄》:「誅錡後數日,上遣中使齎黃衣二襲,命有司收其屍並男,以庶人禮葬焉。」《國史補》曰:「李錡之擒也,得侍婢一人隨之。錡夜則裂襟自書筦榷之功,言為張子良所賣。敎侍婢曰:『結之於帶。吾若從容奏對,必當為宰相、楊益節度;不得從容,當受極刑矣。我死,汝必入內,上必問汝,當以此進之。』及錡伏法,京城大霧三日不解,或聞鬼哭。憲宗又得帛書,頗疑其冤,內出黃衣二襲賜錡及子,敕京兆收葬。」按李錡驕逆,何冤之有!今從《實錄》。〉 有司請毀錡祖考塚廟,中丞盧坦上言:「李錡父子受誅,罪已塞矣。〈塞,悉則翻。〉昔漢誅霍禹,不罪霍光;〈誅霍禹見二十五卷漢宣帝地節四年。〉先朝誅房遺愛,不及房玄齡。〈誅房遺愛見一百九十九卷高宗永徽四年。〉《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左傳》晉胥臣引《康誥》之辭。今《尚書·康誥》無有此語。〉況以錡為不善而罪及五代祖乎!」乃不毀。 有司籍錡家財輸京師。翰林學士裴垍、李絳上言,以為:「李錡僭侈,割剝六州之人以富其家,或枉殺其身而取其財。〈六州,潤、睦、常、蘇、湖、杭也。〉陛下閔百姓無告,故討而誅之,今輦金帛以輸上京,恐遠近失望。願以逆人資財賜浙西百姓,代今年租賦。」上嘉歎久之,即從其言。 §11 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內與王士真、劉濟潛通,而外獻策請圖山東,〈時魏博、恒冀在太行山之東。〉擅引兵東出。上召令還,【章:十二行本「還」下有「上黨」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從史托言就食邢、洺,不時奉詔;久之,乃還。〈《考異》曰:蔣階《李司空論事》曰:「絳奏:『從史比來事就彰露頗多,意不自安,務欲生事,所以曲陳利害,頻獻計謀,冀許用兵以求姑息。今請親領士馬,欲往邢、洺,假以就糧,實為動眾。去就之際,情狀可知。』」《舊·從史傳》曰:「前年丁父憂,朝旨未議起複。屬王士真卒,從史竊獻誅承宗計以希上意,用是起授,委其成功。及詔下討賊,兵出,逗留不進,陰與承宗通謀,令軍士潛懷賊號。」按三年九月戊戌,李吉甫罷相,出鎮揚州。四年二月丁卯,鄭絪罷相。三月乙酉,王士真卒,承宗始襲位。四月壬辰,從史起複。若以從史山東就糧即請討承宗之時,則于時吉甫、絪皆已罷相,何得有譖絪之事!又貶從史制辭雲:「況頃年上請就食山東,及遣旋師,不時恭命,致動其眾,覬生其心。賴劉濟抗忠正之辭,使邪豎絕遲回之計。加以徧毀鄰境,密疏事情,反復百端,高下在手。」若是討承宗時朝廷不違其請,何嘗使之旋師!蓋李、鄭未罷之前,從史嘗毀鄰道,乞加征討,因擅引兵出山東。朝廷命旋師,托以就食邢、洺,不時奉詔,但不知事在何年月日,所欲攻討者何人,劉濟有何辭而從史肯旋,今因李絳論李錡家財事並言之。《新書》雲「從史與承宗連和,有詔歸潞」,誤也。〉 他日,上召李絳對於浴堂,〈唐禁中有浴堂殿,德宗以來常居之。沈括曰:浴堂殿在翰林院北,翰林院別設北扉,以便於應召。按《舊書·裴延齡傳》:德宗謂延齡曰:「朕所居浴堂院殿一栿,以年多之故,似有損蠹,欲換之未能。」以此知德宗常居浴堂殿也。程大昌曰:沈氏謂學士院北扉為在浴堂之南,便於應召,此誤也。學士院在紫宸、蓬萊殿之西。浴堂殿自在紫宸之東,不在學士院南也。唐學士多對浴堂殿。李絳之極論中官,柳公權之濡紙繼燭,皆其地也。然自《六典》以及呂《圖》皆無此一殿。石林葉氏曰:學士院北扉者,浴堂之南,便於應召,此恐未審也。學士院之北為翰林院,翰林院之北為少陽院。設或浴堂在此,亦為寢殿、三殿之所間隔,不容有北門可以與之相屬也。館本《唐圖》則有浴堂殿,而殿之位置乃在綾綺殿南也。綾綺者,《長安志》曰,在蓬萊殿東也。而夫學士院者,自在蓬來正西也。東西既已相絕,中間多有別殿,無由有門可以相為南北也。《長安志》嘗記浴堂門、浴堂殿、浴堂院矣,且曰文宗嘗於此殿召對鄭注,而於浴堂殿對學士焉。又別有浴堂院,亦同一處,可以知其必在大明矣,而不著其正在何地。故予意館《圖》所記在綾綺殿南者,是也。而元稹《承旨廳記》又有可證者,其說曰:乘輿奉郊廟,則承旨得乘廐馬,自浴殿由內朝以從。若外賓進見于麟德,則止直禁中以俟。夫內朝也者,紫宸殿也。唐之郊廟皆在都城之南,人主有事郊廟,若非自丹鳳門出,必由承天門出,決不向後迂出西銀台門也。則浴堂之可趨內朝也,內朝之必趨丹鳳門也,其理固已可必矣;又謂殿在蓬萊殿東,即與紫宸殿相屬,又可必矣。然則館《圖》位置,其與元稹所記殆相發揮,大可信也。至於外賓客見於麟德,則麟德並學士院東,則不待班從而可居院以待也。合二語以想事宜,則浴堂也必在紫宸殿東,而不在其西也。〉語之曰:「事有極異者,朕比不欲言之。〈語,牛倨翻。比,毗至翻。〉朕與鄭絪議敕從史歸上党,續征入朝。絪乃泄之于從史,使稱上黨乏糧,就食山東。為人臣負朕乃爾,將何以處之?」〈處,昌呂翻。〉對曰:「審如此,滅族有餘矣!然絪、從史必不自言,陛下誰從得之?」上曰:「吉甫密奏。」絳曰:「臣竊聞搢紳之論,稱絪為佳士,恐必不然。或者同列欲專朝政,〈朝,直遙翻。〉疾寵忌前,願陛下更熟察之,勿使人謂陛下信饞也!」上良久曰:「誠然,絪必不至此。非卿言,朕幾誤處分。」〈幾,居希翻。處,昌呂翻。分,扶問翻。〉 上又嘗從容問絳曰:〈從,千容翻。〉「諫官多謗訕朝政,皆無事實,朕欲謫其尤者一二人以儆其餘,何如?」對曰:「此殆非陛下之意,必有邪臣以壅蔽陛下之聰明者。人臣死生,系人主喜怒,敢發口諫者有幾!就有諫者,皆晝度夜思,朝刪暮減,比得上達,什無二三。〈度,徒洛翻。比,必利翻,及也。〉故人主孜孜求諫,猶懼不至,況罪之乎!如此,杜天下之口,非社稷之福也。」上善其言而止。 §12 群臣請上尊號曰睿聖文武皇帝;丙申,許之。 §13 盩厔尉、集賢校理白居易作樂府及詩百餘篇,規諷時事,流聞禁中;上見而悅之,召入翰林為學士。 §14 十二月,丙辰,上謂宰相曰:「太宗以神聖之資,群臣進諫者猶往復數四,況朕寡昧,自今事有違,卿當十論,無但一二而已。」 §15 丙寅,以高崇文同平章事,充邠寧節度、京西諸軍都統。〈《新志》曰:天寶末,置天下兵馬元帥,都統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使。都統之名始於此。〉 §16 山南東道節度使于頔憚上英威,為子季友求尚主;〈為,於偽翻。〉上以皇女普甯公主妻之。〈普甯郡公主。容州普寧郡。妻,七細翻。〉翰林學士李絳諫曰:「頔,虜族;〈頔,於謹之裔孫。謹之先于栗磾,本姓勿忸於氏,從拓跋氏起於代北,故絳雲然。〉季友,庶孼,不足以辱帝女,宜更擇高門美才。」〈更,工衡翻。〉上曰:「此非卿所知。」己卯,公主適季友,恩禮甚盛;頔出望外,大喜。頃之,上使人諷之入朝謝恩,頔遂奉詔。〈《考異》曰:《實錄》不見頔入朝月日,今因尚主終言之。〉 §17 是歲,李吉甫撰《元和國計簿》上之,〈上,時掌翻。〉總計天下方鎮四十八,州府二百九十五,縣千四百五十三。其鳳翔、鄜坊、邠甯、振武、涇原、銀夏、靈鹽、河東、易定、魏博、鎮冀、范陽、滄景、淮西、淄青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戶口外,〈鳳翔、鄜坊、邠甯、振武、涇原、銀夏、靈鹽、河東皆被邊,易定、魏博、鎮冀、范陽、滄景、淮西、淄青皆藩鎮世襲,故並不申戶口,納賦稅。夏,戶雅翻。〉每歲賦稅倚辦止於浙江東·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戶,比天寶稅戶四分減三。〈宋白曰:《國計簿》比較數:天寶州郡三百一十五,元和見管總二百九十五,比較天寶應供稅州郡計少九十七;天寶戶總八百三十八萬五千二百二十三,元和見在戶總二百四十四萬二百五十四,比較天寶數稅戶通計少百九十四萬四千六百九十九;天寶租稅、庸、調每年計錢、粟、絹、布、絲、綿約五千二百三十餘萬端、匹、屯、貫、石,元和兩稅、榷酒、斛㪷、鹽利、茶利總三千五百一十五萬一千二百二十八貫、石,比較天寶所入賦稅計少一千七百一十四萬八千七百七十貫、石。歙,書涉翻。〉天下兵仰給縣官者八十三萬餘人,〈仰,牛向翻。〉比天寶三分增一,大率二戶資一兵。其水旱所傷,非時調發,不在此數。〈水旱所傷,則量減賦稅。非時調發,則出於常賦之外。調,徒釣翻。〉 三年(戊子、八〇八) §1 春,正月,癸巳,群臣上尊號曰睿聖文武皇帝;赦天下。「自今長吏詣闕,無得進奉。」知樞密劉光琦〈代宗永泰中,置內樞密使,以宦者為之,初不置司局,但有屋三楹,貯文書而已。其職掌惟受表奏,於內中進呈。若人主有所處分,則宣付中書門下施行。後僖、昭時,楊複恭、西門季玄欲奪宰相權,乃於堂狀後帖黃,指揮公事。〉奏分遣諸使齎赦詣諸道,意欲分其饋遺,〈使,疏吏翻;下同。遺,唯季翻。〉翰林學士裴垍、李絳奏「敕使所至煩擾,不若但附急遞。」〈急遞,古之傳遽,馳驛兼程而行。〉上從之。光琦稱舊例,上曰:「例是則從之,苟為非是,奈何不改!」 §2 臨涇鎮將郝玼〈玼,音此,又且禮翻。〉以臨涇地險要,水草美,吐蕃將入寇,必屯其地,言于涇原節度使段佑,〈《考異》曰:《舊傳》作「段佐」,《新傳》作「佑」,今從《實錄》。〉奏而城之,自是涇原獲安。〈安、史亂後,原州沒於吐蕃,是後遂以臨涇為理所。〉 §3 二月,戊寅,咸安大長公主薨于回鶻。〈蓬州咸安郡。德宗貞元四年,咸安公主下嫁回鶻,見二百三十三卷。長,知亮翻。〉三月,回鶻騰裡可汗卒。 §4 癸巳,郇王總薨。〈總,上弟也。〉 §5 辛亥,禦史中丞盧坦奏彈前山南西道節度使柳晟、前浙東觀察使閻濟美違赦進奉。〈彈,唐幹翻。彈其違是年正月癸巳之赦也。《考異》曰:《舊·晟傳》曰:「罷鎮入朝,以違詔進奉為禦史元稹所劾;詔宥之。」今從《實錄》。《舊·濟美傳》:「自福建觀察使複為浙西觀察使。」《新傳》曰:「自福建觀察使徙浙西。」罷浙西也,方在道見詔而貢獻無所還,故帝為言之。今據《實錄》雲:「離越州後,方見赦文。」則是浙東。《新》、《舊傳》誤也。〉上召坦褒慰之,曰:「朕已釋其罪,不可失信。」坦曰:「赦令宣佈海內,陛下之大信也。晟等不畏陛下法,奈何存小信棄大信乎!」上乃命歸所進於有司。 §6 夏,四月,上策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舉人,伊闕尉牛僧孺、陸渾尉皇甫湜、〈陸渾縣,春秋陸渾戎所居也。東魏置伊川郡,領南陸渾縣,隋開皇初廢,改縣曰伏流,大業初改曰陸渾,唐屬洛州。〉前進士李宗閔皆指陳時政之失,無所避;〈李宗閔擢進士,調華州參軍,故曰前進士。〉吏部侍郎楊于陵、〈于,音烏。〉吏部員外郎韋貫之為考策官,貫之署為上第。上亦嘉之,詔【章:十二行本「詔」上有「乙丑」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雲無注本亦無。】中書優與處分。〈處,昌呂翻。分,扶問翻。〉李吉甫惡其言直,〈惡,烏路翻。〉泣訴於上,且言「翰林學士裴垍、王涯覆策。〈審考為覆。〉湜,涯之甥也,涯不先言;垍無所異同。」上不得已,罷垍、涯學士,垍為戶部侍郎,涯為都官員外郎,貫之為果州刺史。後數日,貫之再貶巴州刺史,涯貶虢州司馬。〈《舊志》:果州,至京師二千五百二十八裡;巴州,二千三百六十裡;虢州,四百二十裡。〉乙亥,以楊於陵為嶺南節度使,亦坐考策無異同也。僧孺等久之不調,〈調,徒釣翻。〉各從辟於藩府。僧孺,弘之七世孫;〈牛弘相隋。〉宗閔,元懿之玄孫;〈鄭王元懿,高祖之子。〉貫之,福嗣之六世孫;〈韋福嗣見一百八十二卷隋煬帝大業九年。韋貫之本名淳,避上名改焉。〉湜,睦州新安人也。〈新安,漢歙縣地。江左置新安郡,隋廢郡為縣,大業初改為雉山,唐文明元年複為新安,開元二十年改為還淳,永貞元年避上名改為清溪。此雲新安,史依舊縣名。〉 §7 丁醜,罷五月朔宣政殿朝賀。〈唐制,元正、冬至於正牙受朝賀。至貞元七年,敕每年五月一日禦宣政殿與文武百寮相見,京官九品以上,外官因朝奏在京者,並宜就列。本以五月一日陰生,臣子道長,君父道衰,非善月也,因創是日相見之儀。〉 §8 以荊南節度使裴均為右僕射。均素附宦官得貴顯,為僕射,自矜大。嘗入朝,踰位而立;中丞盧坦揖而退之,均不從。坦曰:「昔姚南仲為僕射,位在此。」均曰:「南仲何人?」坦曰:「是守正不交權幸者。」坦尋改右庶子。〈裴均惡之也。〉 §9 五月,翰林學士、左拾遺白居易上疏,以為:「牛僧孺等直言時事,恩獎登科,而更遭斥逐,並出為關外官,〈牛僧孺等從辟於藩府,故以為關外官。〉楊於陵等以考策敢收直言,裴垍等以覆策不退直言,皆坐譴謫。盧坦以數舉職事黜庶子。〈數,所角翻。〉此數人皆今之人望,天下視其進退以卜時之否臧者也。〈否,音鄙。〉一旦無罪悉疏棄之,上下杜口,眾心洶洶,陛下亦知之乎?且陛下既下詔征之直言,索之極諫,〈索,山客翻。〉僧孺等所對如此,縱未能推而行之,又何忍罪而斥之乎!昔德宗初即位,亦征直言極諫之士,策問天旱,穆質對雲:『兩漢故事,三公當免;蔔式著議,弘羊可烹。』德宗深嘉之,自畿尉擢為左補闕。〈京兆府除兩赤縣外,餘為畿縣。唐制,凡置都,其郭下縣為赤縣,餘縣亦為畿縣。〉今僧孺等所言未過於穆質,而遽斥之,臣恐非嗣祖宗之道也!」質,寧之子也。〈穆甯與顏真卿同討安祿山。〉 §10 丙午,冊回鶻新可汗為愛登裡囉汨密施合毗伽保義可汗。 §11 西原蠻酋長黃少卿請降;六月,癸亥,以為歸順州刺史。〈黃少卿反見二百三十四卷德宗貞元十年。〉 §12 沙陀勁勇冠諸胡,吐蕃置之甘州,〈沙陀降吐蕃見二百三十三卷貞元六年。冠,古玩翻。〉每戰,以為前鋒。回鶻攻吐蕃,取涼州;吐蕃疑沙陀貳於回鶻,欲遷之河外。沙陀懼,酋長朱邪盡忠與其子執宜謀複自歸於唐,〈複,扶又翻。〉遂帥部落三萬,循烏德鞬山而東。〈帥,讀曰率;下同。烏德鞬山在回鶻牙帳之西,甘州東北。史照曰:《唐曆》雲即郁督軍山,虜語兩音也。鞬,居言翻。〉行三日,吐蕃追兵大至,自洮水轉戰至石門,〈《水經注》:洮水至枹罕入河。枹罕,唐為河州。石門水在高平縣西八十裡,唐于此置石門關,在原州平高縣界。〉凡數百合;盡忠死,士眾死者太半。執宜帥其餘眾猶近萬人,騎三千,詣靈州降。〈近,其靳翻。《考異》曰:趙鳳《後唐懿組紀年錄》曰:「懿祖諱執宜,烈考諱盡忠,自曾祖入覲,複典兵於磧北。德宗貞元五年,回紇葛祿部及白眼突厥叛回紇忠貞可汗,附于吐蕃,因為鄉導,驅吐蕃之眾三十萬寇我北庭。烈考謂忠貞可汗曰:『吐蕃前年屠陷靈、鹽,聞唐天子欲與贊普和親,可汗數世有功,尚主,恩若驕兒,若贊普有寵于唐,則可汗必無前日之寵矣。』忠貞曰:『若之何?』烈考曰:『唐將楊襲古固守北庭,無路歸朝,今吐蕃、突厥並兵攻之,儻無援助,陷亡必矣。北庭既沒,次及于吾,可汗得無慮乎!』忠貞懼,乃命其將頡幹迦斯與烈考將兵援北庭。貞元六年,與吐蕃戰於磧口,頡幹迦斯不利而退。烈考牙於城下以援襲古,吐蕃攻圍經年,諸部繼沒。十二月,北庭之眾劫烈考降於吐蕃,由是舉族七千帳徙于甘州,臣事贊普。貞元十三年,回紇奉誠可汗收復涼州,大敗吐蕃之眾,或有間烈考於贊普者雲:『沙陀本回紇部人,今聞回紇強,必為內應。』贊普將遷烈考之牙於河外。時懿祖年已及冠,白烈考曰:『吾家世為唐臣,不幸陷虜,為他效命,反見猜嫌,不如乘其不意,複歸本朝。』烈考然之。貞元十七年,自烏德鞬山率其部三萬東奔。居三日,吐蕃追兵大至,自洮河轉戰至石門關,委曲三千里,凡數百戰,烈考戰沒,懿祖挾護靈輿,收合餘眾,至於靈州,猶有馬三千騎,勝兵一萬。時範希朝為河西、靈鹽節度使,聞懿祖至,自帥師蕃界,應接而歸,以事奏聞。德宗遣中使賜詔慰勞,賞錫數十萬,因於鹽州置陰山府,以懿祖為都督,授特進、驍衛將軍同正。憲宗即位,詔懿祖入覲。元和元年七月,帝自振武至長安,授特進、金吾衛將軍,留宿衛。時範希朝亦征為金吾上將軍。二年,吐蕃誘我黨項部,寇犯河西,天子覆命希朝為靈鹽節度,命懿祖將兵佐之。賊平,戍西受降城。」據《德宗實錄》,貞元十七年無沙陀歸國事。《範希朝傳》,德宗時為振武節度使,元和二年乃為朔方、靈鹽節度使,誘致沙陀。元和元年亦無沙陀朝見。《紀年錄》恐誤。今從《實錄》、《舊傳》、《新書》。〉靈鹽節度使范希朝聞之,自帥眾迎於塞上,置之鹽州,為市牛羊,廣其畜牧,善撫之。〈為,於偽翻。〉詔置陰山府,以執宜為兵馬使。未幾,盡忠弟葛勒阿波又帥眾七百詣希朝降;〈幾,居豈翻。〉詔以為陰山府都督。自是,靈鹽每有征討,用之所向皆捷,靈鹽軍益強。〈為沙陀強盛得中夏張本。〉 §13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14 以右庶子盧坦為宣歙觀察使。蘇強之誅也,〈蘇強,劉辟之壻也,元年,以逆黨誅。〉兄弘在晉州幕府,自免歸,人莫敢辟。坦奏:「弘有才行,不可以其弟故廢之,請辟為判官。」上曰:「向使蘇強不死,果有才行,猶可用也,〈行,下孟翻。〉況其兄乎!」坦到官,值旱饑,穀價日增,或請抑其價。坦曰:「宣、歙土狹穀少,所仰四方之來者;若價賤,則商船不復來,益困矣。」既而米鬥二百,商旅輻湊。【章:十二行本「湊」下有「民賴以生」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孔本同;張校同。】〈後人用此策以救荒者,盧坦發之也。仰,牛向翻。複,扶又翻。〉 §15 九月,庚寅,以于頔為司空,同平章事如故;加右僕射裴均同平章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淮南節度使王鍔入朝。鍔家巨富,厚進奉及賂宦官,求平章事。翰林學士白居易以【章:十二行本「以」上有「上言」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為:「宰相人臣極位,非清望大功不應授。昨除裴均,外議已紛然,〈裴均,亦要結宦官者也。〉今又除鍔,則如鍔之輩皆生冀望。若盡與之,則典章大壞,又不感恩;不與;則厚薄有殊,或生怨望。幸門一啟,無可奈何。且鍔在鎮五年,〈德宗貞元十九年,鍔為淮南帥。〉百計誅求,貨財既足,自入進奉。若除宰相,四方藩鎮皆謂鍔以進奉得之,競為刻剝,則百姓何以堪之!」事遂寢。〈《考異》:按《舊·李藩》、《權德輿傳》、《白居易集》、《李絳論事集》,皆有諫加王鍔平章事事。觀其辭意,各是一時。居易所論者,雲「淮南百姓,日夜無憀,」又雲「鍔歸鎮與在朝,望並不除宰相」,則是自淮南入朝未除河中時也。權、李同在中書受密旨,雲「可兼宰相」,則初除河中時也。《李司空論事》雲「至太原一二年間,財力贍足」,則是除太原以後六年十一月李絳作相前也。今附居易《疏》于初除太原之時。又《舊·鍔傳》雲在淮南四年,元和二年入朝。按《實錄》,鍔以貞元十九年鎮淮南。居易《狀》雲「五年誅求」,又雲「昨日裴均除平章事」,故置此。〉 §16 壬辰,加宣武節度使韓弘同平章事。 §17 丙申,以戶部侍郎裴垍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上雖以李吉甫故罷垍學士,〈是年四月,罷垍學士。〉然寵信彌厚,故未幾複擢為相。 初,德宗不任宰相,天下細務皆自決之,由是裴延齡輩得用事。上在藩邸,心固非之;及即位,選擢宰相,推心委之,嘗謂垍等曰:「以太宗、玄宗之明,猶藉輔佐以成其理,〈謂藉房、杜、姚、宋以成貞觀、開元之治也。理,治也。〉況如朕不及先聖萬倍者乎!」垍亦竭誠輔佐。上嘗問垍:「為理之要何先?」對曰:「先正其心。」舊制,民輸稅有三: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建中初定兩稅,貨重錢輕;是後貨輕錢重,民所出已倍其初,其留州、送使者,所在又降省估,就實估以重斂於民。〈省估者,都省所立價也。斂,力贍翻。〉及垍為相,奏:「天下留州、送使物,請一切用省估;其觀察使,先稅所理之州以自給,不足,然後許稅於所屬之州。」由是江、淮之民稍蘇息。先是,執政多惡諫官言時政得失,〈先,悉薦翻。惡,烏路翻。〉垍獨賞之。垍器局峻整,人不敢幹以私。嘗有故人自遠詣之,垍資給優厚,從容款狎。其人乘間求京兆判司,〈從,千容翻。間,古莧翻。凡州府諸曹參軍,皆謂之判司。〉垍曰:「公不稱此官,〈稱,尺證翻。〉不敢以故人之私傷朝廷至公。他日有盲宰相憐公者,不妨得之,垍則必不可。」 §18 戊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吉甫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考異》曰:《舊·吉甫傳》曰:「初,裴均為僕射,判度支,交結權幸,欲求宰相。先是制試直言極諫科,其中有譏刺時政,忤犯權幸者,因此均黨揚言皆執政敎指,冀以搖動吉甫,賴諫官李約、獨孤郁、李正辭、蕭俛密疏陳奏,帝意乃解。吉甫早歲知獎羊士諤,擢為監察禦史。又司封員外郎呂溫有詞藝,吉甫亦眷接之。竇群初拜禦史中丞,奏請士諤為侍御史,溫為郎中,知雜事。吉甫怒其不先關白,而所請又有超資者,持之數日不行,因而有隙。群遂伺得日者陳克明出入吉甫家,密捕以聞。憲宗詰之,無奸狀。吉甫以裴垍久在翰林,憲宗親信,必當大用,遂密薦垍代己,因自圖出鎮。其年九月,拜淮南節度使,在揚州,每有朝廷得失,皆密疏論列。」按牛僧孺等指陳時政之失,吉甫泣訴,故貶考覆官。裴均等雖欲為讒,若雲執政自敎指舉人詆時政之失,豈近人情邪!吉甫自以誣構鄭絪,貶斥裴垍等,蓋憲宗察見其情而疏薄之,故出鎮淮南。及子德裕秉政,掩先人之惡,改定《實錄》,故有此說耳。〉 §19 河中、晉絳節度使邠宣公杜黃裳薨。 §20 冬,十二月,庚戌,置行原州於臨涇,〈唐原州本治平高縣,廣德元年沒於吐蕃,涇原節度使馬璘表置行原州於靈台之百里城,貞元十九年徙治平涼,至是,徙治臨涇。宋白曰:臨涇,本隋之湫穀縣。〉以鎮將郝玼為刺史。〈玼,音此,且禮翻。〉 §21 南詔王異牟尋卒,子尋合勸立。 四年(己醜、八〇九) §1 春,正月,戊子,簡王遘薨。〈遘,代宗子。〉 §2 渤海康王嵩璘卒,子元瑜立,改元永德。 §3 南方旱饑。庚寅,命左司郎中鄭敬德等為江、淮、二浙、荊、湖、襄、鄂等道宣慰使,賑恤之。將行,上戒之曰:「朕宮中用帛一匹,皆籍其數,惟賙救百姓,則不計費,卿輩宜識此意,勿效潘孟陽飲酒遊山而已。」〈事見元年。〉 §4 給事中李藩在門下,制敕有不可者,即于黃紙後批之。〈批,匹迷翻。〉吏請更連素紙,藩曰:「如此,乃狀也,何名批敕!」裴垍薦藩有宰相器。上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絪循默取容,二月,丁卯,罷絪為太子賓客,擢藩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藩知無不言,上甚重之。 §5 河東節度使嚴綬,在鎮九年,〈貞元十七年,嚴綬鎮河東,見上卷。〉軍政補署一出監軍李輔光,綬拱手而已。裴垍具奏其狀,請以李墉代之。三月,乙酉,以綬為左僕射,以鳳翔節度使李墉為河東節度使。 §6 成德節度使王士真薨,其子副大使承宗自為留後。〈為討王承宗張本。〉河北三鎮,相承各置副大使,以嫡長為之,父沒則代領軍務。〈長,知兩翻。〉 §7 上以久旱,欲降德音,翰林學士李絳、白居易上言,〈《考異》曰:《李司空論事》及《居易集》皆有此奏,語雖小異,大指不殊,蓋同上奏耳。〉以為「欲令實惠及人,無如減其租稅。」又言「宮人驅使之餘,其數猶廣,事宜省費,物貴徇情。」〈宂食宮中,歲費給賜,則非省費矣。內多怨女,則非徇情矣。〉又請「禁諸道橫斂以充進奉。」又言「嶺南、黔中、福建風俗,多掠良人賣為奴婢,乞嚴禁止。」閏月,己酉,制降天下系囚,蠲租稅,出宮人,絕進奉,禁掠賣,皆如二人之請。己未,雨。絳表賀曰:「乃知憂先於事,故能無憂;〈先,悉薦翻。〉事至而憂,無救於事。」 §8 初,王叔文之党既貶,〈事始見上卷永貞元年。〉有詔,雖遇赦無得量移。〈量,音良。〉吏部尚書、鹽鐵轉運使李巽奏:「郴州司馬程異,吏才明辨,請以為楊子留後。」〈揚州揚子縣,自大曆以來,鹽鐵轉運使置巡院於此,故置留後。〉上許之。巽精于督察,吏人居千里之外,戰慄如在巽前。異句檢簿籍,又精於巽,卒獲其用。〈句,音鉤。為程異以理財進用張本。卒,子恤翻。〉 §9 魏征玄孫稠貧甚,以故第質錢于人,平盧節度使李師道請以私財贖出之。上命白居易草詔,居易奏言:「事關激勸,宜出朝廷。師道何人,敢掠斯美!望敕有司以官錢贖還後嗣。」上從之,出內庫錢二千緡贖賜魏稠,仍禁質賣。〈程大昌曰:魏征宅在丹鳳坊,直出南面永興坊內。《會要》曰:元和四年,上嘉魏征諫諍,詔訪其故居,則質賣已更數姓,析為九家矣。上出內庫錢二百萬贖之,以還其家,禁其質賣。〉 §10 王承宗叔父士則以承宗擅自立,恐禍及宗,與幕客劉棲楚俱自歸京師;〈《考異》曰:《舊傳》:「棲楚為吏鎮州,王承宗甚奇之。」今從《實錄》。〉詔以士則為神策大將軍。 §11 翰林學士李絳等奏曰:「陛下嗣膺大寶,四年於茲,而儲闈未立,典冊不行,是開窺覦之端,乖重慎之義,非所以承宗廟、重社稷也。伏望抑撝謙之小節,行至公之大典。」丁卯,制立長子鄧王甯為太子。甯,紀美人之子也。 §12 辛未,靈鹽節度使范希朝奏以太原【章:十二行本「原」下有「防秋」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兵六百人衣糧給沙陀;許之。 §13 夏,四月,山南東道節度使裴均恃有中人之助,於德音後進銀器千五百餘兩。〈是年正月,赦天下,禁無得進奉。〉翰林學士李絳、白居易等上言:「均欲以此嘗陛下,願卻之。」上遽命出銀器付度支。〈度,徒洛翻。〉既而有旨諭進奏院:「自今諸道進奉,無得申禦史台;有訪問者,輒以名聞。」白居易複以為言,〈《考異》曰:《居易集·奏狀》曰:「伏見六七日來,向外傳說,皆雲有進止,令宣與諸道進奏院:『自今已後,應有進奉,並不用申報禦史台;如有人勘問,便錄名奏來者。』內外相傳,不無驚怪。臣伏料此事多是虛傳,且有此聞,不敢不奏,」云云。又曰:「若此果虛,即望宣示中外,令知聖旨,使息虛聲。」按禁止進奉,前後制敕非一,不止於昨閏三月德音也。去年三月,柳晟、閻濟美違赦進奉,已為盧坦所彈。憲宗雲「濟美離越州,乃逢赦令,釋其罪。」今裴均所進,假使在德音前,亦赦後矣,又雲「赦書未到前已在道舍其過。」是則憲宗深惑於左右之言,外示不受獻,內實欲其來獻也。然則居易所聞,不為虛矣;若其虛,必辯明也。《實錄》及《李司空論事》皆以此為憲宗之美。今故直之。複,扶又翻。〉上不聽。 §14 上欲革河北諸鎮世襲之弊,乘王士真死,欲自朝廷除人;不從則興師討之。裴垍曰:「李納跋扈不恭,〈李納之罪,以興元赦令,遂蒙含貸。〉王武俊有功于國,〈謂與李抱真破朱滔也。〉陛下前許師道,〈言許李師道承襲。〉今奪承宗,沮勸違理,彼必不服。」由是議久不決。上以問諸學士,李絳等對曰:「河北不遵聲敎,誰不憤歎,然今日取之,或恐未能。成德自武俊以來,父子相承四十餘年,〈自建中三年王武俊始有恆冀,至是二十八年。〉人情貫習,不以為非。〈貫,讀曰慣。猶言慣熟。〉況承宗已總軍務,一旦易之,恐未必奉詔。又范陽、魏博、易定、淄青以地相傳,與成德同體,彼聞成德除人,必內不自安,陰相黨助,雖茂昭有請,亦恐非誠。【章:十二行本「誠」下有「所以然者」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張茂昭宿與王武俊有隙,故請代承宗。〉今國家除人代承宗,彼鄰道勸成,進退有利。若所除之人得入,彼則自以為功;若詔令有所不行,彼因潛相交結;在於國體,豈可遽休!須興師四面攻討,彼將帥則加官爵,士卒則給衣糧,按兵玩寇,坐觀勝負,而勞費之病盡歸國家矣。〈自大曆、貞元以來,用兵之弊正如此。〉今江、淮水,公私困竭,軍旅之事,殆未可輕議也。」 左軍中尉吐突承璀〈璀,七罪翻。〉欲希上意,奪裴垍權,自請將兵討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上疑未決」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宗正少卿李拭奏稱:「承宗不可不討。承璀親近信臣,宜委以禁兵,使統諸軍,誰敢不服!」上以拭狀示諸學士曰:「此奸臣也,知朕欲將承璀,故上此奏。卿曹記之,自今勿令得進用。」〈示諸學士者,蓋以此時凡入翰林者,即日輔佐之選也。故使知其姓名,勿得擬用。然帝知李拭之迎逢,而卒將承璀,何邪!欲將,即亮翻。上,時掌翻。〉 昭義節度使盧從史遭父喪,朝廷久未起複;從史懼,因承璀說上,〈說,式芮翻。〉請發本軍討承宗。壬辰,起複從史左金吾大將軍,余如故。 §15 初,平涼之盟,〈見二百三十二卷德宗貞元三年。〉副元帥判官路泌、會盟判官鄭叔矩皆沒於吐蕃。其後吐蕃請和,泌子隨三詣闕號泣上表,乞從其請;〈路隨表請和蕃,情切於其親也。號,戶刀翻。〉德宗以吐蕃多詐,不許。至是,吐蕃複請和,〈複,扶又翻。〉隨又五上表,詣執政泣請,裴垍、李藩亦言於上,請許其和;上從之。五月,命祠部郎中徐複使吐蕃。 §16 六月,以靈鹽節度使范希朝為河東節度使。朝議以沙陀在靈武,迫近吐蕃,〈朝,直遙翻。近,其靳翻。〉慮其反復,又部落眾多,恐長穀價,〈長,知兩翻。〉乃命悉從希朝詣河東。希朝選其驍騎千二百,號沙陀軍,置使以領之,而處其餘眾於定襄川。於是【章:十二行本「是」下有「朱邪」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執宜始保神武川之黃花堆。〈神武川在漢代郡桑幹縣界,後魏置神武郡,後周廢郡為神武縣,屬朔州。此時其地在馬邑善陽縣界。處,昌呂翻。〉 §17 左軍中尉吐突承璀領功德使,〈唐初,置寺觀監,天下僧、尼、道士、女官皆屬鴻臚寺。武后以僧尼屬祠部。開元十四年,以道士、女官屬宗正寺。天寶二載,以道士屬司封,崇玄館置大學士,以宰相為之,領兩京玄元宮及道院。貞元四年,崇玄館罷大學士,置左右街大功德使、東都功德使,修功德,使總僧尼之籍及功役。元和二年,以道士、女官屬左、右街功德使。〉盛修安國寺,〈《唐會要》:安國寺在長樂坊,景雲元年舍龍潛舊宅為寺,便以本封安國為名。程大昌曰:長樂坊在朱雀街東第四街。〉奏立聖德碑,高大一準《華嶽碑》,〈玄宗立《華岳碑》于華嶽祠前,高五十餘尺。華,戶化翻。〉先構碑樓,請敕學士撰文,且言「臣已具錢萬緡,欲酬之。」上命李絳為之,絳上言:「堯、舜、禹、湯,未嘗立碑自言聖德,惟秦始皇于巡遊所過,刻石高自稱述,未審陛下欲何所法!且敘修寺之美,不過壯麗觀遊,豈所以光益聖德!」上覽奏,承璀適在旁,上命曳倒碑樓。〈曳,讀作拽,音以列翻;史照音以制切,非。〉承璀言:「碑樓甚大,不可曳,請徐毀撤。」冀得延引,乘間再論,〈間,古莧翻。〉上厲聲曰:「多用牛曳之!」承璀乃不敢言。凡用百牛曳之,乃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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