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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六九 陳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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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昭陽協洽(癸未),盡柔兆閹茂(丙戌),凡四年。 世祖文皇帝天嘉四年(癸未,公元五六三年) 春,正月,齊以太子少傅魏收兼尚書右僕射。時齊主終日酣飲,朝事專委侍中高元海。元海庸俗,帝亦輕之;以收才名素盛,故用之。而收畏懦避事,尋坐阿縱,除名。 兗州刺史畢義雲作書與高元海,論敍時事。元海入宮,不覺遺之。給事中李孝貞得而奏之,帝由是疏元海,以孝貞兼中書舍人,徵義雲還朝。和士開復譖元海,帝以馬鞭箠元海六十,責曰:「汝昔敎我反,以弟反兄,幾許不義!以鄴城兵抗幷州,幾許無智!」出為兗州刺史。 甲申,周迪衆潰,脫身踰嶺,奔晉安,依陳寶應。官軍克臨川,獲迪妻子。寶應以兵資迪,留異又遣其子忠臣隨之。 虞寄與寶應書,以十事諫之曰:「自天厭梁德,英雄互起,人人自以為得之,然夷凶翦亂,四海樂推者,陳氏也。豈非曆數有在,惟天所授乎!一也。以王琳之強,侯瑱之力,進足以搖蕩中原,爭衡天下,退足以屈強江外,雄張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師,或資一士之說,琳則瓦解冰泮,投身異域,瑱則厥角稽顙,委命闕庭,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二也。今將軍以藩戚之重,東南之衆,盡忠奉上,戮力勤王,豈不勳高竇融,寵過吳芮,析珪判野,南面稱孤乎!三也。聖朝棄瑕忘過,寬厚得人,至於餘孝頃、潘純陀、李孝欽、歐陽頠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無纖芥。況將軍釁非張繡,罪異畢諶,當何慮於危亡,何失於富貴!四也。方今周、齊鄰睦,境外無虞,幷兵一向,匪朝伊夕,非劉、項競逐之機,楚、趙連從之勢;何得雍容高拱,坐論西伯哉!五也。且留將軍狼顧一隅,亟經摧衂,聲實虧喪,膽氣衰沮。其將帥首鼠兩端,唯利是視,孰能被堅執銳,長驅深入,繫馬埋輪,奮不顧命,以先士卒者乎!六也。將軍之強,孰如侯景?將軍之衆,孰如王琳?武皇滅侯景於前,今上摧王琳於後,此乃天時,非復人力。且兵革已後,民皆厭亂,其孰能棄墳墓,捐妻子,出萬死不顧之計,從將軍於白刃之間乎!七也。歷觀前古,子陽、季孟,傾覆相尋;餘善、右渠,危亡繼及。天命可畏,山川難恃。況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強弱逆順,可得侔乎!八也。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愛其親,豈能及物!留將軍身縻國爵,子尚王姬,猶且棄天屬而不顧,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豈能同憂共患,不背將軍者乎!至於師老力屈,懼誅利賞,必有韓、智晉陽之謀,張、陳井陘之勢。九也。北軍萬裡遠鬬,鋒不可當。將軍自戰其地,人多顧後;衆寡不敵,將帥不侔。師以無名而出,事以無機而動,以此稱兵,未知其利。十也。為將軍計,莫若絕親留氏,釋甲偃兵,一遵詔旨。方今藩維尚少,皇子幼沖,凡豫宗族,皆蒙寵樹。況以將軍之地,將軍之才,將軍之名,將軍之勢,而克脩藩服,北面稱臣,寧與劉澤同年而語其功業哉!寄感恩懷德,不覺狂言,斧鉞之誅,其甘如薺。」寶應覽書大怒。或謂寶應曰:「虞公病勢漸篤,言多錯謬。」寶應意乃小釋,亦以寄民望,故優容之。 周梁躁公侯莫陳崇從周主如原州。帝夜還長安,人竊怪其故,崇謂所親曰:「吾比聞術者言,晉公今年不利,車駕今忽夜還,不過晉公死耳。」或發其事。乙酉,帝召諸公於大德殿,面責崇,崇惶恐謝罪。其夜,塚宰護遣使將兵就崇第,逼令自殺,葬如常儀。 壬辰,以高州刺史黃法〈奭毛〉為南徐州刺史,臨川太守周敷為南豫州刺史。 周主命司憲大夫拓跋迪造大律十五篇。其制罪:一曰杖刑,自十至五十;二曰鞭刑,自六十至百;三曰徒刑,自一年至五年;四曰流刑,自二千五百里至四千五百里;五曰死刑,磬、絞、斬、梟、裂;凡二十五等。 庚戌,以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為江州刺史。 辛酉,周詔:「大塚宰晉國公,親則懿昆,任當元輔,自今詔誥及百司文書,並不得稱公名。」護抗表固讓。 三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齊詔司空斛律光督步騎二萬,築勳掌城於軹關;仍築長城二百里,置十二戍。 丙戌,齊以兼尚書右僕射趙彥深為左僕射。 夏,四月,乙未,周以柱國達奚武為太保。 周主將視學,以太傅燕國公於謹為三老。謹上表固辭,不許,仍賜以延年杖。戊午,帝幸太學。謹入門,帝迎拜於門屏之間,謹答拜。有司設三老席於中楹,南面。太師護升階,設幾,謹升席,南面憑幾而坐。大司馬豆盧寧升階,正舄。帝升階,立於斧扆之前,西面。有司進饌,帝跪設醬豆,親為之袒割。謹食畢,帝親跪授爵以酳。有司撤訖,帝北面立而訪道。謹起,立於席後,對曰:「木受繩則正,後從諫則聖。明王虛心納諫以知得失,天下乃安。」又曰:「去食去兵,信不可去;願陛下守信勿失。」又曰:「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則為善者日進,為惡者日止。」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願陛下三思而言,九慮而行,勿使有過。天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莫不知,願陛下慎之。」帝再拜受言,謹答拜。禮成而出。 司空侯安都恃功驕橫,數聚文武之士騎射賦詩,齋中賓客,動至千人。部下將帥,多不遵法度,檢問收攝,輒奔歸安都。上性嚴整,內銜之,安都弗之覺。每有表啟,封訖,有事未盡,開封自書之雲:「又啟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傾倚。常陪樂遊園禊飲,謂上曰:「何如作臨川王時?」上不應。安都再三言之。上曰:「此雖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訖,啟借供帳水飾,欲載妻妾於禦堂宴飲。上雖許之,意甚不懌。明日,安都坐於御座,賓客居羣臣位,稱觴上壽。會重雲殿災,安都帥將士帶甲入殿,上甚惡之,陰為之備。 及周迪反,朝議謂當使安都討之,而上更使吳明徹。又數遣臺使按問安都部下,檢括亡叛。安都遣其別駕周弘實自託於舍人蔡景歷,並問省中事。景歷錄其狀,具奏之,因希旨稱安都謀反。上慮其不受召,故用為江州。 五月,安都自京口還建康,部伍入于石頭。六月,帝引安都宴於嘉德殿,又集其部下將帥會于尚書朝堂,於坐收安都,囚於嘉德西省,又收其將帥,盡奪馬仗而釋之。因出蔡景歷表,以示於朝,乃下詔暴其罪惡,明日,賜死,宥其妻子,資給其喪。 初,高祖在京口,嘗與諸將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為壽,各稱功伐。高祖曰:「卿等悉良將也,而並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識闇,狎於下而驕於上;周侯交不擇人,而推心過差;侯郎慠誕而無厭,輕佻而肆志;並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 乙卯,齊主使兼散騎常侍崔子武來聘。 齊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和士開有寵於齊主,齊主外朝視事,或在內宴賞,須臾之間,不得不與士開相見,或累日不歸,一日數入;或放還之後,俄頃卽追,未至之間,連騎督趣,姦諂百端,寵愛日隆,前後賞賜,不可勝紀。每侍左右,言辭容止,極諸鄙褻;以夜繼晝,無復君臣之禮。常謂帝曰:「自古帝王,盡為灰土,堯舜、桀紂,竟復何異!陛下宜及少壯,極意為樂,縱橫行之,一日取快,可敵千年。國事盡付大臣,何慮不辦,無為自勤約也!」帝大悅。於是委趙彥深掌官爵,元文遙掌財用,唐邕掌外、騎兵,信都馮子琮、胡長粲掌東宮。帝三四日一視朝,書數字而已,略無所言,須臾罷入。長粲,僧敬之子也。 帝使士開與胡後握槊,河南康獻王孝瑜諫曰:「皇后天下之母,豈可與臣下接手!」孝瑜又言:「趙郡王叡,其父死於非命,不可親近。」由是叡及士開共譖之。士開言孝瑜奢僭,叡言「山東唯聞河南王,不聞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孝瑜竊與爾朱禦女言,帝聞之,大怒。庚申,頓飲孝瑜酒三十七盃。孝瑜體肥大,腰帶十圍,帝使左右婁子彥載以出,酖之於車,至西華門,煩躁投水而絕。贈太尉、錄尚書事。諸侯在宮中者,莫敢舉聲,唯河間王孝琬大哭而出。 秋,七月,戊辰,周主幸原州。 八月,辛醜,齊以三臺宮為大興聖寺。 九月,壬戌,廣州刺史陽山穆公歐陽頠卒,詔其子紇襲父爵位。 甲子,周主自原州登隴。 周迪復越東興嶺為寇,辛未,詔護軍章昭達將兵討之。 丙戌,周主如同州。 初,周人欲與突厥木杆可汗連兵伐齊,許納其女為後,遣禦伯大夫楊薦及左武伯大原王慶往結之。齊人聞之懼,亦遣使求婚於突厥,賂遺甚厚。木杆貪齊幣重,欲執薦等送齊。薦知之,責木杆曰:「太祖昔與可汗共敦鄰好,蠕蠕部落數千來降,太祖悉以付可汗使者,以快可汗之意。如何今日遽欲背恩忘義,獨不愧鬼神乎?」木杆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吾意決矣,當相與共平東賊,然後遣女。」薦等復命。 公卿請發十萬人擊齊,柱國楊忠獨以為得萬騎足矣。戊子,遣忠將步騎一萬,與突厥自北道伐齊,又遣大將軍達奚武帥步騎三萬,自南道出平陽,期會於晉陽。 冬,十一月,辛酉,章昭達大破周迪。迪脫身潛竄山谷,民相與匿之,雖加誅戮,無肯言者。 十二月,辛卯,周主還長安。 丙申,大赦。 章昭達進軍,度嶺,趣建安,討陳寶應,詔益州刺史余孝頃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諸軍自東道會之。 是歲,初祭始興昭烈王於建康,用天子禮。 周楊忠拔齊二十餘城。齊人守陘嶺之隘,忠擊破之。突厥木杆、地頭、步離三可汗以十萬騎會之。己酉,自恆州三道俱入。時大雪數旬,南北千餘裡,平地數尺。齊主自鄴倍道赴之,戊午,至晉陽。斛律光將步兵三萬屯平陽。己未,周師及突厥逼晉陽。齊主畏其強,戎服帥宮人欲東走避之。趙郡王叡、河間王孝琬叩馬諫。孝琬請委叡部分,必得嚴整。帝從之,命六軍進止皆取叡節度,而使幷州刺史段韶總之。 文帝天嘉五年(甲申,公元五六四年) 春,正月,庚申朔,齊主登北城,軍容甚整。突厥咎周人曰:「爾言齊亂,故來伐之。今齊人眼中亦有鐵,何可當耶!」 周人以步卒為前鋒,從西山下去城二裡許。諸將鹹欲逆擊之,段韶曰:「步卒力勢,自當有限。今積雪旣厚,逆戰非便,不如陳以待之。彼勞我逸,破之必矣。」旣至,齊悉其銳兵鼓譟而出。突厥震駭,引上西山,不肯戰,周師大敗而還。突厥引兵出塞,縱兵大掠,自晉陽以往七百餘裡,人畜無遺。段韶追之,不敢逼。突厥還至陘嶺,凍滑,乃鋪氈以度,胡馬寒瘦,膝已下皆無毛,比至長城,馬死且盡,截矟杖之以歸。 達奚武至平陽,未知忠退。斛律光與書曰:「鴻鵠已翔於寥廓,羅者猶視於沮澤。」武得書,亦還。光逐之,入周境,獲二千餘口而還。 光見帝於晉陽,帝以新遭大寇,抱光頭而哭。任城王湝進曰:「何至於此!」乃止。 初,齊顯祖之世,周人常懼齊兵西渡,每至冬月,守河椎冰。及世祖卽位,嬖倖用事,朝政漸紊,齊人椎冰以備周兵之逼。斛律光憂之,曰:「國家常有吞關、隴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翫聲色乎!」 辛巳,上祀南郊。 二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初,齊顯祖命羣官刊定魏麟趾格為齊律,久而不成。時軍國多事,決獄罕依律文,相承謂之「變法從事」。世祖卽位,思革其弊,乃督修律令者,至是而成,律十二篇,令四十卷。其刑名有五:一曰死,重者轘之,次梟首,次斬,次絞;二曰流,投邊裔為兵;三曰刑,自五歲至一歲;四曰鞭,自百至四十;五曰杖,自三十至十;凡十五等。其流外官及老、小、閹、癡並過失應贖者,皆以絹代金。三月,辛酉,班行之,因大赦。是後為吏者始守法令。又敕仕門子弟常講習之,故齊人多曉法。 又令民十八受田輸租調,二十充兵,六十免力役,六十六還田,免租調。一夫受露田八十畝,婦人四十畝,奴婢依良人,牛受六十畝。大率一夫一婦調絹一匹,綿八兩,墾租二石,義租五鬥;奴婢準良人之半;牛調二尺,墾租一鬥,義租五升。墾租送臺,義租納郡以備水旱。 己巳,齊羣盜田子禮等數十人,共劫太師彭城景思王浟為主,詐稱使者,徑向浟第,至內室,稱敕,牽浟上馬,臨以白刃,欲引向南殿,浟大呼不從,盜殺之。 庚辰,周初令百官執笏。 齊以斛律光為司徒,武興王普為尚書左僕射。普,歸彥之兄子也。甲申,以馮翊王潤為司空。 夏,四月,辛卯,齊主使兼散騎常侍皇甫亮來聘。 庚子,周主遣使來聘。 癸卯,周以鄧公河南竇熾為大宗伯。五月,壬戌,封世宗之子賢為畢公。 甲子,齊主還鄴。 壬午,齊以趙郡王叡為錄尚書事,前司徒婁叡為太尉。甲申,以段韶為太師。丁亥,以任城王湝為大將軍。 壬辰,齊主如晉陽。 周以太保達奚武為同州刺史。 六月,齊主殺樂陵王百年。時白虹暈日再重,又橫貫而不達,赤星見,齊主欲以百年厭之。會博陵人賈德胄敎百年書,百年嘗作數敕字,德胄封以奏之。帝發怒,使召百年。百年自知不免,割帶玦留與其妃斛律氏,見帝於涼風堂。使百年書敕字,驗與德胄所奏相似,遣左右亂捶之,又令曳之遶堂行且捶,所過血皆遍地,氣息將盡,乃斬之,棄諸池,池水盡赤。妃把玦哀號不食,月餘亦卒,玦猶在手,拳不可開;其父光自擘之,乃開。 庚寅,周改禦伯為納言。 初,周太祖之從賀拔嶽在關中也,遣人迎晉公護於晉陽。護母閻氏及周主之姑皆留晉陽,齊人以配中山宮。及護用事,遣間使入齊求之,莫知音息。齊遣使者至玉壁,求通互市。護欲訪求母、姑,使司馬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與之言,使者甚悅。勳州刺史韋孝寬獲關東人,復縱之,因致書為言西朝欲通好之意。是時,周人以前攻晉陽不得志,謀與突厥再伐齊。齊主聞之,大懼,許遣護母西歸,且求通好,先遣其姑歸。 秋,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周遣柱國楊忠會突厥伐齊,至北河而還。 戊子,周以齊公憲為雍州牧,宇文貴為大司徒。九月,丁巳,以衞公直為大司空。追錄佐命元功,封開府儀同三司隴西公李昞為唐公,太馭中大夫長樂公若干鳳為徐公。昞,虎之子;鳳,惠之子也。 乙丑,齊主封其子綽為南陽王,儼為東平王。儼,太子之母弟也。 突厥寇齊幽州,衆十餘萬,入長城,大掠而還。 周皇姑之歸也,齊主遣人為晉公護母作書,言護幼時數事,又寄其所著錦袍,以為信驗。且曰:「吾屬千載之運,蒙大齊之德,矜老開恩,許得相見。禽善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今復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蹔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飢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於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旣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繫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 護得書,悲不自勝。復書曰:「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如此不孝!子為公侯,母為俘隸,暑不見母暑,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飢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耳!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德音,磨敦、四姑,並許矜放。初聞此旨,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齊朝霈然之恩,旣已霑洽,有家有國,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過今恩;負山載嶽,未足勝荷。」 齊人留護母,使更與護書,邀護重報,往返再三。時段韶拒突厥軍於塞下,齊主使黃門徐世榮乘傳齎周書問韶。韶以「周人反覆,本無信義,比晉陽之役,其事可知。護外託為相,其實主也。旣為母請和,不遣一介之使。若據移書,卽送其母,恐示之以弱。不如且外許之,待和親堅定,然後遣之未晚。」齊主不聽,卽遣之。 閻氏至周,舉朝稱慶,周主為之大赦。凡所資奉,窮極華盛。每四時伏臘,周主帥諸親戚行家人之禮,稱觴上壽。 突厥自幽州還,留屯塞北,更集諸部兵,遣使告周,欲與共擊齊如前約。閏月,乙巳,突厥寇齊幽州。 晉公護新得其母,未欲伐齊;恐負突厥約,更生邊患,不得已,徵二十四軍及左右廂散隸秦、隴、巴、蜀之兵並羌、胡內附者,凡二十萬人。冬,十月,甲子,周主授護斧鉞於廟庭;丁卯,親勞軍於沙苑;癸酉,還官。 護軍至潼關,遣柱國尉遲迥帥精兵十萬為前鋒,趣洛陽,大將軍權景宣帥山南之兵趣懸瓠,少師楊檦出軹關。 周迪復出東興,宣城太守錢肅鎮東興,以城降迪。吳州刺史陳詳將兵擊之,詳兵大敗,迪衆復振。 南豫州刺史西豐脫侯周敷帥所部擊之,至定川,與迪對壘。迪紿敷曰:「吾昔與弟戮力同心,豈規相害!今願伏罪還朝,因弟披露心腑,先乞挺身共盟。」敷許之,方登壇,為迪所殺。 陳寶應據晉安、建安二郡,水陸為柵,以拒章昭達。昭達與戰,不利,因據上流,命軍士伐木為筏,施拍其上。會大雨江漲,昭達放筏衝寶應水柵,盡壞之,又出兵攻其步軍。方合戰,上遣將軍餘孝頃自海道適至,幷力乘之。十一月,己醜,寶應大敗,逃至莆口,謂其子曰:「早從虞公計,不至今日。」昭達追擒之,並擒留異及其族黨,送建康,斬之。異子貞臣以尚主得免,寶應賓客皆死。 上聞虞寄嘗諫寶應,命昭達禮遣詣建康。旣見,勞之曰:「管寧無恙?」以為衡陽王掌書記。 周晉公護進屯弘農。尉遲迥圍洛陽,雍州牧齊公憲、同州刺史達奚武、漢州總管王雄軍於邙山。 戊戌,齊主遣兼散騎常侍劉逖來聘。 初,周楊檦為邵州刺史,鎮捍東境二十餘年,數與齊戰,未嘗不捷,由是輕之。旣出軹關,獨引兵深入,又不設備。甲辰,齊太尉婁叡將兵奄至,大破檦軍,檦遂降齊。 權景宣圍懸瓠,十二月,齊豫州道行臺、豫州刺史太原王士良、永州刺史蕭世怡並以城降之。景宣使開府郭彥守豫州,謝徹守永州,送士良、世怡及降卒千人於長安。 周人為土山、地道以攻洛陽,三旬不克。晉公護命諸將塹斷河陽路,遏齊救兵,然後同攻洛陽;諸將以為齊兵必不敢出,唯張斥候而已。 齊遣蘭陵王長恭、大將軍斛律光救洛陽,畏周兵之強,未敢進。齊主召幷州刺史段韶,謂曰:「洛陽危急,今欲遣王救之。突厥在北,復須鎮禦,如何?」對曰:「北虜侵邊,事等疥癬。今西鄰闚逼,乃腹心之病,請奉詔南行。」齊主曰:「朕意亦爾。」乃令韶督精騎一千發晉陽。丁巳,齊主亦自晉陽赴洛陽。 己未,齊太宰平原靖翼王淹卒。 段韶自晉陽行,五日濟河,會連日陰霧,壬戌,韶至洛陽,帥帳下三百騎,與諸將登邙阪,觀周軍形勢。至太和谷,與周軍遇,韶卽馳告諸營,追集騎士,結陳以待之。韶為左軍,蘭陵王長恭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周人不意其至,皆忷懼。韶遙謂周人曰:「汝宇文護纔得其母,遽來為寇,何也?」周人曰:「天遣我來,有何可問!」韶曰:「天道賞善罰惡,當遣汝送死來耳!」 周人以步兵在前,上山逆戰。韶且戰且卻以誘之;待其力弊,然後下馬擊之。周師大敗,一時瓦解,投墜溪谷死者甚衆。 蘭陵王長恭以五百騎突入周軍,遂至金墉城下。城上人弗識,長恭免胄示之面,乃下弩手救之。周師在城下者亦解圍遁去,委棄營幕,自邙山至穀水,三十裡中,軍資器械,彌滿川澤。唯齊公憲、達奚武及庸忠公王雄在後,勒兵拒戰。 王雄馳馬衝斛律光陳,光退走,雄追之。光左右皆散,唯餘一奴一矢。雄按矟不及光者丈餘,謂光曰:「吾惜爾不殺,當生將爾見天子。」光射雄中額,雄抱馬走,至營而卒。軍中益懼。 齊公憲拊循督勵,衆心小安。至夜,收軍,憲欲待明更戰。達奚武曰:「洛陽軍散,人情震駭,若不因夜速還,明日欲歸不得。武在軍久,備見形勢;公少年未經事,豈可以數營士卒委之虎口乎!」乃還。權景宣亦棄豫州走。 丁卯,齊主至洛陽。己巳,以段韶為太宰,斛律光為太尉,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壬申,齊主如虎牢,遂自滑臺如黎陽,丙子,至鄴。 楊忠引兵出沃野,應接突厥,軍糧不給,諸軍憂之,計無所出。忠乃招誘稽胡酋長鹹在坐,詐使河州刺史王傑勒兵鳴鼓而至,曰:「大塚宰已平洛陽,欲與突厥共討稽胡之不服者。」坐者皆懼,忠慰諭而遣之。於是諸胡相帥饋輸,車糧填積。屬周師罷歸,忠亦還。 晉公護本無將略,是行也,又非本心,故無功,與諸將稽首謝罪。周主慰勞罷之。 是歲,齊山東大水,飢死者不可勝計。 宕昌王梁彌定屢寇周邊,周大將軍田弘討滅之,以其地置宕州。 文帝天嘉六年(乙酉,公元五六五年) 春,正月,癸卯,齊以任城王湝為大司馬。 齊主如晉陽。 二月,辛醜,周遣陳公純、許公貴、神武公竇毅、南陽公楊薦等備皇后儀衞行殿,並六宮百二十人,詣突厥可汗牙帳逆女。毅,熾之兄子也。 丙寅,周以柱國安武公李穆為大司空,綏德公陸通為大司寇。 壬申,周主如岐州。 夏,四月,甲寅,以安成王頊為司空。 頊以帝弟之重,勢傾朝野。直兵鮑僧叡,恃頊勢為不法,禦史中丞徐陵為奏彈之,從南臺官屬引奏案而入。上見陵章服嚴肅,為斂容正坐。陵進讀奏版,時頊在殿上侍立,仰視上,流汗失色,陵遣殿中禦史引頊下殿。上為之免頊侍中、中書監,朝廷肅然。 丙午,齊大將軍東安王婁叡坐事免。 齊著作郎祖珽,有文學,多技藝,而疏率無行。嘗為高祖中外府功曹,因宴失金叵羅,於珽髻上得之;又坐詐盜官粟三千石,鞭二百,配甲坊。顯祖時,珽為祕書丞,盜華林遍略,及有他贓,當絞,除名為民。顯祖雖憎其數犯法,而愛其才伎,令直中書省。 世祖為長廣王,珽為胡桃油獻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徵夢殿下乘龍上天。」王曰:「若然,當使兄大富貴。」及卽位,擢拜中書侍郎,遷散騎常侍。與和士開共為姦諂。 珽私說士開曰:「君之寵幸,振古無比。宮車一日晚駕,欲何以克終?」士開因從問計。珽曰:「宜說主上雲:『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今宜令皇太子早踐大位,以定君臣之分。』若事成,中宮、少主必皆德君,此萬全之計也。請君微說主上令粗解,珽當自外上表論之。」士開許諾。 會有彗星見。太史奏雲:「彗,除舊布新之象,當有易主。」珽於是上書言:「陛下雖為天子,未為極貴,宜傳位東宮,且以上應天道。」並上魏顯祖禪子故事。齊主從之。 丙子,使太宰段韶持節奉皇帝璽綬,傳位於太子緯。太子卽皇帝位於晉陽宮,大赦,改元天統。又詔以太子妃斛律氏為皇后。於是羣公上世祖尊號為太上皇帝,軍國大事鹹以聞。使黃門侍郎馮子琮、尚書左丞胡長粲輔導少主,出入禁中,專典敷奏。子琮,胡後之妹夫也。 祖珽拜祕書監,加儀同三司,大被親寵,見重二宮。 丁醜,齊以賀拔仁為太師,侯莫陳相為太保,馮翊王潤為司徒,趙郡王叡為司空,河南王孝琬為尚書令。戊寅,以瀛州刺史尉粲為太尉,斛律光為大將軍,東安王婁叡為太尉,尚書僕射趙彥深為左僕射。 五月,突厥遣使至齊,始與齊通。 六月,己巳,齊主使兼散騎常侍王季高來聘。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上遣都督程靈洗自鄱陽別道擊周迪,破之。迪與麾下十餘人竄於山穴中,日月浸久,從者亦稍苦之。後遣人潛出臨川市魚鮭,臨川太守駱牙執之,令取迪自效,因使腹心勇士隨之入山。其人誘迪出獵,勇士伏於道傍,出斬之。丙戌,傳首至建康。 庚寅,周主如秦州;八月,丙子,還長安。 己卯,立皇子伯固為新安王,伯恭為晉安王,伯仁為廬陵王,伯義為江夏王。 冬,十月,辛亥,周以函穀關城為通洛防,以金州刺史賀若敦為中州刺史,鎮函穀。 敦恃才負氣,顧其流輩皆為大將軍,敦獨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軍而返,謂宜受賞,翻得除名,對臺使出怨言。晉公護怒,徵還,逼令自殺。臨死,謂其子弼曰:「吾志平江南,今而不果,汝必成吾志。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錐刺弼舌出血以誡之。 十一月,癸未,齊太上皇至鄴。 齊世祖之為長廣王也,數為顯祖所捶,心常銜之。顯祖每見祖珽,常呼為賊,故珽亦怨之;且欲求媚於世祖,乃說世祖曰:「文宣狂暴,何得稱『文』?旣非創業,何得稱『祖』?若文宣為祖,陛下萬歲後當何所稱?」帝從之。己醜,改諡太祖獻武皇帝廟號高祖,獻明皇后為武明皇后。令有司更議文宣諡號。 十二月,乙卯,封皇子伯禮為武陵王。 壬戌,齊上皇如晉陽。 庚午,齊改諡文宣皇帝為景烈皇帝,廟號威宗。 文帝天康元年(丙戌,公元五六六年) 春,正月,己卯,日有食之。 癸未,周大赦,改元天和。 辛卯,齊主祀圜丘;癸巳,祫太廟。 丙申,齊以吏部尚書尉瑾為右僕射。 己亥,周主耕藉田。 庚子,齊主如晉陽。 周遣小載師杜杲來聘。 二月,庚戌,齊上皇還鄴。 丙子,大赦,改元。 三月,己卯,以安成王頊為尚書令。 丙午,周主祀南郊。夏,四月,辛亥,大雩。 上不豫,臺閣衆事,並令尚書僕射到仲舉、五兵尚書孔奐共決之。奐,琇之之曾孫也。疾篤,奐、仲舉與司空 尚書令 揚州刺史安成王頊、吏部尚書袁樞、中書舍人劉師知入侍醫藥。樞,君正之子也。太子伯宗柔弱,上憂其不能守位,謂頊曰:「吾欲遵太伯之事。」頊拜伏泣涕,固辭。上又謂仲舉、奐等曰:「今三方鼎峙,四海事重,宜須長君。朕欲近則晉成,遠隆殷法,卿等宜遵此意。」孔奐流涕對曰:「陛下禦膳違和,痊復非久。皇太子春秋鼎盛,聖德日躋。安成介弟之尊,足為周旦。若有廢立之心,臣等愚誠,不敢聞詔。」上曰:「古之遺直,復見於卿。」乃以奐為太子詹事。 臣光曰:夫臣之事君,宜將順其美,正救其惡。孔奐在陳,處腹心之重任,決社稷之大計,苟以世祖之言為不誠,則當如竇嬰面辯,袁盎廷爭,防微杜漸以絕覬覦之心。以為誠邪,則當請明下詔書,宣告中外,使世祖有宋宣之美,高宗無楚靈之惡。不然,謂太子嫡嗣,不可動搖,欲保輔而安全之,則當盡忠竭節,如晉之荀息,趙之肥義。柰何於君之存,則逆探其情而求合焉;及其旣沒,則權臣移國而不能救,嗣主失位而不能死!斯乃姦諛之尤者,而世祖謂之遺直,以託六尺之孤,豈不悖哉! 癸酉,上殂。 上起自艱難,知民疾苦。性明察儉約,每夜刺閨取外事分判者,前後相續。敕傳更籤於殿中者,必投籤於階石之上,令鎗然有聲,曰:「吾雖眠,亦令驚覺。」 太子卽位,大赦。五月,己卯,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乙酉,齊以兼尚書左僕射武興王普為尚書令。 吐谷渾龍涸王莫昌帥部落附于周,以其地為扶州。 庚寅,以安成王頊為驃騎大將軍、司徒、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丁酉,以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度為司空,以吏部尚書袁樞為左僕射,吳興太守沈欽為右僕射,禦史中丞徐陵為吏部尚書。 陵以梁末以來,選授多濫,乃為書示衆曰:「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荊州之禍敗,故使官方,窮此紛雜。永安之時,聖朝草創,白銀難得,黃劄易營,權以官階,代於錢絹。致令員外、常侍,路上比肩,諮議、參軍,市中無數,豈是朝章固應如此!今衣冠禮樂,日富年華,何可猶作舊意,非理望也!」衆鹹服之。 己亥,齊立上皇子弘為齊安王,仁固為北平王,仁英為高平王,仁光為淮南王。 六月,齊遣兼散騎常侍韋道儒來聘。 丙寅,葬文皇帝于永寧陵,廟號世祖。 秋,七月,戊寅,周築武功等諸城以置軍士。 丁酉,立妃王氏為皇后。 八月,齊上皇如晉陽。 周信州蠻冉令賢、向五子王等據巴峽反,攻陷白帝,黨與連結二千餘裡。周遣開府儀同三司元契、趙剛等前後討之,終不克。九月,詔開府儀同三司陸騰督開府儀同三司王亮、司馬裔討之。 騰軍於湯口,令賢於江南據險要,置十城,遠結涔陽蠻為聲援,自帥精卒固守水邏城。騰召諸將問計,皆欲先取水邏,後攻江南。騰曰:「令賢內恃水邏金湯之固,外託涔陽輔車之援,資糧充實,器械精新。以我懸軍,攻其嚴壘,脫一戰不克,更成其氣。不如頓軍湯口,先取江南,翦其羽毛,然後進軍水邏,此制勝之術也。」乃遣王亮帥衆渡江,旬日,拔其八城,捕虜及納降各千計。遂間募驍勇,數道進攻水邏。蠻帥冉伯犂、冉安西素與令賢有仇,騰說誘,賂以金帛,使為鄉導。水邏之旁有石勝城,令賢使其兄子龍真據之。騰密誘龍真,龍真遂以城降。水邏衆潰,斬首萬餘級,捕虜萬餘口。令賢走,追獲,斬之。騰積骸於水邏城側為京觀,是後羣蠻望之,輒大哭,不敢復叛。 向五子王據石墨城,使其子寶勝據雙城。水邏旣平,騰頻遣諭之,猶不下。進擊,皆擒之,盡斬諸向酋長,捕虜萬餘戶。 信州舊治白帝,騰徙之於八陳灘北,以司馬裔為信州刺史。 小吏部隴西辛昂,奉使梁、益,且為騰督軍糧。時臨、信、楚、合等州,民多從亂,昂諭以禍福,赴者如歸。乃令老弱負糧,壯夫拒戰,鹹樂為用。使還,會巴州萬榮郡民反,攻圍郡城,遏絕山路。昂謂其徒曰:「凶狡猖狂,若待上聞,孤城必陷。苟利百姓,專之可也。」遂募通、開二州,得三千人。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直趣賊壘。賊以為大軍至,望風瓦解,一郡獲全。周朝嘉之,以為渠州刺史。 冬,十月,齊以侯莫陳相為大傅,任城王湝為太保,婁叡為大司馬,馮翊王潤為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韓祖念為司徒。 庚申,帝享太廟。 十一月,乙亥,周遣使來弔。 丙戌,周主行視武功等新城;十二月,庚申,還長安。 齊河間王孝琬怨執政,為草人而射之。和士開、祖珽譖之於上皇曰:「草人以擬聖躬也。又,前突厥至幷州,孝琬脫兜鍪抵地,雲:『我豈老嫗,須著此物!』此言屬大家也。又,魏世謠言:『河南種穀河北生,白楊樹上金雞鳴。』河南、北者,河間也。孝琬將建金雞大赦耳。」上皇頗惑之。 會孝琬得佛牙,置第內,夜有光。上皇聞之,使搜之,得填庫矟幡數百,上皇以為反具,收訊。諸姬有陳氏者,無寵,誣孝琬雲:「孝琬常畫陛下像而哭之。」其實世宗像也。上皇怒,使武衞赫連輔玄倒鞭撾之。孝琬呼叔,上皇曰:「何敢呼我為叔!」孝琬曰:「臣神武皇帝嫡孫,文襄皇帝嫡子,魏孝靜皇帝之甥,何為不得呼叔!」上皇愈怒,折其兩脛而死。 安德王延宗哭之,淚赤。又為草人,鞭而訊之曰:「何故殺我兄!」奴告之,上皇覆延宗於地,馬鞭鞭之二百,幾死。 是歲,齊賜侍中、中書監元文遙姓高氏,頃之,遷尚書左僕射。 魏末以來,縣令多用廝役,由是士流恥為之。文遙以為縣令治民之本,遂請革選,密擇貴遊子弟,發敕用之;猶恐其披訴,悉召之集神武門,令趙郡王叡宣旨唱名,厚加尉諭而遣之。齊之士人為縣自此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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