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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大圜傳


  蕭大圜,字仁顯,梁簡文帝之子也。幼而聰敏,神情俊悟。年四歲,能誦《三都賦》及《孝經》、《論語》。七歲居母喪,便有成人之性。梁大寶元年,封樂梁郡王,邑二千戶,除宣惠將軍、丹陽尹。屬侯景肆虐,簡文見弑,大圜潛遁獲免。明年,景平,大圜歸建康。時既喪亂之後,無所依託,乃寓居善覺佛寺。人有以告王僧辯者。僧辯乃給船餼,得往江陵。梁元帝見之甚悅,賜以越衫胡帶等。改封晉熙郡王,邑二千戶,除甯遠將軍、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時梁元帝既有克復之功,而大圜兄汝南王大封等猶未通謁。梁元帝性既忌刻,甚恨望之。乃謂大圜曰:「汝兩兄久不出,汝可以意召之。」大圜即日曉諭兩兄,相繼出謁,元帝乃安之。大圜以世多故,恐讒訴生焉,乃屏絕人事。門客左右不過三兩人,不妄遊狎。兄姊之間,止箋疏而已。恒以讀《詩》、《禮》、《書》、《易》為事。元帝嘗自問《五經》要事數十條,大圜辭約指明,應答無滯。元帝甚歎美之。因曰:「昔河間好學,爾既有之,臨淄好文,爾亦兼之。然有東平為善,彌高前載,吾重之愛之,爾當效焉。」及於謹軍至,元帝乃令大封充使請和,大圜副焉,其實質也。出至軍所,信宿,元帝降。

  魏恭帝二年,客長安,太祖以客禮待之。保定二年,詔曰:「梁汝南王蕭大封、晉熙王蕭大圜等,梁國子孫,宜存優禮,式遺茅土,實允舊章。大封可封晉陵縣公,大圜封始寧縣公,邑各一千戶。」尋加大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並賜田宅、奴婢、牛馬、粟帛等。俄而開麟趾殿,招集學士。大圜預焉。《梁武帝集》四十卷,《簡文集》九十卷,各止一本,江陵平後,並藏秘閣。大圜既入麟趾,方得見之。乃手寫二集,一年並畢。識者稱歎之。

  大圜深信因果,心安閒放。嘗言之曰:

  拂衣褰裳,無吞舟之漏網;掛冠懸節,慮我志之未從。儻獲展禽之免,有美慈明之進。如蒙北叟之放,實勝濟南之征。其故何哉?夫閭閻者有優遊之美,朝廷者有簪佩之累,蓋由來久矣。留侯追蹤于松子,陶朱成術于辛文,良有以焉。況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

  豈如知足知止,蕭然無累。北山之北,棄絕人間,南山之南,超逾世網。面修原而帶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築蝸舍于叢林,構環堵于幽薄。近瞻煙霧,遠睇風雲。藉纖草以蔭長松,結幽蘭而援芳桂。仰翔禽於百仞,俯泳鱗於千尋。果園在後,開窗以臨花卉;蔬圃居前,坐簷而看灌甽。二頃以供饘粥,十畝以給絲麻。侍兒五三,可充紝織;家僮數四,足代耕耘。沽酪牧羊,協潘生之志;畜雞種黍,應莊叟之言。獲菽尋汜氏之書,露葵征尹君之錄。烹羔豚而介春酒,迎伏臘而候歲時。披良書,探至賾,歌纂纂,唱烏烏,可以娛神,可以散慮。有朋自遠,揚榷古今。田畯相過,劇談稼穡。斯亦足矣,樂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憂責。豈若蹙足入絆,申脰就羈,遊帝王之門,趨宰衡之勢。不知飄塵之少選,寧覺年祀之斯須。萬物營營,靡存其意,天道昧昧,安可問哉。

  嗟乎!人生若浮雲朝露,寧俟長繩系景,實不願之。執燭夜遊,驚其迅邁。百年何幾,擎跽曲拳,四時如流,俯眉躡足。出處無成,語默奚當。非直丘明所恥,抑亦宣尼恥之。

  建德四年,除滕王逌友。逌嘗問大圜曰:「吾聞湘東王作《梁史》,有之乎?餘傳乃可抑揚,帝紀奚若?隱則非實,記則攘羊。」對曰:「言者之妄也。如使有之,亦不足怪。昔漢明為《世祖紀》,章帝為《顯宗紀》,殷鑒不遠,足為成例。且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彰于四海,安得而隱之?如有不彰,亦安得而不隱?蓋子為父隱,直在其中;諱國之惡,抑又禮也。」逌乃大笑。

  其後大軍東討,攻拔晉州。或問大圜曰:「齊遂克不?」對曰:「高歡昔以晉州肇基偽跡,今本既拔矣,能無亡乎。所謂以此始者必以此終也。」居數月,齊氏果滅。聞者以為知言。宣政元年,增邑通前二千二百戶。隋開皇初,拜內史侍郎,出為西河郡守。尋卒。

  大圜性好學,務於著述。撰《梁舊事》三十卷,《寓記》三卷、《士喪儀注》五卷、《要決》兩卷,並文集二十卷。大封位至開府儀同三司。大象末,為陳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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