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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聖四年九月(3)


  癸酉,詣中太一宮,為民祈福燒香。

  戶部言:「諸軍時暫差出,特給口食米豆,不得以別色斛鬥充折。如願請見錢者,據在市新米實價支給,其家糧更不許分擘。」從之。(新削。)

  丙子,彰信軍節度使、濟隱郡王宗景複開府儀同三司。

  丁醜,禦殿、複膳。

  四方館使、成州團練使王湛為引進使、誠州團練使;東上閤門使、威州團練使王文振領雄州防禦使;皇城使、昌州刺史秦貴領果州團練使;皇城使、知德順軍姚雄為東上閤門使、領秦州刺史;文思使、權知原州姚古為西上閤門使、領威州刺史。以涇原路進築平夏城、靈平寨,鬥敵得功也。(平夏城、靈平寨賜名,在四月二十日。)

  侍御史董敦逸言:「考功郎中方澤新除大理寺少卿,議論如沸。蓋澤向由常調濫入省曹,近遷考功才數十日,今又有此命,不惟資淺望輕,非厚德之士,不稱其任,兼先帝時,常提舉差役事,以其不職,送審官東院。乞追新命,以協公議。」詔澤仍舊為考功郎中。曾布謂章惇曰:「罷澤甚善。」惇曰:「澤反復,何可保也。」(澤除大理少卿在二十一日,今並書。)

  刑部言:「原州勘到,皇城使、誠州防禦使折可適,涇原路進築,充同統制官,聽王文振節制,可適擅遣文思副使曲充作先鋒,繼領人馬追賊,失一百三十三人,獲一百六十級。勘官通判、朝請郎李之儀根勘鹵莽。都總領通遠軍蕃兵辛叔獻照應折可適等,輕易出寨,致亡失士馬。熙河路同統制官苗履增差人騎,致傷折數多。」詔以兩經赦宥,可適、叔獻特追諸司副使已上官,勒停,候合敘日敘見存官外,更不用敘法。曲充特降兩官。李之儀特差替。苗履,依赦合敘四方館使、吉州防禦使,以功補過,通敘,轉四方館使、遙郡團練使,升本路鈐轄經略使。章楶為失點檢,結勘折可適不當,特罰金二十斤。(可適兵敗事,在四月十一日甲午。)

  初,折可適兵敗,包誠等皆未知存亡,上深訝之。章惇白上:「可適便當行法。」曾布曰:「須且寬貸。」上曰:「此豈可寬?」惇曰:「當編配。」布曰:「臣所謂寬,正謂貸其死爾。」惇曰:「與配牢城,卻令本路效用。」布曰:「朝廷自當行法,若本路乞留,即可聽。」上深然之。曰:「卿等當以書諭帥臣爾。」(布錄四月壬辰事。)後兩日,上知包誠等皆沒,深惜之。即曰:「可適可斬。」惇曰:「欲且置之島上。」上曰:「體問得亦未是大段得力將官。」布曰:「雖如此,然死者不可複生,且置之島上,勿留效用可也。」上未甚然之。布曰:「俟案到取旨。」前此,布以簡白惇,雲:「存寶之事可鑒,勿使後悔。」惇許以島上,故有是語。

  已而苗履言:「弓箭手指揮雲成齎權將官戰歿王道兩箭,稱可適誤熙河人馬入西界,卻自遁歸。」惇及黃履皆曰:「可適情重可斬。」布曰:「可適得功先歸,王道等自深入取敗,恐未足以重可適之罪。」上曰:「斬之亦不足惜。」布曰:「卻不問足與不足惜,行法不可不當,一死不可複生。兼祖宗以來重惜人命,恐未可必誅。」上曰:「只為喪失人命。」布曰:「臣自聞包誠等陷沒,累日寢食不安。然論可適之罪,不敢草草。」惇曰:「不須問其他,只違節制自可斬。」布曰:「若如此,即昨日便當以為可斬。若因雲成一言,加重其罪,則未見其可。」上又顧同列雲:「斬之不害。」眾皆唯唯。惇執論如初,而履以為情重,布曰:「雲成之言,未可輕信,俟勘到取旨。」上曰:「章楶不即斬可適,而令取勘,便欲平反,想必不肯如此勘。」布再對,又與林希陳可適情有可疑,未可必誅,反復甚久,上頗釋然。(此見布錄甲午、乙未,四月。)

  及涇原勘到可適案,乃王文振遣行,無違節制罪。惇惡其輕,欲再置獄重勘。(此見六月布錄戊戌。)布爭以為不可。惇甚忿曰:「如此,即師行更無紀律矣。」布曰:「祖宗以來,凡所起詔獄,未嘗得情,蓋以在上者意有所偏,故獄多不直。今再劾可適無他,但嫌輕爾。如此,則勘官務一切加重而已。」及三省對,惇白上:「涇原勘可適太輕,未欲別置獄。」上曰:「置獄不妨。」布再對,因及此事。上曰:「再勘莫不妨,此乃章楶庇之。」布曰:「事或有此,然再勘但嫌輕爾,再勘必加重,還可信否?可適不違節制,有證左甚明,如此卻恐失實。臣適與惇言,不須再勘。可適為統制官,見熙河兵將深入,身自退而不追還,以致彼覆沒,自可重行,勝於變獄詞以就法。」上曰:「不勘如何坐罪?」布曰:「此罪狀甚明,不須再勘。」上頷之。布退,又致簡曉惇,曰:「今日之事,保全新疆最為急務,乃於防秋之際起獄,將佐皆追逮,則喪氣解體,邊事殆矣。」惇亦從之,(布錄六月己亥。)遂同呈可適案欲酌情斷罪。而惇終以為輕,乃曰:「密院疏案中不圓事故明白,然終恐可適不伏,兼朝廷舍案而用看詳斷罪,恐不可以為法。」眾皆曰:「事狀甚明,只如此斷亦簡便。」上與惇意素欲重可適罪,頗難之。布曰:「如章惇之論極好,朝廷舍獄案不用,而以政府看詳輕重,出入人罪,誠不可啟此風。然方防秋之際,豈可起獄?兼密院看詳說如此,即再勘官不過依此結案而已,恐無補於事。」惇欲且送隴州知在,候過防秋再勘。布曰:「如此愈淹延之不便,若恐可適不伏,即差官取問可適,結伏罪狀。如不伏,即再勘未晚也。」遂差大理正許公孫、開封府司錄曹調,就原州取問可適,圓結公案聞奏,而有此命。(結案聞奏,布錄在七月己未、庚申。)尋從章楶請,留可適涇原效用,準備使喚。(留為效用,準備使喚,在十月二十一日辛醜。今並書,不別出。章綡編其父楶奏議,其營救篇敘楶救可適事,今附此。楶奏太繁,更不錄。「章楶初會涇原、熙河、秦鳳師,往葫蘆河川,約束諸將曰:「賊兵在環慶四路之近,相度前去掩擊,不得輒過百里。」諸將意皆欲遠追窮討,謂先公曰:『自元豐以來,問罪西夏,曷曾萃四路士馬於一道,今乃得之,兵力盛大如此,何向不撓?何為不成?願先攻取而後版築。』先公不以為是,及此約束之行,熙河主將苗履進曰:『掩擊賊寇而拘以百里,不大蹙乎?願更令曰百里內外。』先公笑謂之曰:『如所言,即遠走興、靈,亦在百裡外矣。』臱忸而去。然諸君遠討之意猶在也。軍行五六日後,可適使人白統制官,雲慕化逢賊,乞以兵援。報未至,與曲充出師。統制官徐又調發熙河千騎,亦雲照應慕化,而苗履輒發二千騎。其往也,與涇原之師行不相遇,戰不相須。可適、充逢賊鏖鬥,殺獲相當而還,熙河遂大衂。履等懼擅興千騎之罪,乃移禍可適,令戰士雲成,偽言所陷將王道遣詣幕府,持四矢為信,曰:『道逢可適,趣熙河人馬接戰,比賊兵眾至,而可適軍則遁歸,因是敗北。』其實熙河兵元不與相接,貪功直前,又昧于道路,風塵蔽日,自墜沒煙後峽崖谷而死。先公料知諸將之情,他路將士不欲窮治,但罪可適首事,罷其兵柄,押赴原州,委官鞫治,意其詞所連逮,事當自正。朝廷以熙河將士陷沒,方深悼惜,無所歸罪,而丞相申公聞雲成語,則大怒先公不即軍中斬可適,以為無將帥略,有老姥態。書四五反,又教以殺所愛將,當垂涕泣以示恩,殺之以行法。屢言於後堂,必斬可適然後可以督勵將士。秋,遂制遣官結正其事。先公知必深文,微為辨白。既久,又乞不再行鞫治,以私書曆抵政府,明其誣、薦其才。此論決也,幸得保全其首領,止于削奪而已。複剡奏願留涇原用之。明年,遂俘二酋,立大功。言近世名將者稽焉。」)

  章楶奏:昨進築平夏城、靈平寨,所有首先與臣議論並應副糧草等官,逐路主將、兩將、兩城寨提舉官,並系功效顯著,宣力尤多,乞優賜推恩。詔:「等第轉官,循資減年,升擢差遣,進士特與假承務郎,不理選限。內皇城使已上轉官減年人,回授與有官兒男。如未有人食祿,候有官日施行。減年人令所屬出給公據,年限不同者,依條比折。」(布錄雲:平夏、靈平賞功,受賞者八十餘人,而熙河將佐未與焉。)

  戊寅,吏部侍郎葉祖洽等言:「伏見侍郎左選,准元豐朝旨,類姓置簿。左右選理宜一體,而右選獨無,亦乞置簿拘轄功過。」從之。

  己卯,婉儀劉氏進位賢妃。

  樞密院言:「禁軍將校、軍頭、十將應轉補者,委當職官體量,依監禁軍法。如無病及弓弩及等、槍牌習熟者,並特與轉補。有病或精神銷愞若年及,或轉補後曾犯罪贓情重者,並隔下。禁軍長行犯杖罪若徒配,或升軍分而無過者,並聽排連。」從之。(舊本特詳,今從新本。)

  是月,上以星變,屢戒大臣以修政事,又下詔求直言。曾布因奏事白上:「狂狷之人,雖不求言,無所不道,其間狂妄者固多,今詔求直言,則有識之士或有所陳,望陛下省覽。然則間有奸言,亦不可不察。聞林希言方天若者,登舟欲行,聞詔複留上書。其所陳不過更欲誅戮元祐之人,且欲埽除邪黨異論者。既而聞林自果有此論,而禦史鄧棐遂以此應詔,以埽除異意之人,足以應除舊佈新之象。棐乃卞黨,京所薦焉,其言多類此。」林希因進曰:「陛下寅畏如此,未知大臣能奉行聖意否?」上遽曰:「不畏天變,豈非章惇?」比來上每以惇論邊事為不然,且病其多大言,無謹戒之意。惇嘗奏:「公孫路有書來言,區區志在滅賊。」上深不然之,謂布等曰:「賊何可滅也?」布曰:「臣素曾開陳,以謂敵未可輕。今秋或未舉動,亦未可便以為困弱,或有深謀未可測。兼朝廷所開拓進築之地,不過近邊數十裡,未有以得其要領,何可保能得賊也!如鄜延進築四城寨,但與綏德寨開東西相直爾,於羌人未見有所深害。兼民力已疲,士卒勞敝,聖意每以為戒,真當如此。」上亦深以為然。(林自時為正字,十一月十一日著佐。)

  奉議郎、權通判通遠軍李深上書曰:

  臣近准詔書,以仲秋之夕,彗出西方,推原經典,並為大異。應中外臣僚,並許直言朝廷闕失。詔下之日,匹夫匹婦,莫不相慶,皆謂太平之業,指日可見也。臣天資樸拙,學術淺陋,雖奔走數千里之外,而寤寐不忘魏闕之下,愛君之義,不敢嘿嘿,謹獻愚忠,上冒斧鉞,伏惟陛下赦其萬死。臣伏觀陛下親政以來,於今五年,夙夜翼翼,惟欲寡過,而上天猶以變異警告陛下,臣于此見天愛陛下之德,欲保定安樂之,無所不至也。變異之見,今未累日,陛下發德音,下明詔,戒邊臣勿許妄作,申飭中外不諱直言,損膳輟燕,避殿肆赦,臣于此見陛下畏天之威,而恐懼修省,無所不至也。天人相與如此,則災異之來,將一變而為祥理矣。六事克己,比跡成湯,反風起木,繼美成王。天下幸甚!天下幸甚!縱觀自古賢智之君下詔求言,而小大之臣能自獻其直者,不為不多,然人君能虛以受之者為難耳。虛以受之雖難,而果以行之,為尤難也。陛下聖詔曰:「朕將親覽,虛心以改。」則遠過百王之上,臣豈敢自愛其身,顧其子孫,而不為陛下盡言之耶?

  臣聞乾為君,坤為臣,君為陽,臣為陰,日者,太陽也,故為人君之象。星則麗乎陰者也,故為人臣之象。今妖星示變,為陰盛之災,臣恐天所以警陛下者,不在四海萬里之遠,而在陛下左右前後也。臣竊揆當今之闕失,莫大於主道太柔,而臣道太盛,陛下柄用大臣,委信仰成,未嘗疑貳,愛臣之仁,至矣盡矣。馭臣之義,似未施也。今天下人材不乏,皆願自效犬馬,以佐聖時,然或聞陛下欲進一二人,而近臣所不喜而忌之者,必再三沮抑,使不得進而後已。陛下欲退一二人,而近臣所喜而私之者,必左右衛護,使無所損而後已。人有好諂佞,善詭隨,朝夕奔走於近臣之門者,雖迂下,必進之。士有特立獨行,正直不回,疏於請謁者,雖眾所推服,必退之。陛下視諸臣無有疏戚,不作好惡,而近臣親党佈滿要路,快意于恩仇,私用其喜怒,如入無人之境,天下憤悶扼腕,噤不敢言。臣請薄陳事實之一二,願陛下擇之。

  臣竊謂陛下廣覽兼聽,欲聞所未聞者,惟用台諫,立風憲之地,為耳目之官爾。祖宗故事,凡進退言事官,雖執政不得與聞,蓋以杜絕台諫私於宰執也。比年蔡卞已執政,乃使其兄蔡京得薦台官,既被其兄之薦者,能不私其弟乎?況嘗聞陛下命黃履、蔡京各薦可充禦史者三人,而履所薦者二人,不召一人,雖召亦為監司而已。(正月十七日,命履、京薦各一人及林希。)京之所薦三人皆召對,而二為禦史,一為監司,四方瞻望,願登蔡氏之門者,惟恐不及。然則執政過惡,陛下安得聞之乎?陛下遣監司按察諸路,欲知下民之疾苦,官吏之美惡,雖遠方萬里,如在目前,無不知者,故著令,應職相統攝,及事之相干者,必使避親,蓋欲監司與所部無蔽欺也。今章楶為涇原帥,乃用其壻劉何攝事,又使之專應副涇原軍須,前日進築平夏城,為賊所抄,而奏報不到朝廷,則他可知矣。然則帥臣之乖謬,或軍須之乏絕,陛下安得聞之乎?

  陛下賞功罰罪,進退群臣,以勸沮天下,宜無毫釐失實也,然今之邊帥,如鄜延以一路兵勢,一路民力,准築三城,而每賞不過於進官一等而已。涇原章楶以四路兵勢,三路民力,亡失甚眾,才築安西城一寨,而所與賞典,則官自朝散而遷朝議,職自修撰而加密直,陛下于鄜延何薄?于涇原何厚?無乃以章楶為宰相章惇之兄而固優之乎?陛下分命監司應副諸路芻粟,如邵篪於鄜延,則親臨飛挽,至其功成,賞不過一官而已。(五月十八日。)張詢於熙河,泰然安枕,未嘗一至沿邊,而金城之賞,乃自權發遣運副,一進而為都轉運使,又加秘閣之直,(四月十一日。)陛下于鄜延何疏?而于熙河何親?無乃以張詢為宰相章惇之妹夫而特異之乎!此陛下賞功之失也。陛下鼓舞人物,厲之以名,引之以美,是謂日新之政也。故文臣之美名,以兩制為榮,武臣之美名,以橫行為榮。冠儒冠者,必有大學術,或大才能,嘗為侍從之官,或邊帥發運使副累年者,乃可得兩制。列武弁者,必有大功勞,或大資望,為朝廷所親信者,乃可謂橫行。臣比見呂嘉問移發運,(正月十九日。)未數月,不緣奏計登對,不緣六曹貳卿,遂除待制。(五月十五日。)天下皆謂,嘉問之子娶王雱之女,蔡卞娶王雱之妹,又嘉問、蔡卞結為死黨久矣,去年無故出戶部郎何婉者,蔡卞為嘉問報仇也。臣不知嘉問之驟為兩制,果出陛下聖意乎?臣又見張赴近自左藏庫副使不因賞功,又無他長,遂以閤門副使為雄州帥,天下皆謂張赴乃章惇之妻弟,元豐末,以章惇執政,因得稍進,比自章惇入相,未三載間,差遣屢易,莫非要郡與兵權也。臣不知張赴之超為橫行邊帥,果出陛下聖意乎?(八月十九日。)章惇為小官,有李參者,嘗薦惇,今參之子孫李沖、李延嗣悉為監司。李沖先以不職罷,今遽除河北運判,李延嗣方在監當中,遂除淮東提舉官,此人人知章惇之報私恩也。蔡卞為安石壻,有鄧綰者,薦卞於先帝,欲以媚安石,先帝察其邪慝,怒而逐之,德音指為奸回,天下至今傳誦。今綰之子洵仁、洵武同時召對,一為校書郎,一為提舉官,洵武又兼為修史檢討,此人人知蔡卞之報私恩也。

  臣恭惟陛下騳政之始,內修政事,外攘遠城,天下之幸,莫大於此。陛下複行免役,本以寬民,而取於民者不輕。陛下留神安邊,本以養民,而害於民者先至。原其所以然者,以用蔡京為詳定,用章楶為帥臣,為不得不然也。何哉?蔡京於簾幃聽政之初,實知開封府事,方朝廷更改雇役,蔡京即奉行差法,為天下倡。是時,章惇劄子所謂祥符縣役人一千一百餘人,不數日間,申差撥了當者,實蔡京主其事也。然則如京者,其可使之詳定乎?故役書未下之際,京乃獨入劄子,乞人額雇直,並依元豐,庶以掩昔日之故。又陰造誣言,謂同列兼行差法,議論紛紜,稽期遷令,語言失當,為天下笑。及役書頒行,陛下雖詔諸路,許條析利害,上於朝廷,而蔡京之力能進退監司,孰敢犯彼之怒乎?此所以役法未全,而上違陛下本意也。章楶於元祐中為陝西轉運使,當鄜延棄米脂、浮圖二寨之時,楶於綏德城召諸將佐,置酒高會,作樂相慶。又上表稱賀,以棄地為盛事,進為慶州帥,遇賊兵侵犯而措置乖方,殺掠人民,不可勝計,朝廷遣使按驗,事蹟甚明。然則今如楶者,其可使之為帥乎?故楶比赴渭州方半月間,遽請進築,庶以贖前日之罪,又奏辟趙卨之子為幹當公事官,欲以鉗其口。倉卒無備,上煩朝廷起環慶、秦鳳、熙河、涇原四路軍馬以為防托,又驅熙河、秦鳳、涇原三路車乘、人夫以充漕運,輦置百物,勞費萬端,而中道複止,本路園林墳墓,斬伐無算,而終亦不用。老幼嗟怨,徧滿道路,兵夫死亡,將佐陷沒,婦子哭泣,其聲相聞。今歲雍、華一不豐而農民流離未易安集者,特以涇原進築,勞民動眾,鄰路畏其追騷之相及,未敢複業耳!此所以邊事未息,而上貽陛下深憂也。蔡京為役法之罪人,章楶為邊防之罪人,天下共知,朝野共怒,而人不敢言者,特以京為蔡卞之兄,楶為章惇之兄,孰肯言之以取禍乎?諫諍之臣,自上官均、孫諤以言事補外之後,敢論近臣者,必亦鮮矣。

  臣聞眾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九官濟濟,為堯、舜之盛,今大臣論事于黼座之前,有至喧辯不已,時於政事堂中,或以惡語相侵,陛下未加誅責,固為大度包函,然朝廷紀綱不肅,為之柰何?宰執各有心,則豈能同寅協恭,以圖國事,天下瞻仰,謂如何耶?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比年邊陲舉事,乃征伐之大事也,陛下不自專可乎?論邊臣之要、兵權之要,則河北莫如雄州,陝西莫如涇原、熙河,今雄州用宰臣之妻弟,涇原用宰相之兄,熙河用宰相之妹夫,熙河雖曰權攝,而實領帥事踰年矣。三帥皆宰執之親,凡有指揮邊事,但用私書而已。陛下能不為萬世慮乎?祖宗故事有此者乎?一歲之內,春則熙河地震,秋則禁中大災,又彗出西方,皆陰極之異,陛下不可不慮也。

  臣前件所陳,特舉一二實事,以質於聖聽而已。若夫王雱心疾而為館職,(三年十月三日。)邵材病忘而出知越州,梁之美提點刑獄,(三年四月六日。)周之道為刑部侍郎,(七月十七日。)似此之類,莫非宰相私意,不可以計數,不敢縷述,上瀆聖覽。此皆陛下待遇近臣過於仁柔為所制也。書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孔子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伏願陛下上念祖宗積累之艱難,親收人主威福之大柄,選擇正直之賢士,以備諫諍,委任公忠之賢佐,以為贊襄,駕馭英雄,使之樂盡其力,屏斥奸佞,使之無所施其巧。如此,則天地應和,災害不作,符瑞遝至,年谷屢豐,天文之變,不足患矣。臣又觀彗星示變,未踰浹旬,而太陽掩之,遂不復見。陛下如日,人臣如星,陛下自收威福,而損屈大臣之權,使主道日益隆,臣道日益微,則太陽掩妖星之應也。伏惟陛下留意!(劉何,五月六日,以永興提刑轉一官。邵𪛓,閏二月十七日,自河北副除陝副,五月六日,以陝副轉一官。張詢,二年十月八日,以發運除陝副,四年十一日,除直秘合、陝西都運。呂嘉問,正月十九日,自鄆州除發運,五月十五日,除寶制、青州。張赴,八月十九日,除合使、雄州。李仲,閏二月二十一日,以承議除提舉開修禦河,三月二十四日,改河北運判。李延嗣,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以淮南東路提舉常平為成都府路轉運判官。鄧洵仁,元符元年三月八日,以河東提舉改荊南運判。鄧洵武,三年五月十四日,以右史為秘少。王雱,二年十月三日,為正字。邵材,八月六日,為刑外。梁子美,三年四月六日,以湖南提舉除廣西提刑。周之道,七月十六日,除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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