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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閏二月(7)


  己酉,高麗國佑世僧統、求法沙門僧義天已下十人朝見。

  詔市易務:「見計置下準備外國人使收買之物,約計五萬餘貫。今止據見在數目供賣,候結絕罷行,計置令行人依舊例供應。所有元豐四年二月二十四日西驛買賣祇應,令市易管認出賣朝旨,更不施行。」

  庚戌,兵部尚書王存為戶部尚書,存固辭,不拜。

  戶部尚書曾布為龍圖閣學士,知太原府。劉摯言之也。(摯言在十六日甲辰,元豐八年五月二十六日,布除戶部。)

  寶文閣直學士謝景溫權知開封府,龍圖閣待制蔡京知成德軍。先是,監察禦史孫升言:「近因段繼隆賣官事,論列開封府蔡京,恃與宰相同宗,不奉朝廷法令,任情肆己,放縱奸強。若不明言典憲,何以風動四方?伏望特出睿斷,早賜罷黜,以警中外。蒙朝旨送大理寺依法施行。今大理寺推治繼隆賣官事狀已明,開封府人吏,已行對定訖。緣昨曾該疏決德音,朝旨若令依法,即是蔡京更無罷黜之理。伏緣蔡京素無行能,致身侍從,當陛下禦統之初,不思竭忠奉公,少圖補報,而棄法自用,怙勢挾私,肆為奸欺,曾不顧畏,將何以尹正京邑,表率郡縣?又近降朝旨,送大理寺依法施行,無取勘聞奏指揮,即是大臣意欲引疏決放免。伏乞特賜檢會前奏,將蔡京早賜罷黜。」(八年十一月十一日辛醜,山陵畢,德音降兩京及河陽府死罪囚。又元年正月二日壬辰,遣官錄囚。不知孫升所引德音是何月日,當考。)

  升又言:「臣愚不肖,誤蒙陛下拔擢,備數禦史,為陛下耳目之官,任朝廷察刑之責。職當執法,要在繩奸,言而未效,既不自劾引去,豈可狥默苟容而已也!臣謹案,蔡京明知段繼隆內外親族出入三省,繼隆冒法賣官,而京親書塗抹,任情放縱。不奉朝廷法令,而與奪一出於己,此其一也。又如僧惠信所訴,僧錄司受金錢,違法差僧入內道場事。且僧錄司在京號為脂膏之地,交接貴近,貨賂公行,蔡京為府尹,以發奸摘伏為職,知所部犯法,自當舉劾。又況其間有訐告之事,京更不審行推治,直以不幹己事,斷惠信臋杖二十,以杜人言。其後,臣僚屢奏,送大理寺推治,僧錄司贓狀已明。京若非陰受請托,何故如此?此其二也。京又嘗違法差開封府判官王得臣、當直散從官替名人李福于河陰縣追欠百姓私債張岷及阿蘇等至開封,縱李福乞取張岷得金錢。及本台牒取公案,始將李福奏斷,此其三也。三事乃臣所聞,本台所按察者,用此推之,則臣所不聞違法徇情之事不少矣。臣伏以先王為政之道,治外必由於內,正遠必自乎近,今開封府咫尺朝廷,乃敢作奸犯科如此,陛下不正典刑,何以使天下州、縣奉法循理,推行詔令乎?蔡京挾宰相之勢,擅京尹之權,人莫不望風畏之,而臣區區累冒聖聽者,蓋恃朝廷開大公至正之路,臣竊不自量,欲慕古人,明目張膽,行禦史觸邪之職。不然,臣之孤微,何敢出此?伏望察臣前後奏論,早降指揮,以警中外。」

  京既罷府事,出守真定,升又言:「三路帥臣,實總軍政,尤非京所當任,乞加黜責,以為天下州、郡棄法徇私之戒。」

  殿中侍御史呂陶言:

  都城之廣,萬眾所聚,奸偽百出,刑訟實繁,推劾聽斷,尤宜詳審。朝廷欽恤之意,防禁最密,每開封府大辟獄具,本處既已錄問,則申刑部請覆其實,刑部乃關吏部差官同慮,謂之審問。囚無翻異,則論決如律;事有可疑,則移治他司。蓋所以察寃濫,而重人命也,安可徇一己之私見,而欲他人之必死乎?

  臣伏見開封府勘小阿賈殺人公事,吏部差劉斐審問,斐看詳案卷,稱是情節可疑,遂疏述不圓七事,申刑部乞行會問。續據本府回報,三事並是誤供,又據劉斐續條陳案節不圓一十二項,刑部既見劉斐所申如此,亦慮小阿賈之情或涉寃枉,遂付大理再推,庶得其實。即於格法,未見違戾。而知府蔡京輒有論奏,謂阿賈大情已正,便當處死,劉斐不合疏駁,刑部不當移推,皆宜論罪。其徇情好勝,逞威犯分,不顧義理,一至於此。且人命最重,死不復生,小節既是未圓,大情容有不實,若便將阿賈處死,則是大辟罪人,不須再行審問,三木之下,枉殺必多。況朝廷立法,極從仁愛,天下死罪稍涉疑慮可憫,並須奏聽敕裁,多蒙寬貸,豈有不容問難,便欲行刑?

  又緣錄問條制,令移司勘逐者,指定不圓事節,回牒本處。今劉斐既疏述一十九事,皆是不圓,刑部須至重勘。若阿賈不行兇,則京顯有殘忍鍛煉失入之罪。或阿賈委是正賊,則京猶有鹵莽判押不職之愆。生殺之端,斐皆無過。若萬一朝廷聽其妄奏,加罪於斐,則向去審問之官,率皆畏避,不敢伸陳,被刑之人,多負抑屈,無所赴愬。況尚書刑部主天下獄訟,兼糾察在京刑獄之職,可以統轄開封,按劾其罪。今既舉職,反為開封所劾,則上下之分顛倒錯亂,非所以尊朝廷、風四方之意。

  又緣京知府已來,殊無治跡,聽獄斷罪、失謬極多。于段繼隆之事,則親書塗抹,放縱冒法賣官之人;于僧惠信之事,則遂非妄奏,曲庇重祿受財之吏。方當至公之朝,宜檢舉京前後過惡,重行黜降。今既未正其罪,又差知真定府,兼按撫使,考之公論,殊未為允。伏請寢罷新命,候大理結正小阿賈等公事三件了日,別取朝廷指揮。況真定經劉瑾苛政之後,疲民殊未甯居,宜擇厚重知治體者,以惠養綏懷之。如京輕易徇情,豈可帥領一道!深慮因而生事。京荒唐浮薄,士論所鄙,緣其弟卞為王安石壻,牽挽忝冒,得至從官。既與王安石為婚姻之家,又與蔡確有宗族之契,憑恃勢力,習慣恣橫,豈可更領邊帥之任?伏乞追改施行。

  右司諫蘇轍言:「臣近奏論蔡京施行差役事,督迫諸縣於數日內了當,不依朝旨申請妨礙事件,挾邪壞法,用意切害,及治段繼隆、僧錄司等公事,私徇不公,乞罷京知開封府。訪聞台諫並亦有劾奏。京因此奏乞外任,而宰相曲加庇蓋,臣等所言,皆不施行,獨行京陳乞文字,除京知真定府。竊緣真定府乃天下重鎮,舊來多擇久曆邊任、曉練軍政之人,然後除授。今京資任至淺,才力無聞,見有徇私公事,未經結絕,台諫交章,至今未已。而宰相特加獎助,授以名藩,意以淩壓言事之官,使之不敢複言。臣竊見前者台官論朱服不孝事蹟,服因以乞外官,宰相除服直龍圖閣、知潤州。又論王說党附吳居厚,說亦因此乞外官,宰相除說知密州。龍圖閣,要職也;潤、密,名郡也。服、說皆因人言,反獲美命。蓋宰相上欺朝廷,下困台諫,習用此術,久已成例,不可不察。臣等若言京不當,自當顯被黜責,若所言稍當,則宰相豈得公然恣橫,略無顧憚?伏乞聖明稍加詳察,追罷京新命,使以本官聽候大理寺斷遣,以弭中外疑惑。」台諫所言,訖不行。(六月十二日,京坐段繼隆事,特罰銅二十斤。朱服,八年六月二十七日罷右史,直龍圖閣、知潤州。王說,元年閏二月四日罷倉部,知密州。)

  詔:神宗皇帝所居東宮,改為睿成宮。

  戶部言:「廣南西路桂州修仁縣等處茶貨,昨劉何逐年遣官置場收買出賣,收息止及一萬餘貫。竊慮遠方因此茶價增長,有妨民間食用。乞依舊放令通商,所有元豐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廣西路榷茶指揮,更不施行。」從之。(元豐七年十月二十八日甲午。)

  詔:英州編管人鄭俠,特放逐便,仍除落罪名,尚書吏部先次注舊官,與合入差遣。從監察禦史孫升、右司諫蘇轍所奏也。(舊錄雲:俠以詆訕得罪,先帝曾詔有司曰:「貸與之生,已為寬宥。」時先帝所棄逐,漸已收用,俠亦加敘雪。新錄辨曰:士自祖宗以來,先朝黜之,後召用者多矣,不但俠也。自「俠以詆訕」至「亦加敘雪」三十六字,並刪去。)

  戶部言:「右司郎中張汝賢奏,立定福建路產賣鹽額,候及五月,有並增並虧,自依海行條貫施行。內四州軍賣鹽後,應抑勒人充鹽鋪戶,並願退免,不為施行者,各徒一年。提舉鹽事知而不舉,與同罪。」從之。

  高麗國僧統進奉皇帝興龍節祝聖壽佛像並金器等。詔學士院降詔獎諭,朝辭日,賜衣著一千匹,銀器一千兩。

  又詔賜于闐國王龍服一襲,腰帶、器幣有差。

  刑部言:「乞應該元豐八年三月六日登極赦以前雜犯配軍,除元系軍人配到及宣敕指揮永不放還者,更不移放外,其元犯殺人、放火、強盜、偽造符印、謀殺人、持杖竊盜罪至徒、犯雜死罪貸命,並餘罪徒以上情理兇惡者,在京令所屬及開封府步軍司,諸路令轉運使副判官、提刑司,取索元犯看詳量移。」從之。

  禦史中丞劉摯言:「臣昨者累具彈奏知樞密院章惇,乞行罷黜,未蒙施行。謹按惇佻薄險悍,無士人之行,熙甯初,召試館職,乃為禦史詆其醜惡罷去。既而諂事王安石,以邊事欺罔朝廷,稍稍進用。及安石補外,惇又傾附呂惠卿,當時號為入室之人,徇私反復,物論賤之。夤緣至於執政,以強市兩浙民田及寄語台官等事,為言路所擊,而先帝亦益薄其為人,於是黜之。未幾,複為蔡確所引,以至今日。自陛下辨別忠邪,修完先朝政令,雖天下之所同利,而惇輩之所不樂。蓋自知身非善良,故不欲舊德之在其側;心懷奸貳,故不喜正論之出其旁;由新法而進,故不願祖宗舊法之複用也。廟堂之上,詆詬同列,摧辱公議,屠沽之言,播在中外。其不遜無禮,非獨施之於同列,至於簾陛之前,強愎慢肆,舉止偃蹇,專以沮壞善政,更無臣子事上之節,此士論人情所以憤嫉疑惑而不服也。昨者陛下裁保甲之法,而惇常護前,不以為是。有臣僚自外至者,臣嘗問之,皆謂鄉縣田裡自罷教保甲,人情安樂,無複愁歎。如河北向來逃亡人戶,往往歸複,皆言自此父子骨肉可以相聚,而有為生之期矣。此事乃惇前日之所不肯改為者也。推此觀之,則惇豈有意於利國家、安社稷也哉!今者陛下改正差役,而惇又肆橫議,賴陛下深燭利害,主張法意,不為邪議所動,然論說紛紛,攪擾沮害,黷於聰聽者,蓋已多矣。每事如此,則陛下之善政,必須口舌爭奪而後能成,不亦勞乎?夫去惡莫如盡,惇與蔡確為黨,前日陛下既去確,而今猶留惇,去惡未盡,非朝廷之利,非生民之幸,非所謂忠邪之辨也。伏望出臣章付外,速賜睿斷,罷惇使外補,以全聖政,以慰群望。」

  貼黃稱:「陛下若待其自行引退,然後罷之,緣惇素無廉節,已嘗語於人曰:『不貶不去。』則安肯以禮自引也!乞付臣章於三省,正其橫議害政、強愎慢上之罪,顯然黜之可也。」

  又稱:「陛下試將今日執政,比之熙甯以前朝廷大臣,其人物士望,孰賢孰否,孰輕孰重哉?然則今日之勢,其間肆惡害政之最甚者,豈可不急去之也。」又稱:「臣聞近日執政聚廳,因議役法,惇詬詈眾人,其言乃屠沽之言也。有一人對曰:『吾輩備員於此,亦宜存體,今紛紛如市井人,若此言傳播,亦於君不便。』惇面發赤不言。又一人曰:『今日且得一伏辨狀也。』其日,有稟事官數人在坐,皆見之。廟堂之上,談議如此,古今所未聞也。毋乃上辱朝廷,而下取輕于士大夫哉!」(據劉摯奏議遺藳,閏二月十九日上此,或以為朱光庭,誤也。)

  右正言王覿言:

  伏讀尚書,見伯益言于大舜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蓋任賢而貳,則任之不專,而賢者不得盡其道;去邪而疑,則去之不果,而邪者得以肆其奸。故伯益陳之以為戒,以謂雖大舜之聖,亦不可不謹於此也。臣近累曾奏陳,以執政大臣奸邪害政者相半,伏望陛下擇其尤甚者漸去之。所謂奸邪害政者,蔡確、韓縝、章惇、張璪其人也。今陛下幸已罷蔡確職任,中外人情,莫不欣快,以陛下聖明勇決,不惑於奸邪之黨也。然縝、惇、璪猶偃然自固而不知退焉。非徒不知退而已,又為確遊揚論列,欲陛下更加恩禮於確,臣于此尤見朋邪之跡也。

  夫確以常才冒寵,謬為上宰,裕陵使回,不以故事兼請,而顧戀權寵,若將終身。及言者交攻,勢不得已,方黽勉以求郡。陛下不行諫官章疏,以掩其罪慝,仍假職名,俾守輔郡,終始僥倖,固已多矣。而縝等尤複有言者,其意不過欲以受遺定策為確之功而已。且皇帝陛下上承正統之初,保護援立,皆太皇太后之聖德也,確、縝、惇、璪,曾何預焉?適會其時,乃敢貪天之功,妄自張大,盜取受遺定策之名以自負。故縝、惇、璪見確之去,而以其恩禮不異,則將失其所以自負者而無以欺惑愚眾,宜其更以加恩禮為請也。夫縝、惇、璪之本情,與確豈其相善哉?其交相詆訐有素矣,此陛下之所知也。至於今日,翻然皆以恩禮為請,若非貪天之功,妄自張大者,其事正同,而欲自為異日之地,則豈協謀同力,而為確有請哉!

  臣前奏,猶欲陛下擇其甚者而漸去之,今縝、惇、璪朋邪之情,日益著見,則害政滋甚,而去之不可以漸矣。蓋當先帝時,縝、惇、璪附會欺罔,上誤朝廷之事不可勝數。是以陛下臨禦以來,修明法度,剗革弊事,四方內外,莫不頌詠聖政。而獨縝、惇、璪大非其所欲,故或公為沮止而恐其成,或陽為悅從而幸其失,如近日之役法,終始本末,皆欲破壞其事,以傾建議之人,而不顧有傷於國體,有誤于陛下也。故初則但錄司馬光劄子行下,不立條目,以幸其失;中則惇出力以排之,而恐其成;終則不待詳定事畢,而遽為實封狀之法,以惑四方。二月二十四日及今月八日奏狀內,已嘗開陳,備述情狀。縝、惇、璪之處心積慮如此,而陛下尚何望於彼哉?去之安可不速也!

  陛下勿以既罷蔡確又罷三執政為疑,臣竊聞真宗即位之初,咸平元年十月,執政俱罷者四人,宰相呂端、參知政事溫仲舒李至、樞密副使夏侯嶠是也。仁宗明道二年四月,亦執政俱罷者六人,宰相呂夷簡,參知政事陳堯佐、晏殊,樞密副使夏竦、范雍、趙稹是也。苟害於政,去之雖多,而何所疑。既非其人,存之雖少,而大為害。伏望陛下裁自聖斷,早賜施行。(編類元祐章疏系覿此奏於閏二月十七日,今併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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