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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1086)正月(1)


  春正月庚寅朔,改元。(呂陶記聞雲:元祐之政,謂元豐之法不便,即複嘉祐之法以救之。然不可盡變,大率新、舊二法並用,貴其便於民也。議者乃雲:「對鈞行法。」朝士善謔乃雲:「豈獨法令然,至於年號,亦對鈞矣。」然謔戲之談亦有味,此可見當時改元意,姑附注此。)

  辛卯,詔廣西經略司體量知廣源州楊景通遣覃安等劫虜邊民,仍移牒安南靜海軍,問不遵詔敕端由。

  壬辰,詔曰:「久愆時雪,慮囚系淹留,在京委刑部郎中、禦史,開封府界令提點司,諸路州軍令監司催促結絕。」

  先是,上封者言:「竊惟時雪未應,陰陽不和,意者刑獄未至欽恤,法令未至寬平,官吏未至恪職,文符多所滿責,上下偷安以苟目前。洪範曰:『肅時雨若。』此其上下不肅之所致歟!朝廷任事之臣,不同心憂國,人懷私意,有所詆欺歟!下者六曹尚書、侍郎不以其身許國,而郎中、員外雖不材不勝其任,與不悉心職事者,不為朝廷別白才否而去留之;郎中、員外、胥吏不任事,稽違懈弛,不加繩治,一切寬假,浸以成風。自尚書省左右僕射、左右丞領之,其弊且爾,況有司乎?臣愚以謂宜下詔恤天下刑獄,命從官分治在京獄事,蠲除法令與祖宗朝異意者,飭尚書省在京百司,務恪其職,使皆以身任責。有不如旨,禦史、諫官以次條陳其失,朝廷按而行之不赦。如此則陰陽和,天地應,雪以時降,氣序和平矣。」(此據章奏錄第一冊,乃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不知言者是誰,雜錄系之劉摯,然摯有章論無雪,已載八年十二月末矣,恐非此也,當考之。)

  乙未,詔前入內東頭供奉官、配汝州牢城韓永式特放從便。永式嘗為經制瀘州夷賊司照管軍馬公事,及韓存寶逗撓不進,殺平人首級被誅,永式以罪連坐,特配沙門島,三徙汝州牢城。至是,其母複引赦乞原放,特從之。

  丙申,以朝奉郎、權發遣淮南轉運副使路昌衡,承議郎、工部郎中呂大忠,並權發遣陝西轉運副使。(要見呂大忠措置絕和市事,司馬光與密院諮目有此,然大忠行狀殊不略載,當考。十月二十八日,大忠依舊陝副。)

  權發遣開封府呂大防言:「准朝旨,複置縣尉、弓手,欲乞將府界諸縣應系捕盜文武官吏並應幹捕盜人等,並隸本府與都大提舉司同其管轄。其賞罰,委本府一面施行。」從之。(複置縣尉、弓手,乃八年五月十四日指揮。此月二十二日朱光庭云云,二月二日劉摯云云,可考。)

  戊戌,宗正寺言玉牒官黃履奏:「自神宗皇帝登位以來,玉牒屬籍類譜,並未修。欲乞將合編年分,自熙寧十年至元豐八年三月初五日終,准式編修。」從之。

  侍御史劉摯言:

  臣竊以聖人之治雖一道,道無敝,而道之寓於刑名法數者,必有偏而不起,眊而不行者,聖人因時而變。變則通,通則久,以盡天下之利,此五帝之所以異制,而三王之所以不同禮也。國家承唐末五代熟爛之後,祖宗創製造法,趨時之宜,順事之變,雖聖聖相繼,而其法令日增歲損,或舉或廢,未嘗同也。至於寧民適治,所謂道之亡敝者,則未嘗異也。神宗以仁聖之慮,達因革之數,凡政令制度,急弦慢軫,大解而更張之,故天下蒙其利。然至於今,殆二十年,所謂偏而不起,眊而不行者,蓋複有之矣。其事則非一,而其大者則役法是也。於役法之敝,相為首尾而牽連當更者,則坊場、吏祿是也。始者以繇役不得其平,農民勞費,故命有司議所以均弛之。而有司不深惟其故,乃一剗祖宗差役舊敕,為官自雇人之法,率戶賦錢以充雇直,曰助役,又曰免役。自上戶至於下五等,從來無預差役之家,一槩斂之,蓋於賦稅科調百索、買納求取之外,又生此重斂。歲歲輸納,無有窮期。古人有言,平地無銅礦,農家無錢爐,今所輸必用錢,而地土所出,惟是帛絲穀粟。幸歲豐收成,而州縣逼迫,不免賤價售之,無以養其私;若歲凶,則破易資產,或以倍稱之息,舉債于兼併以應期限。更無減放之法,州縣上戶常少,中、下戶常多,自法行以來,簿籍不改,務欲敷配錢數,故所在臨時肆意升補,下戶入中,中戶入上。今天下往往中、上戶多而下等戶少,富縣大鄉,上戶所納役錢,歲有至數百緡者,又有至千緡者,每歲輸納無已,至貧竭而後有裁減之期。舊來鄉縣差役,循環相代,上等大役,至速者十餘年而一及之,若下役則動須三、二年乃複一差,雖有勞費,比今日歲被重斂之害,孰為多少也。今天下錢日益重,貨日益輕,民日益困矣,若之何坐視而不恤也哉!然則前日有司立法,非有意于寬役利民,正在聚斂刻剝,損下益上,為國取謗,大失朝廷惠綏生靈本意。臣竊見繇役,昔者有至破產而民憚為之者,惟衙前一役爾。今天下坊場,官司收入自行出賣,歲得緡錢無慮數百萬,以為衙前雇募支酬之直。計一歲之入,為一歲之出,蓋優有餘裕,則衙前一重役,無所事于農民矣。農民既除此一重役,外惟有散從、承符、弓手、手力、耆戶長、壯丁之類。此役無大勞費,宜並用祖宗差法,自第一等而下通任之,比於舊制,繇役輕矣。治於人者事人,古今之通義,則安用給錢為哉?

  坊場之法,舊撲戶相承,皆有定額,不許增抬價數,輒有剗奪。祖宗非不知增價之為公家利也,所以不許者,知其悅目前之利,必有後日之害故也。新法乃使實封投狀,許價高者射取之,於是小人徼一時之幸,爭越舊額,至有三兩倍者,舊百緡,今有至千緡者,交相囊橐,虛造抵本。課額既大,理難敷辦,於是百弊隨起,決至虧欠,州縣勞於督責,患及保任,監錮系累,終無償納。官司護惜課額,不為減價,則誰人複肯承買?今天下坊場,如此者十五六矣。故實封增價之所得,于敗闕之所失,殆不相補也。蓋財利可以通之而已,不可盡也,少捐分數,與民共之,則公私相濟,其利長久。臣欲乞罷實封投狀之法,應天下坊場,委逐路轉運、提舉司,將見今買名淨利額數,與新法以前舊額相對比量,及地望緊慢,取酌中之數,立為永額。一用舊法召人,庶乎承撲者無破敗之患,而官入之利,有常而無失也。

  吏祿之法,天下吏人,舊制諸路及州縣法各不同,有鄉戶差充者,有投名雜用者,入仕之後,既以案司之優重,迭相出入為酬折,又積累歲月,有出職之望,行之久遠,人自以為便。比時有司見禮經有庶人在官之祿,遂假其說,資以掊民。殊不知三代已遠,其事不可行於今日者多矣。夫庶人在官之祿,雖有其文,而其法與數不可見其詳,乃鑿空造端,槩斂民錢,給為吏祿,不重之則不足以募,不輕之則不足以給。今內外之吏,除重法人外,其他每月所給無幾,於利固未足以有濟,而官給所積,天下蓋已不資,無故竭民財而為此,是誠何為哉!至於所謂重祿以行倉法,尤非義理。夫一錢以上以徒坐之,謂之嚴刑可也,遂以謂吏懼而不受財,則臣不敢知也。今主議者曰:「禁既嚴則吏必畏,故令下以來犯者少。」臣以謂非犯者少也,敗者少也;非敗者少也,正其罪者少也。網之密,則與者、取者藏聲匿跡,亦將避之工也,故曰敗者少也。一錢坐徒,誰則忍之?誰敢易之?故苟有敗者,若稍涉疑晦,及自非有告人當賞,則官司往往遷就平反,釋重入輕;若外路則雖使者亦或諭意州縣,使之如此,亦人之情也,故曰正其罪者少也。借使犯者皆敗,敗者皆正其罪,固亦先王制刑之所無,而聖人所當矜恤也。吏受賄,於律自有刑名,而曲法者一疋以上至徒,則刑亦為不輕矣。今變先王之刑而重之,又多賦吏祿以買法之行,無謂也。臣愚欲乞除熙寧以前舊法有祿公人並依舊外,應新法所創及增給吏祿,並行減罷。臣愚誠不知忌諱,今衙前之役,則待之以坊場價錢;弓手等役,則均之以祖宗差法,吏祿非舊法所給,則皆罷去,應役人糜費私役之類,則禁之以熙寧新法。苟如是也,則所謂免役錢者,於是可以一切蠲除矣。或謂免役錢籍于常平,固非獨以待募役也,縣官他費,多有賴乎此,則未可以利害論也。臣以謂役錢領于司農,非有特敕,未嘗以給常費,今罷去無損于國用。況祖宗以來,至於役法未改、役錢未斂此百餘年間,不知何以為國也,亦曰用之有節,取之有道矣。

  今天下百姓,疲筋骨、忍饑寒、冒鞭笞,終歲急急為公家納錢爾。不幸連年有災荒之變,實恐窮苦之人,流亡轉徙為溝中瘠;而強梁者賒死忍命,不得為陛下之良民矣。然則役錢乃生民性命,天下安危之所系,奈何以為不刊之令哉!古者藏富於民,誠令百姓賦稅之外,有以自養,則其贏餘乃國之外府,緩急取之而已。無事之時,坐困竭之,非計也。臣故以謂役錢宜一切罷之。役錢罷,則提舉常平官司亦可罷去,以見存職事,付之轉運司足矣。天下既減罷監司數十人,則州縣稍得從容,上下省事,非小補也。雖然,此大法也,顧臣之言蓋其略耳,至於法之纖悉,或參差抵牾,宜有畫一之論。欲乞于兩制臣僚,選差明於治體、達於民事者三兩員,置局講議,裁立條格,而三省執政官典領之,以待聖斷施行。(新錄載摯此疏於二月六日司馬光所陳十害之後,葢因降出施行方載也。按章奏錄,其實以正月九日上,今附本日。)

  殿中侍御史劉次莊言:「伏見熙寧以來變新役法,其意欲以均惠利民,蓋富厚之家安享休佚,而貧民日入于困乏。欲乞指揮下諸路轉運、提舉官,合郡縣之議,究心斟酌,裁畫上聞。」

  監察禦史王岩叟言:

  臣伏以免役之法,行之已久,深見其弊,當有以變而通之。臣謹以昨所治定州安喜一邑之弊陳於前,惟陛下采察幸甚!安喜戶一萬三千有餘,而第四等之家乃踰五千,每家之產僅能直二十四緡而上,即以敷納役錢,歲歲無窮,其出於至貧可見。當役法未行時,第四等才一千六百餘戶,由役錢額大,上戶不能敷足,乃自第五等升三千四百餘戶入第四,複自第四等升七百餘戶入第三。自舊以來,等第之法,三年而一升降,須其家業進而後升之,民乃無怨。今下戶之薄產,未嘗有所增,而直升其等,俾輸役錢,以區區之一邑,而歲斂一萬四千七百餘緡,則斂法太重而民力不能勝,民力不能勝,而望民情之不怨,其可得乎?按歲支募錢之外,撥以為保甲封樁錢者,常三千八百餘貫,實無其役而封樁之,是何名也?今雖許留寬剩二分之餘悉蠲減之,以為大惠,然雇募之用,封樁之數,寬剩之額,猶為不輕,而終不以為平。臣每見下戶之輸,未嘗不出於艱難窘蹙之中,而州縣未嘗不得於鞭笞苛逼之下。夫強人情之所難者,終非可久之道;使其當役而免之猶可也,而大半下戶自終身不當與於役,今乃令歲歲輸緡,謂之免役,竊以謂本不當役,何免之有?是乃直率其緡以為常賦耳。

  昔者差法行時,鄉民之被差為役者皆自役,曰應當門戶。人人保家處身,有重惜意,莫不擇子弟之良者以佐公。倚之以幹則辦,倚之以財則不欺,緩急之間,得所藉賴。雇法一行,其名既賤,其人遂輕,棄身應募,例多市井澆浮之群小,罕複鄉閭篤實之編民。防之太疏則冒犯者多,繩之差嚴則逃亡者眾,郡縣為之勢輕而事危,甚非所以重根本、嚴緩急、持久遠之法也。其斂於民之弊既如此,雇人而役之其弊又如此,不有以變而通之,其可乎?推安喜一邑,可見河北一路,推河北一路,可見天下。臣愚伏乞罷免役法,複差法如嘉祐敕,獨於衙前大役立本等相助法,以盡變通之利。借如一邑之中,當應大役者百家,而歲取十人,則九十家共為助,明年易十戶,複如此,則大役無偏重之弊矣。其于百色無名之差占,一切非理之資賠,悉用熙寧新法之禁,則雖不助猶可為。今所謂助者,不過助役者之家歲用而已,無厚斂也;誠能如此,人情莫不驩欣交通以安業,而郡縣無事於督責矣,天下之美政也,此實今日之先務。如允臣所奏,乞選用一二練達世務、洞知民情之人,典領置局,詳議施行,庶可以盡久遠之利。

  又言:「舊日坊場、河渡,皆以酬賞長名衙前,今若行差法,又使合為衙前之家自相助,又禁之不復令有所賠補,則坊場、河渡之人自當歸公家。惟乞別定平價,以救太高之弊。」又言:「近日指揮,許雇耆、戶長,其耆長須得雇第三等以上人戶,則朝廷知浮浪之人不可以當役矣,而不知上戶之人實不願於受雇也;不願則必陽為雇名而陰用差法,此郡縣必然之理也。謂之為差則與雇錢,謂之為雇則用差法,臣以謂不若明用差法之為便也。況三等以上自當為耆長,耆長又無所賠費,枉於下戶斂錢以與之。伏乞詳度,早賜改用差法,以寬貧民,天下幸甚。」

  岩叟又言:「伏見自行雇法以來,天下倉場、庫務,皆市井流浪無本業之人應募以當役,通保人家產有不滿一二百千而主當官物數十萬緡者。其人既無所藉賴,往往輕於犯法,一為欺盜,隨即逃去,盡其所有,不足以償萬分之一,雖得而殺之,何補於事?竊以謂此等小人,亦非自致於禍,乃罔之至此耳!臣請複差鄉戶主當天下官物,使郡縣得所倚賴,而免公家無窮侵陷之弊,脫小人無窮刑禍之苦。其差法之詳,臣近已論奏,伏望早賜指揮施行,以幸天下。」又言:「如朝廷未以為信,即乞下諸路取會自行雇法以來官物欺陷總數若干,當事而犯法已斷者幾人,逃亡而未獲者又幾人,籍沒其家而不足以償者又幾人,即可見法之便不便。」又言:「臣近奏,乞選任一二深練民事之人,典領置局,詳定差役法,此實天下之民朝夕所望。伏乞陛下早賜指揮施行,以慰人心。」(舊錄於二月六日從司馬光言罷免役錢,其下即載劉摯言,乞以坊場錢募衙前,其餘役人並用祖宗法。又載劉次莊及王岩叟所言。按摯言實以正月九日上,今全載於本日;光言亦別全載於正月二十日;岩叟言不知以何月日上,今附見正月九日摯言下;獨次莊所言,無他本可采,姑從實錄,附見摯及岩叟間。舊錄主張新法,抹殺正論,略舉數語,固無足怪,新錄不復追尋,止因舊本,誠太疏也。)

  己亥,以諒闇罷景靈宮朝獻,遣官攝事。

  庚子,詔諸軍差出者,每日特給口食,將校三升,兵給二升。舊惟防送者給口食,餘並分擘家糧為路費。吏部尚書曾孝寬言其不均,請別立法,故有是詔。(此據編錄冊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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