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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八年五月(2)


  丙子,涇原路走馬承受公事郭逵等言,渭州行鐵錢未便。詔本路錢有不可行者,令秦鳳等路轉運司銷變,毋得支用。二月二日,增鑄大錢。

  提舉市易司舉劉佐。佐前在市易司坐法沖替事理重,代佐者不知買賣次第,比較所收息,大不及佐。王安石欲許之,韓絳固爭,以為佐未合與差遣。安石曰:「市易務自來舉官不拘條制,且七八萬貫場務須付之能者。」絳固爭,以為如此則廢法。上曰:「且令勾當,候合受差遣,方許理任如何?」絳猶以為不可,再拜乞辭位,曰:「如此,則宰相不可為。」上愕然曰:「茲小事,何必爾!」絳曰:「小事尚弗能爭,況大事乎?」安石曰:「劉佐之罪只為拆換卻官文字,然無避事之罪,此何足深責!如杜純者,陛下親選擇,令勘王韶事。韶受陛下一方邊寄,為郭逵所誣,若不獲辨雪,則壞陛下事不細。純既受命,密院即擢以為檢詳,特遷一官。臣問密院,與杜純轉官用何條貫?曰無條貫。用何例?曰無例。有何意義?但曰奉聖旨而已。臣當是時固疑純必不直。及見韶無罪,乃雲文籍證據皆不分明,不可勘;反奏劾王韶討殺蕃部不當,中書將前後奏報畫一條析,有文籍證據可以勘得事狀行下。蔡確所以不能易情節,而王韶獲雪。如杜純欺罔如此,亦是沖替事理重,韓絳亦不候合受差遣,便奏差在會計司,此與差劉佐亦何異?若比劉佐則純為罪重,情理難恕。」絳曰:「只候局了卻,令入審官授差遣。」安石曰:「例須有酬獎,如何並不推恩,卻直送審官?恐如此施行不得。」絳曰:「劉佐違條貫甚多,不合奏舉。又呂嘉問到中書專欲捃舊事,改更前來聖政,臣所以住不得。臣若不去,又是一馮京。」安石曰:「韓絳用心必與馮京不同,但此一事所見與臣異爾。呂嘉問若非理捃舊事,自可條例進呈,陛下必有處分。」絳曰:「如何更一一條列?」安石曰:「嘉問只是言朱溫,其恩澤事乃是臣令作文字,言檢正官不合奏薦,臣亦以既往止之。嘉問遂自入奏,然此事嘉問亦不為無理。」

  絳又固求去位,安石曰:「絳若能以去就之義守職,臣亦何敢忘義,屈而從絳!且須論道理,未須言去就。」因為上言路適不職,佐前有績效,方今理財不可緩。絳曰:「臣嘗領三司,亦何嘗闕乏!」安石曰:「鄭州枷栲百姓,令賤賣產以給軍賞,大臣、近臣乃或賤買民產,此韓絳所見。」絳曰:「其時誠是闕乏,然小人喻於利,不可用。」安石曰:「市易務若不喻於利,如何勾當?且今不喻於義,又不喻於利,然尚居位自如;況喻於利,如何可廢!」檢正官奏薦事,在四月二十六日。此言「朱溫其恩澤」,未詳。五月十八日,絳乞罷。

  翼日,安石又為上論:「呂嘉問、程昉盡力,然為眾所攻,陛下不察而問之,則天下事孰肯為陛下盡力?」上曰:「如程昉非不勾當得事,但不循理。」安石曰:「程昉舉呂公孺誠為不識理分,然于國事有何所損?如文彥博去位,舉劉庠;陳升之去位,舉林旦,旦勾當進奏院乃四月二十六日,當考。乃可責陛下待遇此兩人如何?此兩人有何功利及國,而所舉人如此?此放誕無忌憚之甚!陛下不務責此,而乃責昉,恐非所急。昉亦何可如此責備?但以其有功盡力,在陛下所保而已。」上曰:「如文彥博等才舉人,不當便責。」安石曰:「如彥博等雖未可厚責,亦未足尊寵。」上曰:「彼皆先帝時爵祿已尊貴。」安石曰:「如此,則嗣君于先王之臣不復行法,恐無此理。舊人既如此,近日新進又不肯為用,陛下豈可不察?」上曰:「何為其然?」安石曰:「職事廢曠,但以孤危訴于陛下,則必見保于陛下,大臣以形跡之嫌,亦安肯複究治?其盡力如呂嘉問、程昉則必為眾邪所攻,不肯安職,不知人臣何為而盡力?」上曰:「如程昉數年間致位至此,昉亦足矣。」安石曰:「昉功狀比眾人合轉數官,即才轉一官,若一有疑罪即數處置獄,豈得謂足?且陛下前日宣諭程昉恃中書知察,方能盡力。臣比見昉數處置獄被劾,但能令人歎息而已!昉乃為臣言:『不須為昉深辨,但令昉得罪,追一兩官,或被停廢,蔡諫議自然息怒。不然,即紛紛未有了時。昉但得為朝廷了公事,利澤及民足矣。若因此停廢,昉亦能營生,必不寒饑,相公不須過憂。』其言如此,乃非恃中書營救,故敢自肆也。今忠邪、功罪未盡照明,則事功何由興起?如臣者,若欲屍祿保位可也,若欲行義以達其道,未見其可也。」蔡諫議,當考。

  丁醜,詔罷涇原蕃部養馬。先是,令德順軍蕃部養馬,費多而得駒及格者少,亡失責備償,蕃部苦之,故罷。

  又詔諸路保甲及江南西路槍手,並依義勇置籍。

  詔前余姚縣主簿李逢、河中府觀察推官徐革淩遲處死;武舉進士郝士宣腰斬;李逢妻為逢久棄出外,免沒官,度為尼,男女沒官為奴婢;逢叔司農少卿禹卿,侄分宜縣主簿襲、汝州推官毅,前永濟縣主簿顏,並免真流;兄秘書丞逵免沒官,並除名勒停,逵送湖南編管;侄龔免決配,江東編管;徐革妻、男女、弟並沒官為奴婢,叔配湖北編管;郝士宣父左侍禁賁除名勒停,潮州編管,母妻分配廣南編管;本路轉運,提點刑獄司並沂州干係官司理院勒鞫不當官吏及知彭城縣陳惕、尉竇士隆,並劾罪以聞;內知情不告人,並編管。逢、革、士宣坐與趙世居結構,謀不軌,朱唐告發逢等謀,而惕等不受,及蹇周輔推治得失故也。

  又詔京東西路轉運副使、太常丞趙濟降一官,東路轉運判官、太子中舍李察展磨勘四年,提點京西南路刑獄、國子博士張複禮降一官,前通判沂州、司門員外郎周禹錫勒停,判官楊緯、推官王中正、司理參軍鄭延各追一官,知彭城縣、殿中丞陳惕追兩官,並勒停。

  軍器監奏:「自置監以來,比之舊額,軍器數十倍,少亦不減一兩倍,漸見倫緒。惟是在京上等人匠並差在御前生活所,以此有妨製造。今據中書批問事件,謹具分析下項添修創造衣甲,共七千八百五副,比未置監已前,共增造四千八百九件,人工一十四萬七百餘工。御前生活所不系本監統轄,乞自朝廷取索人數。比較造箭一百三十八萬四千餘隻,比未置監已前增造箭三十三萬三千五百隻,多一萬七千五百餘工。內攢剩工二千一百二十一工,並擘畫添起逐色造箭工限,向去所省工料不少,弓弩造到工限比未置監已前,增得二萬九千二百餘工。」

  上批:「中書、樞密院可再子細看詳軍器監所具析,未知依與不依得朝廷問目?其有內稱即向去所減工料不少之類,不審是何成績及節目,如何考驗?今且於其中比較軍器監與御前生活所所造鞍轡,軍器監每副二百六十一工八分七厘九毫九絲,御前生活所六工六分四厘五毫六絲。」已上見禦集第六十七卷五月十七日。

  王韶言:「陛下如此,恐內外相傾成俗。向來軍器監點檢內臣折剝弓弩,自此成隙。今卻以內臣比較,按軍器監,則內外相傾無已。」上曰:「比屢說軍器監事,若不比較見事實,即中外更以為聽小臣譖愬。今比較見事實行法,乃以明曲直。」王安石曰:「誠要如此,若每事分曲直,明信誕,使功罪不蔽,則天下治久矣。」上曰:「如程昉敢向前勾當,亦為中書察知,故敢盡力。如昨來衛端之該減降,只合科杖罪放,特追兩官。內小臣有罪,行之必不肯少貸。」安石曰:「外臣若如衛端之壞卻許多官物,亦未嘗有科杖罪放卻者。如程昉亦恃陛下以公道主張,故敢盡力。然比苟簡偷惰之眾人,則其危殆亦已甚矣。凡如昉者,眾之所疾,有十件罪發,未抵別人一件。緣別人更相容庇,如昉則眾共攻之,若非人主保庸,即何由自立!不知大臣、執政于內外庶官有何適莫?但內臣即要深行,非內臣即便末減,如此用心,必是奸人內懷愛惡利害,欺罔人主。不知如此人,陛下何故使之執政?」上曰:「如卿有道,豈肯如此,然他人豈免如此!」已上見日錄五月十五日,今並書。

  王韶又言軍器監事不須比較。上以為事不比較,無由見枉直。安石曰:「誠然。庭者,直也。朝廷治事,惟欲直而已,若不考校,何由知其枉直。若為其有勞,且欲含容,亦須待考校見曲直,然後計其勞與罪孰多,加恩末減可也。不然,則無罪之人或蒙讒謗,乃誤受含容之恩,而實遭誣汙之累矣。」已上見六月三日,今並書。

  他日,又進呈軍器監比較文字,上曰:「如御前生活所改變橋瓦省功,豈是有指揮令軍器監不如此改變?」安石曰:「自祖宗以來,只是用全木為橋瓦,今御前改為木合成,即未經外庭試驗經久牢固比舊如何。假令比較與舊牢固一般,又省費,即御前生活所可獎。軍器監官員未為有罪,以所造橋瓦是祖宗以來承用法式故也。如昨來三司有人言造三醦,留滯言事,令二年甚困苦,而不為之定奪。及中書差官試驗,果有利如此,乃可以責三司,然朝廷亦不責三司也。今橋瓦事又未嘗有人言此利便於軍器監,而監官沮抑不行,若比三司,尤不可責也。」已上見日錄六月二十一日,今並書。上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匹夫亦須令自盡,況勾當生活所使臣?」安石曰:「御前生活所使臣何緣不獲自盡?中書既比較了便,送與看詳,彼自不肯看詳,不知令比較官如何措置?陛下若尚疑未盡,即容臣等檢尋文字,子細進呈。」上疑比較不盡,蓋比較官向宗儒與生活所宋用臣有隙故也。上曰:「如生活所支食錢,只令依實比較,然卻言緣生活所支食錢,乞朝廷詳酌指揮,便取工匠狀。若支食錢,亦乞依得生活所便憑虛比較。」安石曰:「若謂御前生活所使臣皆陛下近習,當依違之,則誠如聖旨。陛下于宮中、國中,宜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即有司如此比較,不為過當。且軍器監自然支得食錢,即亦造得如何,抑亦辭以為造不得?若依所乞,支與食錢,待彼造不得,然後重罰,彼亦何辭?若未見其造不得,即令用其說比較,兼已依實比較,然後別更作一節聲說。如此比較,非不平直也。」翌日,進呈比較文字,照驗甚明,上乃大悟。已上見日錄六月二十四日,今並書。比較軍器監事,其張本在閏四月初三日,今取禦集五月十七日,並日錄五月十五日,又六月三日,又二十三日,又二十四日前後所書,並加穿聯、刪削,附見五月十七日。禦集第九十八卷,有問比較鞍轡取捨意一道,可考。四月二十八日,上批斬馬刀局云云,可考。

  禦史蔡承禧言:「臣訪聞自昔軍器惟蒞三司冑案一局,近歲遂立軍器監以專之。自昔修造之局惟蒞三司案,而近歲以將作監專之。故三司之財用,固已多為二局之所縻。然以已成官局,粗有條理,日月寖深,不可移改。而又聞有鞍子所、斬馬刀所、御前生活所之類,凡百司之所取索,至物用之所經營,所蒞不領於外廷,而所縻實難於會計。訪聞其間,不過製造軍器而已。夫所謂御前者,講道德於上,決邪正於下,厘天工,熙庶績,乃其地也。以今生活工巧而悉出於上,則御前之所為何小!兼小臣動以御前為名,百司莫敢違拒,工料過有罷勞,斬馬刀之局殺監官者數矣。蓋由小臣獻議,因令蒞之日趣工程不計勞弊。臣伏乞授以法式,悉付所司,庶使課定之科,皆有常限,財不耗縻,人寡勞怨。」

  其後承禧遷開封府判官,又言:「臣竊聞開封府准雜買務牒,送赤石子行人郭文德狀一行人赴府行遣,為不供應御前生活所須索羖攔羊毛長一尺,一千斤。開封府雖稱市中無此羊毛,牒還本所。此雖小事,誠不足論。臣伏睹陛下即位十余年間,德澤於天下無量,每興一利害,官吏不曉法意,微有侵擾,悉皆必行,無有寬略。以此天下之吏不敢擾民,而民得安於吏治。今都城之內,求長一尺之羊毛者千斤,此必無有,不言而喻。臣深慮其托御前生活之名,迫索所無之物於市中,行人畏懼,因緣為奸。害物者大臣,欲乞今後御前生活所下行索物,並下三司選官一員相度合用,並京師所有之物奏覆,方許下行收買,所貴所司不以無有之物困苦下民。」承禧十年五月罷禦史,除府界。元豐二年二月改府推,三年六月遷府判。承禧自注任府判日,密旨令奏所聞,故有此狀。狀稱「陛下即位十余年間」,必在熙寧末、元豐初也,今並附此。四月二十八日可考。

  戊寅,成州團練使、駙馬都尉王師約為汝州防禦使。用壬申詔書磨勘也。

  工部郎中、直龍圖閣謝景溫為江、淮等路發運使。景溫辭行,留判將作監。改判將作在七月十一日,今附此。呂惠卿云云,見九月二十六日。

  知曹州劉攽言:「知濟陰縣羅適以磨勘時當展考,追還著作佐郎,告罷知縣事。適治縣最有政績,乞就除職官知縣。」從之。後複以監司薦,改官再任。元豐元年閏正月戊寅,攽又薦適。

  上批:「河東一路間於外敵,其民風俗,素號忠厚,加之力穡勤儉,習尚材武,朝廷若稍加獎勵,緩急足以自扞一方。比來災旱相繼,民力憔悴,殆無生理。即今饑民不少,自四月後,官罷糶米、散粥,人情皇皇,日就死所。若不多方賑濟,豈惟數十萬民命可惜,緣此一路戶口必致離析蕩散,將來何計可得完複?其速議所以措置條目進呈。」乃遣太子中允、檢正中書禮房公事曾伉,中書丞、知司農寺丞程之才體量措置,仍出內藏庫銀絹各二十萬,易司農粟賑給之,並以賑河北西路饑民。

  是日,韓絳請去位,稱疾不出,王安石白上宜罷劉佐,勉慰絳就位。上難改佐事,安石曰:「後有大於此,則不可容。此監當小臣若固爭,致絳去位,臣所不敢安也。」上乃聽罷佐,遣使持手劄諭絳令就位,絳複起。

  呂惠卿欲出宣撫諸路,上不許,固言:「今府界事多不治,且治府界為天下法足矣。」

  己卯,提舉熙河路買馬司言,虞部員外郎汲逢、西京左藏庫副使王崇拯買馬及萬四千六百餘匹。詔各進一官。

  辛巳,太原府司法參軍、崇文院校書範鏜,睦州司法參軍、崇文院校書練亨甫,並為中書習學公事,兼修條例、熙寧政錄。鏜刑房、亨甫戶房。七年四月二十五日,詔中書自熙甯以來創立改更法度,令具本末,編類進入;五月二十一日,詔屬樞密院者,令中書取索一就編類。此即熙寧政錄也。

  入內押班李憲勾當皇城司。

  詔雄州增募歸信、容城縣弓手以五百人為額,其本州雲翼兩指揮自今更不招填,候人數減及四百人,並為一指揮。

  江東鈐轄司言,信州弓手楊超與賊吳筍鬥,超棄槍走,眾潰。中書擬配超汀州牢城。上批:「因其退走致死傷人不少,可配廣南遠惡州軍。」遂配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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