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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八年二月(2)


  癸酉,觀文殿大學士、吏部尚書、知江寧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始,安石薦韓絳及呂惠卿代己,惠卿既得勢,恐安石複入,遂欲逆閉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無所不用其智,又數與絳忤,絳乘間白上請複相安石,上從之,惠卿聞命愕然。翼日,上遣勾當禦藥院劉有方齎詔往江甯召安石,安石不辭,倍道赴闕。安石複相,實錄不詳,今參取魏泰、邵伯溫、吳幵所記修入,更俟考求。魏泰雲:王荊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務,而宿德舊人議論不協,荊公遂選用新進,待以不次,故一時政事,不日皆舉,而兩禁、台閣,內外要權,莫匪新進之士也。洎三司論市易事,而呂參政指為沮法,荊公信以為然,堅乞罷相,神宗重違其意,自禮部侍郎、昭文館大學士改吏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麻既出,呂嘉問、張諤持荊公而泣,荊公慰之曰:「已薦呂惠卿矣。」二子收淚。及惠卿入參,有射羿之意,而一時之士見其得君,謂可以奪荊公矣,遂更朋附之。既而鄧綰、鄧潤甫枉狀發王安國,而李逢之獄,又挾李士寧之事以撼荊公,又言:「熙寧編敕不便,乞重編修。」及令百姓手實,供家財以造簿,又欲給田募役,以破役法。其它夤緣事故,非議前宰相者甚眾,而朝廷綱紀幾於煩紊,天下之人複思荊公,天子斷意再召秉政。鄧綰懼不自安,欲弭前跡,遂發張若濟事,反攻呂惠卿。朝廷俾張諤為兩浙路察訪以驗其事,諤猶欲掩覆,而鄧綰複觀望意旨,薦引匪人。於是,惠卿自知不安,乃條列荊公兄弟之失凡數事面奏,意欲上意有貳。上封惠卿所言以示荊公,故荊公表有「忠不足以取信,故事欲其自明;義不足以勝奸,故人與之立敵」,蓋謂是也。既而惠卿出知亳州;鄧綰落禦史中丞,以本官知虢州;張諤落直舍人院,降官停任;其它去者不一,門下之人皆無固志。荊公無與共圖事者,又複請出而再鎮金陵,故詩有「紛紛易變浮雲白,落落難終老柏青」,蓋謂是。魏泰記此事殊失次序,今但取其合者。「忠不足,」乃七年乞出第三表;「立敵」,殆指曾布,非呂惠卿也。邵伯溫雲:呂惠卿既得位,遂叛荊公,出平日荊公私書,有曰「無使齊年知」。齊年,謂馮公,荊公與馮公皆辛酉生。又有曰「無使上知」,神宗始不悅荊公也。惠卿又起李逢獄,事連李士寧。士寧者,蓬州人,有道術,荊公居喪金陵,與之同處數年,意欲並中荊公也。又起鄭俠獄,事連荊公之弟安國,罪至追勒。惠卿求害荊公者,無所不至,神宗悟,急召荊公,公不辭,自金陵泝流七日至闕,複拜昭文相。惠卿以本官出知陳州,李逢之獄遂解,其黨數人皆誅死,李士甯止編管。嗚呼,荊公非神宗保全則危矣。按:嘉祐驛程,江寧府至京二十二程,此雲泝流七日而至,恐未必然,當考。按實錄雲:滕甫移鄧州,臣尚未至。甫移鄧州,乃二月二十二日也。惠卿出「無使上知」書,當是出知陳州後,伯溫所聞恐誤。吳幵雲:予元祐間見臨渙令李洪,言:「王安石既罷相,以韓絳代己,呂惠卿參知政事,持其法度。時謂絳為『傳法沙門』,惠卿為『護法善神』。惠卿既得志,起李逢獄,捕李士寧,欲以危安石,絳惶恐,懇上複召安石。一日宣制,惠卿以為已得相麻,制箱過班,惠卿跂而望之,閤門吏呼為王安石,惠卿愕然。予得其語十餘年任太學博士,入文德聽麻,乃知洪所言有大謬者。凡宣制,前一日晚禦史台報百官,次早入至殿門,麻至,即自中出,其上題姓名,以箱按置閤門道上,凡在廷者無不知矣,豈有執政必待過班呼名而知之?大抵傳聞不可信。」按:此事但有。惠卿望白麻,聞呼安石名乃愕然,或失實。所說安石複相,由韓絳白上,當得其實也。正月十七日,蹇周輔往徐州鞫李逢獄。二月十一日,複相安石。三月四日,乃命沈括、範百祿赴禦史台鞫世居獄。緣世居獄乃捕李士甯,方召惠卿時,士甯與世居交通事蹟未覺也。魏泰、邵伯溫、吳幵等記錄,皆雲呂惠卿起李逢獄,捕李士甯以撼安石,考其月日,似不然,今不取。司馬光記聞亦載李士寧事,獨不雲惠卿欲以撼安石也。記聞士寧事,見二月十七日。

  虞部員外郎呂嘉問、太子中允吳安持各升一任,餘官各減一年磨勘,吏人轉資、減年、出職有差,以詳定行戶免行法成也。

  詔私有及私造神臂弓者,論如私造弩法。

  錄故刑部侍郎李受孫襄為郊社齋郎。受常侍英宗潛邸,用遺表恩已官其孫一人,而其子又乞恩,特有是命。

  詔權廢罷左、右天廄坊。

  甲戌,上批:「聞河東路旱災,百姓多流入外界,邊吏縱弛,漫不之禁,自寧化軍一路入北界者已千餘戶,恐它郡亦逃亡,令轉運、安撫、察訪、提點刑獄司速體量以聞,議所以賑恤之。」

  詔移河東屯戍兵馬五千歸營,以其餘糧賑恤饑民,具次第以聞。

  三司言:「在京官局多援例指射官屋、軍營修廨舍,並乞破賃宅錢,轉相仿效,有增無減,宜一切禁止。」從之。

  乙亥,詔河東路災傷州縣第四等以下戶去年秋稅,及第三等以下戶和糴糧草,除已倚閣外,尚理殘零數,其令轉運司不限災傷分數,並與倚閣。

  又詔,近賜河東路度僧紫衣牒易粟,以備賑濟,今察訪使李承之言潞州、威勝平定等軍災傷尤甚,其令司農寺更出常平粟十萬石接續賑濟。

  丙子,廢在京雜賣場。三司請如勾當官王頤奏廢場,歲省官吏廩祿二千餘緡故也。十月辛亥,又從三司請複置。

  詔河東轉運司依前詔鑄錢七十萬緡外,增鑄小錢三十萬緡。

  又詔司農寺出米貸河北饑民,真定府五萬石,邢、洺、磁、相、趙州各三萬石,戶毋過兩石,至夏熟輸官,仍免出息。

  丁醜,定國軍留後、提舉景靈宮向經知青州。經入辭延和殿,命坐,賜茶。既行,官給車徒,三宮遣使餞送甚盛。不一歲,以病召還。召還,乃明年正月十六日。

  群牧使李中師等言,乞立殿前馬軍司在營填馬分數,詔填七分。

  詔陝西都轉運司與都提舉市易司協力興治銀、銅坑冶,以其所入為熙河糴本,從王韶知熙州日請也。

  昭憲皇后族孫杜震補三班借職。震自言,特錄之。

  戊寅,上批:「見校試七軍營陣,以分數不齊,前後抵牾,難為施用。可令見校試官撫其可取者,草定八軍法以聞。」初,詔樞密院:「唐李靖兵法,世無完書,雜見通典,離析鬥舛。又官號物名與今稱謂不同,武人將佐多不能通其意。可令樞密院兵房檢詳官與檢正中書刑房王震、提舉修撰經義所檢討曾旼、中書吏房習學公事王白、管勾國子監丞郭逢原校正、分類、解釋。令可行後,可差樞密院副都承旨張誠一、入內押班李憲與震、逢原行視寬廣處,關殿前司差馬軍二千八百人教李靖營陣法。」以步軍副都指揮使楊遂為都大提舉,誠一、憲為同提舉,震、逢原參議公事,夏元象、臧景等為將副、部隊將,勾當公事凡三十九人。誠一等初用李靖六花陣法,約授兵二萬人為率,為七軍,內虞候軍各二千八百人;取戰兵一千九百人為七十六隊,戰兵內每軍弩手三百、弓手三百、馬軍五百、跳蕩四百、奇兵四百,輜重每軍九百,是為二千八百人。上諭李憲等曰:「黃帝始置八陳法,敗蚩尤于涿鹿。諸葛亮造八陳圖,于魚複平沙之上迭石為八行,晉桓溫見之曰『常山蛇勢』,文武皆莫能識之。此即九軍陳法也。後至隋,韓擒虎深明其法,以授其甥李靖。靖以時遭久亂,將臣通曉其法者頗多,故造六花陳,以變九軍之法,使世人不能曉之。大抵八陳即九軍,九軍者方陳也;六花陳即七軍,七軍者圓陳也。蓋陳以圓為體,方陳者內圓而外方,圓陳即內外俱圓矣。故以圓物驗之,則方以八包一,圓以六包一,此九軍、六花陳大體也。六軍者,左右虞候各一軍,為二虞候軍,左右廂各二軍,為四廂軍,與中軍共為七軍。八陳者,加前後二軍,共為九軍。本朝祖宗以來,置殿前馬步軍三帥,即中軍、前、後軍帥之別名,而馬步軍都虞候是為二虞候軍,天武、捧日,龍、神衛四廂,是為四廂軍也。中軍帥總制九軍,即殿前都虞候專總中軍一軍之事務,是其名實與古九軍及六花陳相符而不少差也。今論兵者俱以唐李筌太白陰經中所載陳圖為法,失之遠矣。朕嘗覽近日臣僚所獻圖皆妄相惑,無一可取,果如此輩之說,則兩敵相遇,須遣使預約戰日,擇一寬平之地,仍夷阜塞壑,誅草伐木,如射圃教場,方可盡其法耳,以理推之,知其不可用也決矣。今可約李靖法為九軍營陳之制。然李筌之圖乃營法,非陳法也。朕采古之法,酌今之宜,曰營曰陳,本於一法而已,止則曰營,行則曰陳,在奇正言之,則營為正、陳為奇也。」故有是詔。沈括筆談雲:風後八陳,大將握奇,處於中軍,則並中軍為九軍也。唐李靖以兵少難分九軍,又改制六花陳,並中軍為七軍。予按九軍乃方法,七軍乃圓也。算術:方物八裹一,蓋少陰之數,並其中為老陽;圓物六裹一,乃老陰之數,並其中為少陽。此物之定形真數不可改易者,既為方圓二陳勢,自當如此。九軍之次,李靖之後始變古法為前軍、策前軍、右虞候軍、右軍、中軍、左虞候軍、左軍、後軍、策後軍。七軍之次,前軍、右虞候軍、右軍、中軍、左虞候軍、左軍、後軍。揚奇備伏,先鋒踏白,皆在陳外;跳蕩、弩手、皆在軍中。又雲:熙寧中,使六宅使郭固等討論九軍陳法,著為書,頒下諸帥府,副藏秘閣。固法九軍為一營陳,行則為陳,住則為營,以駐隊統之。若依古法,人占地二步,馬四步,軍中容軍,隊中容隊,則十萬人之隊占地方十餘裡,天下豈有方十裡之地無邱阜、溝澗、林木之礙者?兼九軍共以一駐隊為籬落,則兵不復可分,如九人共一皮,分之則死,此正孫武所謂縻軍也。又古陳法,有「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之文,固不能解,仍使陳間士卒皆側立,每兩行為一巷,令面相向而立,雖文應古說,不知士卒側立,如何應敵?上疑其說,使予再加詳定。予以為九軍當使別自為陳,雖分列左右前後,而各占地利,以駐隊外向自繞,縱越溝澗林薄,不妨各自成營。金鼓一作,則卷舒合散,渾渾淪淪而不可亂。九軍合為一大陳,則中分四衢,如井田法。九軍皆背背相承,面面相向,四頭八尾,觸處為首。上以為然,親舉手曰:「譬如此五指,若共為一皮包之,則何以施用?」遂著為令,今營陳法是也。沈括自志雲:上使六宅使郭固討論古制為陳法,其說以李靖教旗法為主,頒下諸帥府。既而議論未厭,上亦以固之說為不然,再使括為之,始離九軍為九陳,別自為營,而靖之法始明,今秘府邊州陳法是也。王安石日錄:八年三月十九日,上用李靖法作陳圖,隊為四部,將居中,有親兵而無部。前此呂惠卿極論其不可,安石亦為上言其非是。是日又進呈,僉順上意以為善,獨安石與惠卿共難,而王珪不言,安石曰:「先王伍法恐必不可改,今作四部,即兵以分合為變,不知四部分,則大將在中何所依附?若附四部中,則一部乃有兩人大將;若不附四部中,大將反無以自衛,如何待敵?」上默然,乃且令試教。恐安石所難即五月九日所稱五軍陳,當考。會要陳圖篇:八年五月九日,詔諸路並權住教五軍陳,止教四禦陳。舊紀於戊寅書制八軍法,新紀削去。

  己卯,詔:「聞河東路賑濟饑民,多聚一處,太原府舍以空營,約及萬人。方春慮生疫癘,其令察訪、轉運司諭州縣據人所受糧計日並給,遣歸本貫,即自它州縣流至而未能自歸者,分散處之以聞。」

  司農寺言:「京東路監司選差造五等簿官過多,恐致煩擾,乞自本寺遣官一員徧詣體量,有不當者許令改正。」從之。

  詔罷制置涇原、秦鳳等路軍馬糧草司,令逐路經略、轉運司管勾。初,軍馬糧草司王韶領之,韶既召還,故罷。

  將作監丞胡宗回言河北東路倉務當修者四千六百楹,費緡錢九萬。詔澶州、北京置倉貯糧,澶州三百十五萬石,北京四百五十萬石,期二年修畢,賜度僧牒五百給其費。宗回,宿子也。十一月庚午,宗回乞罷修倉,可考。

  庚辰,光祿卿、直昭文館、知鄂州潘夙提舉玉龍觀。以荊湖察訪蒲宗孟言「夙有足疾,年已七十,乞令致仕,或與宮觀差遣」故也。

  手詔:「外國刺事人,令都亭驛、開封府密遣人跡捕。告獲一人,賞錢千緡,仍與班行;即居停知情人能告首,原罪外亦與酬賞。」時北人泛使將至,慮有奸人竊覘中國也。

  引進使、眉州防禦使李端愨為沂州防禦使。先是,端愨坐冀州事再展二年乃除正任,及今尚餘數月,詔特除之。此據禦集。契勘端愨自得轉年指揮後,至今已及多少月日,遂詔減所少年月除正任。

  中書言:「堂後官王袞等編定命官四等過犯,乞付有司,更不置詳定命官過犯及看詳編配罪人所兩局,遇赦令刑部比例定奪,上中書施行。」從之。

  辛巳,步軍副都指揮使、威武軍留後宋守約卒,贈安武軍節度使,諡勤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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