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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八年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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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癸酉,上複以疾不出。是時唯兩府得入對柔儀,退詣內東門小殿簾帷之外,覆奏政事于皇太后如初。 先是,禮院言,大行祔廟,而太廟七室皆滿,請增置一室。詔兩制及待制以上與禮官考議。觀文殿學士孫抃等議曰:自十月丙戌日移入此。「謹按禮曰:『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曰世與昭穆雲者,據父子之正而言也。若兄弟則昭穆同,不得以世數數之矣。商祖丁之子曰陽甲,曰盤庚,曰小辛,曰小乙,四子皆有天下,而商之廟有始祖,有太祖、有太宗、有中宗。若以一君為一世,則小乙之祭不及其父祖丁,是古之兄弟相及,昭穆同而不以世數數之明矣。故晉之廟十一室而六世,唐之廟十一室而九世。中宗、睿宗之于高宗,恭宗、文宗之於穆宗,同居穆位。國朝太祖為受命之祖,太宗為功德之宗,此萬世不遷者也。故太祖之室,太宗稱孝弟,真宗稱孝子,大行皇帝稱孝孫。而禘祫圖,太祖、太宗同居昭位,南向,真宗居穆位,北向。蓋先朝稽用古禮而著之於祀典矣。大行皇帝神主祔廟,伏請增一室為八室,以備天子事七世之禮。」詔從之。 於是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盧士宗、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司馬光議曰:「臣等謹按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太祖之廟,萬世不毀,其餘昭穆,親盡則毀,示有終也。自漢以來,天子或起于布衣,以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次,故或祀四世,或祀六世,其太祖以上之主,雖屬尊于太祖,親盡則遷。故漢元帝之世,太上廟主瘞於寢園。魏明帝之世,處士廟主遷於園邑。晉武帝祔廟,遷征西府君;惠帝祔廟,遷豫州府君。自是以下,大抵過六世則遷其神主。蓋以太祖未正東向之位,故止祀三昭三穆;若太祖已正東向之位,則並三昭三穆為七世矣。唐高祖初立祀四世,太宗增祀六世。及太宗祔廟,則遷弘農府君神主於夾室,高宗祔廟,又遷宣皇帝神主于夾室,皆祀六世,此前代之成法也。惟明皇立九室,祀八世,事不經見,難可依據。今若以太祖、太宗為一世,則大行皇帝祔廟之日,僖祖親盡,當遷於西夾室,祀三昭三穆,于先王典禮及近世之制,無不符合,太廟更不須添展一室。」詔抃等再議。於是複上議曰:「先王之禮,自王以下降殺以兩,故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國者事五世。自漢以來,諸儒傳禮者,始有夏五廟、商六廟之說,其說出於不見伊尹之言,而承用禮家之誤。蓋自唐至周,廟制不同,而大抵皆七世。王制所謂『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者是也。今議者疑僖祖既非太祖,又在三昭三穆之外,以為於禮當遷。如此,則是以有天下之尊,而所事止於六世,不稱先王制禮降殺以兩之意。且議者言僖祖當遷者,以為在三昭三穆之外,則於三代之禮,未嘗有如此而不遷者。臣等以為三代之禮,亦未嘗有所立之廟出太祖之上者也。後世之禮既與三代不同,則廟制亦不得不變而從時。且自周以上,所謂太祖,亦非始受命之主,特始封之君而已。今僖祖雖非始封之君,要為立廟之始祖。方廟數未過七世之時,遂毀其廟,遷其主,考三代之禮,亦未嘗有如此者也。漢、魏及唐一時之議,恐未合先王制禮之意。臣等竊以為存僖祖之室以備七世之數,合于經傳事七世之明文,而亦不失先王之禮意。」詔恭依。 戊寅,翰林學士、權三司使蔡襄為修奉太廟使。襄乃以八室圖奏禦,又請廣廟室並夾室為十八間。從之。 侍御史呂誨上疏曰:「陛下踐祚,於今累月,哀慕日深,摧毀過禮,聖躬違豫,久而未平。萬幾滯留,皆期英斷。法宮嚴閴,不睹清光。臣子之心,若為啟處。傳聞太醫所上湯劑,鮮用服餌。臣居外,罔知其然。陛下必以方術無狀,當更選上醫,精加調護。若謂勿藥有喜,計日可待,則臣恐宣節失宜,五行二氣,寖滛汨戾,邪得幹正,非所以保聖躬,為宗社計也。且居喪之禮,毀不滅性,聖經深戒。士人承家,猶曰弗克,況萬乘之重耶!商高宗居亮陰中,謂傅說曰:『啟乃心,沃朕心,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平居尚及於此,況陛下實攖美疹,其可不念?臣敢祈明斷,節損哀泣,申敕二府,責成太醫,講求藥餌,無俾玩疾,切須瞑眩,期於必瘳。使天下傾聳,知禮樂刑政,行於朝夕;皇太后惟疾之憂,歡然慰懌,豈不休哉!又安止孝德充塞高厚,將見藥石之言,自聞於上,丕命其承,昌明於聖世矣!」誨以六月八日上此疏,八日戊寅也,今附見。 帝自感疾,即厭服藥餌。韓琦常親執藥杯以進,帝不盡飲而卻之,藥汙琦衣。太后亟出服賜琦,琦不敢當。太后曰:「相公殊不易。」皇子仲針侍側,太后曰:「汝盍自勸之。」帝亦弗顧也。十一月呂誨乞大臣及淮陽王侍藥,後移此附彼,然附此為允,更詳之。 癸未,同知禮院、祠部員外郎、直秘閣呂夏卿奏:「請定九廟之制。及請俟大行山陵複土,百官班迎靈駕還內,山陵使先入見,日中行始虞之祭,虞主不題諡號;九虞既畢,然後行卒哭之祭,明日而祔廟。」詔兩制及待制以上與禮官會議。 觀文殿學士孫抃等奏:「夏卿所陳九廟,事不經見。其言周、漢以來,九虞之祭,皆在十六日外,欲俟大行靈駕還內,日中行始虞之祭。緣古之葬去國近,平旦而葬,日中而虞於寢。今之葬遠,虞主在途,日遷舍,不可以無祭。其言漢制不題諡虞主,及終虞而行卒哭之祭,則如夏卿議。」從之。 丁亥,詔:「今歲制科舉人著作佐郎趙商等十七人權罷,將來判場,便赴秘閣就試。」商,安仁人也。案:原書作趙卨,然卨系邛州依政人,與此不合。又一本作商,今從之。 兵部郎中、權判大理寺陳太素知明州。 太素常為大理詳斷官、審刑詳議官、權大理少卿,又判大理寺,任刑法二十餘年,朝廷有大疑獄則必召與議。太素推原人情,以傅法意,眾皆釋然,自以為不及。雖號明習法令,然所論建亦或有不中。每臨案牘,至忘寢食,大寒暑不變。子弟或止之,答曰:「囹圄之苦,豈不甚於我也!」在大理以耳疾,數求罷,案:耳疾原本作身疾,今據宋史改。執政以為任職,弗許。久之,乃出守。太素常謂:「有司議法,當據文直斷,不可求曲當。求曲當,法所以亂也。」 翰林學士范鎮言:「竊聞大行皇帝受命寶及沿寶法物,與平生衣冠器用,皆欲舉而葬之,恐非所以稱大行皇帝恭儉之意。其受命寶,伏乞陛下自寶用之,且示有所傳付。若衣冠器玩,則請陳於陵寢及神禦殿,歲時展視,以慰思慕。」詔檢討官討尋典故及命兩制、禮官詳議。 翰林學士王珪等奏曰:「受命寶者,猶傳國璽也,宜為天下傳器,不當改作。古者藏先王衣服於廟寢,至於平生器玩,則前世既不納于方中,亦不盡陳於陵寢。謂今宜從約,以稱先帝恭儉之實。」然時已更造受命寶,而珪等所議弗用。 癸巳,司馬光上太后及帝疏曰: 臣聞天地交謂之泰,天地不交謂之否。天地者,上下之象也。施諸人事,君仁而臣忠,父慈而子孝,兄愛而弟恭,皆泰也;君不仁,臣不忠,父不慈,子不孝,兄不愛,弟不恭,皆否也。泰則上下之情通,內外之志和,國以之治,家以之安;否則上下之情塞,內外之志乖,國以之亂,家以之危。治亂安危之分,不在於他,在於審察否泰之端而已矣。 書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於家邦,終於四海。」自古明王治天下之道,未有不自孝慈始者也。恭惟先帝屬籍之親凡數百人,獨以天下之業傳之聖明,皇太后承顧命之際,鎮撫中外,決定大疑,其恩德隆厚,踰于天地,何可勝言!皇帝至性烝烝,哀以執喪,恭以致養,夙夜憂勞,以成疾疹,其於慈孝之美,可謂至矣。然臣竊有懼,不可不過慮于萬一,先事而進言者。臣聞金堤千里,潰於蟻壤,白璧之瑕,易離難合。況社稷之重,非特金堤也,骨肉之親,非特白璧也,在於守之至謹,執之至固,完美無間,然後福祿無疆也。夫奸邪之人,專窺主意,釁隙則因乘之,於是離間人君臣,交鬥人父子,使之上下相疾,內外相疑,已然後得奮其詐謀,以盜其大權,利其重利。自古以來,喪國敗家,未有不由此者也。今雖睿聖在上,朝廷清明,中外之臣,咸懷忠良,然禍福之源,其來甚微,舉措聽納,不可不慎。 臣愚竊惟今日之事,皇帝非皇太后無以君天下,皇太后非皇帝無以安天下,兩宮相恃,猶頭目之與心腹也。皇帝聖體平甯之時,奉事皇太后,承順顏色,宜無不如禮。若藥石未效,而定省溫清,有不能周備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于其父母昆弟之言。」蓋言誠信純至,表裡著明,而他人不能間也。孟子曰:「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也。」蓋言骨肉至親,止當以恩意相厚,不當較錙銖之是非也。臣愚伏望皇帝思孔子之言,皇太后無忘孟子之戒。萬一奸人欲有關說,涉於離間者,當行誅戮,以明示天下,使鹹知讒佞之徒,不能欺惑聖明也。方今天地、鬼神、群臣、百姓、鳥獸、草木,皆恃兩宮以為安。兩宮歡欣於上,則天地、鬼神得以歆其禋祀,鳥獸、草木得以遂其生息,況群臣、百姓,孰不保首領以樂太平之化哉!癸巳二十三日,據本集附此。 帝初以憂疑得疾,舉措或改常度,其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悅者,乃共為讒間,兩宮遂成隙。太后對輔臣嘗及之,韓琦因出危言感動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見得官家,內中保護,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穩。」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則眾人自然照管矣。」同列為縮頸流汗。或謂琦曰:「不太過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間有傳帝在禁中過失事,眾頗惑之,琦曰:「豈有殿上不曾錯了一語,而入宮門即得許多錯!固不信也。」傳者亦稍息。此據琦家傳及別錄,但略加刪潤,大意與十一月末所載略同。蓋此時琦未赴昭陵,彼時歸自陵下,不妨兩出之。 戊戌,山陵使韓琦奏,山陵諸頓所調物過多,乞選朝臣一員,付之計度。乃命鹽鐵判官楚建中往裁其數。時三司使蔡襄總應奉山陵事,凡調度供億皆數倍,勞費既廣,已而多不用,議者非之。此據蔡襄傳附見。 入內副都知甘昭吉充永昭陵使。上即位之夕,昭吉直禁中翊衛有勞,自文思副使超遷供備庫使、康州刺史。昭吉奏曰:「臣本孤微,無左右之舉,而先帝知臣樸直,自小官拔用至此,分當從葬,今願得灑掃陵寢足矣。」上嘉其忠,特有是命。 上疾既平,猶未禦正殿。禦史中丞王疇上疏曰:「王者以一心應萬幾之務,莫不始於憂勤,終則逸樂。受命之初,德澤未有以及人,聰明未有以照物,上下之誠未交,中外之心未和,故必勤其所當事,憂其所未濟,夜思晝行,惟恐不及,然後功業成,而可以深拱無為矣。此始終勞逸先後之序也。祖宗丕受天祿,四聖相授,未嘗不以天下為憂。陛下潛養藩邸,而先帝發知子之明,決承後之托,天授有德,固宜自勉,以承靈心。今四方之人,翹足引首,傾耳注目,願觀新政者,累月於茲,而未禦正殿以見群臣。議者皆謂聖躬固已平復,但以未經先帝卒哭,不忍視朝,此實天子之孝逾于高宗矣。今易月之期已在卒哭之外,惟引禮割情,顧思大誼,早御前殿,南面聽政,赫然日升,萬物鹹睹,臣民之望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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