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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祐四年五月


  五月乙巳朔,儂智高破邕州,執知州、北作坊使陳珙,通判、殿中丞王乾祐,廣西都監、六宅使張立。

  初,賊圍城,珙令乾祐守來遠門,權都監、三班奉職李肅守大安門,指使武吉守朝天門。張立自賓州來援,既入,珙犒軍城上,酒行而城破。珙、立、乾祐及節度推官陳輔堯、觀察推官唐鑒、司戶參軍孔宗旦皆被執,兵死者千余人。智高閱軍資庫,得所上金函,怒謂珙曰:「我請內屬,求一官以統攝諸部,汝不以聞,何也?」珙對嘗奏不報,索奏草,不獲,遂扶珙出。珙病目,不能視,惶恐呼萬歲,求自效,不聽,並立、乾祐、輔堯、鑒、宗旦害之。立臨刑,大罵不為屈,逾月,得其屍,面如生。而李肅、武吉、武緣令梅微之、支使蘇從與賊黃師宓有舊,獲免。當智高未反時,邕州有白氣出庭中,江水溢,宗旦以為兵象,度智高必反,以書告珙,珙不聽,宗旦言不已,珙怒,詆之曰:「司戶狂耶!」及智高破橫山寨,即載其親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無為俱死也。」既而賊執宗旦,欲任以事,宗旦叱賊,且大罵,遂被害。宗旦,魯人,始官京東,與李道、徐程、尚同等四人為監司耳目,號為「四𥊼」,人多惡之,然其立節乃如此。(楊安國傳「四𥊼」作「四瞪」,已見慶曆七年,今兩存之。)

  智高既得邕州,即偽建大南國,僭號仁惠皇帝,改年啟曆,赦境內,師宓以下皆稱中國官名。會要雲改年端懿,今從正史。孔宗旦傳雲:及智高破橫州,即載其親桂州。按五月一日邕州破,宗旦被殺,後八日乃破橫州,傳誤也。當作橫山寨,傳蓋因曾鞏書,鞏書亦稱橫山寨,不雲橫州,不知何以如此誤,今改之。

  丙午,太常丞致仕代淵為祠部員外郎。淵,導江人。性簡潔,事親以孝聞,嘗舉進士甲科,得清水主簿,歎曰:「祿不及親,何所為!」即還家教授,坐席常滿。王拱辰安撫兩川,遺書欲起之,托疾不往見。楊日嚴知益州,又薦之,遂致仕。謝絕諸生,著周易旨要、老佛雜說十篇。於是翰林學士田況上其書,詔優加兩官。淵晚年日菜食,巾褐山水間,自號虛一子。長吏歲時致問,澹然與對,略不及私。

  初,樞密使、鎮海節度使、兼侍中王貽永,以疾求罷。手詔撫諭,遣太醫診視,車駕臨問,頒尚方珍藥及面取糜粥食之。貽永自言寵祿過盛,願罷樞筦,解使相印還第。帝冀其愈也,丁未,聽貽永罷侍中,改彰信節度使、同平章事,樞密使如故。

  戊申,錄江津主簿尹林宗子君平為太廟齋郎。以林宗捕盜鬥死也。

  庚戌,詔國子監直講,自今選通經有行實、年四十已上者為之。時侍御史梁蒨言,近臣薦楊忱為學官,而忱年少輕肆,不可用。故降是詔。忱,偕子也。

  壬子,詔諸路掌機宜官自今代還,止與近地差遣,當入近地者與優便。初,陝西宿兵,邊臣領安撫使,以其子弟或親舊掌機宜及府罷,率陳請升陟,故裁約之。

  癸醜,儂智高入橫州,知州殿中丞張仲回、監押東頭供奉官王日用棄城。

  丙辰,入貴州,按原本作「費州」。考宋史地裡志廣南西路無費州,乃「貴」字之誤,今改正。知州、秘書丞李琚棄城。

  庚申,入龔州,知州、殿中丞張序棄城。

  辛酉,入藤州;又入梧州、封州,知藤州、太子中舍李植,知梧州、秘書丞江鎡,並棄城。知封州、太子中舍曹覲死之。封州人未嘗知兵,士卒才百人,不任鬥,又無城隍以守,或勸覲避賊,覲正色叱之曰:「吾守臣也,有死而已,敢言避賊者斬。」麾都監陳曄引兵迎擊賊,封川令率鄉丁、弓手繼進。賊眾數百倍,曄兵敗走,鄉丁亦潰,覲率從卒決戰不勝,被執。賊戒勿殺,捽使拜,且誘之曰:「從我,得美官,付汝兵柄,以女妻汝。」覲不肯拜,且罵曰:「人臣惟北面拜天子,我豈從爾苟生耶!幸速殺我。」賊猶惜不殺,徙置舟中。覲不食者兩日,探懷中印章授其從卒曰:「我且死,若求間道以此上官。」賊知其無降意,害之,至死罵賊聲不絕。投其屍于江,時年三十五。

  壬戌,智高入康州,知州太子右贊善大夫趙師旦、監押右班殿直馬貴死之。師旦,稹從子也。賊既破邕州,順流東下,師旦使人覘賊,還報曰:「諸州守皆棄城走矣。」師旦叱曰:「汝亦欲吾走耶!」乃大索,得諜者三人,斬以徇。而賊已薄城下,師旦止有兵三百,開門迎戰,殺數十人。會暮,賊稍卻,師旦語其妻,取州印佩之,使負其子以匿,曰:「明日賊必大至,吾知不敵,然不可以去,爾留死,無益也。」遂與貴部士卒固守城。召貴食,貴不能食,師旦獨飽如平時。至夜,貴臥不安席,師旦即臥內大鼾。遲明,賊攻城愈急,左右請少避,師旦曰:「戰死與戮死何如?」眾皆曰:「願為國家死。」至城破,無一人逃者。矢盡,與貴俱還,據堂而坐。智高麾兵鼓噪,爭入脅之,師旦大罵曰:「餓獠!朝廷負若何事,乃敢反耶?天子發一校兵,汝無遺類矣。」智高怒,並貴害之。

  癸亥,智高入端州,知州、太常博士丁寶臣棄城走。寶臣,晉陵人也。歐陽修、王安石作寶臣墓碑,皆稱寶臣嘗出戰,有所斬捕,卒不勝,乃去。蓋飾說也,今不取。

  乙丑,幸慈孝寺,朝謁章獻太后神禦殿,以嘗有盜神禦物故也。

  丙寅,儂智高圍廣州。前二日,有告急者,知州仲簡以為妄,囚之,下令曰:「有言賊至者斬!」以故民不為備。及賊至,始令民入城,民爭以金貝遺閽者,求先入,踐死者甚眾,餘皆附賊,賊勢益張。

  丁卯,詔制置發運使司、六路轉運司仍舊以公牒往來。先是,許元欲廣收羨餘,以媚三司,憚諸路不從,請以六路轉運司自隸,皆令具狀申發運司。唐詢既自江西徙福建,他轉運使相繼論列於朝,卒罷之。

  資政殿學士、戶部侍郎范仲淹,以疾求潁州,詔自青州徙,行至徐州,卒。贈兵部尚書,諡曰文正。

  初,仲淹病,帝嘗遣使賜藥存問,既卒,嗟悼者久之,又遣使就問其家。既葬,帝親篆其碑曰「褒賢之碑」。

  仲淹內剛外和,性至孝,以母在時方貧,其後雖貴,非賓客不重肉,妻子衣食僅能自充;而好施予,置義莊裡中,以贍宗屬。泛愛樂善,士人多出其門下,雖裡巷之人,皆能道其名字。死之日,四方聞者莫不嗟惜。為政忠厚,所至有恩,邠、慶二州之民與屬羌皆畫像立生祠,及其卒也,羌酋數百人為舉哀於佛寺,號之如父,齋三日而去。

  壬申,詔奏補殿侍,非父祖死事者,年十六始廩給之。

  命崇儀使、知韶州陳曙領兵討儂智高。

  癸酉,韶州永通監卒殺知監、都官員外郎鄧驤,屠其家。權都監、右侍禁韋貴捕斬之。即命貴為都監,加閤門祗候。

  朝廷初聞儂智高反,詔進奏院不得輒報。知制誥呂溱言:「邊防有警急,一方有盜賊,宜令諸路聞之,共得為備。今欲人不知,非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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