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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祥符三年十二月


  十二月乙巳朔,陳堯叟自汾陰來朝,宴于長春殿。故事,內殿曲宴,三司使不預,時丁謂計度糧草還,特召預焉。

  雄州言契丹敗衂之狀,上曰:「戰,危事,蓋不得已,非可好也。」

  丙午,寶鼎縣黃河再清,經度制置副使李宗諤以聞。上作詩,近臣畢賀。

  庚戌,召輔臣于長春殿觀新制天書行殿供物。

  壬子,大宴含光殿。軍校營在新城外者,並令終宴。至夕,遣內侍持鑰往諸門,竢盡出,闔扉入鑰,遂為定制。

  癸醜,詔天下貧民及漁采者過津渡勿算。

  舊制,皇帝謁廟,入自正門,至庭,百官皆回班東向。上以為方尊事祖宗,當自貶屈。甲寅,詔自今謁廟由東偏門入,至庭,不得令百官回班。

  乙卯,告太廟。奉天書,如東封之制。

  丙辰,以資政殿大學士向敏中權東京留守;三司使丁謂為行在三司使,鹽鐵副使林特副之。

  丁巳,翰林學士李宗諤等上新修諸道圖經千五百六十六卷,詔奨之。宗諤而下,賜器帛有差。

  庚申,命步軍都虞候袁貴赴河中府,鈐轄駕前先至兵馬。其至陝州者,令部署田敏主之。

  辛酉,謁玉清昭應宮。

  先是,有使至自沙門島,言流人多殍死,請量給口糧。馬知節曰:「流人無廩食之理。」丙寅,詔特給焉。

  知秦州李浚,言黑穀頗有閒田,今召得寨戶三百餘戶,戶三丁,計九百餘人,駐小洛門諸寨防邊。

  初,胡旦編兩漢事為春秋,言于太宗,願給借館吏繕寫,太宗語侍臣曰:「呂不韋春秋,皆門下名賢所作,尚懸千金咸陽市,曰:『有能增損一字者與之。』如聞旦所譔,止用其家書,褒貶出於胸臆,豈得容易流傳耶?竢其功畢,且令史館參校以聞。」旦懼,遂止。於是,旦通判襄州,書成,凡百卷。知州謝泌又為言,乃詔官給筆劄,錄本進,天聖二年始上之。

  丁卯,簽署樞密院事馬知節為行宮都部署,昭宣使、長州防禦使劉承珪管勾皇城大內公事。

  上以汾陰展禮有期,詔太官進蔬食。宰相、百官三上表請禦常膳,上曰:「太祖、太宗,每奉郊禋,皆屏葷茹。朕三祀圜丘,並遵行之,顧外庭不知耳,東封亦自戒途蔬食,無勞固請也。」己巳,作奉天庇民述以諭王旦等,旦以群情懇愨,許至西京始卻肉味。

  禁扈從諸色人燔爇道路草木。

  詔天書儀衛副使王欽若趙安仁、扶侍使丁謂、龍圖閣直學士陳彭年與太常禮院詳定奉事天書儀制以聞。既而欽若等著為五卷上之。

  庚午,契丹遣使保安節度使耶律德壽、副使崇祿少卿呂德懋來賀明年正旦。

  辛未,以太宗禦書百軸賜交州李公蘊,從其請也。

  癸酉,命向敏中為權修玉清昭應宮使。

  河東緣邊安撫司言,契丹于朔州南再置榷場,詔以舊降條約諭之。

  知雜禦史趙湘請依周禮置土訓、誦訓,纂錄所經山川古跡風俗,以資宸覽。詔直集賢院錢易、直史館陳越、秘閣校理劉筠、集賢校理宋綬掌其事,每頓進一卷。

  龍圖閣待制孫奭,由經術進,守道自處,即有所言,未嘗阿附取悅。上嘗問以天書,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上知奭樸忠,每優容之。(奭正傳雲:奭以經術進,守道自處,即有所言,未嘗阿附取悅。大中祥符初,得帛書秘語于左承天門,或以為天書。上將奉迎,召宰相對崇政殿西廡,王旦等曰:「天貺符命,實盛德之應。」皆再拜,稱萬歲。又召問奭,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上既奉迎天書,大赦改元,佈告其事於天下,築玉清昭應宮。是歲,天書複降泰山,帝以親受符命,遂議封禪,作禮樂,王欽若、陳堯叟、丁謂、杜鎬、陳彭年皆以經義左右附和。由是天下爭言符瑞矣。正傳既雲築昭應宮,又雲是歲,天書複降泰山,帝以親受符命,遂議封禪。按初得左承天門天書,即議封禪,不緣天書複降泰山,乃議封禪也,正傳誤矣。正傳大抵尚文,文勝則事固失實,今但取『天何言哉』,安有書也」等語,餘悉刪去。)是歲,特命向敏中諭奭,令陳朝廷得失。奭上納諫、恕直、輕徭、薄斂四事,頗施用其言。

  及將有汾陰之役,會歲旱,京師近郡穀價翔貴,奭遂奏疏曰:(奭附傳雲:大中祥符三年,令宰相向敏中諭奭。按敏中時但為資政殿大學士,未嘗再入中書也,今削去宰相字。)「先王蔔征五年,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修德而改蔔。陛下才畢東封,更議西幸,則非先王蔔征五年重謹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陰後土,事不經見。昔漢武帝將行封禪大禮,欲優遊其事,故先封中嶽,祀汾陰,始巡幸郡縣,寖尋于泰山矣。今陛下既已登封,複欲行此,其不可二也。周禮圜丘、方澤,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漢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後土無祀,故武帝立祀于汾陰。自元、成以來,從公卿之議,徙汾陰後土於北郊,後之王者多不祀汾陰。今陛下乃欲舍北郊而祀汾陰,其不可三也。西漢都雍,去汾陰至近。今陛下經重關,越險阻,京師根本,未易遠離,其不可四也。河東者,唐王業所起之地,唐又都雍,故明皇間幸河東,因祀後土,與聖朝事異。今陛下特然欲祠汾陰,其不可五也。夫遇災而懼,周宣所以中興。比年已來,水旱相繼,陛下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豈宜下徇奸回,遠勞民庶,忘社稷之大計,慕簫鼓之盤遊,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出,八月入,育養萬物,人君之象,失時則為異,今震雷在冬,為異尤甚。天戒丁甯,陛下未悟,其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先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奉盛以告,曰『潔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行此禮,不過如漢武帝、唐明皇,刻石頌功而已,此皆虛名也。陛下天縱欽明,神資浚哲,固當追蹤二帝、三王之事,豈止效此虛名乎?此其不可九也。唐明皇嬖寵害政,奸佞當塗,以至身播國屯,兵纏魏闕。今議者引開元故事以為盛烈,乃欲倡導陛下而為之,臣竊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臣猶懼言不逮意,願少賜清問,以畢其說。」

  上遣內侍皇甫繼明諭以若複有陳,其具條上之。於是,奭又上疏曰:「陛下將幸汾陰,而京師民心弗甯,江、淮之眾,困於調發,理須鎮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奪攘之盜必行,北虜治兵,不遠邊境,雖馳單使,寧保其心!昔黃巢出自凶饑,陳勝起於徭戍。隋煬帝緣勤遠略,唐高祖由是開基;晉少主智昧邊防,耶律德光因之謀夏。今陛下俯從奸佞,遠棄京師,罔念民疲,不虞邊患,涉仍歲薦饑之地,修違經久廢之祠,又安知饑民之中無黃巢之劇賊乎?役徒之內無陳勝之志乎?肘腋之下無英雄之窺伺乎?區脫之間無天驕之觀釁乎?陛下方祠後土,駐蹕河中,若敵騎猖狂,忽及澶淵,陛下知魏咸信能堅據河橋乎?周瑩居中山能摧鋒卻敵乎?又或渠魁俠帥,嘯聚原野,劫掠州縣,侵軼郊畿,行在遠聞,得不驚駭!陛下雖前席問計,群臣欲借鯷出奇,以臣料之,恐無及也。又竊見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災,詔停封禪,故贊陛下力行東封,以為繼成先志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大勳未集,用付陛下,則未嘗獻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繼先帝之志,而乃卑辭重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于保吉,以主辱臣死為空言,以誣下罔上為己任,譔造祥瑞,假託鬼神,才畢東封,便議西幸,輕勞聖駕,虐害饑民,冀其無事往還,謂已大成勳績。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佞邪僥倖之資,臣所以長歎痛哭也!夫天神地祇,聰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安在其籩豆簠簋乎?春秋傳曰:『國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固非愚臣妄議也。」

  時群臣數奏祥瑞,奭又上疏言:「五載巡狩,虞書常典,觀民設教,犧易明文;何須紫氣黃雲,始能封嶽,嘉禾異草,然後省方!今乃野鵰山鹿,並形奏簡,秋旱冬雷,率皆稱賀。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惑後世,則後世必不信。腹誹竊笑,有識盡然,上玷聖明,不為細也。」疏入,不報。(後疏未必即是今年。按今年九月丙戌,內侍史崇貴言經度制置使初至脽上,一鹿自廟中出,如引導之狀,即奭疏所稱山鹿也。疏又稱秋旱冬雷,按是秋,江、淮不稔,當以旱故。前疏稱震雷在冬,此時上猶未幸汾陰,則冬雷必指今年,故並附此,更須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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