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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化元年六月


  六月丙午,罷中元、下元張燈。

  太僕少卿張洎上疏言邊防曰:

  夫禦戎之道有三策焉,前代聖賢論之詳矣。繕修城壘,依憑險阻,訓戎,聚穀,分屯塞下,來則備禦,去則勿追,策之上也。偃革櫜弓,卑辭厚禮,降王姬而通其好,輸國貨以結其心,雖屈萬乘之尊,暫息三邊之戍,策之次也。練兵選將,長驅深入,擁戈鋋而肆戰,決勝負于一時,策之下也。

  國家自戎馬生郊,邊防受敵,兵連禍結,屬載於茲。邯鄲致蹂踐之虞,上穀失藩籬之固。飛芻挽粟,千里而遙,丁壯斃於轉輸,膏血塗于原野。尚賴聖君宵旰,廣運神謀,自今夏以來,方隅稍定,餱糧以濟,城邑粗安。然而敵人之情,變詐難測。或慮朔風漸勁,塞草具腓,乘大漠之苦寒,率穹廬之族類,南下燕、趙,複恣憑陵,則善敗之機,未可量也。況河朔之地,杼柚其空,邑裡邱墟,黎元蕩析,倘後日之戰,複有殺將覆軍之禍,則趙、魏、鎮、定,疇能守之?人心一搖,天下事去矣。國家素失薊北之險,亡控守之處,是上策不舉也;屯兵平原,與匈奴轉戰,勞弊已甚,勝負未定,是下策不足恃也。審矩天下之形勢,憂患未已,唯與之通好,或可解紛。今山東諸侯,近不交戰,訪聞匈奴已還其庭,宜因此舉通和之策。

  夫屈伸變化,與道汙隆,轉危就安,聖人之務也。昔高祖奮布衣,起豐沛,誅暴秦,滅強楚,不五、七年平定天下。出師朔野,因于白登,爰從說士之辭,遂舉和親之策。迨至文、景,乘先代之業,開太平之基,至道興行,兆民胥悅,海內田賦三十而稅一,太倉之米紅腐而不可食,內府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巍巍功業,與三代比崇。及其火照甘泉,軍屯細柳,則飾宗室之女出娉單于。夫以高帝之雄材,文、景之淳化,豈力不足而德不至耶?而與之通者,蓋視彼為不足較耳,安肯耗竭中國,為無用之舉,傷害仁義,致彼此爭鋒乎?觀典策之遺文,審安危之大計,惟聖人能之。結好息民,正在今日,倘或上天悔禍,異俗懷仁,奉大國之歡盟,息邊城之烽燧,誠宗社之福也。

  夫盛衰之理有數存焉,聖人因之以定其業。昔者隋季板蕩,唐室勃興,高祖、太宗肇升天位,英、衛、房、杜為佐命之雄。頡利可汗遽犯京邑,太宗躬枉車駕,以敦其夙好,廣輸財貨,以厭其貪心。歲月薦更,戎人寖弱,李靖數萬之眾,擒而滅之。此王者蒙垢候時,殲強敵之明效也。

  今契丹嬖臣擅軸,牝臸司晨,單于幽閉,權歸母后,於越強大,處於嫌疑,部族之眾雖繁,攻奪之形已兆,滔天猾夏,極惡窮凶。以人事言之,則歲紀未周,冒頓之謀必興於敵帳矣。國家暫時降屈,以濟艱屯,而取亂侮亡,其則何遠?若契丹憑恃種落,張皇侵暴,逆天悖理,不奉綏懷,然聖人屈己濟物之誠,已彰於天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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