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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寶九年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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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甲午朔,定難節度使李光叡率所部兵次於天朝、定朝兩關,遣使言伺黃河凍合即入北漢界。 丁酉,安守忠言與洛羅寨兵馬監押馬繼恩,(繼恩,未見。)領兵出遼州路,焚北漢四十餘寨,獲牛羊人口數千。(按八月遣內衣庫副使孫晏宣與濮州刺史安守忠取遼州路入河東界。守忠傳亦載守忠時知遼州,與馬繼恩入界事,而舊錄乃雲:遼州知州齊超上言,蓋誤也。齊超實澤州刺史,別取沁州路入界,非遼州也。新錄止稱遼州,當是覺舊錄誤,故改之,今直書安守忠。) 齊超言領兵沁州路,敗北漢軍五百人,擒三十人。(此據本紀也。新、舊錄無之,疑實錄脫誤,或與安守忠同日奏到耳。當考。) 己亥,幸西教場,觀飛山軍士發機石。 庚子,郭進言破北漢壽陽縣,俘其民九十餘口。 党進言又敗北漢軍千余人於太原城北。 初,涇州官歲市馬,彰義節度使張鐸厚增其直,而私取之,累積至十六萬貫,及擅借公帑錢萬餘緡,侵用官曲六千四百餘餅。事發,召歸京師,本州械系其子保常及親吏宋習。上以鐸宿舊,詔釋不問,但罷其旄鉞而已,其所侵盜,皆蠲除之。保常洎習亦得免。庚戌,以鐸為左屯衛上將軍。鐸,河朔人也。 初,有神降於盩厔縣民張守真家,自言:「我天之尊神,號黑殺將軍,玉帝之輔也。」守真每齋戒祈請,神必降室中,風肅然,聲若嬰兒,獨守真能曉之,所言禍福多驗。守真遂為道士。上不豫,驛召守真至闕下。壬子,命內侍王繼恩就建隆觀設黃籙醮,令守真降神,神言:「天上宮闕已成,玉鏁開。晉王有仁心。」言訖不復降。(此據國史符瑞志,稍增以楊億談苑。談苑又雲:「太祖聞守真言以為妖,將加誅,會宴駕。」恐不然也,今不取。)上聞其言,即夜召晉王,屬以後事。左右皆不得聞,但遙見燭影下晉王時或離席,若有所遜避之狀,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聲謂晉王曰:「好為之。」(此據吳僧文瑩所為湘山野錄,正史、實錄並無之。野錄雲:祖宗潛躍日,嘗與一道士游于關河,無定姓名,自曰混沌,或又曰真無。每有乏則探囊,金愈探愈出。三人者每劇飲爛醉。生喜歌步虛為戲,能引其喉於杳冥間作清征之聲。時或一二句,隨天風飄下,惟祖宗聞之,曰:「金猴虎頭四,真龍得真位。」至醒詰之,則曰:「醉夢間語,豈足憑耶?」至膺圖受禪之日,乃庚申正月初四也。自禦極不再見,下詔草澤徧訪之。人或見於轘轅道中,或嵩、洛間,乃開寶乙亥歲也。上已祓禊,駕幸西沼,生醉坐于岸木陰下,笑揖太祖曰:「別來喜安。」上大喜,亟遣中人密引至後掖,恐其遁去,急回蹕見之,一如平時,抵掌浩飲。上謂生曰:「我久欲見汝,決克一事,無他,我壽還得幾多?」生曰:「但今年十月二十日夜晴,則可延一紀,不爾,則當速措置。」上酷留之,俾宿後苑。苑吏或見宿於木末鳥巢中,或數日不見。上常切切記其語,至所期之夕,禦太清閣以望氣。是夕果晴,星斗明燦,上心方喜。俄而陰霾四起,天地陡變,雪雹驟降,移仗下閣。急傳宮鑰開門,召開封尹,即太宗也。延入大寢,酌酒對飲。宦官宮妾悉屏之,但遙見燭影下,太宗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飲訖,禁漏三鼓,殿下雪已數寸。太祖引柱斧戳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帶就寢,鼻息如雷。是夕,太宗留宿禁內,將五鼓,伺廬者寂無所聞,太祖已崩矣。太宗受遺詔,於柩前即位。逮曉登明堂,宣遺詔罷,聲慟,引近臣環玉衣以瞻聖體,玉色瑩然如出湯沐。太祖英武,其達生知命,蓋有如此者。文瑩宜不妄,故特著於此。然文瑩所言道士,不得姓名,豈即張守真耶?或複一道士也。恐文瑩得之傳聞,故不審,如雲「於西沼木陰下笑揖太祖」,「止宿後苑鳥巢中」,言「十月二十日夜晴,則聖壽可延一紀」,疑皆好事者飾說,未必然也。又雲「太宗留宿禁內」,此亦謬誤。太祖既不豫,寧複自登閣,且至殿庭戳雪乎?今略加刪潤,更俟考詳。顧命,大事也,而實錄、正史皆不能記,可不惜哉。蔡惇直筆雲:太祖召陳摶入朝,宣問壽數,對以丙子歲十月二十日夜或見雪,當辦行計,若晴霽須展一紀。至期前夕,上不寢。初,夜遣宮人出視,回奏星象明燦。交更,再令出視,乃奏天陰,繼言雪下,遂出禁鑰,遣中使召太宗入對,命置酒,付宸翰屬以繼位,夜分乃退。上就寢,侍寢者聞鼻息聲異,急視之,已崩。太宗於是入繼。按惇所載,與文瑩略同,但即以道士者為陳摶耳。摶本傳及談苑並稱摶終太祖朝未嘗入見,恐惇亦誤矣,當是張守真也。王禹偁建隆遺事雲:上將宴駕,前一日,遣中使急召宰相趙普、盧多遜入宮,見於寢合。上曰:「吾知此疾必不起,要見卿等者無它,為有數事未暇行之,卿等將筆硯來,依吾言寫之,身後切須行之,吾瞑目無恨也。」遂授普等筆硯,上自陳述,普等依上言而寫,數事皆濟世安民之道,普等因嗚咽流涕而言:「此則謹依謨訓而行之。然有一大事,未見陛下處置。」上曰:「何事也?」普等曰:「儲嗣未定,陛下儻有不諱,諸王中當立何人?」上曰:「可立晉王。」普等複曰:「陛下艱難創業,卒至升平,自有聖子當受命,未可議及昆弟也。臣等恐大事一去,卒不可還,陛下宜熟計之。」上曰:「吾上不忍違太后慈訓,下為海內方小康,思得長君以撫之,吾意已決矣,願公等善為我輔晉王。」遂出禦府珠玉金器賜普等,令歸第。翌日,上崩于長慶殿。由是晉王聞普等有此奏議,大銜之。嗣位後,坐多遜事連秦府,貶死於嶺表。趙普以婦人取媚於禁中,遂獲免。謹按世所傳建隆遺事十三章,此其第十一章也,事尤悖謬不可信。蓋開寶六年八月,趙普已罷相,出鎮河陽,後三年太祖晏駕,此時趙普實在河陽,安得與盧多遜並居相位耶?又遺事第七章稱「杜太后及太祖召晉王、秦王、南陽王等相約傳位,陶穀為誓書,趙普告天地宗廟。」此固不然也。設如所言,則太祖傳位晉王約已定于建隆初矣。開寶末,命宰相又何請耶?就使複請,則決非趙普也。且遺事乃一人所著,其首尾固當參同,今第七章既雲爾,其第十一章又雲爾,豈不自相矛盾耶?臣燾嘗反復推究此章,蓋普之怨家仇人多遜親黨所為,欲肆其詆毀,故託名禹偁竄寄遺事中,實非禹偁作也。禹偁事太宗坐直言屢黜,故群小因之,然禹偁素識道理,忠義人也,決不敢鑿空駕虛,污蔑君父,若此不顧。且禹偁集所載表章多代普作,禹偁傳亦稱普雅愛重禹偁,縱禹偁書惡不為普隱,亦須驗實傳信。方太祖宴駕時,普不在相位,士大夫孰不知之,而此章乃雲與盧多遜同入宮,其非禹偁所著,蓋明甚。必多遜親党不習朝廷之故者所妄作也。且非獨此章為不可信,其它章要不全是,蓋禹偁用文章名天下,今所傳遺事語多鄙俗,略不似禹偁平日心聲。故臣燾竊有疑焉,特信其可信耳。學士大夫以書託名禹偁則遽信之,不復推究,此最害義者。故不可不辨,以曉來世雲。) 癸醜,上崩於萬歲殿。時夜已四鼓,宋皇后使王繼恩出,召貴州防禦使德芳。繼恩以太祖傳國晉王之志素定,乃不詣德芳,徑趨開封府召晉王,見左押衙程德玄先坐於府門。德玄者,滎澤人,善為醫。繼恩詰之,德玄對曰:「我宿於信陵坊,乙夜有當關疾呼者曰:『晉王召。』出視則無人,如是者三。吾恐晉王有疾,故來。」繼恩異之,乃告以故,扣門與俱入見王,且召之。王大驚,猶豫不行,曰:「吾當與家人議之。」入久不出,繼恩促之曰:「事久,將為它人有矣。」時大雪,遂與王于雪中步至宮。繼恩使王止於直廬,曰:「王且待於此,繼恩當先入言之。」德玄曰:「便應直前,何待之有!」乃與王俱進至寢殿。後聞繼恩至,問曰:「德芳來耶?」繼恩曰:「晉王至矣。後見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於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貴,勿憂也。」(此據司馬光記聞,誤以王繼恩為繼隆,程德玄為賈德玄,今依國史改定。按:開寶皇后以開寶元年二月入宮,德芳以開寶八年七月娶焦繼勳女,出合時年十七歲,德芳傳不載母為開寶皇后,後傳亦不言有子德芳,疑德芳非宋出也。當考。國史方技傳:馬韶,平棘人,習天文三式之學。開寶中,太宗以晉王尹京邑,時朝廷申嚴私習天文之禁。韶素與太宗親吏程德玄善,德玄每戒韶不令及門。九年十月十九日既夕,韶忽造德玄,德玄恐甚,且詰其所以來,韶曰:「明日乃晉王利見之辰也。」德玄惶駭,因止韶於一室中,遽入白太宗。太宗命德玄以人防守之,將聞于太祖。及詰旦,太宗入謁,果受遺踐阼。數日,韶以赦免。按此與程德玄傳所稱宿信陵坊,夜有扣關疾呼,趨赴宮邸事不同,疑必有一誤。今但從德玄傳及司馬光記聞。甕牖閑評:嘗觀王禹偁所撰建隆遺事載立晉王之一節,皆太祖之心自欲如此,初非出於杜太后也。前一段雲太祖欲立太宗,議已定,太后遂令趙普作誓書,留之禁中,既而太宗即位。後一段雲太祖將晏駕,方召趙普於寢合間,及趙普欲立太祖之子,而太祖不允,遂立太宗,其後太宗聞之,故與普有隙。夫以書中前後所載一事,乃不同如此,何耶?) 甲寅,太宗即位,群臣謁見萬歲殿之東楹,帝號慟殞絕。 乙卯,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鹹除之。令緣邊禁戢戍卒,毋得侵撓外境。群臣有所論列,並許實封表疏以聞,必須面奏者,閤門使實時引對。風化之本,孝弟為先,或不順父兄,異居別籍者,禦史台及所在糾察之。先皇帝創業垂二十年,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紀律已定,物有其常,謹當遵承,不敢踰越,諮爾臣庶,宜體朕心。 丙辰,群臣上表請聽政,不允。丁巳,宰相薛居正等同見上,頓首固請,乃許之。即日移禦長春殿,謂居正等曰:「邊防事大,萬機至重,當悉依先帝舊規,無得改易。」 以開封府判官、著作郎陸澤程羽為給事中,權知開封府,推官、右贊善大夫賈琰為左正諫大夫、樞密直學士,門人襄邑郭贄為著作佐郎。正諫即諫議也,避上名改之。 內出大行遺留物,賜近臣有差。 庚申,以皇弟永興節度使、兼侍中廷美為開封尹、兼中書令,封齊王;皇子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德昭為永興節度使、兼侍中,封武功郡王;貴州防禦使德芳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帝友愛尤篤,不欲德芳異其稱呼,並詔王、石、魏氏三公主,皆依舊為皇子皇女焉。 宰相薛居正加左僕射,沈倫加右僕射。倫即義倫也。參知政事盧多遜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樞密使曹彬加同平章事,樞密副使楚昭輔為樞密使。彬前以樞密使領忠武節度使,至是始罷。(彬加平章事罷節鉞,此據會要,它書並不詳,當考。) 命齊王廷美為山陵使。 壬戌,封昭慶公主為鄭國,延慶公主為許國,永慶公主為虢國。 李光叡言率兵入北漢界,破吳保寨,斬首七百級,擒寨主侯遇,獲牛羊、鎧甲數千計。光叡尋改名克叡。 有司言官階、州縣名與禦名下字同者,皆改之。彰義軍為彰化軍,義成軍為武成軍,保義軍為保平軍,感義軍為感德軍,義武軍為定武軍,昭義軍為昭德軍,崇義軍為崇信軍,歸義軍為歸化軍,大義軍為大順軍,義州為儀州,南義州為南儀州,義陽軍為信陽軍。鎮甯節度使劉光義改名庭讓,武定節度使祁廷義改名廷訓。 先是,茶鹽榷酤課額少者,募豪民主之,民多增額求利,歲或荒歉,商旅不行,至虧失常課,乃籍其資產以備償。於是詔以開寶八年額為定,勿輒增其額。 又詔:「應諸色選人,有自外引見取旨,或令降資,或不與官者,仰銓司檢勘,本無違礙及疾病者各依資注授,其有自令、錄降簿、尉者,卻與複資,或經遠官合放選而令守選者,亦許赴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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