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史書 > 續資治通鑒 | 上頁 下頁
嘉熙元年


  嘉熙元年 蒙古太宗九年

  春,正月,甲寅,初置財用司。詔京西湖北制置使、副,給犒沿邊戰士有差。

  丁巳,雷。戊午,喬行簡請免天基節宴以答天戒,從之。

  蒙古安篤爾言于宗王曰:「隴西州縣方平,人心猶貳。漢中當隴、蜀之沖,宜得良將鎮之。」宗王曰:「安反側,制盜賊,此上策也。然無以易汝。」遂分蒙古千戶五人隸之以往。安篤爾遣將南戍沔州之石門,西戍階州之兩水,謹斥堠,嚴巡邏,守禦遂固。

  二月,癸未朔,以鄭性之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禮部尚書鄒應龍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左諫議大夫李宗勉為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甲申,李鳴複罷,以資政殿學士知紹興府。

  乙酉,提舉洞霄宮葛洪薨。

  癸巳,詔:「故參知政事宣繒,贈太師,諡忠靖。子璧,服闋日與職事官。」以嘗預定策也。又詔:「繒寶慶初元所進朕《即位事始》,悉本先帝遣訓,可宣付史館。」

  丁酉,諸王官大小學教授王辰言:「蜀中舊例,乾道初,虞允文以同知樞密為四川宣撫時,汪應辰歸班。開禧間,安丙在沔州,楊輔為成都制置,旋即召還。今李埴宣撫在內,楊恢制置在外,號令未免牽制。」帝曰:「適與輔臣言,令楊恢參贊安撫矣。」辰曰:「聖算及此,全蜀之幸!」

  己亥,屯田郎官王萬進對。帝曰:「卿是淮人,熟知邊事。」對曰:「臣非知兵。陸贄有言:『兵法無他,人情而已。』但以人情區處,即是兵法。」帝問其說,萬曰:「一和字,沮眾誤國。」帝曰:「和亦不可廢。」萬曰:「若專立為題則不可,要當並為戰守規模。」

  癸卯,詔國子監刑進《通鑒綱目》。

  初,蒙古諸府官府自為符印,僣越無度,耶律楚材請中書省依式鑄給,名器始重。時諸王貴戚,皆得自起驛馬,道路騷擾,所至需索百端;楚材複請給牌劄,定分例,其弊始革。

  三月,壬子朔,詔曰:「朕更化勵精,視民如子,然內治之尚闕,致外患之未平。京、襄既被於創殘,淮、蜀重遭於侵擾。道路流離之眾,慘不聊生;室廬焚毀之餘,茫無所托;骨肉罹于荼毒,丁壯困於轉輸。嗟汝何辜,由吾不德!幸天人猶助於信順,將帥悉力以捍防,雖烽燧之甫停,柰瘡痍之未複。肆頒煥號,用慰群情。發粟以賑貧,蠲租而已責,血戰之士,當議優恩,死事之家,宜加恤典。或乘時而嘯聚,或失律而逋逃,鹹與惟新,同歸於治。」

  丙辰,詔:「別之傑募二萬人,屯公安、峽州,許晟大募三千人,屯嶽州,其廩給等費所合科撥,條具以聞。」

  己未,戶部侍郎兼權兵部尚書、知臨安府趙與懽言:「端平以來,陛下明詔侍從、台諫各舉文武大小之臣,應詔者不謂不多,其間豈無魁特奇傑之人!望申命大臣,集侍從、台諫於都省,以前所薦員,僉謀公議,量才授任,不必拘以資格。若夫內之宰執、侍從、三衙、環尹,外之列屯將帥,又擇其才望之相上下者,儲之以備緩急,庶無乏才之歎。」從之。

  乙亥,資政殿學士魏了翁卒,諡文靖,賜第宅于蘇州。

  蒙古主以奇徹部長巴齊瑪克負固,命皇侄莽賚扣、諸王巴圖征之。臨行,語之曰:「聞馬齊瑪克有膽氣,蘇布特亦有膽勇,可命為先鋒。」蘇布特進戰屢勝,擄巴齊瑪克妻子于袞騰吉期海,巴齊瑪克遁入海島。會大風刮海水去,其淺可渡。莽賚扣曰:「此天開道與我也。」遂進屠其眾,擒巴齊瑪克。命之跪,巴齊瑪克曰:「我為一國主,豈苟求生!且身非駝,何以跪人為!」乃囚之,巴齊瑪克謂守者曰:「吾之竄入於海,與魚何異!然終見擒,天也!今水還期且至,軍宜早還。」莽賚扣聞之,即班師,而水已至,後軍有浮渡者。莽賚扣複進圍俄羅斯默齊斯城。破之。

  夏,四月,壬辰,以保康軍承宣使貴謙為保康軍節度使;武康軍承宣使、提舉神祐觀輿芮為武康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

  校書郎劉漢弼言荊、襄制閫當在江陵。帝問收復襄陽之策,對曰:「制使若在江陵,則事權重,收復尚可圖也。」帝然之。甲申,左司諫曹豳言:「陛下以方面付三閫,而和戰之議,私自矛盾,憂未艾也。史嵩之在淮西,用清野之說,敵未至而民先罹其禍,用撒花之說,民欲戰而禁其不得往,蓋以和誤國也。趙葵在淮東,定遠之破,近在鄰境,六合之破,政在屬部,葵乃閉城自守,不出一兵援之,是畏怯以辱國也。陳韡在金陵,曠口之衄,天殆少警之,議者乃謂敵兵之難當,非如盜賊之易制。今宜責嵩之以收復襄陽,為江陵捍蔽;經理上流,為下流防拓;葵則結鄰閫以禦哨騎,備舟師以防海道;韡則以沿江並領淮西,以安淮東。若秋、冬可以遏敵,乃為報郊。」帝然之。

  五月,壬申,行都大火,延燒民廬五十三萬。魷酉,詔蠲臨安府城內外征一月。甲戌,避正殿,減常膳。丙子,出內庫緡錢二十萬給被焚之家。

  辛巳,詔求直言。士民上書,咸訴濟王之冤。

  初,進士潘牥對策曰:「陛下承體先帝,歸德匹夫,何異為人子孫,身荷父母劬勞之賜,乃指豪權悍婢為恩私之地!欲父母無怒,不可得也。」又曰:「陛下手足之愛,生榮死哀,反不得視士庶人。此如一門之內,骨肉之間,未能親睦,是以僮僕疾視,鄰里生侮。宜厚東海之封,襲淮南之士,以致人和。」語多追咎史彌遠,彌遠雖死,徒党尚盛,於是侍御史蔣峴,謂火災天數,何預故王!遂疏劾起居舍人方大琮、正字王邁、編修劉克莊等鼓煽異論,並斥牥性同逆賊,語涉不順,請皆論以漢法。自是群臣無複敢言濟王之冤者。

  監都進奏院史彌鞏上言:「人倫之變,世孰無之?陛下友愛之心,亦每發見。洪諮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謂霅川之變,非濟邸之本心,濟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深有以契聖心耳。矧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體魄於地下,豈不幹和氣、召災異乎!」彌鞏為彌遠從弟,心非彌遠所為,不登彌遠之門者三十年,人皆重之。旋出提點江東刑獄。

  樞密院編修官徐鹿卿上疏,略曰:「臣聞不可玩者,上天之怒,不可忽者,人心之疑。知所以解人心之穎,則可以息天地之怒矣。陛下嗣承丕緒,十有四年,其間災異,何所不有,三變為尤大,辛卯之災,人以為權臣專擅之應,陛下方且念其羽翼之功,潛晦陰芘,於是天怒不息而警之以喪師失地之變。三京之敗,人以為諸臣狂易所致,顧乃委曲調護,三年始下哀痛之詔,於是天怒未息,而警之以迅雷之威。明禋之異,人以為燮理者所致,陛下雖能逐一宰臣,然舛政宿弊,大率多仍其故,於是天怒不息,而鬱攸之警至於再矣。火迫于開元、陽德之宮,獨不之毀,豈非天以彰我甯宗盛德,以警動陛下之心乎?此眾心之所疑也。椒房之親,濫邀節鉞之華,恩寵先之,火亦先之,眾心所以重疑也。貴親懿戚,人頗譏其幹請之數,火越兩河而徑趨之,眾心所以愈疑也。今御筆時至於中書,宣諭或及於要地,事關封駁,不免留中,方面置局,以行屬托,每有科降,樁留供賞,此錢此物,歸之誰乎?除目未頒,已有謂某為某邸之客,某登某人之門,既而有吻合者矣。除目既下,則又曰某出於懿旨之丁寧,某出於禦劄之訓諭,雖卑官小職,有不能不然者矣。伴食故臣,生無錙銖之勞,沒乃論定策之功。潛邸外姻,豈不可薄加恩數,而參錯于邊方守卒之任!臣以為不窒交通之路,則謗不解,不杜僥倖之門,則謗不解,天之所以怒也!」會方大琮、王邁、劉克莊以言事黜,鹿卿贈以詩,言者並劾之,出知建昌軍。

  六月,甲午,詔以「盛暑,錄臨安府系囚。常所不原者,俟約法,餘隨輕重裁決。大理寺、三衙門、二赤縣亦如之。著為令。」

  丙午,詔以「新如黃州、淮西安撫李壽朋,被命已三閱月,不即便道之官,乃還家安坐。秋防在近,不知體國,人皆若此,緩急何賴!可奪三官,建昌軍居住。」

  先是蒙古侍臣托驩,請簡天下室女,詔下,耶律楚材尼之不行,是月,左翼諸部訛言括民女,蒙古主怒。楚材進曰:「向選女二十有八人,足備使令。今複選拔,臣恐擾民,欲覆奏耳。」蒙古主良久曰:「可罷之。」左翼褚都訛言括民女,蒙古主怒,因括以賜麾下。

  秋,七月,己未,詔淮西制參李曾伯等各進秩一等,以去冬敵兵侵合肥、浮光,遣援有勞也。

  八月,甲申,追封趙汝遇為福王。

  癸巳,以李鳴複參知政事,李宗勉簽書樞密院事。

  金亡,士人多流寓東平,甯子貞周給之,擇其才者,薦于行台嚴實。由是劉肅、李昶皆見用。掌書記徐世隆,亦勸實收養寒素,四方之士,聞風而至,故東平一時人材多於他鎮。實以濟陰商挺為諸子師,以永年王磐為諸生師。既而迎元好問校試諸生文,預選者閻複、徐炎、李謙、孟祺四人,後皆知名。

  耶律楚材言於蒙古主曰:「制器者必用良工,守成者必用儒業。儒臣之業,非積數十年,殆未易成也。」蒙古主曰:「果爾,可官其人。」楚材請校試之。乃命稅課使劉中隨郡考試,以經義、詞賦、論分為三科,作三日程,專治一科,能兼者聽,但以不失文義為中選。儒人被俘為奴者,亦令就試,其主匿弗遣者死。得東平楊奐等四千三十人,免為奴者四之一。楚材又請一衡量,立鈔法,定均輸,庶政略備。

  九月,壬子,刑部侍郎兼侍講李大同言:「陛下念祖宗付託之重,肆頒御筆,令宗司參酌彝典,建置內學,選育宗賢。臣謂取之屬籍,必其家庭之習尚,父兄之教詔,薰然有和平之氣,藹然有禮義之風。師保之官,所以養成其器業,必耆德靖重,有可象之儀,經學通貫,有開明之益。若宮嬪之為保姆,內臣之為承直,亦必年齒老成,稟資純厚之人。蓋內學之建,非王邸講授比,當置教官三四員,日輪一人,晨入暮出,不許無故輟講。庶宗賢與正人居而德性成矣。」

  先是帝欲建內小學,令選宗子十歲以下質美者以聞。丁巳,遂建學,置教授二員,選宗室子俾就學。戊午,太常丞兼金部郎官陳煜,言內學教導之職,當重其選,帝曰:「難其人。」煜奏:「師儒之官,不但講授,當隨事規益,養成德器。」

  庚午,詔淮東制置使趙葵計度邊事已,措置奏聞。

  蒙古諸將由八柳渡河,入汴城,過臣劉甫置酒大慶殿。塔斯曰:「此故金主所居,我人臣也,不敢處此。」遂宴於甫第。

  冬,十月,蒙古宗王昆布哈圍光州,史天澤先破其外城;攻子城,又破之,進次複州。南師以舟三千鎖湖面為柵,天澤曰:「柵破則複將自潰。」親熱桴鼓,督勇士四十人攻之,不逾時,柵破,複州降。進攻壽春,天澤獨當一面,南師夜出斫營,天澤手所擊殺無數,麾下兵繼至,悉擁南師入淮水。

  昆布哈攻黃州,孟珙引師救卻之。遂攻安豐,杜杲繕完守禦。蒙古以火攻,焚樓櫓,杲隨陷隨補。蒙古招敢死士為巴圖魯,攻城以自效,杲募善射者,用小箭射其目,巴圖魯多傷而退。蒙古填濠為二十七壩,杲分兵扼壩,蒙古乘風縱火。俄而風雪驟作,杲募壯士奪壩路,士皆奮躍力戰。會池州都統制安豐呂文德突圍入城,合力捍禦,蒙古兵遂引還。

  文德魁梧勇悍,嘗鬻薪城中,趙葵見其遣履,長盡有咫,異而訪之,值文德出獵,暮,負虎、鹿各一而歸。召置帳下,累功,超遷軍職。

  蒙古兵攻夔府。蜀兵陳江之南岸,蒙古千戶郝和尚選驍勇九人,乘輕舸先登,橫馳陳中,既出複入,蜀兵大敗。

  十一月,丙辰,詔湖南帥臣趙師恕進兩秩,以平衡州酃縣寇也。

  甲子,樞密副都承旨起以夫言:「臣嘗曆考《春秋》與歷代志紀,日食為咎,食淺者禍淺,食深者禍深,大要在修德政以弭之。乃季冬朔日,曆家預言日食將既。夫日食,猶曰古所有之異也。然日與金木水火四星俱躔於鬥,食將既。則四星俱見,日中見鬥,則古之所無之異也。鬥分屬吳,禍福有歸。望陛下亟側身修行,則太陽當為之不虧。不則如占者言,咎已著明,禍必隨應。宗社事重,生靈事重,可不念哉。」

  丙寅,詔權免明年正旦朝會。辛未,損膳,避朝。乙亥,大赦。

  十二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樞密副都承旨兼右司郎官王伯大言:「今天下大勢,如江河之決,日趨日下而不可挽。其始也,搢紳之論,莫不交口誦詠,謂太平之期可蹻足而待也。未幾而以治亂安危之幾為言矣,又未幾則置治安不言而直以危亂言矣,又未幾則置危亂不言而直以亡言矣。嗚呼!以亡為言,猶知有亡也,今也置亡而不言矣。人主之患,莫大乎處危亡而不知;人臣之罪,莫大乎知危亡而不言。

  「陛下親政,五年于茲,盛德大業未能著見於天下,而招天下之謗議者,何其藉藉而未已也!議逸欲之害德,則天下將以陛下為商紂、周幽之主;議戚宦近習之撓政,則天下將以朝廷為恭、顯、許、史、武、韋、仇、魚之朝;議奸儔佞朋之吳國,則天下又將有漢黨錮、元佑黨籍之事。數者皆犯前世危亡之轍,忠臣志士憤激言之。陛下雖日禦治朝,日親儒者,日修詞飾色,而終莫能弭天下之議。言者多,聽者厭,天是厭轉而為疑,疑增而為忿,忿極而為愎,則罪言黜諫之意已藏伏于陛下之胸中,而凡迕己者皆可逐之人矣。彼中人之性,利害不出於一身,莫不破崖絕角以阿陛下之所好;其稍畏名義者,則包羞閔默而有跋前疐後之憂;若其無所顧戀者,則皆攘袂遠引,不願立於朝矣。

  「陛下試反身而自省曰:吾之制行,保無有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者乎?徒見嬖昵之多,選擇未已,排當之聲,時有流聞,則所謂精神之內守,血氣之順軌,未可也。陛下又試于宮閫之內而加省曰:凡吾之左右近屬,得無有因微而入,緣形而出,意所狎言,不復猜覺者乎?徒見內降幹請,數至有司,裡言除官,每實人口,則謂浸潤不行,邪徑已塞,未可也。陛下又試于朝廷政事之間而三省曰:凡吾之諸臣,得無有讒說殄行,震驚朕師,惡直醜正,側言敗度者乎?徒見剛方峭直之士,昔者所進,今不知其亡,柔佞闒茸之徒,適從何來,遽集於此,則謂舉國皆忠臣,聖朝無闕事,未可也。

  「未以陛下之好惡取捨,無非有招致人言之道;及人言之來,又複推而不受;不知平日之際遇信任者,肯為陛下分此謗乎?無也。陛下誠能布所失於天下,而不必為之曲護,凡人言之所不貸者,一朝赫然而心去之,務使蠹根盡去,孽種不留,如日月之更,如風雨之迅,則天下之謗自息矣。陛下何憚何疑而不為此哉!」

  己亥,詔罷天基節上壽。

  壬寅,詔衡州置雄楚軍五百人。

  丙午,出豐儲倉萬石,贍臨安貧民。

  蒙古耶律楚材薦楊奐為河南路徵收課稅所長官兼廉訪使。奐將行,言于楚材曰:「僕誤蒙不次之用,以書生而理財賦,已非所長,況河南兵荒之後,遺民無幾,烹鮮之喻,正在今日,急而擾之,糜爛必矣。願假以歲月,使得撫摩瘡痍,以為朝廷愛養基本萬一之助。」楚材甚善之。奐既至,以簡易為治,按行境內,親閱監務,月課有以增額言者,奐責之曰:「剝下欺上,汝欲我為之耶!」即減元額四之一。公私便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