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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慶三年


  寶慶三年 金正大四年,蒙古太祖二十二年

  春,正月,辛亥朔,發冊寶於大慶殿,帝率群臣上壽明皇太后尊號于慈明殿。

  庚申,以冊寶禮成,制楊谷、楊石並為少傅。

  壬戌,金增築中京城,浚汴城外壕。

  劉琸上疏自劾,未幾死。

  朝廷複欲安撫李全,以姚翀嘗與李全交歡,乃以為淮東制置使。翀朝辭,帝曰:「南北皆吾赤子,何分彼此!卿其為朕撫定之。」翀至楚州東,艤舟以治事,間入城,見楊妙真,用徐晞稷故事,而禮過之。妙真許翀入城,翀乃入,寄治僧寺中,極意娛之。

  己巳,詔曰:「朕每觀朱熹《論語》、《中庸》、《大學》、《孟子》注解,發揮聖賢之蘊,羽翼斯文,有補治道。朕方厲志講學,緬懷典刑,深用歎慕!可特贈太師,追封信國公。」旋改封徽國公。

  蒙古主留兵攻夏王城,自率兵渡河,攻金積石州。

  二月,癸未,詔銓部:「今後司法參軍,不許以諸司年勞出官人注授。諸道檢法官,照條格差法,憲司毋得妄辟。」從梁成大之奏也。

  甲申,淮西強勇三軍統制王鑒特添差兵馬鈐轄。以職事修舉故也。

  己亥,以鄂州諸軍副都統制賈俊捍禦西蜀勞效,進宮一等。

  金赫舍哩約赫德複平陽,獲馬三千。未幾,蒙古複攻取之。

  蒙古兵突入商州,殘朱陽、盧氏。金樞密院判官伊喇布哈逆戰,至靈寶東,遇遊騎十餘人,獲一人,餘皆散走。布哈乃以捷聞,賞世襲穆昆,仍厚賜之;人共知其罔上而無敢言。吏部郎中大興楊居仁上書,微及之,且言宰相宜擇人。金主怒曰:「相府非其人,禦史、諫官當言,彼吏曹何與於此!」丞相薩布徐進曰:「天下有道,庶人猶得獻言,況在郎官!陛下有寬寵之德,故不應者猶言。使其言可用則行之,不可用不必示臣下也。」金主意解,遂不問。

  金主之姨郕國夫人不時出入宮闈,干預時事;監察禦史曹州商衡上書極言。自是郕國夫人被召乃敢進見。

  三月,庚戌,詔:「方春和時,郡縣長吏,其各勸農桑,抑末作,戒苛擾,俾斯民安士東業,力本耕織,以成富庶,則予汝嘉。」

  工部侍郎朱在,言人主學問之要,帝曰:「卿先卿《中庸序》言之甚詳。」又言孔子廟從祀去王雱畫像,帝曰:「亦曾有此例乎?」在曰:「惟其從祀不當公論,所以去之。」又言:「先臣《四書》印本,所在不同。」帝回顧,宣諭曰:「卿先卿《四書》注解,有補於治道,朕讀之不釋手,恨不與之同時。

  己巳,金征夏稅二倍。

  蒙古主擬取德順為坐夏之所,德順無軍,金人其恐。節度使海伸,識鳳翔進士馬肩龍可與謀事,遺書招之。肩龍欲行,或以德順決不可守,勸弗住。肩龍曰:「海伸平生未嘗識我,一見許為知己。我知德順不可守,往則必死,然以知己故,不得不為之死耳。」既至不數日,受圍,城中止義兵、鄉兵八九千人。蒙古兵大集,海伸假肩龍鳳翔總管府判官,同守禦。凡攻守二十晝夜城破,海伸死之,肩龍自剄。

  夏,四月,癸卯,朝獻景靈宮;甲辰,亦如之。

  是月,蒙古主次龍德。時蒙古兵已破洮河、西寧二州,複遣將攻信都,拔之。

  五月,壬子,以嶽珂為戶部侍郎,依前淮南總領兼制置使。

  甲寅,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贓賞錢。詔:「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州軍,杖以下罪釋之。」

  己巳,進讀《高宗寶訓》徹章,賜宰執、經筵各官燕于秘書省,講讀、修注官各進官一等。

  李全在青州,突圍欲走,蒙古富珠哩遣兵邀擊,大敗之,斬首七千餘級。全退入城,城中食盡,全欲降,懼眾異議,乃焚香南向再拜,將自經,而使其党鄭衍德等救己,曰:「譬如為衣,有身,愁無袖耶?北歸未必非福。」全遂出降。蒙古諸將皆曰:「勢窮而降,非心腹也,不誅,後必為患。」富珠哩曰:「不然。誅一人易耳。山東未降者尚多,全素得人心,殺之不足以立威,徒失民望。」表聞,蒙古主詔富珠哩便宜處之,乃以全為山東、淮南、楚州行省,鄭衍德、田世榮副之。由是郡縣聞風款附。

  蒙古兵破臨洮,總管圖們呼圖克們被執,誘降,不從,殺之。

  蒙古遣唐慶使于金。

  閏五月,甲申,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及屬縣贓賞錢。

  丁未,錄行在罪囚。

  蒙古主避暑於六盤山。

  先是金主集群臣議與蒙古和,同判睦親府事撒哈連力排和議。左司諫陳規進曰:「兵難遙度,百聞不如一見。臣嘗任陝西官,近年又屢到陝西,兵將冗懦,恐不可用。」語未終,監察烏庫哩四和曰:「陳規之言非也。臣近至陝西,軍士勇銳,皆思一戰。」金主首肯。又泛言和事,規曰:「和固非上策,又不可必成。然方今事勢,不得不然,使彼難從,猶可以激厲將士,以待其變。」金主不以為然。群臣多以和為便,乃詔行省斟酌發遣。至是乃遣前御史大夫完顏哈昭為議和使。

  丙辰,金地震。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劉慶福在山陽不自安,欲圖李福以贖罪,福亦謀殺慶福,互相猜忌。福稱疾不出,慶福在往候,福殺之,納其首于姚翀,翀大喜。楚州自夏全之亂,儲積無餘,綱運不續,賊黨籍籍謂福所致。福畏眾口,數見翀促之,翀謝以朝廷撥降未下。福乘眾怒,與楊妙真謀,召翀飲,翀至而妙真不出,就坐賓次,左右散去。福以翀命召諸幕客杜耒等,以妙真命召翀二妾。諸幕客知有變,不得已而往。耒至八字橋,福兵腰斬之。又欲害翀,國安用救之,得免,去須鬢,縋城夜走,歸明州,死。

  時江、淮之民,靡有甯居,史彌遠莫知為計,帝亦署邊事於不問。於是廷議以淮亂相仍,遣帥必斃,欲輕淮而重江,楚州不復建閫,就以其帥楊紹雲兼制置,改楚州為淮安軍,命通判張國明權守視之,若羈縻州然。

  金完顏哈昭見蒙古主請和。蒙古主謂群臣曰:「朕自去冬五星聚時,已嘗許不殺掠,遽忘下詔耶!今可佈告中外,令彼行人亦知朕意。」

  蒙古盡克夏城邑,其民穿鑿土石以避鋒鏑,免者百無一二,白骨蔽野。是月,夏國主睍力屈出降,遂縶以歸。夏立國二百餘年,抗橫宋、遼、金三國,偭鄉無常,視三國之強弱以為異同,至是乃亡。

  時諸將多掠子女財帛,耶律楚材獨取書數部,大黃兩駝而已。既而軍士病疫,唯得大黃可愈,楚材用之,所活萬人。

  秋,七月,己醜,蒙古主殂於薩裡川。疾革,謂左右曰:「金精兵在潼關,南據連山,北限大河,難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許我,則下兵唐、鄧,直搗大樑。金急,必徵兵潼關,然以數萬之眾,千里赴援,人馬疲敝,雖至,弗能戰,破之必矣。」言訖而殂。年六十六。葬起輦穀。後追諡聖武皇帝,加諡法天啟運聖武皇帝,廟號太祖,在位二十二年。太祖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故能滅國四十,遂平西夏。第四子圖壘監國。

  蒙古兵自鳳翔向京兆,關中大震。

  金以工部尚書師安石為尚書右丞。旋以中丞烏克遜布吉、祭酒費摩阿固岱兼司農卿。簽民兵,督秋稅,令民入保,為遷避計。議者以為蒙古兵未至而河南先猶,時事可知矣。

  升寶應為州,而縣如故;辛卯,以鹽城、淮陰、山陽及寶應並隸寶應州。

  丁酉,詔曰:「比者疾風甚雨,介於秋成。以朕之不德,上天示譴,夙夜震恐,慮切民瘼。訪聞畿甸多有飄損禾稻,毀害室廬,民居失業,必致流散,深可憐憫!被水州郡,速議賑濟,仍與放行竹木等稅及富室假貸,向去且令倚閣,庶幾貧富相資,以寬目前之急;並其它賑恤事件,亟令有司條具以聞。」

  八月,丁未朔,李知孝言:「《無逸》一篇,其義精深;最切於人主之身者,曰集大命,結人心,保壽齡而已,望陛下留意。」時政柄為史彌遠所專,鄭清之勸帝深居講道學,而知孝等亦竊道學餘論,為帝所許。

  李全之黨以軍糧不繼,屢有怨言。全將國安用、閻通相謂曰:「我曹米外日受銅錢二百,楚州物賤,可以自給。而劉慶福為不善,怨仇相尋,使我曹無所衣食。」時張林、刑德亦在楚,自謂嘗受朝廷恩,中遭全間貳,今歸於此,豈可不與朝廷立事!王義深嘗為全所辱,又自以賈涉帳前人,與彭義斌舉義不成而歸。五人聚計曰:「朝廷不降錢糧,為有反者未除耳。」乃議殺李福及楊妙真以獻,遂帥眾趣妙真家,妙真已易服往海州矣。福走出;邢德手刃之,相屠者數百人。

  有郭統制者,殺全次子通及全妾劉氏,妄稱楊妙真,函三首獻于楊紹雲,馳送臨安。傾朝皆喜,檄知盱眙軍彭㤞及總管張惠、范成進、時青並兵往楚州,便宜盡戮李全餘黨。㤞輕儇,不為惠等所服,得檄,不自決,請制府及朝廷外之。朝議以時青望重,檄青區畫;青恐禍及,密遣人報全於青州,遷延不決。惠、成進以朝檄專委青而不及己,乃歸盱眙,設宴邀㤞,乘其醉,縛之,渡淮,以盱眙降于金。金主封惠臨淄郡王,成進膠西郡王,俾惠專制河南,以拒蒙古,而使總帥完顏額爾克戍之。

  金哈昭自蒙古還,金主聞蒙古主臨沒有止殺之言,遂以為從此息兵,命有司罷防城及修城丁壯,凡軍需租調不急者權停。謂薩哈連曰:「諺雲:『水深見長人。』朝臣或欲我一戰。汝獨言當靜以待之,與朕意合。今日有太平之望,皆汝謀也。先帝嘗言汝可用,可謂知人矣。」

  金監察禦史張特立言:「衛、鎬二宅,久加禁錮,棘圍柝警,如防寇盜。近降恩赦,謀反大逆,皆蒙湔雪,彼獨何罪,幽囚若是?世宗在天之靈,得無傷其心乎?皇嗣未立,未必不由此也。」又言:「方今三面受敵,百姓凋弊,宰執非才,臣恐中興之功,未可歲月期也。」當路者惡其言,特立旋外謫。

  丙辰,詔:「甯宗仁文哲武恭孝皇帝諡號,見今六字,依祖宗故事,宜加上十字為一十六字。宰執、侍從、台諫、兩省官、禮官集議,詳具典禮以聞。

  癸亥,詔吏部:「試邑兩經罷黜,毋得再注知縣、縣令。」從禦史留元英請也。

  己巳,金萬年節,同知集賢院史公奕進《大定遺訓》,待制呂造進《尚書要略》。是日,大風,落左掖門鴟尾,壞丹鳳門扉;隕霜,和盡隕。

  九月,賜留正諡曰忠宣。

  庚子,詔:「時青堅壁守淮,獨當一面,屢有戰捷。除武康軍節度使、左金吾上將軍,忠義都統制。」

  李全得時青報,慟哭,力告蒙古將富珠哩求南還,不許。全因斷一指以示之,誓還南必叛,富珠哩乃承制授全山東行省,得專制山東,歲獻金幣。冬,十月,丙辰,全遂與蒙古宣差張國明及通事數人還楚州,服蒙古衣冠,文移紀甲子而無年號。楊紹雲聞其至,遂留揚州。國安用殺張林、刑德以自贖,郭統制亦為全所殺。尋複誘殺時青,並其眾。王義深奔金,金封為東平郡王。

  己未,詔曰:「朕以眇躬,紹膺聖緒,今始郊見天地,兢兢寅畏,慮弗克任,以克期齊肅,庶幾對越無愧。凡百禦事之臣,各宜恪謹攸司,毋或怠慢,以稱朕意。」

  辛酉,金陳規偕右拾遺李大節,劾薩哈連諂佞、招權納賄及不公事,不報。

  甲子,以右監門衛大將軍與奭為宜州觀察使,賜名貴謙,繼沂王后;千牛衛將軍孟均為和州防禦使,賜名乃裕,繼景獻太子後。

  十一月,丙子朔,以奉上甯宗徽號冊寶告于宗調、天地、社稷、宮觀。戊寅,發冊寶於大慶殿,遣群臣奉上于寧宗廟。

  己卯,朝獻景靈宮。庚辰,祭享太廟。辛巳,日南至,祀天地於圜丘。壬午,大赦。改明年為紹定元年。

  李全敗額爾克及慶善怒於龜山。金大皆謂盱眙不可守,金主不從。以淮南王招李全,全曰:「王義深、范成進皆我部曲,而受王封,何以處我?」遂不受。

  詔:「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屬縣決系囚,兩浙州軍亦如之。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點檢酒所贓賞錢。

  壬寅,詔:「布衣李心傳,特授從政郎,充秘閣校勘。」

  甲辰,以雪寒糴責,出豐儲倉米七萬石以紓民。

  慶善努之敗於龜山也,金主置不問,商衡言:「自古敗軍之將,必正典刑,不爾,無以謝天下。」乃降慶善努為定國軍節度使。

  金戶部侍郎權尚書曹溫之女在掖庭,親舊干預權利,其家人填委諸司,貪墨彰露,台臣無敢言者。商衡歷數其罪,詔罷溫戶部,改太后府衛尉。衡再上章言:「溫果可罪,當貶逐;無罪,則臣為妄言。豈有是非不別而兩可之理!」金主為之動容,出溫為汝州防禦使。

  十二月,金以李蹊參知政事。

  辛亥,詔兩浙、江東、西、湖南、北州縣,申嚴遏米之禁。

  蒙古兵入京兆,複破關外諸隘,至武、階,四川制置使鄭損棄沔州遁,三關不守。金人盡棄河北、山東關隘,唯並力守河南,保潼關,自洛陽、三門、孟津,東至邳州之雀鎮,東西二千餘裡,立四行省,帥精兵二十萬以守禦之。議者請謹邊備以防南侵,帝命樞臣采其計。

  蒙古史天澤在真定,繕城壁,修武備。以高公、抱犢諸寨乃武仙之巢穴,帥兵破之,仙走入汲縣。天澤複取相、衛、蟻尖、武馬等寨。

  蒙古兵破西和州,知州陳寅率民兵晝夜苦戰,援兵不至,城遂破。寅妻杜氏飲藥自殺,寅朝服望闕,焚香號泣曰:「臣始謀守此城,為蜀藩籬,城之不存,臣死,分也。」再拜,伏劍而死。寅,寶謨閣待制鹹子也。

  是歲,史彌遠訪將才幹越葵,葵以兄范對,遂以範為淮東提刑兼知滁州。範曰:「弟而薦兄,不順。以母老刮,上書彌遠曰:「淮東之事,日異月新。然有淮則有江,無淮則長江以北港汊蘆葦之處,敵人皆可潛師以濟,江面數千里,何從而防哉!今或謂巽詞厚惠可以啖賊,而不知隱彼款兵之計;或謂斂師退屯可以緩賊,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謀。或欲行清野以嬰城,或欲聚烏合而浪戰,或以賊詞之乍順乍逆而為喜懼,或以賊兵之乍進乍退而為寬緊,皆失策也。失策則失淮,失淮則失江,而其失有不可勝悔者矣。夫有遏敵之兵,有遊擊之兵,有討賊之兵。今寶應之逼山陽,天長之逼盱眙,須各增戍兵萬人,遣良將統之。賊來則堅壁以挫其鋒,不來則耀武以壓其境,而又觀釁伺隙,偏師掩其不備以示敢戰,使雖欲深入而畏吾之搗其虛,此遏寇之兵也。盱眙之寇,素無儲蓄,金人亦無以養之,不過分兵擄掠而食。當量出精兵,授以勇技,募土豪,出奇設伏以剿殺之,此遊擊之兵也。維揚、金陵、合肥,各募二三萬人,人物必精,將校必勇,器械必利,教閱必熟,紀律必嚴,賞罰必公,必人人思親其上而死其長;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強國,一年而可以討賊矣。賊既不能深入,擄掠無所獲,而又懷見討之恐,則必反而求贍于金;金無餘力及此,則必怨之怒之,吾於是可以嫁禍于金人矣。或謂揚州不可屯重兵,恐速賊禍,是不然。揚州,國之北門,一以統淮,一以蔽江,一以守運河,豈可無備哉?善守者敵不知所攻,今若設寶應、天長二屯以扼其沖,複重二二帥閫以張吾勢,賊將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揚州哉?」朝廷乃召範稟議,仍令知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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