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史書 > 續資治通鑒 | 上頁 下頁
開禧三年(2)


  秋,七月,己卯,封不儔為嗣濮王。

  庚辰,金朝獻于衍慶宮。

  壬午,金詔:「民間交易典貿,一貫以上,並用交鈔,毋用錢。」

  大旱,飛蝗蔽天,食浙西豆、粟皆盡。乙酉,下詔罪己,命郡邑賑恤之。

  金敕尚書省:「自今初受監察者,令進利害帖子,以待召見。」

  甲午,金左副元帥完顏匡自許州還都。

  八月,庚戌,金割汝州襄城縣隸許州。

  初,方信孺至濠州,赫舍哩子仁止之於獄,露刃環守之,絕其薪水,要以五事。信孺曰:「反俘、歸幣,可也;縛送首謀,自古無之;稱藩、割地,則非臣子所敢言。」子仁怒曰:「若不望生還耶?」信孺曰:「吾將命出國門時,已置生死度外矣。」子仁遣至汴見元帥崇浩,出就傳舍。崇浩使將命者來,堅持五說,且謂稱藩、割地自有故事。信孺曰:「昔靖康倉卒割三鎮,紹興以太母故暫屈,今日可用為故事耶?請面見丞相決之。」崇浩坐幄中,陳兵見信孺,曰:「五事不從,兵即南下矣。」信孺辯對不少屈,崇浩叱之曰:「前日興兵,今日求和,何也?」信孺曰:「前日興兵復仇,為社稷也;今日屈己求和,為生靈也。」崇浩不能詰,授以報書曰:「和與戰,俟再至決之。」

  信孺還,詔侍從、兩省、台諫官議所以覆命,眾議還俘獲,罪首謀,增歲幣五萬,遣信孺再往。時吳曦已誅,金人氣頗索,然猶執初議。信孺曰:「本朝謂增幣以為卑屈,況名分、地界哉!且以曲直校之,本朝興兵在去年四月,若移書誘吳曦,則去年三月也,其曲固有在矣。如以強弱言之,若得滁、濠,我亦得泗、漣水;若誇胥浦橋之勝,我亦有鳳凰山之捷;若謂我不能下宿、壽,若圍廬、和、楚,果能下乎?五事已從其三,而猶不我聽,不過再校兵耳!」金人乃曰:「割地之議姑寢,但稱藩不從,當以叔為伯,歲幣外別犒師可也。」信孺固執不許。崇浩遂密與定約,覆命。

  朝廷以林拱辰為通謝使,與信孺執國書誓草,及許通謝百萬緡。至汴,崇浩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誓書來,有誅戮禁錮語,信孺不為動。將命者曰:「此非犒軍可了,別出事目以示之。」信孺曰:「歲幣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謝錢。今得此求彼,吾有隕首而已。」會蜀兵入大散關,崇浩益疑之,乃遣信孺還,複書于張岩曰:「若能稱臣,即以江、淮之間取中為界,欲世為子國,即盡割大江為界,且斬元謀奸臣,函首以獻,及添歲幣五萬兩匹,犒師銀一千萬兩,方可議和好。」信孺還,致其書。韓侂胄問之,信孺言:「敵所欲者五事:一,割江、淮;二、增歲幣;三,索歸正入;四,犒軍銀;五,不敢言。」侂胄固問之,信孺徐曰:「欲得太師頭耳。」侂胄大怒。

  九月,庚戌朔,金左丞相兼都元帥崇浩卒於軍,諡通敏,崇浩與布薩揆、穆延斯圖賚皆金之宿將也,相繼而歿。臨戰易將,兵家所忌,而宋人不知乘,舉朝惴惴,以和議得成為幸,故金人每笑南朝無人。

  壬午,方信孺以忤韓侂胄,坐用私覿物擅作大臣饋遺金將,奪三官,臨江軍居住。信孺三使,金人雖未許即和,然書問往來,亦不拒其請,信孺既貶,欲再遣使,顧在廷無可者,近臣以王楠薦;乃命楠假右司郎中,持書北行,楠,倫之孫也。

  甲申,金以左丞布薩端為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命完顏匡代崇浩統師于汴,晉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帥,封定國公。

  乙酉,權攢成肅皇后于永阜陵。

  辛卯,以殿前都指揮使趙淳為江淮制置使。乙未,張岩罷。韓侂胄聞金人欲罪首謀,意懷慚憤,複欲用兵,乃以淳鎮江淮而罷張岩。岩開督府九月,耗縣宮錢三百七十萬緡。

  壬寅,祔成肅皇后神主于太廟。

  是秋,蒙古再伐西夏,克斡囉該城。

  冬,十月,乙卯,複珍州、遵義軍。

  丙辰,以邊事詔諭軍民曰:「朕憂勤弗怠,敢忘繼志之誠;寡昧自量,尤謹交鄰之道。屬邊臣之妄報,致兵隙之遂開。第惟敵人陰誘曦賊,計其納叛之日,乃在交鋒之前,是則造端豈專在我!況先捐四州已得之地,亟諭諸將斂戍而還,蓋為修好之謀,所謂不遠之複,無非曲為於生民,詎意複乖於所約,議稱謂而不量彼此,索壤地而擬越封陲;規取貨財,數逾千萬。雖盟好之當續,念膏血之難朘。當知今日之師,愧非得已而應,豈無忠義,共振艱虞!」

  辛未,金陝西宣撫使圖克坦鎰遣將攻下蘇嶺關。

  先是,金大定中,定學校所習諸史,《五代》並用薛居正、歐陽修新、舊本。十一月,癸酉,詔:「新定學令內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歐陽修所撰。」

  韓侂胄竊柄久,中外交憤,及妄開邊釁,怨者益眾。金人來索首謀,禮部侍郎史彌遠,時兼資善堂詡善,密建去凶之策。皇后素怨侂胄,因使皇子榮王曮疏言:「侂胄再啟兵端,將不利於社稷。」帝不答,後從旁力贊之,帝猶未許;後請命其兄楊次山擇群臣可任者與共圖之,帝始允可。次山遂語彌遠,得密旨。以錢象祖嘗陳用兵忤侂胄,乃先白象祖。象祖許之,以告李壁,壁謂事緩恐泄,乃命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統兵伺之。乙亥,侂胄入朝,至太廟前,呵止於途,擁至玉津園側,殺之。彌遠、象祖以聞,帝猶未信;既乃知之,遂下詔暴侂胄罪惡於中外。蓋其謀始於彌遠,而成于楊後及次山,帝初無意也。論功,進彌遠為禮部尚書,加震福州觀察使。

  自侂胄專政,宰執、侍從、台諫、藩閫皆出其門。嘗鑿山為園,下瞰太廟,出入宮闈無度。孝宗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宮人見之,往往垂涕。顏棫草制,以為得聖之清;易袚撰答詔,以元聖褒之;餘祕請加九錫;趙師乞置平原王府官屬;侂胄皆當之不辭。其嬖妾皆封郡國夫人,每內宴,與妃嬪雜坐,恃勢驕倨,掖庭皆惡之。

  初,侂胄為南海尉,廷一士人作館客,甚賢而文,既別,音問不通。侂胄當國,嘗思其人,一日忽至,已改名登第有年矣,一見歡甚,館遇極厚。嘗夜闌酒罷,侂胄屏左右,促膝問曰:「侂胄謬當國秉,外間議論如何?」其人太息曰:「平章家族危如累卵,尚複何言!」侂胄愕然問故,對曰:「是不難知也。椒殿之立,非立于平章,則椒殿怨矣。皇子之立,非出於平章,則皇子怨矣。賢人君子自朱熹、彭龜年、趙汝愚而下,斥逐貶死不可勝數,則士大夫怨矣。邊釁既開,三軍暴骨,孤兒寡婦之哭聲相聞,則三軍怨矣。並邊之民,死於殺掠,內地之民,死於科需,則四海萬姓皆怨矣。叢是眾怨,平章何以當之?」侂胄默然久之,曰:「何以教我?」其人辭謝再三。固問,乃曰:「僅有一策,主上非心黃屋,若急建青宮,開陳三聖家法,為揖遜之舉,則皇子之怨可變而為恩,而椒殿退居德壽,雖怨無能為矣。於是輔佐新君,渙然與海內更始,曩日諸賢,死者贈恤,生者召擢。遣使聘金,釋怨請和,以安邊境。優犒諸軍,厚恤死士,除苛解慝,盡去軍興無名之賦,使百姓有更生之意。然後選擇名儒,遜以相位,乞身告老,為綠野之游,易危為安,其庶幾乎!」侂胄猶豫不能決,欲留其人,處以掌故,其人力辭去。未幾,禍作。

  韓侂胄既死,錢象祖探懷中堂帖授陳自強曰:「有旨,丞相罷政。」自強即上馬,顧曰:「望大參保全。」丁醜,貶自強永州居住。戊寅,貶蘇師旦韶州安置。己卯,師旦伏誅。周筠杖脊,刺配嶺外。詔:「奸臣竄殛,當首開言路以來忠讜,中外臣僚,各具所見以聞。」

  辛巳,以邱崈為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

  貶鄧友龍南雄州安置,旋徙循州。

  乙酉,置御前忠銳軍。

  丙戌,以禦史中丞衛涇簽書樞密院事。

  丁亥,立皇子榮王曮為皇太子,更名幬,尋又更名詢。

  戊子,貶郭倪梅州,郭僎連州,並安置,籍其家。貶李壁撫州居住。癸巳,貶張岩徽州居住。

  金參知政事賈鉉漏言指授事,金主謂鉉曰:「卿罪自知之矣,然卿久參機務,補益良多,不深罪也。」戊戌,出為安武軍節度使。

  十二月,壬寅朔,金修《遼史》成。

  癸卯,以邱崈為江淮制置大使。

  以許奕為大金通問使。

  丙午,金詔:「策論進士,免試弓箭、擊球。」

  己酉,落葉適寶文閣待制。庚戌,貶許及之泉州、薛叔似福州居住。再貶皇甫斌英德府安置。

  癸醜,金人複破隨州。

  庚申,金以右丞孫即康為左丞,參知政事通吉思忠為右丞,中都路都轉運使孫鐸為參知政事。

  辛酉,以錢象祖為右丞相,兼樞密事;衛涇及給事中雷孝友並參知政事;吏部尚書林大中簽書樞密院事。

  初,韓侂胄欲納交于大中,大中不許,而上書極論其奸,因辭官屏居,絕口不及時事。侂胄當國,或勸其通問以免禍,大中曰:「福不可求而得,禍可懼而免耶?」不聽,凡十二年而複起。

  甲子,太尉楊次山除開府儀同三司。次山謹畏,不敢以外戚自驕,人無惡之者。

  乙丑,以禮部尚書史彌遠同知樞密院事。

  丙寅,贈呂祖儉朝奉郎、直秘閣,官其子一人。

  丁卯,詔改明年為嘉定元年。

  金山東安撫使張萬公乞致仕,許之,仍給平章政事俸之半。尋薨,命依宰臣故事賻葬,諡文貞。萬公淳厚剛正,門無雜賓,所薦引多廉讓之士焉。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