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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三十二年(4)


  夏,四月,己巳,金右副元帥完顏默音等敗斡罕於長濼。

  先是斡罕攻泰州不克,轉趨濟州,欲邀金人糧運,默音與右監軍完顏福壽,合兵萬三千人,以海蘭路總管圖克坦志寧等為左翼,臨海節度使赫舍哩志寧等為右翼,至木虎崖,盡委輜重士卒,齎數日糧,輕騎襲之。賊黨有來降者,謂默音曰:「賊中馬肥健,官軍馬疲弱,此去賊八十裡,比遇賊,馬已憊。賊輜重去此不遠,我攻之,賊必救其巢穴。賊至,馬必疲,我馬得少息。所謂攻其所必救,以逸待勞也。」默音從之,乘夜亟發。會大風,路暗不能辨,遲明,行三十裡許,與賊輜重相近,整兵少憩。斡罕方向濟州,聞金兵取其輜重,乃還救,遇於長濼。既陳,默音別設伏於左翼之側,賊騎突出左翼伏兵之間,圖克坦克寧射卻之。

  是日,別部諸將與賊對者,勝負未分,相去五裡許而立。左翼萬戶襄別與賊戰,賊陳動,襄麾軍乘之,突出其後,俱與大軍不相及。襄以善射者二十騎,率眾自賊後擊之,賊不能支,乘勢麾軍擊其一偏,賊遂卻。襄遂與大軍合,而別部諸將皆至,整陳力戰,天忽反風揚砂石,賊陳亂。金兵馳擊,大破之,追北十餘裡,斬獲甚眾。

  辛未,金降前主亮為海陵郡王。

  甲戌,吳璘命姚仲趣德順,統制官盧仕閔、姚志並聽節制,相機圖複涇、渭等州。仲言所領兵少,欲就興元、洋州抽兵為助,璘從之。於是仲並河池、秦州兵九千詣德順,餘兵留屯甘谷、摧沙、鎮戎軍。

  時原州受圍已久,金兵益置大炮十四所,更用鵝車、洞子擁迫城下,矢石亂髮,軍民死傷甚眾,勢將不支。守將段彥、鞏銓,告於知鎮戎軍秦弼曰:「原州、鎮戎,唇齒相依。原州失守,鎮戎必孤。」弼以聞于宣撫司,乃就令弼盡領四將兵應援。段彥複報敵兵增至七萬,盧仕閔謂涇、渭距德順、鎮戎地遠,而原州勢急,請姚仲分援原州,仲乃令右軍統制李在分遣治平寨屯兵五百人往援之。仕閔以原州急,分遣其兵寨於東山及渭川道三岔口榆林堡,堡距州五十裡,以為應援,且密遣壯士馳報城中,俾知外援以堅其守。

  戊寅,禦史中丞汪澈參知政事。

  戊子,起居舍人、充大金國賀登寶位使洪邁等辭行。

  壬辰,起居郎呂廣問權尚書禮部侍郎。

  丙申,興元都統制姚仲聞原州圍急,乃令統制官姚志、李在量留兵屯德順,盡以精兵同所將常從兵以是日發德順,往援原州。

  契丹斡罕率眾西走,金右副元帥默音追及之於霿淞河。賊已濟,毀其津口,赫舍哩志寧軍先至,不克渡,乃對岸為疑兵,以萬戶瓜勒佳清臣、圖克坦海羅於下流渡河。值支港兩岸鬥絕,且濘淖,命軍士束柳填港面過。追之數裡,得平地,方食,賊眾奄至。志甯急整陳,賊自南岡馳下沖陳者三,志寧力戰,流矢中左臂,戰自若。後軍畢至,左翼輕騎兵先與賊接戰,據上風縱火,乘煙擊金軍。金步兵亦至。並力合戰,凡十餘合,金兵苦風煙,皆植立如癡。會天雨風止,金兵奮擊,大敗之。圖克坦克寧追奔十五裡,賊前厄溪澗,不得亟渡,多殺傷。賊既渡,金兵亦渡。少憩,賊反旆來攻,克甯以大軍不繼,令軍士皆下馬射賊。賊引卻而南,克寧亦將引而北。士未及騎馬,賊複來衝突,金兵少卻,回渡澗北。金軍大隊至,斡罕遂引去。

  五月,戊戌,四川宣撫使吳璘,自河池往鳳翔視師。

  都統制姚仲遣統領官趙銓引兵七百至開邊寨,克之,獲其知寨成茂。已而金人千餘自原州來求戰,銓鼓眾力戰,北兵敗走。金二百餘騎又駐開邊寨河灘,右軍統制盧仕閔戰退之,追擊至九龍泉。仲令統制姚公輔同統領官張詔、趙銓領兵七百赴原州,又令統制姚公興駐原州北嶺,與金人合戰,奪其隘口。守將段彥知大軍將至,勢少壯,金人是日攻城亦稍緩。

  壬寅,仲以大軍至原州之北嶺,與金人合戰,南兵大敗。前一日,仲未至開邊寨之十裡,將以次日由九龍泉上北嶺,令諸軍弓弩盡滿引行前,輜重隊居後。平旦,遇敵萬餘求戰,仲以盧仕閔所領馬步軍及陝西兵合為頭陳,次以己所統部軍六千四百十有八為四陳,隨勢便利分列之,又以統制官姚志所部兵為後拒,列為隘曲。南軍盡力鏖擊,陳面開合凡數十,敵兵每一沖陳,率三千餘眾,選為進退。輜重隊隨陳亂行不整,第一、第二陳方交鋒,而第三、第四已為金兵破拒馬而入,陳心沖潰、輜重中隔,莫可接。第五陳及仲牙兵,死鬥最久,自辰至未,人馬死亡,枕藉道路,軍遂大潰。志陳居第六,已逾兩隘,行前者還報諸陳盡為敵兵所敗,志謂其徒曰:「前軍既敗,我輩進亦死,退亦死,等死耳,進猶可生也。」遂悉其軍各死戰。未幾,金人馬軍直前衝擊,志令左軍第四正將張傅傳令槍手盡坐,神臂弓先發,平射弓次之,起伏凡五,金兵引退約二百步。志遂趨陳,逾七八裡,敵乃歸南山原。當時詢求姚仲不得,頃之,有報仲已至開邊寨,志遂令將官楊立領神臂弓甲兵各五隊據九經泉大川路,以備敵邀擊。是役也,武顯大夫、興州前軍同統制鄭師廉,與統領官七,將官三十,隊將七十有三,並死于陳,隊兵以下不與焉。仲既至開邊寨,諱言五陳之敗,惟推姚志為奇功,以捷報宣撫司。

  公輔聞仲遇敵,乃引兵次原州城為策應,遇金人,與戰,至午,各退保於故壘。時吳璘方遺仲書,問原州敵勢,且曰:「喀齊喀貝勒次鳳翔,堅守不出。勢不與處,雖原州圍未解,可且赴德順。」書未至而仲已敗。

  金立楚王允迪為皇太子。

  乙巳,詔:「禮部奏名進士,依祖宗故事,更不臨軒策試。」

  戊申,太傅、甯遠軍節度使、禦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醴泉觀使。

  辛亥,鎮江都統制張子蓋,與金人遇于石湫堰,敗之。

  先是金以數萬眾圍海州,詔子蓋率兵往援,仍聽張浚節制。浚受命,即為書抵子蓋,勉以功名,令出騎乘敵弊。子蓋至京口,整軍渡江,亟趣漣水,擇便道以進。前一日,至石湫堰,金萬騎陳於河東。子蓋曰:「彼眾我寡,利在速戰,不可令敵知我虛實。」於是率精銳數千騎,馳馬先入。複州防禦使王友直以所部力戰,禦營宿衛前軍統制張玘為流矢中其腦,沒于陳,士卒死鬥。金兵遂大敗,擁於河,溺死幾半,餘騎遁去。

  壬子,奉安顯仁皇后神禦于景靈宮。

  癸醜,吳璘聞姚仲之敗,乃逮系左軍第四正將張傅鞫之,始得其實,遂追仲赴軍前議事。翌日,又令統制官姚公輔、趙銓守原州,聽候中軍統制吳挺節制,不得自為摘發,若擅離所守地,稍失支吾,並斬。

  乙卯,忠州團練使、知順昌軍孟昭,率部曲來歸,居固始縣。以昭為光州兵馬鈐轄,其徒皆授田居之。

  丁卯,天申節,罷上壽。

  海州圍解。

  戊午,飲宗小祥,上詣幾筵殿行禮。

  癸亥,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張浚言:「軍籍日益凋寡,補集將士,必資西北之人,能戰忍苦,方為可仗。訪得東北今歲蝗蟲大作,米價湧貴,中原之人,極艱於食。乞朝廷多撥米斛或錢物,付臣措置招徠,人心既歸,北勢自屈。」詔以米萬石予之。

  浚以為淮楚之人,自古可用,乘其困擾之後,當收以為兵,乃奏曰:「兩淮之人,素稱強力,而淮北義兵,尤為忠勁,困於敵人,荼毒已甚,仇敵欲報之心,未嘗一日忘也。特部分未嚴,器械不備,雖有赤心,不能成事。誠恐一旦姦夫鼓率,千百為群,別致生事,可因其嫉憤無聊之心而招集之。宜置御前萬弩營,募民壯年十八已上、四十五已下、堪充弩手之人,並不刺臂面,以御前效用為名,各給文帖,書鄉貫、居住之處及顏貌、年甲、姓名,令五人結一保,兩保為一甲,十甲為一隊,遞相保委,有功同賞,有罪同罰,于建康府置營寨安泊。」詔可之。

  浚即下令曰:「兩淮比年累被荼毒,父子、兄弟、夫婦,殺傷擄掠,不能相保,今議為必守之計。複恥雪怨,人心所同,有願充者,宜相率應募。至於淮北久被塗炭,素懷忠義,欲報國恩,亦當來歸,共建勳業。」於是兩淮之人,欣然願就,率皆強勇可用,浚親訓撫之。又奏差陳敏為統制。敏起微賤,聲跡未振,浚擢於困廢中,敏感激盡力圖報。未幾,成軍。方召募之初,浮言鼓動,欲敗成績,數月間,來應者不絕,眾論始定。

  浚謂:「敵長於騎,我長於步,制騎莫如弩,衛弩莫如車。」乃令專制弩治車。又謂:「三國以後,自北來南,未有不由清河、渦口兩道以舟運糧。蓋淮北廣衍,糧舟不出於淮,則懼清野無所得,有坐困之勢,於是東屯盱眙、楚、泗以扼渦、潁,大兵進臨,聲勢連接,人心畢歸,精兵可集。」即奏言之。又多募福建海船,由海窺東萊,由清、泗窺淮揚。詔下福建選募。

  甲子,詔曰:「朕以不德,躬履艱難,荷天地祖宗垂裕之休,獲安大位,三十有六年,憂勤萬幾,宵旰靡怠。屬時多故,未能雍容釋負,退養康寧。今邊鄙粗寧,可遂如意。皇子瑋,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幾焉。可立為皇太子,仍改名沖,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其宮室、官屬、儀物、制度等,速討論典故以聞。」

  慶遠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成閔為太尉、主管殿前司公事,甯國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建康府駐劄御前諸軍都統制、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壽、亳州招討使李顯忠為太尉、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

  四川宣撫使吳璘遣將攻熙州,是月,拔之,獲其都統官劉嗣。

  初,三大將之出也,興元路得秦、隴、環、原、熙、河、蘭、會、洮州、積石、鎮戎、德順軍,凡十二郡;金州路得商、虢、陝、華州,凡四郡,獨渭北以重兵扼鳳翔,故散關之兵未得進。

  是月,金右副元帥默音,以逗留召還。

  默音貪擄掠,敗敵不急追,縱敵使去。其子色格暴橫,軍中士卒不用命。斡罕得水草善地,金兵水草乏,馬益弱,斡罕遂涉懿州界,陷靈山、同昌、惠和等縣,窺取北京,西攻三韓縣,勢益熾。金廷臣或言:「斡罕兵勢如此,若宋人乘虛襲我,國其危哉!設有所求,當割地與之。」金主懼甚。右丞布薩忠義請曰:「臣聞主優臣辱,願效死力,殄滅契丹。」金主壯之,乃召默音等還,切責罷之。以赫舍哩志寧為右監軍,偕左監軍高忠建進討。旋命忠義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帥,經略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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