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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年(4)


  閏六月,癸酉朔,尚書戶部侍郎晁謙之移工部侍郎。

  辛巳,涇原經略使田晟,與金人戰於涇州,敗之。初,完顏杲既為王彥所卻,遂自鳳翔悉兵攻涇州。晟據山為陳,乘敵壁壘未定,奮兵掩殺,自巳至申,連戰皆捷,奪其戰馬兵械甚眾,金人敗走。

  甲申,晟及金人再戰於涇州,敗績。初,金人為晟所破,會降將引金兵取間道繞出晟所據之山後,大呼擊晟,而晟所領兵將有舊嘗從敵者,望風驚潰;惟右護軍萬人與敵鏖戰,中傷死敵者十一,然無一人遁者。宣撫副使胡世將具以實聞,且待罪。

  先是世將以敵鋒甚銳,晟不能獨當,檄兩都統,令吳璘守河南,楊政知涇州策應。政遣統制樊彥率兵以往,統制王喜繼之,未至而晟敗。政自劾失律,世將不之罪。諸軍請斬彥、喜以徇,世將下令:「彥貸命,追奪在身官爵;喜降十官,押赴本軍自效。」

  金人雖幸勝晟,亦殺傷過當而還,自是歸鳳翔,不復戰,以兵攻陝西諸縣城守未下者。河南糧食垂盡,世將亦離河池,登仙人原山寨,為防守之計,保險以自固矣。

  丙戌,寶文閣學士、川陝宣撫使胡世將升端明殿學士。

  定國承宣使、知秦州兼行營右護軍都統制、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吳璘,武康軍承宣使、知興元府兼樞密院都統制楊政,彰武軍承宣使、知永興軍兼樞密院都統制、節制本路屯駐右護軍兵馬兼節制陝西諸路軍馬郭浩,並為節度使,璘鎮西軍,政武當軍,浩奉國軍,三人皆自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升充侍衛親軍步軍都虞候。

  淮西宣撫司都統制王德複宿州。

  初,張俊既至合服,聞金兵在宿、亳間,命統制官趙密出西路。密引眾徑蘇村,時水漲三尺,涉六晝夜,乃達宿城,與金兵遇,敗之。而德率眾自壽春趨宿州,夜半,破金營,降其守武翼大夫、閤門宣贊舍人馬秦。

  己醜,金人遣兵襲永興軍兵馬鈐轄傅忠信于華州之山寨,忠信率將官盧士閔、張寶拒破之。

  壬辰,湖北、京西宣撫司統制官張憲、傅選及金將韓常戰於潁昌府,敗之。

  丙申,張憲複淮寧府。

  先是韓常既敗走,宣撫使岳飛遣統制官牛皋、徐慶等與憲會。憲等適與常戰于淮寧府,敗之,常引去。飛以勝捷軍統制趙秉淵知府事。

  丁酉,京東、淮東宣撫司都統制王勝克海州。

  先是韓世忠命勝率統制官王升、王權等攻海州,守將王山以兵逆戰,去城六十裡,與官軍遇,敗走。夜二鼓,以舟師傅城北。山乘城守,而勝命諸軍隨地而攻,火其北門,軍士周成先入,生執山。父老裒金帛以犒軍,勝不受。

  世忠每出軍,秋毫無犯,軍之所過,耕夫皆荷鋤而觀。

  戊戌,淮西宣撫使張俊克亳州。

  初,三京招討使劉光世,聞酈瓊在亳州,遣使臣趙立同南京進士蔡輔世往招之。及門,守者問故,立鄙人無謀,乃言劉相公遣我持書來招酈太尉。守者以白,瓊不啟書而焚之,械送獄,既而縱之。

  至是光世引軍還太平,而俊以大軍至城下,都統制王德已下宿州,即乘勝趨亳州,與俊會。瓊聞之,謂葛王褒曰:「夜叉又來矣!其鋒未易當,請避之。」遂率眾遁去。俊軍至城下,父老列香花迎之,俊引兵入城。

  時俊兵威甚盛,而知謀勇敢,賴德為多。德亦先計後戰,故未嘗敗。

  己亥,樞密直學士、知順昌府陳規知廬州,武泰軍節度使、沿淮制置使劉錡兼權知順昌府。時秦檜將班師,故命規易鎮淮右。

  先是帝賜錡空名告身千五百,命書填將佐之有功者。錡複檄上,謂不若自朝廷給之為榮,至是始具功狀以聞,凡統兵官之立功者,皆以上所賜碗帶予之;其有過者,則杖責之,斥為士伍。金人之始至也,游奕軍統領田守忠、正將李忠恃勇深入,皆手殺數十人而後死。錡厚加優恤,遂以犒軍銀帛十四萬匹兩均給將士,軍無私焉。

  於是錡方欲進兵乘敵虛,而檜召錡還。徽猷閣待制洪晧,時在燕山,密奏:「順昌之役,敵震懼喪魄,燕之珍寶,悉取而北,意欲捐燕以南棄之;王師亟還,自失機會,可惜也!」

  庚子,責授左中大夫、秘書少監、興化軍居住趙鼎,再責清遠軍節度副使、潮州安置,以右諫議大夫何鑄再疏論之也。

  張俊既破亳州,遇大雨,士皆坐于水中,俊遂引軍還壽春,留雄勝軍統制宋超守亳州,以兵千人與之,民皆失望。

  是月,金主次涼陘。

  大旱,使蕭彥讓、田瑴決西京囚。

  秋,七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湖北、京西宣撫使司將官張應、韓清入西京。

  初,河南府兵馬鈐轄李興既聚兵,先複伊陽等八縣,又複汝州,金河南尹李成棄城遁走。河陽宣撫使岳飛遣應、清與之會,遂複永安軍。

  丙午,禦史中丞王次翁為參知政事。

  武節大夫、閤門宣贊舍人、河南府兵馬鈐轄李興為右武大夫、忠州團練使、知河南府,右承奉郎、知汝州劉全諮為右承事郎。

  興既得西京,言於朝,乞命帥守,遂就除之,仍給真俸,許便宜行事。全諮亦以驛報屢通,故特遷之。

  己酉,岳飛留大軍於潁昌,命諸將分道出戰,自以輕騎駐郾城,兵勢甚銳。金宗弼患之,會諸將,欲並力一戰,飛聞之曰:「金人技窮矣。」乃日出挑戰,且詈之。宗弼怒,戊申,合諸將逼郾城。飛遣子雲與金人戰,數十合,金兵屍布地。宗弼以拐子馬萬五千來,飛戒步卒,以麻紥刀入陳,勿仰視,第斫馬足。拐子馬相連,一馬僕,二馬不能行。飛軍奮擊,統制官楊再興單騎入敵陣,欲擒宗弼,不獲,身被數創,猶殺敵數百人,遂大破之。宗弼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馬勝,今已矣!」因複益兵而前,飛步將王剛以五十騎覘敵,遇之,奮斬其裨將。飛出視戰,望見塵起,自以四十騎突戰,敗之。

  永興軍路經略副使王俊,遣統領官辛鎮與金人戰于長安城下,敗之。

  初,詔胡世將遣兵千人,具舟百艘,載柴草膏油自丹州順流而下,至河中府,焚毀金人所系浮橋,及選萬人由斜穀出潼關,皆以絕敵歸路。世將奏:「已差統領官閻興以五百人往會知丹州傅師禹、知陝州吳琦、知華州潘道及忠義統制官傅起同措置,斷毀河橋。又,臣前遣永興副帥王俊領選鋒三十人,已復興平、醴泉二縣,永興之屬邑也。今正與大敵相拒,且當盛暑,中傷者多,未容更遣兵。兼俊在彼,可乘間斷其歸路。」其後閻興結河東忠義秦海等十餘人,皆補以官。

  嶽飛奏:「金人銳氣已沮,將棄輜重渡河,豪傑向風,士卒用命,時不再來,機難輕失。」

  秦檜欲畫淮以北棄之,諷台臣請班師。知飛忠銳不可回,乃先召諸將。癸醜,太尉、保成軍節度使、殿前副都指揮使楊沂中為淮北宣撫副使,武泰軍節度使、沿淮制置使兼權知順昌府劉錡為淮北宣撫判官,為退守計也。

  金都元帥宗弼既敗於郾城,憤甚,以師十二萬次臨潁。甲寅,嶽飛遣統制楊再興、王蘭、高林以三百騎擊之于小商橋,殺二千餘人,再興、蘭、林俱戰死,獲再興之屍,焚之,得箭鏃二百。飛痛惜之。張憲繼至,複戰,宗弼夜遁,追奔十五裡。飛謂子雲曰:「敵屢敗,必還攻潁昌,汝宜急援王貴。」既而宗弼果至。乙卯,貴將游奕軍,雲將背嵬軍,戰於城西。雲以騎兵八百挺前決戰,步軍將左右翼繼之,殺其副統軍。飛進軍朱仙鎮,距汴京四十五裡,與宗弼對壘而陳,遣背嵬騎五百奮力破之,宗弼還汴京。飛檄陵台令行視諸陵,葺治之。

  壬戌,嶽飛奉召班師。

  先是飛遣將梁興渡河趨絳州,結兩河豪傑,所至響應,父老潛輸糗糧以餉義軍,金都曲亦有密受飛旗榜者。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

  秦檜既令楊沂中等還屯,乃言:「飛孤軍,不可久留,請令班師。」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飛憤惋泣下曰:「十年之功,廢於一旦!」乃自郾城引兵還,民遮馬哭曰:「我等頂香盆,運糧草,以迎官兵,金人皆知之,今去,我等無譙類矣!」飛亦悲泣,取詔示之曰:「吾不得擅留。」哭聲振野。

  方宗弼敗於朱仙鎮,欲棄汴京,有書生叩馬曰:「嶽少保且退矣。」宗弼曰:「謂何?」書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內,大將能立功于外者。嶽少保且不免矣。」宗弼悟,乃留汴。

  飛遣諸將還武昌,於是潁昌、淮甯、蔡、鄭諸州複為金人所取,中原豪傑皆絕望矣。

  甲子,複釋奠文宣王為大祀,用太常博士王普請也。於是祀前受誓戒,加籩豆十有二,其禮如社稷。

  乙丑,金人圍趙秉淵于淮甯府,李山、史貴及劉錡統制官韓直共擊退之。秉淵聞嶽飛已退,遂棄城南歸。

  丁卯,右諫議大夫何鑄為禦史中丞。

  金主命文武官五品以上致仕者,給俸祿之半,職三品者仍給傔人。

  庚午,右承議郎、通判順昌府汪若海特遷一官,以陳規言圍城之初若海毅然請援於朝也。

  若海移書輔臣,具言劉錡之勝,且謂:「錡所統不過二萬人,其中又止用五千人出戰。今諸大將所統甚眾,使乘錡戰勝之後,士氣百倍之際,諸路並進,烏珠可一舉而破,甚無難者。今諸大帥惟淮西最務持重,不肯輕舉。宜以淮西之兵塞其南歸之路,俾京西之兵道河陽,渡孟津,淮東之兵卷淮陽,渡鼓城,俾陝西之兵下長安,渡蒲阪。則河朔之民必響應,寇帶而共降,烏珠可不戰而破也。聞淮西之帥得亳便還,義士莫不歎息,甚為朝廷惜之。

  武功大夫、忠州團練使兼閤門宣贊舍人、新知辰州柴斌移知唐州。

  辛未,金將古延引兵攻盩厔縣,永興軍路經略副使王俊逆戰于東駱穀,卻之。

  時帝以親劄賜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言:「今日事勢,以力保關隘為先。又,陝西將士與右護軍不同,正當兼容,有仗義自奮者,優獎之以勵其餘。」於是世將奏:「川口諸隘及梁、洋一帶,先已修畢。見分遣吳璘在白石至秦州以來,遏熙、秦州之沖;楊政在寶雞,遏永興、鳳翔之沖;及永興副帥王俊亦在盩厔作寨,牽制敵勢。兼自金人再侵陝西,諸將曾受偽命,並許收使,如能立功,就上超轉。緣從偽既久,率望風拜降,臣亦開其自新之路,多方願諭,已招到一萬一千五百餘人。總管傅忠信,安撫朱勇,將官梁柄及統制、統領官,各給袍帶。其老幼居於近裡,又有總管魏價等十四員,帶城寨兵一千五百,亦加勸獎,官各授差遣,卒各支請給,與右護軍相參為用矣。

  時政在寶雞,完顏杲陰遣客刺政,詐為降卒,政覺而誅之。

  是月,金都元帥宗弼奏河南、陝西捷,金主遣使勞問。完弼以下將士,凡有功軍士三千,並加忠承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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