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史書 > 續資治通鑒 | 上頁 下頁
政和五年


  政和五年遼天慶五年,金收國元年。乙未,一一一五年

  春,正月,壬申朔,女直阿古達稱皇帝,謂其下曰:「遼以賓鐵為號,取其堅也。賓鐵雖堅,終亦變壞。惟金不變不壞,金之色白,完顏部色尚白。」於是國號大金,改元收國,更名旻。鄂蘭哈瑪爾及宗翰以耕具九為獻,祝曰:「使陛下無忘稼穡之艱。」金主敬而受之。旋以鄂蘭哈瑪爾為古論貝勒。

  丙子,金主自將攻黃龍府,進臨益州,州人走保黃龍,取其餘民以歸。

  丙戌,瀘南晏州夷蔔漏等反,攻梅嶺堡,陷之。

  晏州六縣水路十二村及十州五村團思峨洞諸熟夷,素黠勇善鬥,大中祥符、元豐間,屢為邊患。瀘帥賈宗諒,武人也,喜生事,嘗以需竹木擾夷,夷怨之。至是又誣致其酋鬥箇旁等罪,杖脊,黥配,諸夷憤怒。蔔漏遂主盟,合從入寇,因上元張燈,襲破梅嶺堡。知寨高公老妻,族姬也,公老嘗攜族姬以金玉器與蔔漏輩飲思峨洞,蔔漏豔之,故來攻。公老遁去,遂略其妻及金玉,四出焚掠以歸。族姬,濮安懿王之曾孫,于帝服屬為近,事聞,帝甚駭。

  時蜀久安,人巽懦不習兵,所至闕戰守備,遠近聞警騷動。梓州轉運使趙遹,適案部次昌州,即馳至瀘,而提點刑獄賈若水亦至。遹恐賊逾瀘水益難禦,乃急督宗諒率兵進屯江安縣,據水當賊沖,且以近邊諸壘轉餉給軍,儲備無乏。若水摘比近巡尉兵既至,又成都、利、夔路援師亦集,與宗諒所部,得眾萬餘。逮賊再犯武甯、樂共、梅嶺,宗諒出兵與賊戰,官軍大衄,裨將陳世基等死之。賊屢勝,愈猖獗,出沒無虛日,蜀土大震。

  己醜,令諸州縣置醫學,立貢額。

  甲午,改龍州為政州。

  遼遣行軍都統耶律鄂爾多、左副統蕭伊蘇、右副統耶律章努、都監蕭色佛埒、騎二十萬、步卒七十萬戍邊。遼主率兵趨達嚕噶城,次甯江州西。遼主下詔親征,遣僧嘉努持書約和,斥金主舊名,且使為屬國。金主遣薩喇複書:「若歸叛人阿蘇,遷黃龍府於別地,然後議之。」庚子,進師逼達嚕噶城。

  金主登高,望遼兵若連雲灌木狀,顧謂左右曰:「遼兵心貳而情怯,雖多,不足畏。」遂趨高阜為陳。宗雄以右翼先馳遼左軍,左軍卻。右翼出其陳後,遼右軍皆力戰,洛索、尼楚赫沖其堅,凡九陷陳,皆力戰而出。宗翰請以中軍助之,金主使宗幹往為疑兵。宗雄已得利,擊遼右軍,遼兵遂敗。乘勝追躡至其營,會日已暮,圍之。黎明,遼軍潰圍出,逐北至阿嚕岡,遼步卒盡殪。

  是役也,遼人本欲屯田,且戰且守,故金並得其耕具以給諸軍。

  童貫遣熙河經略使劉法將步騎十五萬出湟州,秦鳳經略使劉仲武將兵五萬出會州,貫以中軍駐蘭州,為兩路聲援。仲武至清水河,築城屯守而還。法與夏右廂軍戰于古骨龍,大敗之,斬首三千級。

  二月,乙巳,立定王桓為皇太子。

  甲寅,冊皇太子,赦天下。

  庚午,以童貫領六路邊事。時永興、鄜延、環慶、秦鳳、涇原、河西各置經略安撫使,以貫總領之,於是西兵之柄皆屬￿貫。

  遼饒州渤海摩哩等反,自稱大王,遼主遣蕭色佛埒等討之。

  三月,辛未朔,太白晝見。

  金主獵於寥晦城。

  癸酉,張商英複通奉大夫,提舉崇福宮。

  梓州路轉運使趙遹密奏賈宗諒激變晏夷之罪,且曰:「瀘南邊事,轉運使官不當干預,臣不敢坐視,已收羸兵馳赴樂共城,權行招安之策,庶邊徼早得寧息。」然遹本意乃欲專事進討,兵端愈大矣。詔:「罷宗諒等;審度事宜;如晏夷尚敢猖獗,即仰前去掩殺;若已退散著業,或悔過歸降,即不得要求功賞,別生事端。」代以康延魯而聽遹節制。

  甲申,追論至和、嘉祐定策功,封韓琦為魏郡王,複文彥博官。

  丁亥,詔以立皇太子,見責降文武臣僚,並與牽複甄敘,凡千五百人。

  壬辰,升舒州為德慶軍節度。

  癸巳,賜禮部奏名進士出身何等六百七十人。

  夏,四月,甲辰,作葆真宮。

  丙午,趙遹奏:「節次招到晏州夷賊千餘人及首領鬥岡等二百四十七人,又說諭到賊首蔔漏等十餘人,俱來梅賴村壩,去君城十裡,與所差使臣同刺貓牲、雞血,和酒飲誓,稱一心歸宋,更不作過。比引問於聽事之所,先以疏其過惡,次以明揚君父不殺之恩,率皆面闕稽顙再拜以謝。臣即犒以酒食,錫以銀采,俾令著業。遂分兵修復梅嶺堡,兼創築諸城寨,以備不虞。」

  丁未,詣景靈宮;還,幸秘書省,進館職官一等。

  庚戌,改集英殿為右文殿。

  癸醜,遼蕭色佛埒等為渤海摩哩所敗,以南面副部署蕭托斯和為都統,赴之。托斯和與摩哩戰,複敗績。

  癸亥,置宣和殿學士。

  詔東宮講讀官罷讀史。

  遼主使耶律章努等齎書使金,斥其主名,冀以速降。金主以為書辭侮慢,留其五人,獨遣章努還,報書亦如之。

  五月,庚午朔,金主避暑於近郊。甲戌,拜天,射柳。自後每歲以五月五日、七月十五日、九月九日拜天,射柳。

  六月,己亥朔,遼章努複以國書致金主,猶斥其名,辭與前同;金主亦斥遼主名以報之,且諭之使降。

  癸醜,以修三山河橋,降德音于河北、京東、京西路。

  蔡京以孟昌齡為都水使者,獻議導河大伾,可置永遠浮橋,謂:「河流自大伾之東而來,直大伾山西而止,數裡方回南,東轉而過,複折北而東,則又直至大伾山之東,地形水勢,迫束相直,曾不十餘裡。且地勢卑,不可以成河,倚山可為馬頭。又有中潬,正如河陽,若引使穿大伾大山及東北二小山,分為兩股而過,合於下流,因三山為趾以系浮梁,省費數十百倍,可寬河朔諸路之役。」朝廷喜而從之,置提舉,修系永橋,所調役夫數十萬,民不聊生。至是工畢,詔提舉所具功力等第聞奏。又詔居山至大伾山浮橋屬濬縣者,賜名天成橋;大伾山至汶子山浮橋,屬滑州者,賜名榮光橋,俄改榮光曰聖功。禦制橋銘,磨崖刻之。昌齡遷工部侍郎。方河之開也,水流雖通,然湍激猛暴,遇山稍隘,往往泛溢,近砦民夫,多被漂弱,因及通利軍,後遂注成巨濼雲。

  秋,七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金主以弟烏奇邁為安班貝勒,以國相薩哈、弟杲並為古論貝勒。

  乙亥,升汝州為陸海軍節度。

  丁醜,詔建明堂于寢之南。

  趙遹奏:「晏州夷賊渝盟作過,出沒剽掠,若置而不問,恐養成奸惡,別生大患,不可不早為之計。但事力未勝,不敢輕舉深入。乞就秦鳳、涇原、環慶路共調兵三萬,前來攻討。」詔永興路選兵二千人赴之。辛巳,又詔涇原發兵三千,環慶二千,押赴瀘南聽用。仍以趙遹為瀘南招討統制使,王育、馬覺為同統制,雷迪、丁升卿軍前承受,孫羲叟、王良弼應副錢糧,並聽遹節制。

  甲申,以昭慶軍節度使蔡卞為開府儀同三司。

  是月,遼使薩喇以國書致金主,金主留之不遣。

  八月,戊戌朔,金主自將攻黃龍府,次混同江,無舟;金主使一人導前,乘赭白馬徑涉,曰:「視吾鞭所指而行。」諸軍隨之,水及馬腹。後使舟人測其渡處,深不得其底。

  己亥,都水監言:「大河已就三山通流,正在通利之東,慮水溢為患,乞移軍城於大伾山、居山之間以就高仰。」從之。

  己酉,詔秘書省移于它所,以其地為明堂。杭州觀察使陳彥,言明堂基宜正臨丙方稍東,以據福德之地,故有是詔。命蔡京為明堂使,開局興工,日役萬人。

  庚戌,詔:「中書舍人陳邦光,提舉洞霄宮,池州居住。」

  先是邦光以中書舍人兼太子詹事,會蔡京獻太子以大食玻璃酒器,羅列宮庭。太子怒曰:「天子大臣,不聞道義相訓,乃持玩好之具蕩吾志邪!」命左右擊碎之。京聞邦光實激太子,含怒未發,遂因事斥之。

  辛亥,升通利軍為濬州。

  嗣濮王仲增薨,弟仲禦嗣。

  丙寅,陳瓘特敘承事郎,許任便居住,緣立太子赦也。瓘既寓通州,而盛章與石悈有隙,取密旨編置通州,揚言為瓘報仇,瓘聞而歎曰:「此豈盛世所宜有邪!」因謀徙避,遂挈家至九江卜居焉。

  九月,丁卯朔,遼黃龍府陷於金。金主遣遼使薩喇還,遂班師,至混同江,徑度如前。

  金宗翰及其弟宗弼等遺書遼主,陽為卑哀之辭,實欲求戰。遼主怒,下詔親征,有「女直作過,大軍翦除」之語。金主聚眾,剺面仰天慟哭曰:「始與汝等起兵,蓋苦契丹殘忍,欲自立國。今天祚親征,奈何?非人死戰,莫能當也。不若殺我一族,汝等迎降,轉禍為福。」諸軍皆曰:「事已至此,惟命是從。」

  癸巳,金以古論貝勒薩哈為古論呼圖貝勒,鄂蘭哈瑪爾為古論伊實貝勒。

  王厚與劉仲武合涇原、鄜延、環慶、秦鳳之師攻夏臧底河城,敗績,死者十四五,秦鳳等三將、全軍萬人皆沒。厚懼罪,重賂童貫,匿不以聞。未幾,夏人大掠蕭關而去。

  遼師渡混同江,副都統耶律章努反,奔上京,謀迎立魏國王淳。遼主遣駙馬蕭昱領兵詣廣平澱,護後妃行宮,實達爾伊遜持書馳報淳。時章努先遣淳妃親弟蕭迪裡以所謀說淳,淳曰:「此非細事,主上自有諸王當立,北、南面大臣不來,而汝言及此,何也?」密令左右拘之。有頃,伊遜齎禦劄至,備言章努等謀廢立事。淳對伊遜號哭,立斬迪裡首以獻,單騎間道詣廣平澱待罪,遼主遇之如初。

  章努知淳不見聽,乃率麾下掠取上京府庫財物,至祖州,率其党告太祖廟,數遼主過惡,移檄州縣,遂結渤海群盜數萬趨廣平,犯行宮,不克,北趨上順國。女直阿固齊,以三百騎一戰勝之,擒其貴族二百餘人,並斬以徇,餘得脫者皆奔金。章努詐為使者,亦欲奔金,為邏者所獲,縛送行在,腰斬於市,剖其心以獻祖廟,支解以徇。

  冬,十月,癸卯,以嵩山道人王仔昔為沖隱處士。仔昔,豫章人,自言遇許遜真君,授以大洞隱書、豁落七元之法,能知人禍福。王老志死後,仔昔來都下,帝知之,召令踵老志事,寓蔡京第,因有是命。

  己酉,趙遹統兵發江安縣,親督王育由樂共城路,命馬覺以別部由長寧軍路,張思正由梅嶺堡、水蘆氈中路,期悉會于晏州輪縛大囤,合陝西三路兵,將本路士軍、義軍、土丁子弟、保甲弓手、人夫共三萬五百四十人。

  戊午,夏人入貢。

  十一月,癸酉,錄昭憲杜皇后之裔。

  庚辰,趙遹攻破晏州輪縛大囤,夷賊蔔漏遁去,官軍追獲之,降者相繼而至,諸囤悉平。

  初,王育等既攻破上、下落樣村及思峨州,所向若破竹,無不即下,遹遂與馬覺、張思正軍皆至輪縛大囤。其山崛起數百仞,週四十餘裡,卜漏居之,凡諸囤之奔亡者悉歸於此,共保聚拒守。賊自上施矢石,直瞰官軍,中者即齏粉。官軍以強弓弩射之,曾不能及半,兵陳四周凡累日,將士相顧無計。瀘州都巡檢使種友直,山西將家子,沈密能任事;思黔州巡檢田祐恭,本思黔夷所部土丁藥箭手,輕趫習山險。遹乃微服乘馬,命友直、祐恭從,案視形勢;見山隈崖壁尤陡絕,賊以險故不設備,遹乃悉移軍當賊,而命二人率所部軍於下,謂曰:「此處崖壁,疑可以計登。且山多猱,思黔人善能捕取,汝等急辦之。」信宿,友直捕得生猱數千,遹喜曰:「事濟矣。」乃悉以成算授友直,且令諸軍各備雲梯,視山上火發,即以進。

  是日,女直選所部與祐恭之眾,得二千餘,紉麻為長炬,灌以膏蠟,使群猱背負之。暮夜,先以數輩登崖顛,系繩梯數十,縋而下,眾各銜枚,挈群猱次第挽繩梯而登。雞方唱,眾已悉登,及柵,乃然炬縱猱。賊廬舍皆茅竹為之,群猱所曆,火輒發,賊奔呼撲救不暇。猱益驚跳,火益熾,爭前驅逐群猱。官軍已破柵,鼓噪擊其後,賊猶與官軍力鬥。遹望火發,令諸軍撾鼓,俱以雲梯進,賊蹂亂,官軍內外相應,遂斬關環城而登。卜漏從諸酋突圍遁,遹命友直及統領官劉慶以步騎五千追至山後,擒卜漏及諸酋長。遹自入酋境至破輪縛,凡所平州二,縣八,諸囤三十餘城,以其地之要害者建置寨堡,拓地環二千餘裡,皆衍沃宜種植,畫其疆畝,募並邊之人耕之,使習戰守,如西北弓箭社之制,號曰勝兵。

  庚寅,高麗遣子弟入學。

  是月,遼主自將親軍七十萬馳至駝門,駙馬蕭特默、林牙蕭薩喇等將騎兵五萬、步卒四十萬至斡鄰濼。金主自將禦之。

  十二月,己亥,升遂州為遂寧軍節度。

  乙巳,遼都監章嘉努叛。

  丙午,以趙遹為龍圖閣直學士,知熙州。

  金主行次約羅,會諸將議,皆曰:「遼兵號七十萬,其鋒未易當;吾軍遠來,人馬疲乏,宜深溝高壘以待。」從之。

  丁未,金主以騎兵親候遼軍,獲督餉者,知遼主以耶律章嘉努叛,西還二日矣。諸將請追擊之,金主曰:「敵來不迎戰,去而追之,欲以此為勇邪?」眾皆悚愧,願自效。金主曰:「誠欲追敵,約齎以往,無事餫饋。若破敵,何求不得!」眾皆奮躍,追及遼主于呼蔔圖岡。是役也,兵止二萬。金主曰:「彼眾我寡,兵不可分。視其中軍最堅,其主必在焉;敗其中軍,可以得志。」乃使右翼先戰,兵數交,左翼合而攻之。遼兵潰,金師馳之,橫出其中,死者相屬百餘裡,獲輿輦、帝幄、兵械、軍資、它寶物、馬牛不可勝計。金師乃還。

  己未,遼錦州刺史耶律珠澤叛應章嘉努,遣北面林牙耶律瑪格討之。

  庚申,以平晏夷,曲赦四川。

  癸亥,置瀘南沿邊安撫司,以孫羲叟為集賢殿修撰、知瀘州,充安撫使。

  遼以北院宣徽使蕭罕嘉努知北院樞密使事,南院宣徽使蕭特默為漢人行宮都部署。

  是歲,平江府、常、湖、秀三州水。

  夏改元雍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