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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靖國(2)


  秋,七月,壬戌,帝謂曾布:「人才在外有可用者,具名以進。」又問:「張商英亦可使否?」布曰:「陛下欲持平用中,破黨人之論以調一天下,孰敢以為不然!然元祐、紹聖兩黨,皆不可偏用。臣竊聞江公望為陛下言,今日之事,左不可用軾、轍、右不可用京、卞,為其懷私挾怨,互相仇害也。願陛下深思熟計,無使此兩黨得志,則天下無事。」帝頷之而已。

  布弟翰林學士肇,引嫌出知陳州,嘗以書責布曰:「兄與惇異趨,眾所共知。紹聖、元符間,惇、卞有可以擠兄者,無所不為。今兄方得君,正當引用善人,扶助正道,以杜絕惇、卞複起之萌,而數月以來,端人吉士,相繼去朝,所進用以為輔臣、從官、台諫者,皆嘗事惇、卞之人。一旦勢異今日,彼必首引惇、卞以為固位計,曾氏之禍,其可逃邪!比來主意已移,小人道長,異時惇、卞縱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二人,思之可為塞心。」布不以為然,答肇書曰:「布自熙寧立朝,至今時事屢變,唯其不雷同熙、豐,故免元祐之貶斥;唯其不附會元祐,故免紹聖之中傷。其自處亦粗有義理,恐未至詒家族之禍也。」

  癸未,准布、鐵驪貢於遼。

  丁卯,以著作郎陳瓘為右司員外郎。瓘力辭實錄檢討官,從之。

  丙戌,知樞密院事安燾罷。

  舊制,內侍出使,以所得旨言於院,審實,乃得行。後多輒去,燾請按治之。都知閻守勤領它職,祈罷不以告,亦劾之;帝敕守勤詣燾謝。郝隨得罪,或揣帝意且起用,欲援赦為階,燾亦爭之。以老避位,遂出知河南府。將行,上疏言:「東京黨禍已萌,願戒履霜之漸。」語尤激切。

  丁亥,以蔣之奇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陸佃為尚書右丞,端明殿學士章楶同知樞密院事。

  八月,甲寅,以右司員外郎陳瓘知泰州。

  先是瓘進言曰:「神宗有為之序,始于修政事,政事立而財用足,財用足而根本固,此國家萬世之利,而今日所當繼述者也。臣近緣都司職事,看詳內降劄子,裁減吏員冗費,以防加賦之漸,為民遠慮,天下幸甚。然今日朝廷之計,正以乏財為患,西邊雖已罷兵,費用不可卒補,遂至於耗根本之財,壞神考之政,加職之漸,兆於此矣。臣職事所及,理不可默,今撰到《國用須知》一本奏聞。」

  又進《日錄辨》曰:「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對紫宸殿,奏劄子雲:『臣聞王安石《日錄》七十餘卷,具載熙寧中奏對議論之語。此乃人臣私錄之書,非朝廷之典也。自紹聖再修《神考實錄》,史官請以此書降付史院。凡《日錄》、《時政記》、《神宗禦集》之所不載者,往往專據此書,追議刑賞予奪,宗廟之美,以歸臣下。故臣願詔史官別行刪修,以成一代不刊之典。』其日蒙批付三省,後不聞施行。蓋紹聖史官請以《日錄》降付史院者,今為宰相故也,事之乖繆,無大於此者。臣因以所見撰成《日錄辨》一篇,具狀奏聞。」

  是日,瓘與左司員外郎朱彥周謁曾布於都堂,以書責布曰:「尊私史而厭宗廟,緣邊費而壞先政,此閣下之過也。違神考之志,壞神考之事,在此二者,而閣下彌縫壅蔽,人未敢議。它日主上因此兩事,以繼述之指問于閣下,將何辭以對?閣下于瓘有薦進之恩,瓘不敢負,是以論吉凶之理,獻先甲之言,冀有補于閣下。若閣下不察其心,拒而不受,則今日之言,謂之負恩可也。」布讀瓘書畢,爭辨移時。瓘色不變,徐起言曰:「適所論者國事,是非有公議,公未可遽失待士禮。」布矍然改容。瓘又以《日錄辨》、《國用須知》納布而出。

  明日,瓘即以此二篇及所上布書具狀申三省、禦史台,乞敷奏彈劾,三省進呈,帝顧曾布曰:「如此報恩地邪?」布曰:「臣紹聖初,在史院不及兩月,以元祐所修《實錄》者,凡司馬光《日記》、《雜錄》,或得之傳聞,或得之賓客;而王安石有《日錄》,皆君臣對面反復之語,乞取付史院照對編修,此乃至公之論。其後紹聖重修《實錄》乃章惇、蔡卞,今提舉史院乃韓忠彥。而瓘謂臣尊私史,厭宗廟,不審何謂也。神宗理財,雖累歲用兵,而所至府庫充積。元祐中非理耗散,又有出無入,故倉庫為之一空。乃以臣壞三十年根本之計,恐未公也。」帝曰:「卿一向引瓘,又欲除左右史,朕不可。今日如何?」布愧謝。而韓忠彥等言:「瓘必欲去,當與一郡。」帝令責瓘,忠彥及陸佃皆曰:「瓘言誠過當,曾布卻能容瓘。」乃出知泰州。

  布始欲瓘附己,使人諭意,將大用之,瓘語其子正匯曰:「吾與丞相議多不合,今乃欲以官相餌。吾有一書遺丞相,汝為我書之。」正匯再拜,願得書。瓘喜,旦持入省,甫就席,遽出書。布大怒,信宿,有海陵之命。中書舍人鄒浩、右諫議大夫陳次升皆乞留瓘,不從。

  遼主謁慶陵。

  九月,己巳,詔:「諸路轉運、提舉司及諸州、軍有遺利可以講求及冗員浮費當裁損著,詳議以聞。」

  壬申,遼主謁懷陵。

  乙亥,遼主如藕絲澱。

  冬,十月,壬辰,遼主謁乾陵。

  癸巳,門下侍郎李清臣罷為資政殿大學士、知大名府。

  甲辰,遼主上其考昭懷太子諡曰大孝順聖皇帝,廟號順宗;妣蕭氏曰貞順皇后。旋追贈蕭岩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耶律薩喇、耶律托蔔嘉並追封漆水郡王,蕭蘇薩、蕭托蔔嘉並追封蘭陵君王,五人皆繪像宜福殿。又追贈蕭和克龍虎衛上將軍。先是耶律實埒以附太子流鎮州,至是召為禦史中丞。

  遼主雖追尊順宗,究莫知其瘞所,遼主亦不亟於求之,後遂不建陵寢。

  十一月,庚申,以陸佃為尚書左丞,吏部尚書溫益為尚書右丞。

  益初知潭州,鄒浩南遷過潭,暮,投宿村寺,益即遣州都監將數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淩風絕江而去。它逐臣在其境內者,如範純仁、劉奉世、韓川、呂希純、呂陶輩,率為所侵困,用事者悅之。

  壬戌,以西蕃錫羅薩勒為西平軍節度使、邈川首領。

  辛未,出禦制南郊親祀樂章。

  庚辰,祀天地於圜丘,赦天下。改彰信軍為興仁軍,照德軍為隆德軍。改明年元曰崇甯,以曾布主紹述,從其請也。

  壬午,三省奏事訖,曾布獨留,進呈內降起居郎鄧洵武所進《愛莫助之圖》,其說以為陛下方紹述先志,群臣無助之者。其圖如史書年表例,自宰相、執政、侍從、台諫、郎官、館閣、學校分為七隔,每隔旁通,左曰紹述,右曰元祐。左序助紹述者,執政中唯溫益一人,其餘每隔止三四人,如趙挺之、範致虛、王能甫、錢遹之屬而已。右序舉朝皆在其間,至百餘人。又于左序別立一項,小貼揭去。布密稟揭去臣僚姓名,帝曰:「洵武謂非相蔡京不可,以不與卿同,故去之。」布曰:「洵武所陳,既與臣所見不同,臣安敢與議。」明日,遂改付溫益。益欣然奉行,乞籍記異論之人,於是帝決意用京矣。

  十二月,戊子,遼以樞密副使張琳知樞密院事,翰林學士張奉珪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

  遼知樞密院使越國公耶律儼徙封秦國公。

  儼以諛佞得信任于道宗,及遼主即位,元妃之兄蕭奉先為遼主所眷注,儼舊與奉先相結,益務為逢迎取媚,遼主又寵任之。嘗與牛溫舒有隙,各進所親厚,朋黨紛然。儼恃奉先為內主,溫舒不能勝。

  庚寅,以知洪州葉祖洽為寶文閣待制,代呂希純知瀛州;呂希純改知潁州。帝以河朔諸帥皆元祐人,欲盡易之,故希純、祖洽有是命,皆曾布為請也。布初擬召祖洽為侍郎,帝許之;韓忠彥以為不可,乃止。

  先是責降者皆得旨以赦恩牽複,唯章惇、蘇轍進呈不行。惇子援刺血上書,帝封援書付曾布,布欲留白,未果。已而于憂人曾誕持長書抵布,並奏疏一通,所陳十事,其四言惇有功于國,責太重,當複收用,類皆狂妄語。是日,呈援書,帝頗稱其孝,有憐之之意。布欲且與徙廣南近裡一州,帝許之。又以誕所陳事目進呈,帝曰:「須與勒停編管。」既而韓忠彥見之,怒,請除名,送湖南,從之。惇亦不復內徙。

  左僕射韓忠彥與曾布異議,布數傾之。忠彥累乞罷相,不許。甲午,遂出居東府,有詔押入。

  戊戌,提舉洞霄宮蔡京,複龍圖閣直學士,知定州。

  供奉官童貫,開封人,性巧媚,善測人主微旨,先事順承,以故得幸。乃使三吳,訪書畫奇巧,留杭累月,京與之遊,不舍晝夜,凡所畫屏障扇帶之屬,貫日以達禁中,且附言語論奏於帝所,由是屬意用京。左階道錄徐知常,以符水出入元符皇后所,太學博士范致虛與之厚,因薦京才可相。知常入宮言之,已而宮妾、宦官合詞譽之,遂起京知定州。

  辛醜,以知隨州張商英權戶部侍郎,尋改吏部。

  壬寅,知滁州範鏜複職,知澶州。少府少監邢恕、光祿少卿呂嘉問、司農少卿路昌衡,並落分司,恕知隨州,嘉問知蘄州,昌衡知滁州。放歸田裡人安惇、蹇序辰,並散官,予祠。通議大夫林希,追複資政殿學士。尋又詔蔡卞複官,予祠。

  乙巳,遼主詔:「先朝已行事不得陳告。」時方治耶律伊遜之黨,其黨多賂權貴以求寬免,遼主不悟,而下此詔。

  丙午,奉安神宗神禦于景靈西宮;丁未,詣宮行禮。

  己酉,降德音於西京,減囚罪一等,徒以下釋之。

  癸醜,詔:「章惇親子孫,許在外指射差遣,不得輒至京師及上章疏。」從曾布所請也。

  秘書省正字陳師道,性孤介,與趙挺之為友婿,而素惡其人。適預郊祀,天寒甚,衣無綿,其妻就假于挺之家,師道問所從得,卻去,不肯服,遂中寒疾,乙卯,卒。

  是歲,以修奉景靈西宮,下蘇、湖二州采太湖石四千六百枚。

  河東地震,京畿蝗,兩浙、湖南、福建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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