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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七年(1)


  嘉祐七年遼清寧八年

  春,正月,癸醜,遼主如鴨子河。

  壬戌,帝禦宣德門觀燈,顧從臣曰:「此因歲時與萬姓同樂耳,非朕獨肆遊觀也。」先是諫官楊畋、司馬光等以去年水災,乞罷上元觀燈,故特宣諭之。

  辛未,覆命皇侄宗實力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

  乙亥,詔太常禮院:「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改溫成皇后廟為祠殿,歲時令宮臣以常饌致祭。」

  先是詔太常禮院檢詳郊廟未順之事,乃言:「自皇祐五年,詔書以三聖並侑為定制,雖出孝思,然其事頗違經禮。又,溫成皇后廟四時祭奠,並同太廟之禮,蓋當時有司失於講求。昔高宗遭變,飭己思咎,祖己訓以祀無豐丁昵。況以嬖寵列於秩禮,非所以享天心,奉祖宗之意也。」翰林學士王珪等議曰:「追尊尊以享帝,義之至;推親親以享親,仁之極。尊尊不可以瀆,故郊無二主;親親不可以僣,故廟止其先。今三後並侑,欲以致孝也,而適所以瀆乎享帝;後宮有廟,欲以廣恩也,而適所以瀆乎享親。請如禮官所議。」故降是詔。

  二月,己卯朔,更江西鹽法。

  初,江、湖運鹽既雜惡,官估複高,故百姓利食私鹽,由是盜販者眾,捕之急,則起為盜。江、淮間,雖衣冠士人,狃於厚利,或以販鹽為事。江西則虔州地連廣南,而福建之汀州亦與虔接,虔鹽弗善,汀故不產鹽,二州民多盜販廣南鹽以射利。每歲秋冬,田事才畢,往往數十百為群,持甲兵、旗鼓,往來虔、汀、漳、潮、循、梅、惠、廣八州之地,所至劫人穀帛,掠人婦女,與巡捕吏卒鬥格。至殺傷吏卒,則起為盜,依阻險要。捕不能得,或赦其罪招之,歲月浸淫滋多。朝廷以為患,嘗遣職方員外郎黃炳乘驛會所屬鹽司及知州、軍、通判議。於是炳等合議,以謂:「虔州食淮南鹽已久,不可改,第損近歲所增官估,斤為錢四十,以十縣五等戶夏稅率百錢,令糴鹽二斤,隨夏稅入錢償官。」繼命提點鑄錢沈扶覆視可否。扶及江西、福建、廣東轉運司、虔州官吏,又請選江西漕船,團為十綱,以三班使臣部之,直取通、泰、楚都倉鹽。既又命比部員外郎曾楷詣廣南與監司覆議通廣南鹽,而轉運判官陳從益、請惠、循、梅、潮置五都倉貯鹽,令虔州募鹽鋪戶,入錢二州,趣五倉受鹽,還二州貿易。所謂變私鹽為官鹽,易盜賊為商旋。廷議難之,卒用炳、扶等策;然歲才增糴六十餘萬斤。

  辛巳,以知蘄州張田提舉荊湖南路刑獄。諫官司馬光再疏言田傾邪險薄,不可任以監司,尋改知湖州。

  癸卯,詔兗國公主入內,安州觀察使、駙馬都尉李瑋知衛州。瑋所生母楊氏歸其兄璋,公主乳母韓氏出居外,公主宅句當內臣梁懷吉歸前省,諸色祗應人皆散遣之。

  懷吉等既坐責,公主恚懟,欲自盡,或縱火欲焚第,以邀帝必召杯吉等還,帝不得已,亦為召之。諫官楊畋、司馬光、龔鼎臣等皆諫,帝弗聽。然公主意終惡瑋,不肯複入中閤,狀若狂易,欲自盡數矣。苗賢妃與俞充儀謀,使內臣王務滋管句駙馬宅以伺瑋過。瑋素謹,務滋不得其過,乃告苗、俞曰:「但得上旨,務滋請以卮酒了之。」苗、俞白帝,帝不答。頃之,帝與皇后同坐,俞又白之,皇后曰:「陛下念章懿太后,故瑋得尚主,今奈何欲為此?」都知任守忠在旁曰:「皇后之言是也。」務滋謀訖不行,尋有是命。

  權陝西轉運副使薛向言:「陝西之兵,廂禁軍凡二十五萬,其間老弱、病患、技巧占破數乃過半,請下諸路,揀其不任征役者汰之,敢占技巧者論如法。」從之。

  是月,遼主駐納葛濼。

  三月,戊申朔,遼樞密使楚王蕭革致仕。革以諂佞結主知,怙權黷貨,戕害忠直。遼主漸悟其奸,寵遇日衰,故罷,然猶進封鄭國王。

  辛亥,詔禮部貢舉。

  壬子,兗國公主降封沂國公主,安州觀察使李瑋為建州觀察使,落駙馬都尉。自公主入禁中,瑋兄璋上言:「瑋愚騃,不足以承天恩,乞賜離絕。」帝將許之。司馬光又言:「陛下始者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瑋尚主,欲以申固姻戚,常貴其家。今瑋母子離析,家事流落,大小憂愁,殆不卿生,豈陛下初意哉!近者章懿太后忌日,陛下閱奩中故物,思平生居處,獨能無雨露之戚、悽愴之心乎!瑋既蒙斥,公主亦不得無罪。」帝感悟,遂並責公主,待李氏恩禮不衰,且賜瑋黃金二百兩,謂曰:「凡人富貴,亦不必為主婿也!」

  癸醜,大宗正司言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乞還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告敕,不許。

  乙卯,以禮部侍郎、參知政事孫抃為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同群牧制置使。抃居兩府,年益耄,無所可否,又善忘,好事者至傳以為口實。時樞密使張昪請老,朝議以抃當次補,必不勝任;殿中侍御史韓縝因進見,極言抃不材,雖無顯過,乞置諸散地,監察禦史裡行傅堯俞亦以為言。抃遂稱疾求免,許之。

  以樞密副使、禮部侍郎趙概為參知政事,翰林學士、權知開封府吳奎為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

  丙辰,召右正言、知蔡州王陶赴諫院供職。陶言:「臣與唐介、范師道、呂誨、趙抃同出為郡,今獨召臣與師道,非是。請還介等職任。」時師道亦自福州召為鹽鐵副使,誨、抃及介皆未遷故。

  丁巳,詔:「審刑院奏補京朝官,初該磨勘者,自今須有舉主一員,方聽改官。」

  庚申,以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錢象先為右諫議大夫、知蔡州。象先善講說,語約而義明。帝有所顧問,必依經以對,反復諷諭,遂及當世之務,號知經術。留侍經筵前後十五年,時被恩禮。故事,講官分日迭進,象先已得請補外,帝曰:「大夫行有日,且講徹一編。」於是同列罷進者浹日。

  以天章閣侍講、崇文院檢討呂公著為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公著初召試中書,將除知制誥,三辭不就,故有是命。

  辛酉,命參知政事歐陽修提舉三館、秘閣寫校書籍。

  壬申,徐州言彭城縣白鶴鄉地生面,凡十餘頃,民皆取食。帝遣內侍竇承秀往視之。占曰:「地生面,民將饑也。」既而濠州亦言鐘離縣地生面,民取食之。

  夏,四月,壬午,宰臣韓琦等上所修《嘉祐編敕》,起慶曆四年,盡嘉祐三年,凡十二卷。其元降敕但行約束而不立刑名者,又析為《續附令敕》,凡五卷。詔頒行。

  己醜,夏國主諒祚上表求太宗禦制詩草隸書石本,欲建書閣寶藏之,且進馬五十匹,求《九經》、《唐史》、《冊府元龜》及本朝正至朝賀儀。詔賜《九經》,還其馬。諒祚又求尚主,詔答以昔嘗賜姓,不許。

  壬辰,改命起居舍人、知制誥兼侍講司馬光為天章閣待制。先是光與呂公著並召試中書,光已試而公著終辭。及除知制誥,光乃自言:「拙於文詞,本當辭召,初疑朝廷不許,故黽勉從命,繼聞公著終辭得請,臣始悔恨向者之不辭而妄意朝廷之不許也。」章九上,卒改它官。

  五月,丁未朔,命起居舍人、天章閣待制兼侍講司馬光仍知諫院。光上疏曰:「陛下有中宗之嚴恭,文王之小心,而小大之政多廉讓不決,委之臣下。誠所委之人常得忠賢則可矣,萬一有奸邪在焉,豈不危甚!古人所謂委任而責成效者,擇人而授之職業,叢脞之務,不身親之,至於爵祿、廢置、殺生、予奪,不由己出不可也。

  「又,頃以西鄙用兵,權置經略安撫使,一路之兵得以便宜從事,及西事已平,因而不廢。其河東一路,總二十二州軍。曰時節度使之權,不過如是而已。」

  又謂:「大臣典諸州者,多以貴倨自恃,轉運使欲振舉職業,往往故違戾而不肯從。夫將相大臣,在朝廷之時,則轉運使名位固相遠矣;及在外為知州,則轉運使統諸州職也,烏得以一身之貴庇一州之事,而令轉運使不得回哉?」

  「自景祐以來,國家怠于久安,樂因循而務省事,執事之臣,頗行姑息之政。於是胥吏讙嘩而斥逐禦史中丞,輦官悖慢而廢退宰相,衛士凶逆而獄不窮奸,其餘有一夫流言于道路而為之變令推恩者多矣。凡此數者,殆非所以習民於上下之分也。夫朝廷者,四方之表儀也;朝廷之政如是,則四方必有甚焉者。遂至元帥畏偏裨,偏裨畏將校,將校畏士卒。奸邪怯懦之臣,或有簡省教閱,使之驕惰,保庇羸老,使之繁冗,屈撓正法,使之縱恣,詆訿粟帛,使之憤惋,甘言謅笑,靡所不至,於是士卒翕然譽之,而歸怨於上矣。

  「臣愚以為陛下當奮剛健之志,宣神明之德,凡群臣奏事,皆察其邪正,辨其臧否,熟問深思,求合於道,然後賞罰黜陟,斷而行之,則天下孰不曠然悅喜!其餘民事,皆委之州縣,一斷於法,或法重情輕,情重法輕,可殺可徒,可宥可赦,並聽本州申奏,決之朝廷,何必出於經略安撫使哉!轉運使規畫號令,行下諸州,違戾不從者,朝廷當辨其曲直,若事理實可施行,而州將恃貴勢故違之者,當罪州將,勿罪轉運使。將校士卒之於州縣及所統之官或公卿大臣,有悖慢無禮者,明著階級之法,使斷者不疑。將帥之官,廢法違道以取悅於下、歸怨於上者,當隨其輕重,誅竄廢黜;公正無私、禦眾嚴整者,當量其才能,擢用褒賞。如是則上雖勤而下用命矣。」

  又曰:「食貨者,天下之急務,願複置總計使之臣,使宰相領之。若府庫空竭,閭閻愁困,四方之民,流轉死亡,而曰我能論道經邦,燮理陰陽,非愚臣之所知也!」

  己酉,龍圖閣直學士、吏部員外郎兼侍講、知諫院楊畋卒,贈右諫議大夫。畋素謹畏,每奏事,必發封數四而後上之。自奉甚約,及卒,家無餘資。特賜黃金二百兩;其後端午賜講讀官禦飛白書扇,亦遣使特賜,置其柩所。

  己未,以知荊南府李參為群牧使。執政初議欲用參為三司使,孫抃獨不可,曰:「此人若主計,外台承風刻削,則天下益困弊矣。」乃不果用。

  庚申,大宗正司言,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繳還秦州防禦使、知宗正事敕告;詔不許。

  庚午,樞密副使、給事中包拯卒,贈禮部尚書,諡孝肅。拯性峭直,立朝剛毅,人以其笑為黃河清。知開封府時,京師為之語曰:「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然奏議平允,常惡欲吏苛刻,務為敦厚,雖甚疾惡,未嘗不推以忠恕。平居無私書,故人親党有幹請,一皆絕之。居家儉約,衣服器用飲食,雖貴如布衣時。

  六月,丙子朔,歲星晝見。

  遼主駐圖庫裡。

  癸未,以單州團練使劉永年知代州。

  遼人取山木,積十餘裡,輦載相屬￿路,前守懼生事,不敢遏,永年曰:「敵人伐木境中而不治,它日將不可複製。」遣人縱火,一夕盡焚之;上其事,帝稱善。遼移文代州捕縱火盜,永年報曰:「賊固有罪;然在我境,何預汝事!」遂不敢複言。

  鄜延經略司言:「得宥州牒,夏國改西市監軍司為保泰軍,威州監軍司為靜塞軍,綏州監軍司為祥祐軍,左廂監軍司為神勇軍。」且言:「諒祚舉措,近歲多不循舊規,恐更僣擬朝廷名號。漸不可長,乞擇一才臣下詔詰問,以杜奸萌。」從之。

  於是遣供備庫副使張宗道賜諒祚生辰禮物。宗道初入境,迎者至,欲先宗道行馬,及就坐,又欲居東,宗道固爭之。迎者曰:「主人居左,禮之常也,天使何疑焉!」宗道曰:「宗道與夏主比肩以事天子,夏主若自來,當為賓主。爾陪臣也,安得為主人!當循故事,宗道居上位。」爭久不決,迎者曰:「君有幾首,乃敢如是!」宗道大笑曰:「宗道有一首耳,來日已別家人。今欲取宗道首則取之,宗道之死得其所矣,但夏國必不敢耳。」迎者曰:「譯者失詞,某自謂無兩首耳。」宗道曰:「譯者失詞,何不斬譯者?」乃先宗道。迎者曰:「二國之歡,有如魚水。」宗道曰:「然。天朝,水也;夏國,魚也。水可無魚,魚不可無水。」

  丁亥,秘閣上補寫禦鑒書籍。

  先是歐陽修言:「秘閣初為太宗藏書之府,並以黃綾裝潢,號日太清本。後因宣取入內,多留禁中,而書頗不完。請降舊本,令補寫之。」遂詔龍圖、天章、寶文閣、太清樓管句內臣,檢所闕書錄上,于門下省補寫。至是上之,賜判秘閣范鎮及管句補寫官銀絹有差。

  辛醜,遼以右伊勒希巴瑪陸為奚六部大王。

  是月,遼主禦清涼殿,放進士王鼎第九十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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