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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道元年


  至道元年遼統和十三年

  春,正月,戊申朔,改元,赦京畿系囚,蠲諸州逋租。

  丙辰,上清宮成,總千二百四十二區,車駕即日往謁焉。

  辛酉,帝禦乾元門樓觀燈,賜宴。

  度支判官陳堯叟、梁鼎上言:「自漢、魏、晉、唐以來,于陳、許、鄧、穎暨蔡、宿、亳至於壽春,用水利墾田,陳跡具在。望選稽古通方之士,分為諸州長吏,兼管農事,大開公田,以通水利。發江、淮下軍散卒及募民以充役,每屯十人,人給牛一頭,治田五十畝;雖古制一夫百畝,今且墾其半,俟久而古制可複也。畝約收三斛,歲可得十五萬斛,凡七州之間,置二十七屯,歲可得三百萬斛。因而益之,數年,必致倉廩充實,可省江、淮漕運。其民田之未辟者,官為種植,公田之未墾者,募民墾之,歲登所取,其數如民間主客之例,此又敦本勸農之要道也。」帝覽奏,嘉之,即遣大理寺丞皇甫選、光祿寺丞何亮乘傳往諸州按視,經度其事。

  始命司門員外郎孫蠙為皇侄、皇孫教授,故涪陵悼王廷美諸子之在京者,皆令肄業焉。

  癸亥,參知政事趙昌言罷為戶部侍郎,知鳳翔府。

  遼招討使韓德威,率數萬騎自振武南侵,永安節度使折禦卿率親騎邀之,大敗其眾於子河汊,悉委其輜重而遁。捷聞,帝謂左右曰:「契丹輕進易退,朕常誡邊將勿與爭鋒,待其深入,分兵以邀其歸,必無遺類。今果如吾言。」

  端拱末,詔以興道坊宣祖舊第建宮,乙丑,成,賜名曰洞真。

  初,趙贊自京兆罷歸,才數月,帝複令贊鉤校三司簿領。會改創三司官屬,以贊為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監。有鄭昌嗣者,亦起三司走吏,與贊親比,累遷至西上閤門副使、鹽鐵都監。二人既得朕職,益橫恣不法。丁卯,詔削奪贊官爵,其家配隸房州,昌嗣責授唐州團練副使;既行數日,並於所在賜死。

  戊辰,以翰林學士錢若水為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樞密副使劉昌言罷為給事中。

  二月,甲申,命宰相、群官禱雨。又命中使分祀五嶽。故事,禦署祝版以遣之。翰林學士王禹偁上言:「准禮,五嶽視三公,今雖加王爵,猶人臣爾。天子稱名,恐非古制。請自今更不禦署。」帝親批其紙尾曰:「朕為萬民祈福,桑林之禱猶無憚,至於親署,又何損乎!」

  丙午,宿翰等至嘉州,甬賊帥張餘首送西川行營,其党悉平。

  令節度至刺史勿與金谷、刑獄,止委通判及判官。

  三月,丁未朔,詔以官倉菽數十萬石貸京畿及內郡民為種。有司言請量留以供國馬,帝曰:「但竭廩以給之,國馬食以芻槁可矣。」

  庚申,詔諸路轉運司:「告諭部下幕職、州縣官等,一應公私利害,並許上聞,送中書舍人閱視可否。」

  李繼遷遣銀州五部押衙張浦來貢。己巳,帝令衛士數百輩射於崇政殿庭,召浦觀之。先是李延信還,帝賜繼遷勁弓三,皆力一石六鬥,繼遷意欲威示戎裔,非有人能輓也。至是士皆引滿平射有餘力,浦大駭。帝笑問浦:「戎人敢敵否?」浦曰:「蕃部弓弱矢短,不敢敵也。」帝因謂浦曰:「戎無可戀。繼遷何不束身自歸,永保富貴?」

  詔權停貢舉。

  夏,四月,己卯,遼參知政事琊抱樸以母憂去官。抱朴母陳氏,少通經義,以孝睦稱,有六子,親教以經,抱朴及弟抱質並致通顯,至是卒。太后聞之嗟悼,贈魯國夫人,遣使賜祭。旋詔抱樸起複。

  癸未,吏部尚書、平章事呂蒙正罷為右僕射,以參知政事呂端為戶部侍郎、平章事。帝謂蒙正曰:「僕射師長百僚,朕以中書多務,與卿均勞逸耳。」又謂端口:「廟堂之上固無虛授,但能進賢退不肖,便為稱職,卿宜勉之!」端曆官僅四十年,至是驟被獎遇,帝常恨任端之晚。端為相,持重識大體,以清淨簡易為務。奏事帝前,同列多異議,端罕所建明。一日,內出手劄戒諭:「自今中書事必經呂端詳酌,乃得奏聞。」端謙讓不敢當。

  宣徽北院使、知樞密院事柴禹錫,罷為鎮甯節度使。

  參知政事蘇易簡罷為禮部侍郎,以翰林學士張洎為給事中、參知政事。洎與易簡嘗同在翰林,不協。及易簡遷中書,洎多攻其失,易簡去位,洎因代之。

  初,寇准知吏部選事,洎掌考功,准年少新進,思欲老儒附己,洎夙夜坐曹視事,每冠帶候准出入於省門,揖而退,不交一談。准益重焉,極口薦洎於帝。帝亦欲用洎,第知其在江表日,多讒毀良善,李煜殺潘佑,洎嘗預謀,心疑焉。翰林待詔尹熙古等皆江表人,洎嘗善待之。帝一夕召熙古等侍書禁中,因從容問以佑得罪之故,熙古言:「李煜忿佑諫說太直耳,非洎謀也。」自是遂洗然,而准又數薦洎不已。既同執政,洎奉准愈謹,政事一決於准,無所參預,專修《時政記》,甘言善柔而已。

  甲申,以宣徽北院使、同知樞密院事趙鎔知樞密院事。

  乙酉,遼師侵雄州,知州何承矩擊敗之。

  戊子,詔參知政事與宰相分日知印、押班,遇宰相、使相視事及議軍國大政,並得升都堂,從呂端之請也。先是趙普獨相,太祖特置參知政事以佐之,其後複有厘革。呂端初與寇准同列,及先任宰相,慮准不平,乃上言:「臣兄餘慶任參知政事日,悉與宰相同,願複故事。」帝特從其請,亦以慰准意雲。

  丙申,賜布衣潘閬進士第;未幾,追還詔書,以閬狂妄故也。

  開寶皇后疾甚,遷于故燕國長公主故第,甲辰,崩,權殯於普齋佛舍,諡孝章皇后。後三日,大雷雨,街中水深數尺。

  五月,帝召三司孔目官李浦等二十七人對於崇政殿,問以計司錢谷之務。溥等條上利害七十一事,中書參校其可行者四十四事,遂著於籍。

  翰林學士王禹偁兼知審官院及通進、銀台、封駁司,制敕有不便,多所論奏。開寶皇后之喪,群臣不成服,禹偁對賓客言:「後嘗母天下,當遵用舊禮。」或以告,帝不悅。甲寅,坐輕肆,罷為工部郎中,知滁州。

  禹偁嘗為李繼遷草制,繼遷送馬五十匹,禹偁以狀不如式,卻之。及在滁州,閩人鄭褒徒步來謁,禹偁愛其才,及別去,為買一馬。或言其買馬虧價者,帝曰:「彼能卻繼遷五十匹馬,顧肯虧價哉!」

  癸亥,帝語及三司,因謂侍臣曰:「前代帝王昏弱,天下十分財賦未有一分入於王室。唐德宗在梁、洋,公私窘乏,韓滉專制鎮海,積聚財貨,德宗遣其子皋往求,得百萬斛鬥,以救艱危,即時朝廷時勢可見矣。朕今收拾天下遺利,以贍軍國,以濟窮困;若豪戶猾民,望毫髮之惠,不可得也。」

  丁卯,召三司使陳恕等,責以職事曠弛。恕等對曰:「今國用軍須,所費浩瀚,諸州凡有災沴,必盡蠲其租,臣等每舉權利,朝廷以侵民為慮,皆柅而不行;縱使耿壽昌、桑弘羊複生,亦所不逮。臣等才力駑下,惟盡心簿領,終不足上裨聖理。」帝曰:「卿等清而不通,專守繩墨,終不能為國家度長絜大,剖煩析滯。只如京城倉庫主吏當改職者,簿領中一處節目未備,即十年、五年不與決斷,以至貧無資給,轉死溝壑,此卿等之過也,豈不傷和氣哉!」恕等頓首稱罪。

  六月,己卯,詔重造州縣二稅版籍,頒其式於天下。

  乙酉,遣內侍裴愈乘傳往江南諸州購募圖籍,願送官者給其直,不願者借本,於所在州命吏繕寫,仍以舊本還之。

  李繼遷上表乞禁邊盜掠,詔從之。丙戌,遣閤門使馮訥持詔以繼遷為鄜州節度使,繼遷不奉詔。

  遼以昌平、懷柔等縣民請墾荒地,著為業。

  樞密使韓德讓奏:「三京諸鞫獄官吏,多因請托,曲加寬貸,或妄行搒掠:乞行禁止。」遼主從之。又表奏任賢去邪,太后喜曰:「進賢輔政,真大臣之職!」優加賜賚。

  丁亥,以張浦為鄭州刺史,充本州團練使。

  丁酉,詔:「許民請佃諸州曠土,便為永業,仍蠲三歲租,三年外輸三分之一。州縣官吏勸民墾田,悉書其數于印紙,以俟旌賞。」

  秋,七月,遼以烏實烏昭度、渤海燕頗等侵鐵驪,遣奚王耶律壽甯、東京留守蕭恒德討之。

  八月,乙亥朔,荊湖轉運使何士宗上言:「自今執政大臣出領外郡,應合申轉運使公事,只署通判以下姓名。」帝謂宰相曰:「大臣品位雖崇,若臨外藩,即轉運使所部,要系州府,不系品位,此朝廷典憲,未可輕改也。」

  壬辰,以開封尹壽王元侃為皇太子,改名恒,大赦天下。詔皇太子兼判開封府。

  初,參知政事寇准自青州召還,入見,帝足創甚,自褰衣以示准,且曰:「卿來何緩?」准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師。」帝曰:「朕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准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宦官,不可也;謀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擇所以副天下之望者。」帝俯首久之,屏左右曰:「元侃可乎?」對曰:「知子莫若父。聖慮既以為可,願即決定。」帝遂以元侃為開封尹,改封壽王,至是立為太子。廟見還,京師之人擁道喜躍曰:「少年天子也。」帝聞之,不懌,召准謂曰:「人心遽屬太子,欲置我何地?」准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也。」帝入語,後嬪六宮皆前賀。帝複出,延准飲,極醉而罷。准嘗奏事切直,帝怒而起,准攀帝衣請複坐,事決乃退。帝嘉歎曰:「此真宰相也!」又語左右曰:「朕得寇准,猶唐太宗之得魏征也!」

  遼命修山澤祠宇、先哲廟貌,以時祀之。於是諸州孔子廟及奉聖之黃帝祠、儒州之舜祠,並得修繕。

  癸巳,以尚書右丞李至、禮部侍郎李沆並兼太子賓客,見太子如師傅之儀,太子見,必先拜。至等上表懇讓,詔不許。帝謂至等曰:「太子仁孝賢明,正賴卿等輔之以道,事或未當,必須力言,勿順從也。」

  癸卯,禁緣邊諸州民與內屬戎人婚娶。

  九月,丙午,西南蕃牂牁諸蠻來貢,詔封西南蕃主龍漢王堯為歸化王。

  丁卯,禦朝元殿,冊皇太子,陳列如元會之儀,皇太子自東宮常服乘馬赴朝元門外幄次,改服遠遊冠、朱明衣,三師、三少導從入殿,受冊寶,太尉率百官奉賀。皇太子易服乘馬還宮,百官常服詣宮參賀。庚午,皇太子具鹵簿謁太廟五室。既而皇太子讓宮僚稱臣,許之。

  清遠軍言李繼遷入寇,率兵擊走之。

  戊午,遼以南京太學生員浸多,特賜水磑莊一區。

  冬,十月,乙亥,遼詔諸道置義倉,每歲秋社,民隨所獲出粟庤倉,社司籍其目,歲儉,發以賑民。

  乙酉,帝出新制琴阮示近臣。琴七弦,今增為九,曰君、臣、文、武、禮、樂、正、民、心。阮四弦,今增為五,曰金、木、水、火、土。因命待詔朱文濟、蔡裔齎琴阮詣中書彈新聲,詔宰相以下皆聽。由是中外獻歌詩頌者數十人。

  初,帝欲增琴阮弦,文濟以為不可增,裔以為增之善。及新制琴阮成,召文濟撫之,辭以不能,帝怒,面賜裔緋衣,文濟班裔上,獨衣綠,欲以此激文濟,終守前說。及遣中使押送中書,文濟不得已,取琴中七弦撫之。宰相問曰:「新曲何名?」文濟曰:「古典《風入松》也。」帝嘉其有守,亦賜緋衣。

  戊子,烏實請納款於遼,遼主詔諭之。

  十一月,己未,帝閱武於便殿,衛士挽弓有及一石五鬥者,矢二十發而綽有餘力,因謂近臣曰:「寰海無事,美材間出,悉在吾彀中矣。」又令騎兵、步兵各數百,東西列陳,挽強彀弩,視其進退,發矢如一,容止中節。帝曰:「此殿庭間數百人耳,猶兵威可觀,況堂堂之陣,數萬成列者乎!」

  置轉運司承受公事,選朝官及三班為之,每路二員,常事與轉運聯署施行,非常事許乘驛入奏。帝以遠民有事不能自達,故置此職。

  召王繼恩還,以峰州團練使上官正、右諫議大夫雷有終並為西川招安使。

  高麗連歲貢於遼,遼主遣翰林學士張幹等冊王治為高麗國王,治遣其童子十人往習契丹語。

  十二月,甲戌,群臣奉表加上尊號曰法天崇道上聖至仁皇帝,凡五上,不許。

  己卯,鐵驪貢鷹馬於遼。

  庚辰,銅渾儀、候儀成,秋官正韓顯符所造也。詔于司天監築台置之。

  永安節度使折禦卿被病,遼諜知之,韓德威複為李繼遷所誘,遂率眾入邊,以報子河汊之役。禦卿輿疾而行,德威聞其至,頓兵不敢進。會疾甚,其母遣親信召禦卿歸就醫藥,禦卿曰:「世受國恩,強寇未滅,禦卿之罪也,臨敵安可棄士卒自便!死於軍中,乃其分耳。為白太夫人,無念我,忠孝豈得兩全!」言訖,泣下。翼日卒。帝聞,痛悼久之,贈侍中,以其子惟正為洛苑使、知府州事。禦卿累世邊將,習知蕃夷情狀,常欲立功以報恩,朝廷亦以麟、府逼近戎夷,倚為一面捍蔽。自子河汊之戰,邊部喪氣,不敢深入。

  戊戌,斬澄州刺史孫贊。帝謂宰相曰:「贊近請往河西效用,及與蕃賊接戰,違主將令,陷卻百餘人,朕已遣使臣就斬之。似茲將領稍失律不與寬貸,則偏裨行伍,安敢更不用命也!」

  初,汴河歲運江、淮米三百萬石,非水旱蠲租,未嘗不及數。是歲,運米至五百八十萬石。

  遼放進士王用極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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