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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拱元年


  端拱元年遼統和六年

  春,正月,己未朔,不受朝,群臣詣閤拜表稱賀。

  庚申,遼主如華林天柱。

  丙寅,以大理評事钜野王禹偁為右拾遺,華陽羅處約為著作佐郎,並直史館,賜緋;舊止賜塗金帶,特命以文犀帶寵之。禹偁即日獻《端拱箴》以寓規諷。

  乙亥,饗先農於東郊,以後稷配,遂耕籍田。始三推,有司奏禮畢,帝曰:「朕志在勸農,恨不能終千畝,豈止以三推為限!」耕數十步,侍臣固請,乃止。這,禦乾元門,大赦,改元。民年七十以上有德行為鄉里所宗者,賜爵一級。丙子,上作《東郊籍田詩》賜近臣。

  乙酉,禁用酷刑。

  帝以補闕、拾遺多循默不修職業,二月,乙未,改左、右補闕為左、右司諫,左、右拾遺為左、右正言。

  庚子,以李昉為尚書右僕射,罷政事。先是有傭書人翟穎者,性險誕,與知制誥胡旦狎。旦為作大言,使穎上之,且改穎名曰馬周,以為唐馬周複出也。於是擊登聞鼓,訟昉身任元宰,屬北方多警,不憂邊思職,但賦詩飲酒並置女樂等事。帝以方講籍田,稍容忍之。至是召翰林學士賈黃中草制罷昉相,且令切責之。黃中言:「僕射師長百僚,舊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書而遷是職,非黜責之義也。若以文昌務簡,均勞逸為辭,庶幾得體。」帝然之。昉和厚多恕,在位小心醇謹。每有求進用者,雖知其材可取,必正色拒卻,已而擢用;或不足用,輒和顏溫語待之。子弟問其故,昉曰:「用賢,人主之事,若受其請,是市私恩也,故峻絕之,使恩歸於上。若不用者,既失所望,又無善辭,取怨之道也。」

  以趙普為太保兼侍中,參知政事呂蒙正為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並同平章事。帝諭普曰:「卿勿以位高自縱,勿以權重自驕,但能謹賞罰,弭愛憎,軍國何憂不治!」蒙正質厚寬簡,有重望,不結黨與,遇事敢言,每論政,有未允者,必固稱不可。帝嘉其無隱,故與普俱命,藉普舊德為之表率也。蒙正晚出,驟進與普同位,普甚推許之。

  開封尹陳王元僖進封許王,韓王元侃進封襄王,冀王元份進封越王。帝手詔戒元僖等曰:「汝等生長深宮,須克己勵精,聽卑納諫。每著一衣,則閔蠶婦,每餐一食,則念耕夫。至於聽斷之間,慎勿恣其喜怒。朕每禮接群臣以求啟沃,汝等當勿鄙人短,勿恃己長,乃可永守富貴而保令終。先賢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師,順吾者是吾賦。』此不可以不察也!」

  錢俶改封鄧王。

  甲辰,置建甯軍於建州。

  丙午,詔:「諸道民有艱食者,所在發廩賑之。」

  趙普再入相,方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課雷德驤聞之,手不覺墜笏,遽上疏乞歸,又請對,具陳所以。帝勉諭良久,且曰:「卿第去,朕終保全卿。」德驤固請不已,壬子,罷知京朝官考課,仍奉朝請,特賜白金三十兩以慰其心。

  遼南京副部署奚王壽甯怙權,撾無罪人李浩至死,有司議貴,請貸壽寧罪,令出錢贍浩家,從之。

  甲寅,遼大同軍節度使、同平章政事劉景致仕。景事穆宗,數進讜言,景宗亦獎其忠實,子孫貴顯於遼。

  是月,以李繼捧為感德軍節度使。

  三月,甲子,下詔申儆官吏,求直言。

  帝嘗謂戶部使李維清曰:「朕讀《賈誼傳》,夜分不倦。誼當漢文時,天下治平,指論時事,至雲太息、痛哭,蓋欲感動人主,不避觸鱗,真忠臣明國體者也。今廷臣有似此人者否?」維清曰:「陛下若于言事中理者賜以獎擢,即不知忌諱者亦與優容,則賈誼之流複出矣。」

  樞密副使趙昌言,與鹽鐵副使陳象輿厚善;度支副使董儼,知制誥胡旦,皆昌言同年生;右正言梁顥,嘗在大名幕下;故四人者日夕會昌言第,京師語曰:「陳三更,董半夜。」翟馬周既訟罷李昉,與旦益相得,每排毀時政,上書自薦,及曆舉所善十數人皆公輔器,昌言內為之助;人多識其辭氣,皆旦所為也。昉既坐黜,趙普秉政,深疾之。開封尹許王元僖廉得其事,白帝,捕馬周系獄,窮治之,具伏。帝怒,詔決杖流海島。甲戌,責昌言為崇信節度行軍司馬,象輿複州團練副使,儼海州、旦坊州、顥虢州司戶參軍。

  帝待昌言厚,垂欲相之,會普以勳舊複入,惡昌言剛戾難制,因是請加誅殛。昌言既貶官,普又請行後命,帝不許,乃止。普始為節度使,貽書台閣,體式皆如申狀,得者必封還之,獨象輿不卻;普謂其慢己,故與旦、顥皆被重譴。

  初,侯莫陳利用賣藥京城,多變幻之術,眩惑閭裡。樞密承旨陳從信聞於帝,即日召見,試其術,頗驗,即授殿直,驟加恩遇,累遷至陳州團練使,遂恣橫無複畏憚,至於居處服玩,皆僣乘輿宮殿之制。依附者頗獲薦用,士君子畏其党而不敢言。至是趙普廉得其專殺人及它不法事,盡於帝前發之。乃遣近臣就按,利用具伏;乙亥,詔除名,流商州,仍籍其家。俄詔還之,普恐其再用,使殿中丞竇諲複告其不遜之狀。又,京西轉運使宋沆籍利用家,獲書數紙,言皆指斥切害,悉以聞。普因勸帝曰:「利用罪大責輕,未塞天下望,存之何益!」帝曰:「豈有萬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普曰:「陛下不誅則亂天下法。法可惜,此一豎子,何足惜哉!」帝不得已,命戮于商州。既而複遣使馳傳貸其死,使者至新安,馬旋濘而踣,及出濘,易馬至商州,已磔於市矣。聞者快之。

  夏,四月,乙未,遼主如南京。丁酉,韓德讓從太后觀擊鞠,瑚哩實突德讓墜馬,太后怒,立命斬之。

  加靜海節度使黎桓檢校太尉。

  五月,辛酉,置秘閣于崇文院,分三館書萬餘卷實其中。命吏部侍郎李至兼秘書監,帝謂至曰:「人君當淡然無欲,勿使嗜好形見於外,則奸佞無自人。朕無它好,但喜讀書,多見古今成敗,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至等觀書閣下,帝必遣使賜宴,且命三館學士皆預焉。

  癸亥,遼南府宰相耶律沙卒。沙數將兵,太后嘗召賜幾杖以優其老,至是卒。

  朝廷數以敕書招諭李繼遷,繼遷終不肯降,益侵益邊境。趙普建議,欲複委李繼捧以夏台故地,令圖之。繼捧時為感德節度使,即召赴闕,壬申,授定難節度使,賜國姓,改名保忠,所管五州錢帛、芻粟、田園等並賜之。壬午,保忠辭之鎮,錫賚甚厚,命右衛第二軍都虞候王杲送之。及還,保忠以土物為贐,杲拒而不納,帝知之,賜白金百兩。

  閏月,己醜,以襄州衙內都虞候趙承煦為六宅使。承煦,普次子也。普再入相,未始為求官,帝特命之。普嘗戒其子弟曰:「吾本書生,偶逢昌運,受寵逾分,固當以身許國,私家之事,吾無預焉。爾等宜各勉勵,勿重吾過。」

  近制,宰相子起家即授水部員外郎,加朝散階;呂蒙正固讓,止授六品京官。自是為例。

  丙申,賜諸道高年百二十七人爵為公士。秦、漢以後,不復賜民爵,自籍田禮成,始複賜焉。

  翰林學士、禮部侍郎宋白知貢舉,放進士程宿以下二十八人、諸科百人。榜既出,謗議蜂起,或擊登聞鼓求別試。帝意其遺才,壬寅,覆試下第人於崇政殿,得進士馬國祥以下及諸科凡七百人。謂樞密副使張宏曰:「朕親選貢士,人無棄材。卿與呂蒙正等曩者頗為大臣所沮,非朕獨斷,則不及此矣。」宏頓首謝。

  舊制,鎖院,給左藏庫十萬以資費用。是歲,詔改支尚書祠部錢,仍倍其數。

  先是開封府發解,如諸州之制,皆府官專其事。是秋,以府事繁劇,始別敕朝臣主之,定名訖,送府發解如式。

  禦史中丞嘗劾奏開封尹許王元僖,元僖不平,訴於帝曰:「臣天子兒,以犯中丞故被鞫,願賜寬宥。」帝曰:「此朝廷儀制,孰敢違之!朕若有過,臣下尚加糾摘;汝為開封府尹,可不奉法邪?」論罰如式。

  六月,丙辰朔,右領軍衛大將軍陳廷山以謀反伏誅。

  複以湖南為武安軍節度。

  帝既擢馬國祥等,猶恐遺材,覆命右正言王世則等召下第進士及諸科于武成王廟重試,得合格數百人。丁醜,上覆試詩賦,又得進士葉齊以下三十一人,諸科八十九人,並賜及第。

  秋,七月,戊戌,帝謂趙普曰:「卿耆年觸熱,固應不易。自今長春殿對罷,宜即歸私第頤養,候稍涼乃赴中書視事。」

  丙午,除西川諸州鹽禁。

  八月,甲子,以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充鎮州路都部署。

  戊寅,武勝節度使鄧王錢俶卒,輟視朝七日,追封秦國王,諡忠懿,命中使護喪事,葬洛陽。俶任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四十年,為元帥三十五年,窮極富貴,福履之盛,近代無比。

  庚辰,幸國子監,詔博士李覺講《周易》之《泰卦》,覺為別坐,從臣皆列坐。覺述天地感通、君臣相應之旨,帝甚悅,特賜帛百匹。

  丁酉,遼太后幸韓德讓帳,厚加賞賚,命從臣分朋雙陸以盡歡。

  是月,鳳皇見廣州清遠縣合歡樹,樹下生芝三本。

  九月,乙酉朔,以李繼隆為定州都部署。

  簽署樞密院事楊守一卒。守一本晉邸涓人,無它材能,以告廷美陰事,致位通顯。贈太尉。

  丁未,秘書監李至言:「著作局撰告饗宗廟及諸祠祭祝文稱尊號,唐惟《開元禮》有之,稽古者以為非禮。請舉舊典,饗宗廟稱嗣皇帝臣某,諸祠稱皇帝。」從之。

  庚戌,遼主次涿州,射帛書諭城中降,不從。乙卯,遼師四面攻之,城破,乃降,因撫其眾。駙馬蕭勤德、大師蕭達蘭皆中流矢,勤德載遼主車中以歸。旋聞南師退,遣耶律色珍等追擊,大敗之。冬,十月,戊午,遼師破沙堆驛。庚午,以降軍分置七指揮,號歸聖軍。行軍參謀馬得臣言:「諭降宋軍,恐終不為用,請放還。」遼主不允。辛巳,奚王壽甯敗南師于益津關。癸未,進軍長城口,定州守將李興擊之,為耶律休格所敗。

  帝謂侍臣曰:「朕每念古人禽荒之戒,自今除有司順時行禮之外,更不于近甸遊獵。」五坊鷹犬,悉解放之,詔天下勿複來獻。

  以右諫議大夫樊知古為河北東、西路都轉動使。都轉動使自知古始。知古即若水,帝為改名焉。

  十一月,甲申朔,遼主令諸軍備攻具,庚寅,自將攻長城口,四面齊進。將士潰圍南走,耶律色珍招之,不降,遼主與韓德讓邀擊之,斬獲殆盡。甲午,拔滿城。戊戌,下祁州,縱兵大掠。己亥,拔新樂。庚子,破小狼山寨。遼師至唐河北,諸將欲以詔書從事,堅壁清野勿與戰,定州監軍袁繼忠曰:「敵騎在近,城中屯重兵而不能翦滅,令長驅深入,豈折衝禦侮之用乎!我將身先士卒,死於敵矣!」辭氣忼慨,眾皆服。中黃門林延壽等五人猶執詔書止之,都部署李繼隆曰:「閫外之事,將帥得專焉。往年河間不即死者,固將有以報國家耳。」乃與繼忠出兵拒戰。先是易州靜塞騎兵尤驍果,繼隆取以隸麾下,留其妻子城中。繼忠言於繼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萬一寇至,城中誰與捍敵!」繼隆不從。既而遼師果至,易州遂陷,卒妻子皆為所掠。繼隆欲以卒分隸諸軍,繼忠曰:「不可,但奏升其軍額,優以廩給,使之盡節可也。」繼隆從其言,眾皆感悅,繼隆因乞之隸麾下。至是摧鋒先入,遼師大潰,追擊至曹河。捷聞,降璽書褒答,賜予甚厚。

  十二月,辛未,以李繼遷為銀州刺史、充洛苑使。

  國子博士李覺上言曰:「夫冀北、燕、代,馬之所生也。制敵之用,實資騎兵為急。議者以為欲國之多馬,在啖邊人以利,使重譯而至。然市馬之費歲益而廄牧之數不加者,蓋失其生息之理也。且邊人畜牧轉徙,馳逐水草。騰駒遊牝,順其物性,由是浸以蕃滋。暨乎市易之馬,至於中國,則縶之維之,飼以枯稿,離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黃虺隤,因而減耗,宜然矣。今軍伍中牝馬甚多,而孳息之數尤鮮者,何也?皆雲官給秣飼之費不充,又馬多產則羸弱,駒能食則侵其芻粟,馬母愈瘠,養馬之卒,有罪無利,是以駒子生乃驅令嗅灰而死。其後官司知有此蠹,於是議及養駒之卒,量給賞緡,其如所賜無幾而尚習前弊。今竊量國家所市邊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往來支給賜與,複在數外,是貴市於邊地而賤棄於中國,非理之得也。國家縱未暇別擇牝馬以分畜牧,宜且減市馬之半直,賜畜駒之將卒,增為月給,俟其後納馬即止焉,則是貨不出國而馬有滋也。大率牝馬二萬而駒收其半,亦可歲獲萬匹,況複牝又生駒,十數年間,馬必倍矣。昔猗頓窮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牸,乃適西河,大畜牛羊於猗氏之南,十年間,其息無算,況以天下之馬而生息乎!」帝覽而嘉之。

  著作郎直史館羅處約上疏曰:「竊聞省中上言,欲于三司之中複置判官十二員,兼領其職,各司其局。臣伏以三司之制非古也,蓋唐朝中葉之後,兵寇相仍,以賦調筦榷之所出,故自尚書省分三司以董之。然蠹弊相沿,為日久矣。以臣管窺,莫若複尚書都省故事,其尚書丞、郎、正郎、員外郎、主事、令史之屬,請依六典舊儀,以今三司錢刀、粟、帛、筦榷、度支之事,均在二十四司。如此,則各有司存,可以責其集事。今則倉部、金部,安能知儲廩、帑藏之盈虛;司田、司川,孰能知屯役、河渠之遠近!有名無實,積習生常,堆案盈幾之籍,何嘗能省覽之乎!若複于三司之中更分置僚屬,則愈失其本原矣。」

  是歲,少府監上言:「本監配役人郭冕等皆任京朝官,會赦,請敘用。」帝曰:「此皆贓賄,止可免其居作,不可複齒朝行。」

  遼初置貢舉,放高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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