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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谷渾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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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谷渾,本遼東鮮卑徒河涉歸子也。涉歸一名弈洛韓,有二子,庶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涉歸死,若洛廆代統部落,別為慕容氏。涉歸之存也,分戶七百以給吐谷渾。吐谷渾與若洛廆二部馬鬥相傷,若洛廆怒,遣人謂吐谷渾曰:「先公處分,與兄異部,何不相遠,而馬鬥相傷!」 吐谷渾曰:「馬是畜耳,食草飲水,春氣發動,所以鬥。鬥在馬而怒及人,乖別甚易,今當去汝萬里之外。」 若洛廆悔,遣舊老及長史七那樓追謝留之。吐谷渾曰:「我乃祖以來,樹德遼右,先公之世,蔔筮之言,雲有二子當享福祚,並流子孫。我是卑庶,理無並大,今以馬致乖,殆天所啟。諸君試驅馬令東,馬若還東,我當隨去。」 即令從騎擁馬令回,數百步,欻然悲鳴,突走而西,聲若頹山,如是者十餘輩,一回一迷。樓力屈,乃跪曰:「可汗,此非複人事。」 渾謂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孫並應昌盛,廆當傳子及曾玄孫,其間可百餘年,我及玄孫間始當顯耳。」 於是遂西附陰山,後假道上隴。若落廆追思吐谷渾,作《阿於歌》,徒河以兄為阿于也。子孫僣號,以此歌為輦後鼓吹大麯。 吐谷渾遂徙上隴,止於枹罕暨甘松,南界昂城、龍涸,從洮水西南極白蘭數千里中,遂水草,廬帳而居,以肉酪為糧。西北諸種謂之阿柴虜。 吐谷渾死,有子六十人。長子吐延,身長七尺八寸,勇力過人,性刻暴,為昂城羌酋薑聰所刺。劍猶在體,呼子葉延,語其大將紇拔泥曰:「吾氣絕,棺劍訖,便速去保白蘭,地既險遠,又土俗懦弱,易控禦。葉延小兒,欲授餘人,恐倉卒終不能相制。今以葉延付汝,竭股肱之力以輔之。孺子得立,吾無恨也。」 抽劍而死。有子十二人。 葉延少而勇果,年十歲,縛草為人,號曰薑聰,每旦輒射之,射中則嗥叫泣涕。其母曰:「仇賊諸將已屠膾之,汝年小,何煩朝朝自苦。」 葉延鳴咽若不自勝,答母曰:「誠知無益,然罔極之心,不勝其痛。」 性至孝,母病三日不食,葉延亦不食。頗視書傳,自謂曾祖弈洛韓始封昌黎公,吾為公孫之子,案《禮》,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遂以吐谷渾為氏焉。 葉延死,子碎奚立,性淳謹,三弟專權,碎奚不能制,諸大將共誅之。奚憂哀不復攝事,遂立子視連為世子,委之事,號曰「莫賀郎」,華言父也。碎奚遂以憂死。視連立,以父憂思,不遊娛酣宴。十五年,死,弟視羆立。死,子樹洛乾等並幼,弟烏紇提立而妻樹洛幹母,生二子慕璝、利延。烏紇提一名大孩,死,樹洛幹立,自號車騎將軍,是歲晉義熙初也。樹洛幹死,弟阿豺立,自號驃騎將軍、沙州刺史。部內有黃沙,周回數百里,不生草木,因號「沙州」。 阿豺兼併羌氐,地方數千里,號為強國。田于西強山,觀墊江源,問於群臣曰:「此水東流,有何名?由何郡國入何水也?」 其長史曾和曰:「此水經仇池,過晉壽,出宕渠,號墊江,至巴郡入江,度廣陵會於海。」 阿豺曰:「水尚知有歸,吾雖塞表小國,而獨無所歸乎?」 遣使通劉義符,獻其方物,義符封為澆河公。未及拜受,劉義隆元嘉三年又加除命。又將遣使朝貢,會暴病,臨死召諸子弟告之曰:「先公車騎舍其子虔以大業屬吾,吾豈敢忘先公之舉而私於緯代,其以慕璝繼事。」 阿豺有子二十人,緯代,長子也。阿豺又謂曰:「汝等各奉吾一隻箭,折之地下。」 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隻箭折之。」 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隻箭折之。」 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單者易折,眾則難摧,戮力一心,然後社稷可固。」 言終而死。兄子慕璝立。 先是阿豺時,劉義隆命竟未至而死,慕璝又奉表通義隆,義隆又授隴西公。慕璝招集秦涼亡業之人及羌戎雜夷眾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漢,北交涼州、赫連,部眾轉盛。 世祖時,慕璝始遣其侍郎謝大寧奉表歸國,尋討禽赫連定,送之京師。世祖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璝為大將軍、西秦王。慕璝表曰:「臣誠庸弱,敢竭情款,俘禽僣逆,獻捷王府。爵秩雖崇而土不增廓,車旗既飾而財不周賞,願垂鑒察,亮其單款,臣頃接寇逆,疆境之人,為賊所抄,流轉東下,今皇化混一,求還鄉土。乞佛日連、窟略寒、張華等三人家弱在此,分乖可湣,願並敕遣,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 世祖詔公卿朝會議答施行。太尉長孫嵩及議郎、博士二百七十九人議曰:「前者有司處以為秦王荒外之君,本非政教所及,來則受之,去則不禁。皇威遠被,西秦王慕義畏威,稱臣納貢,求受爵號。議者以為古者要荒之君,雖人土眾廣,而爵不擬華夏。陛下加寵王官,乃越常分,容飾車旗,班同上國。至於繒絮多少,舊典所無,皆當臨時以制豐寡。自漢魏以來,撫接荒遐,頗有故事。呂後遺單于禦車二乘、馬二駟,單于答馬千匹;其後匈奴和親,敵國遺繒絮不過數百;呼韓邪稱臣,身自入朝,始至萬伯。今西秦王若以土無桑蠶,便當上請,不得言『財不周賞』。昔周室衰微,齊侯小白一匡天下,有賜胙之命,無益土之賞;晉侯重耳破楚城濮,唯受南陽之田為朝宿之邑。西秦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人,因時乘便,侵入秦涼,未有經略拓境之勳,爵登上國,統秦、涼、河、沙四州之地,而雲『土不增廓』。比聖朝于弱周,而自同於五霸,無厭之情,其可極乎?西秦王忠款于朝廷,原其本情,必不至此,或左右不敏,因致斯累。檢西秦流人賊時所抄,悉在蒲阪,今既稱藩,四海鹹泰,天下一家,可敕秦州送詣京師,隨後遣還。所請乞佛三人,昔為賓國之使,來在王庭,國破家遷,即為臣妾,可勿聽許。」 制曰:「公卿之議,未為失體。西秦王所收金城、枹罕、隴西之地,彼自取之,朕即與之,便是裂土,何須複廓。西秦款至,綿絹隨使疏數增益之,非一匹而已。」 自是慕璝貢獻頗簡,又通于劉義隆,義隆封為隴西王。 太延二年,慕璝死,弟慕利延立,詔遣使者策慕璝曰惠王。後拜慕利延鎮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以慕璝子元緒為撫軍將軍。時慕利延又通劉義隆,義隆封為河南王。世祖征涼州,慕利延懼,遂率其部人西遁沙漠。世祖以慕利延兄有禽赫連定之功,遣使宣喻之,乃還。後慕利延遣使表謝,書奏,乃下詔褒獎之。慕利延兄子緯代懼慕利延害己,與使者謀欲歸國,慕利延覺而殺之。緯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歸京師,請兵討慕利延。世祖拜叱力延歸義王,詔晉王伏羅率諸將討之。軍至大母橋,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伏羅遣將追擊之,斬首五千餘級。慕利延走白蘭。慕利延從弟伏念、長史䳕鳩黎、部大崇娥等率眾一萬三千落歸降。後複遣征西將軍、高涼王那等討之于白蘭,慕利延遂入于闐國,殺其王,死者數萬人。南征罽賓。遣使通劉義隆求援,獻烏丸帽、女國金酒器、胡王金釧等物,義隆賜以牽車。七年,遂還舊土。 慕利延死,樹洛幹子拾寅立,始邑于伏羅川,其居止出入竊擬王者。拾寅奉修貢職,受朝廷正朔,又受劉義隆封爵,號河南王。世祖遣使拜為鎮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平王。後拾寅自恃險遠,頗不恭命,通使于劉彧,獻善馬、四角羊,彧加之官號。高宗時,定陽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蘭,多有金銀牛馬,若擊之,可以大獲。議者鹹以先帝忿拾寅兄弟不穆,使晉王伏羅、高涼王那再征之,竟不能克。拾寅雖複遠遁,軍亦疲勞。今在白蘭,不犯王塞,不為人患,非國家之所急也。若遣使招慰,必求為臣妾,可不勞而定也。王者之於四荒,羈縻而已,何必屠其國有其地。安曰:「臣昔為澆河戍將,與之相近,明其意勢。若分軍出其左右,拾寅必走保南山,不過十日,牛馬草盡,人無所食,眾必潰叛,可一舉而定也。」 從之,詔陽平王新成、建安王穆六頭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給事中公孫拔及安出北道以討之。拾寅走南山,諸軍濟河追之。時軍多病,諸將議賊之遠遁,軍容已振,今驅疲病之卒,要難翼之功,不亦過乎。眾以為然,乃引還,獲駝馬二十余萬。顯祖夏詔上党王長孫觀等率州郡兵討拾寅。軍至曼頭山,拾寅來逆戰,觀等縱兵擊敗之,拾寅宵遁。於是思悔,複修藩職,遣別駕康盤龍奉表朝貢。顯祖幽之,不報其使。拾寅部落大饑,屢寇澆河,詔平西將軍、廣川公皮歡喜率敦煌、枹罕、高平諸軍為前鋒,司空、上党王長孫觀為大都督以討之。觀等軍入拾寅境,芻其秋稼,拾寅窘怖,遣子詣軍,表求改過。觀等以聞,顯祖以重勞將士,乃下詔切責之,征其任子。拾寅遣子斤入侍,顯祖尋遣斤還。拾寅後複擾掠邊人,遣其將良利守洮陽,枹罕所統,枹罕鎮將、西郡公楊鐘葵貽拾寅書以責之。拾寅表曰:「奉詔聽臣還舊土,故遣良劉守洮陽,若不追前恩,求令洮陽貢其土物。」 辭旨懇切,顯祖許之。自是歲修職貢。 太和五年,拾寅死,子度易侯立,遣其侍郎時真貢方物,提上表稱嗣事。後度易侯伐宕昌,詔讓之,賜錦彩一百二十匹,喻令悛改,所掠宕昌口累部送時還。易侯並奉詔。死,子伏連籌立。高祖欲令入朝,表稱疾病,輒修洮陽、泥和城而置戍焉。文明太后崩,使人告凶,伏連籌拜命不恭,有司請伐之,高祖不許。群臣以其受詔不敬,不宜納所獻。高祖曰:「拜受失禮,乃可加以告責,所獻土毛,乃是臣之常道,杜棄所獻,便是絕之,縱欲改悔,其路無由矣。」 詔曰:「朕在哀疚之中,未有征討,而雲春枹罕表,取其洮陽、泥和二戍。時以此既邊將之常,即便聽許。及偏師致討,二戍望風請降,執訊二千餘人,又得婦女九百口。子婦可悉還之。」 伏連籌乃遣世子賀魯頭朝于京師,禮錫有加,拜伏連籌使持節、都督西垂諸軍事、征西將軍、領護西戎中郎將、西海郡開國公、吐谷渾王,麾旗章綬之飾皆備給之。後遣兼員外散騎常侍張禮使于伏連籌,伏連籌謂禮曰:「昔與宕昌通和,恒見稱大王,己則自名,今忽名僕而拘執此使,將命偏師往問其意。」 禮曰:「君與宕昌並為魏藩,而比輒有興動,殊違臣節。當發之日,宰輔以為君若反迷知罪,則克保藩業,脫守愚不改,則禍難將至。」 伏連籌遂默然。及高祖崩,遣使赴哀,盡其誠敬。 伏連籌內修職貢,外並戎狄,塞表之中,號為強富。准擬天朝,樹置官司,稱制諸國,以自誇大。世宗初,詔責之曰:「梁州表送卿報宕昌書,梁彌邕與卿並為邊附,語其國則鄰藩,論其位則同列,而稱書為表,名報為旨,有司以國有常刑,殷勤請討。朕慮險遠多虞,輕相構惑,故先宣此意,善自三思。」 伏連籌上表自申,辭誠懇至。終世宗世至於正光,犛牛蜀馬及西南之珍無歲不至。 後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絕,涼州城人萬於菩提等東應念生,囚刺史宋穎。穎密遣求援于伏連籌,伏連籌親率大眾救之,遂獲保全。自爾以後,關徼不通,貢獻路絕。 伏連籌死,子誇呂立,始自號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裡,雖有城郭而不居,恒處穹廬,隨水草畜牧。其地東西三千里,南北千餘裡。官有王公、僕射、尚書及郎將、將軍之號。誇呂椎髻毦珠,以皂為帽,坐金師子床。號其妻為「恪尊」,衣織成裙,披錦大袍,辮發於後,首戴金花冠。其俗:丈夫衣服略同于華夏,多以羅幕為冠,亦以繒為帽;婦人皆貫珠貝,束髮,以多為貴。兵器有弓刀甲槊。國無常賦,須則稅富室商人以充用焉。其刑罰:殺人及盜馬者死,餘則征物以贖罪,亦量事決杖;刑人,必有氈蒙頭,持石從高擊之。父兄死,妻後母及嫂等,與突厥俗同。至於婚,貧不能備財者,輒盜女去。死者亦皆埋殯。其服制,葬訖則除之。性貪婪,忍於殺害。好謝獵,以肉酪為糧。亦知種田,有大麥、粟、豆,然其北界氣候多寒,唯得蕪菁、大麥,故其俗貧多富少。青海周回千餘裡,海內有小山,每冬冰合後,以良牝馬置此山,到來春收之,馬皆有孕,所生得駒,號為龍種,必多駿異。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世傳青海驄者是也。土出牝牛、馬,多鸚鵡,饒銅、錢、朱沙。地兼鄯善、且末。 興和中,齊獻武王作相,招懷荒遠,蠕蠕既附于國,誇呂遣使致敬。獻武王喻以大義,征其朝貢,誇呂乃使人趙吐骨真假道蠕蠕頻來,又薦其從妹,靜帝納以為嬪。遣員外散騎常侍傅靈檦使于同國。誇呂又請婚,乃以濟南王匡孫女為廣樂公主以妻之。此後朝貢不絕。 吐谷渾北有乙弗勿敵國。俗風與吐谷渾同。不識五穀,唯食魚及蘇子。蘇子狀若中國苟杞子。 北又有阿蘭國。與鳥獸同,不知鬥戰,忽見異人,舉國便走。土無所出,大養群畜。體輕工走,逐之不可得。 北又有女王國。以女為主,人所不至,其傳雲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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