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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休賓傳


  劉休賓,字處幹,本平原人。祖昶,從慕容德度河,家于北海之都昌縣。父奉伯,劉裕時,北海太守。休賓少好學,有文才,兄弟六人,乘民、延和等皆有時譽。

  休賓為劉彧虎賁中郎將,稍遷幽州刺史,鎮梁鄒。及慕容白曜軍至升城,遣人說之,令降,休賓不從。劉彧龍驤將軍崔靈延、行勃海郡房靈建等數十家皆入梁鄒,同舉休賓為征虜、袞州。會劉彧遣使授休賓輔國將軍、袞州刺史。休賓妻,崔邪利女也,生一男,字文曄。崔氏先歸甯在魯郡,邪利之降也,文曄母子遂與俱入國。至是,白曜表請崔與文曄。既至,白曜以報休賓,又于北海執延和妻子,送至梁鄒,巡視城下。休賓答白曜,許曆城降,當即歸順,密遣兼主簿尹文達向曆城,觀國軍形勢。

  文達詣白曜,詐言聞王臨境,故來祗侯。私謂白曜曰:「劉休賓父子兄弟,累郡連州,今若識運知機,束手歸化,不審明王加何賞敘?」

  白曜曰:「休賓仕南,爵寵如此,今若不勞兵甲望風自降者,非直處卿富貴,兼還其婦兒。休賓縱令不畏攻圍,豈不憐其妻子也!今在升城,卿自往見。」

  文達乃至升城,見休賓妻子。文曄攀援文達,哭泣號咷,以爪發為信。文達回還,複經白曜,誓約而去。白曜曰:「卿是休賓耳目腹心,親見其妻子,又知我眾旅少多。善共量議,自求多福。」

  文達還見休賓,出其妻兒爪發,兼宣白曜所言及國軍形勢,謂休賓曰:「升城已敗,曆城非朝則夕,公可早圖之。」

  休賓撫爪發泣涕曰:「妻子幽隔,誰不湣乎?吾荷南朝厚恩,受寄邊任,今顧妻子而降,於臣節足乎!」

  然而密與其兄子聞慰議為降計。聞慰曰:「此故當文達誑詐耳。年常抄掠,豈有多軍也?但可撫強兵,勤肅衛。方城狹嶮,何為便生憂怯,示人以弱也?」

  休賓又謂文達曰:「卿勿憚危苦,更為吾作一返,善觀形勢。」

  於是遣文達偷道而出,令與白曜為期,克日許送降款。文達既至,白曜喜曰:「非直休賓父子荷榮,城內賢豪,亦隨人補授。卿便即為梁鄒城主。」

  以酒灌地,啟告山河曰;「若負休賓,使我三國覆沒!」

  初,白曜之表取休賓妻子也,顯祖以道固即叛,詔授休賓持節,平南將軍、翼州刺史平原公。至是付文達詔策。文達還,謂休賓曰:「白曜信誓如此,公可早為決計,恐攻逼之後,降悔無由。」

  休賓於是告兄子聞慰曰;「事勢可知,汝早作降書。」

  聞慰沉疑,固執不作,遂差本契。

  高白曜尋遣著作佐郎許赤虎夜至梁鄒南門下,告城上人曰;「汝語劉休賓,何由遣文達頻造僕射,許送降文,歸誠大化,何得無信,違期不來!」

  於是門人唱告,城內悉知,遂相維持,欲降不得,皆雲:「劉休賓父子,欲以我城內人易榮位也。」

  尋被攻逼,經冬至春。曆城降,白曜遣道固子景業與文曄至城下。休賓知道固降,乃出請命。白曜送休賓及宿有名望者十餘人,俱入代都為客。及立平齊郡,乃以梁鄒民為懷寧縣,休賓為縣令。延同二年卒。

  文曄,有志尚,綜覽群書,輕財重義。太和中,坐從兄聞慰南叛,與二弟文顥、季友被徙北邊,高祖特聽還代。

  高宗曾幸方山,文曄大言于路側曰:「求見聖明,申宣久屈。」

  高祖遣尚書李沖宣詔問曰:「卿欲何言,聽卿面自申盡。」

  於是引見。文曄對曰:「臣之陋族,出自平原,往因燕亂,流離河表,居齊以來,八、九十載。真君十一年,世祖太武皇帝巡江之日,時年二歲,隨外祖魯郡太守崔邪利於鄒山歸國。邪利蒙賜四品,除廣甯太守。以臣年小,不及齒錄。至天安之初,皇威遠被,臣亡父休賓,劉氏持節、袞州刺史,戍梁鄒。時慕容白曜以臣父居全齊之要,水陸道沖,青冀二城,往來要路,三城嶽峙,並拒王師。白曜知臣母子先在代京,表請臣母子慰勞。臣即被先帝詔,遣乘傳詣軍,又賜亡父官爵。白曜遣右司馬盧河內等送臣母子至鄒。臣既見亡父,備申皇澤。雲:『吾蒙本朝寵遇,捍禦藩屏,尊卑百口,並在二城。吾若先降,百口必被誅滅,既不固誠於本朝,又令尊卑塗炭,豈堪為人臣以奉大魏乎?汝且申吾意白僕射,降意已判,平曆城,即率士眾送款軍前。』既克曆城,白曜遣赤虎送臣並崔道固子景業等向梁鄒。亡父既見赤虎之信,仰感聖朝遠遣妻子,又知天命有歸,擁眾一萬,以城降款。乘驛赴台,蒙為客例。臣私釁深重,亡父以延興二年孤背明世,血誠微心,未獲申展。如臣等比,並蒙榮爵,為在事孤抑,以人廢勳。」

  高祖曰;「卿訴父賞而卿父無勳。曆城齊之西關,歸命請順。梁鄒小戍,豈能獲全?何足以為功也?」

  文嘩對曰;「誠如聖旨,愚臣所見,猶有未申。何者?昔樂毅破齊七十餘城,唯有即墨獨在,此豈非根亡而條立?且夫降順之人,驗之古今,未有不由危逼者。故黃權無路歸款,列地封侯。且薛安都、畢眾敬危急投命,並受茅土之爵。論古則如彼,語今則如此,明明之世,不及比流。竊惟梁鄒嚴固,地據中齊,粟支十載,控弦數千萬,方之升城,不可同日而語。升城猶能抗兵累旬,傷殺甚眾,若臣亡父固守孤城,則非一朝可克。」

  高祖曰:「曆城既陷,梁鄒便是掌中,何煩兵力?」

  對曰:「若如聖旨,白曜便應窮兵極意,取勝俯仰,何為上假赤虎之信,下炫知變之民?」

  高祖曰:「卿父此勳,本自至少,以卿才地,豈假殷勤?」

  對曰:「臣尫愚六蔽,文武無施,響絕九拜,聞天無日,遭逢聖運,萬死猶生。但臣竊見徐袞是賊藩要,徐袞既降,諸誠皆應國有。而東徐州刺史張讜所戍團城,領二郡而已。徐袞降後,猶閉門拒命,授以方嶽,始乃歸降。父子二人,並蒙侯爵。論功比勤,不先臣父。」

  高祖曰:「卿引張讜,讜事小異。」

  對曰;「臣未識異狀。」

  高祖曰:「張讜始來送款,終不差信。卿父進非先覺,退又拒守,何得不異?」

  對曰:「張讜父子,始有歸順之名,後有閉門之罪,以功補過,免罪為幸。臣又見崔僧祐母弟,隨其叔父道固在曆城。僧祐遙聞王威遠及,恐母弟淪亡,督率鄉閭來欲救援。既至鬱洲,曆城已沒,束手歸誠,救母弟之命。聖朝嘉其附化,賞以三品。亡父之誠,豈後僧祐?」

  高祖曰:「僧祐身居東海,去留任意,來則有位,去則他人,是故賞之。卿父被圍孤城,已是己物,所以不賞。」

  對曰:「亡父據城歸國,至公也;僧祐意計而來,為私也。為私蒙賞,至公不酬,臣未見其可。」

  高祖笑而不言。

  比部尚書陸叡叱文曄曰:「假令先朝謬賞僧祐,豈可謬相賞也!」

  文曄曰:「先帝中代聖主,與日月等曜,比隆堯舜,宰相則十亂五臣,今言謬賞,豈不仰誣先朝乎?」

  尚書高閭曰:「卿謂母弟與妻子何者為重?」

  文曄曰:「母弟為重。」

  閭曰:「卿知母弟為重,朝廷賞僧祐是也。卿父為妻子而來,事何相反?」

  對曰:「僧祐若無母弟,來歸以不?」

  閭曰:「不來。」

  文曄曰:「若僧祐赴母弟之難,此是其私。而亡父本為大丈夫,立身處世,豈可顧妻子而虧高節也!昔樂羊食子,有顧以不?亡父本心,實不垂顧,所以歸化者,自知商周不敵,天命有所歸。」

  高祖謂文曄曰:「卿之所訴,頗亦有途。賞從重,罰從輕,尋敕酬敘。」

  文曄泣曰:「臣愚頓理極,再見無期,陛下既垂慈澤,願敕有司,特賜矜理。」

  高祖曰:「王者無戲,何待勤。」

  既而賜文曄爵都昌子,深見待遇。拜協律中郎,改授羽林監。世宗世,除高陽太守。延昌中卒。贈平遠將軍、光州刺史,諡曰貞。

  子元,襲。拜員外郎、襄威將軍、青州別駕。卒。

  文顥,性仁孝篤厚。徐州安豐王府騎兵參軍。

  季友,南青州左軍府錄事參軍。

  聞慰,博識有才思。至延興中,南叛。

  休賓叔父旋之,其妻許氏,二子法鳳、法武。而旋之早亡。東陽平,許氏攜二子入國,孤貧不自立,並疏薄不倫,為時人所棄。母子皆出家為尼,既而反俗。太和中,高祖選盡物望,河南人士,才學之徒,咸見申擢。法鳳兄弟無可收用,不蒙選授。後俱奔南。法武后改名孝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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