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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行密據淮南(3)


  二年春正月,孫儒盡舉淮、蔡之兵濟江,癸酉,自潤州轉戰而南,田頵、安仁義屢敗退,楊行密城戍皆望風奔潰。儒將李從立奄至宣州東溪,行密守備尚未固,眾心危懼。夜,使其將合肥台濛將五百人屯溪西,蒙使士卒傳呼,往返數四,從立以為大眾繼至,遽引去。儒前軍至溧水,行密使都指揮使李神福拒之。神福陽退以示怯,儒軍不設備,神福夜帥精兵襲之,俘斬千人。

  夏四月,楊行密遣將劉威、朱延壽將兵三萬擊孫儒于黃池,威等大敗。延壽,舒城人也。

  孫儒軍于黃池,五月,大水,諸營皆沒,乃還揚州,使其將康暀據和州,安景思據滁州。楊行密遣其將李神福攻和、滁,康暀降,安景思走。

  秋七月,朱全忠遣使與楊行密約共攻孫儒。儒恃其兵強,欲先滅行密,後敵全忠,移牒藩鎮,數行密、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當引兵入朝,除君側之惡。」於是悉焚揚州廬舍,盡驅丁壯及婦女渡江,殺老弱以充食。行密將張訓、李德誠潛入揚州,滅餘火,得穀數十萬斛以賑饑民。泗州刺史張諫貸數萬斛以給軍,訓以行密之命饋之,諫由是德行密。乙未,孫儒自蘇州出屯廣德,楊行密引兵拒之。儒圍其寨,行密將上蔡李簡帥百餘人力戰,破寨,拔行密出之。

  冬十二月,孫儒焚掠蘇、常,引兵逼宣州。錢鏐複遣兵據蘇州。儒屢破楊行密之兵,旌旗輜重亙百餘裡。行密求救于錢鏐,鏐以兵食助之。

  景福元年春正月,楊行密謂諸將曰:「孫儒之眾十倍於我,吾戰數不利,欲退保銅官,如何。」劉威、李神福曰:「儒掃地遠來,利在速戰。宜屯據險要,堅壁清野以老其師,時出輕騎抄其饋餉,奪其俘掠。彼前不得戰,退無資糧,可坐擒也。」戴友規曰:「儒與我相持數年,勝負略相當。今悉眾致死於我,我若望風棄城,正墮其計。淮南士民從公渡江及自儒軍來降者甚眾,公宜遣將先護送歸淮南,使複生業。儒軍聞淮南安堵,皆有思歸之心,人心既搖,安得不敗。」行密悅,從之。友規,廬州人也。

  二月,孫儒圍宣州。初,劉建鋒為孫儒守常州,將兵從儒擊楊行密甘露鎮,使陳可言帥部兵千人據常州。行密將張訓引兵奄至城下,可言倉猝出迎,訓手刃殺之,遂取常州。行密別將又取潤州。

  夏五月,楊行密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德營,張訓屯安吉,斷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將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六月,行密聞儒疾瘧,戊寅,縱兵擊之。會大雨,晦冥,儒軍大敗,安仁義破儒五十餘寨,田頵擒儒于陳,斬之,傳首京師,儒眾多降於行密。

  丁酉,楊行密帥眾歸揚州。秋七月丙辰,至廣陵,表田頵守宣州,安仁義守潤州。先,是揚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及經秦、畢、孫、楊兵火之餘,江、淮之間,東西千里掃地盡矣。

  稱八月,以楊行密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以田頵知宣州留後,安仁義為潤州刺史。孫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選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廩賜,以皂衣蒙甲,號「黑雲都」,每戰,使之先登陷陳,四鄰畏之。

  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茶鹽易民布帛。掌書記舒城高勖曰:「兵火之餘,十室九空,又漁利以困之,將複離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鄰道所無,足以給軍。選賢守令,勸課農桑,數年之間,倉庫自實。」行密從之。田頵聞之曰:「賢者之言,其利遠哉。」行密馳射武伎非其所長,而寬簡有智略,善撫禦將士,與同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斷馬秋,取其金,行密知而不問,他日複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

  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轉徙幾盡。行密初至,賜與將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嘗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斂,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複承平之舊。

  冬十一月,廬州刺史蔡儔發楊行密父祖墓,與舒州刺史倪章連兵,遣使送印于朱全忠以求救。全忠惡其反復,納其印,不救,且牒報行密,行密謝之。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將兵討儔。

  二年夏四月,李神福圍廬州,甲午,楊行密自將詣廬州,田頵自宣州引兵會之。秋七月丁亥,楊行密克廬州,斬蔡儔。左右請發儔父母塚,行密曰:「儔以此得罪,吾何為效之。」八月丙辰,楊行密遣田頵將宣州兵二萬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樞城守,久不下。時諸將為刺史者多貪暴,獨池州團練使陶雅寬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為刺史,請聽命。」行密即以雅為歙州刺史,歙人納之。雅盡禮見樞,送之還朝。樞,遵慶之曾孫也。冬十月,舒州刺史倪章棄城走,楊行密以李神福為舒州刺史。

  乾甯元年春三月,黃州刺史吳討舉州降楊行密。夏五月,武昌節度使杜洪攻黃州,楊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朱延壽等救之。冬十二月,吳討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于楊行密,行密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知黃州。

  二年春正月,楊行密表朱全忠罪惡,請會易定、兗、鄆、東兵討之。

  三月,楊行密浮淮至泗州,防禦使台濛盛飾供帳,行密不悅。既行,濛於臥內得補綻衣,馳使歸之。行密笑曰:「吾少貧賤,不敢忘本。」濛甚慚。行密攻濠州,拔之,執刺史張璲。丁亥,行密圍壽州。夏四月,楊行密圍壽州,不克,將還。庚寅,其將朱延壽請試往更攻,一鼓拔之,執刺史江從勖。行密以延壽權知壽州團練使。未幾,汴兵數萬攻壽州,州兵少,吏民忷懼。延壽制,軍中每旗二十五騎。命黑雲隊長李厚將十旗擊汴兵,不勝。延壽將斬之,厚稱眾寡不敵,願益兵更往,不勝則死。都押牙汝陽柴再用亦為之請,乃益以五旗。厚殊死戰,再用助之,延壽悉眾乘之,汴兵敗走。厚,蔡州人也。行密又遣兵襲漣水,拔之。

  三年夏五月,淮南將朱延壽奄至蘄州,圍其城。大將賈公鐸方獵,不得還,伏兵林中,命勇士二人衣羊皮,夜入延壽所掠羊群,潛入城,約夜半開門,舉火為應,複衣皮返命。公鐸如期引兵至城南,門中火舉,力戰,突圍而入。延壽驚曰:「吾常恐其潰圍而出,反潰圍而入,如此,城安可猝拔。」乃白行密,求軍中與公鐸有舊者持誓書金帛往說之,許以婚。壽州團練副使柴再用請行,臨城與語,為陳利害。數日,公鐸及刺史馮敬章請降。以敬章為左都押牙,公鐸為右監門衛將軍。延壽進拔光州,殺刺史劉存。

  四年春二月,詔以楊行密為江南諸道行營都統,以討武昌節度使杜洪。夏四月,杜洪為楊行密所攻,求救于朱全忠。全忠遣其將聶金掠泗州,朱友恭攻黃州。行密遣右黑雲都指揮使馬珣等救黃州。黃州刺史瞿章聞友恭至,棄城擁眾南保武昌寨。五月辛巳,朱友恭為浮梁于樊港,進攻武昌寨,壬午,拔之,執瞿章,遂取黃州。馬珣等皆敗走。

  朱全忠既得兗、鄆,甲兵益盛,秋九月,乃大舉擊楊行密,遣龐師古以徐、宿、宋、滑之兵七萬壁清口,將趣揚州,葛從周以兗、鄆、曹、濮之兵壁安豐,將趣壽州,全忠自將屯宿州,淮南震恐。

  楊行密與朱瑾將兵三萬拒汴軍于楚州,別將張訓自漣水引兵會之,行密以為前鋒。龐師古營於清口,或曰:「營地汙下,不可久處。」不聽。師古恃眾輕敵,居常奕棋。朱瑾壅淮上流,欲灌之。或以告師古,師古以為惑眾,斬之。十一月癸酉,瑾與淮南將侯瓚將五千騎潛渡淮,用汴人旗幟,自北來趣其中軍。張訓逾柵而入,士卒蒼黃拒戰,淮水大至,汴軍駭亂。行密引大軍濟淮,與瑾等夾攻之,汴軍大敗,斬師古及將士首萬餘級,餘眾皆潰。葛從周屯于壽州西北,壽州團練使朱延壽擊破之,退屯濠州,聞師古敗,奔還。行密、瑾、延壽乘勝追之,及于渒水。從周半濟,淮南兵擊之,殺溺殆盡,從周走免。遏後都指揮使牛存節棄馬步鬥,諸軍稍得濟淮,凡四日不食,會大雪,汴卒緣道凍餒死,還者不滿千人。全忠聞敗,亦奔還。行密遺朱全忠書曰:「龐師古、葛從周非敵也,公宜自來淮上決戰。」

  行密大會諸將,謂行軍副使李承嗣曰:「始吾欲先趣壽州,副使雲不如先向清口,師古敗,從周自走,今果如所料。」賞之錢萬緡,表承嗣領鎮海節度使。行密待承嗣及史儼甚厚,第舍、姬妾,咸選其尤者賜之,故二人為行密盡力,屢立功,竟卒於淮南。行密由是遂保據江、淮之間,全忠不能與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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