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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宗平吳


  (李錡)

  唐德宗貞元十五年春二月,以常州刺史李錡為浙西觀察使、諸道鹽鐵轉運使。錡,國貞之子也。閑廄宮苑使李齊運受其賂數十萬,薦之於上,故用之。錡刻剝以事進奉,上由是悅之。

  十七年。李錡既執天下利權,以貢獻固主恩,又以饋遺結權貴,恃此驕縱,無所忌憚,盜取縣官財,所部官屬無罪受戮者相繼。浙西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事,言宮市、進奉及鹽鐵之弊,因言錡不法事。上覽之,不悅,命械送錡。錡聞其將至,先鑿坑於道旁。夏六月己亥,善貞至,並鎖械內坑中,生瘞之。遠近聞之,不寒而慄。錡複欲為自全計,增廣兵眾,選有材力善射者謂之「挽強」,胡、奚雜類謂之「蕃落」,給賜十倍他卒。轉運判官盧坦屢諫不悛,與幕僚李約等皆去之。約,勉之子也。

  順宗永貞元年春三月丙戌,加杜佑度支及諸道鹽鐵李錡轉運使。以浙西觀察使李錡為鎮海節度使,解其鹽鐵轉運使。錡雖失利權而得節旄,故反謀亦未發。

  冬十二月,以刑部郎中杜兼為蘇州刺史。兼辭行,上書稱「李錡且反,必奏族臣。」上然之,留為吏部郎中。

  憲宗元和二年。夏、蜀既平,藩鎮惕息,多求入朝。鎮海節度使李錡亦不自安,求入朝,上許之,遣中使至京口慰撫,且勞其將士。錡雖署判官王澹為留後,實無行意,屢遷行期。澹與敕使數勸諭之。錡不悅,上表稱疾,請至歲暮入朝。上以問宰相武元衡,曰:「陛下初即政,錡求朝得朝,求止得止,可否在錡,將何以令四海。」上以為然,下詔征之。錡詐窮,遂謀反。

  王澹既掌留務,於軍府頗有制置,錡益不平,密諭親兵使殺之。會頒冬服,錡嚴兵坐幄中,澹與敕使入謁,有軍士數百噪於庭曰:「王澹何人,擅主軍務。」曳下,臠食之。大將趙錡出慰止,又臠食之。注刃於敕使之頸,詬詈,將殺之。錡陽驚,起救之。

  冬十月己未,詔征錡為左僕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為鎮海節度使。庚申,錡表言軍變,殺留後、大將。先是,錡選腹心五人為所部五州鎮將,姚志安處蘇州,李深處常州,趙惟忠處湖州,丘自昌處杭州,高肅處睦州,各有兵數千,伺察刺史動靜。至是,錡各使殺其刺史,遣牙將庾伯良將兵三千治石頭城。常州刺史顏防用客李雲計,矯制稱招討副使,斬李深,傳檄蘇、杭、湖、睦,請同進討。湖州刺史辛秘潛募鄉閭子弟數百,夜襲趙惟忠營,斬之。蘇州刺史李素為姚志安所敗,生致於錡,具桎梏釘於船舷,未及京口,會錡敗得免。

  乙丑,制削李錡官爵及屬籍。以淮南節度使王鍔統諸道兵為招討處置使,征宣武武甯、武昌兵並淮南、宣歙兵俱出宣州江西,兵出信州,浙東兵出杭州以討之。

  李錡以宣州富饒,欲先取之,遣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將兵三千襲之。三人知錡必敗,與牙將裴行立同謀討之。行立,錡之甥也,故悉知錡之密謀。三將營於城外,將發,召士卒諭之曰:「僕射反逆,官軍四集,常、湖二將繼死,其勢已蹙。今乃欲使吾輩遠取宣城,吾輩何為隨之族滅。豈若棄逆效順,轉禍為福乎。」眾悅,許諾,即夜還趨城。行立舉火鼓噪,應之於內,引兵趨牙門。錡聞子良等舉兵,怒,聞行立應之,撫膺曰:「吾何望矣。」跣足,匿樓下。親將李鈞引挽強三百趨山亭,欲戰,行立伏兵邀斬之。錡舉家皆哭,左右執錡,裹之以幕,縋於城下,械送京師。挽強、蕃落爭自殺,屍相枕藉。癸酉,本軍以聞。乙亥,群臣賀於紫宸殿,上愀然曰:「朕之不德,致宇內數有千紀者,朕之愧也,何賀之為。」

  宰相議誅錡大功以上親,兵部郎中蔣乂曰:「錡大功親,皆淮安靖王之後也。淮安有佐命之功,陪陵、享廟,豈可以末孫為惡而累之乎。」又欲誅其兄弟,乂曰:「錡兄弟,故都統國貞之子也。國貞死王事,豈可使之不祀乎。」宰相以為然。辛巳,錡從父弟宋州刺史銛等皆貶官流放。

  十一月甲申朔,錡至長安,上禦興安門,面詰之。對曰:「臣初不反,張子良等教臣耳。」上曰:「卿為元帥,子良等謀反,何不斬之,然後入朝。」錡無以對,乃並其子師回腰斬之。

  有司請毀錡祖考塚廟,中丞盧坦上言:「李錡父子受誅,罪已塞矣。昔漢誅霍禹,不罪霍光。先朝誅房遺愛,不及房玄齡。《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錡為不善,而罪及五代祖乎。」乃不毀。

  有司籍錡家財輸京師。翰林學士裴垍、李絳上言,以為「李錡僭侈,割剝六州之人以富其家,或枉殺其身而取其財,陛下閔百姓無告,故討而誅之。今輦金帛以輸上京,恐遠近失望。願以逆人資財賜浙西百姓,代今年租賦。」上嘉歎久之,即從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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