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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光據姑臧


  晉孝武帝太元七年秋九月,車師前部王彌寘、鄯善王休密馱入朝于秦,請為鄉導,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漢法置都護以統理之。秦王堅以驍騎將軍呂光為使持節、都督西域征討諸軍事,與淩江將軍姜飛、輕車將軍彭晃、將軍杜進、康盛等總兵十萬,鐵騎五千,以伐西域。光,略陽羌酉婆樓之子也。陽平公融諫曰:「西域荒遠,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漢武征之,得不補失。今勞師萬里之外,以踵漢氏之過舉,臣竊惜之。」不聽。

  八年春正月,秦呂光發長安,以鄯善王休密馱、車師前部王彌寘為鄉導。冬十二月,秦呂光行越流沙三百餘裡,焉耆等諸國皆降,惟龜茲王帛純拒之,嬰城固守,光進軍攻之。

  九年秋七月,龜茲王帛純窘急,重賂獪胡以求救,獪胡王遣其弟呐龍、侯將馗帥騎二十餘萬,並引溫宿、尉頭等諸國兵合七十餘萬以救龜茲。秦呂光與戰於城西,大破之,帛純出走,王侯降者三十餘國。光入其城,城如長安市邑,宮室甚盛。光撫寧西域,威恩甚著,遠方諸國,前世所不能服者,皆來歸附,上漢所賜節傳。光皆表而易之。立帛純弟震為龜茲王。八月,秦王堅聞呂光平西域,以光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西域校尉。道絕,不通。

  十年春三月,呂光以龜茲饒樂,欲留居之。天竺沙門鳩摩羅什謂光曰:「此凶亡之地,不足留也。將軍但東歸,中道自有福地可居。」光乃大饗將士,議進止,眾皆欲還。乃以駝二萬餘頭載外國珍寶、奇玩,驅駿馬萬餘匹而還。

  秋九月,呂光自龜茲還至宜禾,秦涼州刺史梁熙謀閉境拒之。高昌太守楊翰言於熙曰:「呂光新破西域,兵強氣銳,聞中原喪亂,必有異圖。河西地方萬里,帶甲十萬,足以自保。若光出流沙,其勢難敵。高梧穀口險阻之要,宜先守之,而奪其水,彼既窮渴,可以坐制。如以為遠,伊吾關亦可拒也。度此二厄,雖有子房之策,無所施矣。」熙弗聽。美水令犍為張統謂熙曰:「今關中大亂,京師存亡不可知,呂光之來,其志難測,將軍何以抗之?」熙曰:「憂之未知所出。」統曰:「光智略過人,今擁思歸之士,乘戰勝之氣,其鋒未易當也。將軍世受大恩,忠誠夙著,立勳王室,宜在今日。行唐公洛,上之從弟,勇冠一時,為將軍計,莫若奉為盟主,以收眾望,推忠義以帥群豪,則光雖至,不敢有異心也。資其精銳,東兼毛興,連王統、楊壁,合四州之眾,掃凶逆,寧帝室,此桓、文之舉也。」熙又弗聽,殺洛於西海。

  光聞楊翰之謀,懼不敢進。杜進曰:「梁熙文雅有餘,機鑒不足,終不能用翰之謀,不足憂也。宜及其上下離心,速進以取之。」光從之,進至高昌,楊翰以郡迎降。至玉門,熙移檄責光擅命還師,以子胤為鷹揚將軍,與振威將軍南安姚皓、別駕衛翰帥眾五萬拒光於酒泉。敦煌太守姚靜、晉昌太守李純以郡降光。光報檄涼州,責熙無赴難之志,而遏國家之眾。遣彭晃、杜進、姜飛為前鋒,與胤戰于安彌,大破,擒之。於是四山胡夷皆附於光。武威太守彭濟執熙以降,光殺之。

  光入姑臧,自領涼州刺史,表杜進為武威太守,自餘將佐各受職位。涼州郡縣皆降於光,獨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索泮城守不下。光攻而執之,讓泮曰:「吾受詔平西域,而梁熙絕我歸路,此朝廷之罪人,卿何為附之。」泮曰:「將軍受詔平西域,不受詔亂涼州。梁公何罪,而將軍殺之。泮但苦力不足,不能報君父之仇耳,豈肯如逆氐彭濟之所為乎。主滅臣死,固其常也。」光殺泮及皓。

  主簿尉祐奸佞傾險,與彭濟同執梁熙,光寵信之。祐譖殺名士姚皓等十餘人,涼州人由是不悅。光以佑為金城太守,祐至允吾,襲據其城以叛,薑飛擊破之,祐奔,據興城。

  十一年。初,張天錫之南奔也,秦長水校尉王穆匿其世子大豫,與俱奔河西,依禿髮思複鞬,思複鞬送于魏安。魏安人焦松、齊肅、張濟等聚兵數千人迎大豫為主,攻呂光昌松郡,拔之,執太守王世強。光使輔國將軍杜進擊之,進兵敗,大豫進逼姑臧。王穆諫曰:「光糧豐城固,甲兵精銳,逼之非利。不如席捲嶺西,礪兵積粟,然後東向與之爭,不及期年,光可取也。」大豫不從,自號撫軍將軍、涼州牧,改元鳳凰,以王穆為長史,傳檄郡縣,使穆說諭嶺西諸郡,建康太守李隰、祁連都尉嚴純皆起兵應之,有眾三萬,保據楊塢。

  夏四月,張大豫自楊塢進屯姑臧城西,王穆及禿髮思複鞬子奚于帥眾三萬屯于城南。呂光出擊,大破之,斬奚于等二萬餘級。秋九月,呂光得秦王堅凶問,舉軍縞素,諡曰文昭皇帝。冬十月,大赦,改元太安。十一月,張大豫自西郡入臨洮,掠民五千餘戶,保據俱城。十二月,呂光自稱使持節、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大將軍、涼州牧、酒泉公。

  十二年秋七月,呂光將彭晃、徐炅攻張大豫於臨洮,破之。大豫奔廣武,王穆奔建康。八月,廣武人執大豫送姑臧,斬之。穆襲據酒泉,自稱大將軍、涼州牧。

  冬十二月,呂光西平太守康寧自稱匈奴王,殺河湟太守強禧以叛。張掖太守彭晃亦叛,東結康寧,西通王穆。光欲自擊晃,諸將皆曰:「今康寧在南,伺釁而動,若晃、穆未誅,康寧複至,進退狼狽,勢必大危。」光曰:「實如卿言,然我今不往,是坐待其來也。若三寇連兵,東西交至,則城外皆非吾有,大事去矣。今晃初叛,與甯、穆情契未密,出其倉猝,取之差易耳。」乃自帥騎三萬,倍道兼行,既至,攻之二旬,拔其城,誅晃。

  初,王穆起兵,遣使招敦煌處士郭瑀。瑀歎曰:「今民將左衽,吾忍不救之邪?」乃與同郡索嘏起兵應穆,運粟三萬石以餉之。穆以瑀為太府左長史、軍師將軍,嘏為敦煌太守。既而穆聽讒言,引兵攻嘏,瑀諫不聽,出城大哭,舉手謝城曰:「吾不復見汝矣。」還而引被覆面,不與人言,不食而卒。呂光聞之曰:「二虜相攻,此成擒也,不可以憚屢戰之勞,而失永逸之機也。」遂帥步騎二萬攻酒泉,克之。進屯涼興,穆引兵東還,未至,眾潰,穆單騎走,騂馬令郭文斬其首送之。

  十三年。呂光之定涼州也,杜進功居多,光以為武威太守,貴寵用事,群僚莫及。光甥石聰自關中來,光問之曰:「中州人言我為政何如?」聰曰:「但聞有杜進耳,不聞有舅。」光由是忌進而殺之。

  光與群僚宴,語及政事,參軍京兆段業曰:「明公用法太峻。」光曰:「吳起無恩而楚強,商鞅嚴刑而秦興。」業曰:「起喪其身,鞅亡其家,皆殘酷之致也。明公方開建大業,景行堯、舜,猶懼不濟,乃慕起、鞅之為治,豈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謝之。

  十四年春二月,呂光自稱三河王,大赦,改元麟嘉,置百官。光妻石氏、子紹、弟德世自仇池來至姑臧,光立石氏為妃,紹為世子。

  十九年秋七月,三河王光以子覆為都督玊門以西諸軍事、西域大都護,鎮高昌,命大臣子弟隨之。

  二十一年夏六月,三河王呂光即天王位,國號大涼,大赦,改元龍飛,備置百官。以世子紹為太子,封子弟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書令王詳為尚書左僕射,著作郎段業等五人為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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