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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篡漢(6)


  八年春二月,曹操攻黎陽,與袁譚、袁尚戰於城下,譚、尚敗走,還鄴。

  夏四月,操追至鄴,收其麥,諸將欲乘勝遂攻之,郭嘉曰:「袁紹愛此二子,莫適立也。今權力相侔,各有黨與,急之則相保,緩之則爭心生。不如南向荊州,以待其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定也。」操曰:「善」五月,操還許,留其將賈信屯黎陽。譚謂尚曰:「我鎧甲不精,故前為曹操所敗。今操軍退,人懷歸志,及其未濟,出兵掩之,可令大潰,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既不益兵,又不易甲。譚大怒,郭圖、辛評因謂譚曰:「使先公出將軍為兄後者,皆審配之謀也。」譚遂引兵攻尚,戰於門外。譚敗,引兵還南皮。

  別駕北海王修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譚。譚欲更還攻尚,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鬥,而斷其右手,曰我必勝,其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讒人離間骨肉,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聽也。若斬倿臣數人,複相親睦,以禦四方,可橫行於天下。」譚不從。

  秋八月,袁尚自將攻袁譚,大破之,譚奔平原,嬰城固守。尚圍之急,譚遣辛評弟毗詣曹操請救。辛毗至西平見曹操,致譚意。群下多以為劉表強,宜先平之,譚、尚不足憂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紹以寬厚得眾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今兄弟遘惡,其勢不兩全,若有所並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可失也。」操從之。

  後數日,操更欲先平荊州,使譚、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變,以語郭嘉。嘉白操,操謂毗曰:「譚必可信,尚必可克不。」毗對曰:「明公無問信與詐也,直當論其勢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謂他人能間其間,乃謂天下可定於己也。今一旦求救於明公,此可知也。顯甫見顯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敗於外,謀臣誅于內,兄弟讒鬩,國分為二,連年戰伐,介胄生蟻虱,加以旱、蝗,饑饉並臻。天災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時也。今往攻鄴,尚不還救,即不能自守。還救即譚踵其後。以明公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寇,無異迅風之振秋葉矣。天以尚與明公,不取而伐荊州,荊州豐樂,國未有釁。仲虺有言取亂侮亡。方今二袁不務遠略而內相圖,可謂亂矣。居者無食,行者無糧,可謂亡矣。朝不謀夕,民命靡繼,而不綏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請救而撫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河北平則六軍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許譚平。

  冬十月,操至黎陽。尚聞操渡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呂曠、高翔畔歸曹操,譚複陰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為子整聘譚女以安之,而引軍還。

  九年春正月,曹操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

  二月,袁尚複攻袁譚于平原,留其將審配、蘇由守鄴。曹操進軍至洹水,蘇由欲為內應,謀泄,出奔操。操進至鄴,為土山、地道以攻之。尚武安長尹楷屯毛城,以通上黨糧道。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鄴,自將擊楷,破之而還。又擊尚將沮鵠於邯鄲,拔之。

  易陽令韓範、涉長梁岐皆舉縣降。徐晃言於操曰:「二袁未破,諸城未下者傾耳而聽,宜旌賞二縣以示諸城。」操從之,範、岐皆賜爵關內侯。

  五月,操毀土山、地道,鑿塹圍城,周回四十裡,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見,笑之,不出爭利。操一夜浚之,廣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餓死者過半。

  秋七月,尚將兵萬餘人還救鄴。尚兵既至,諸將皆以為「此歸師,人自為戰,不如避之」。操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來,東至陽平亭,去鄴十七裡,臨滏水為營。夜舉火以示城中,亦舉火相應。配出兵城北,欲與尚對決圍。操逆擊之,敗還,尚亦破走,依曲漳為營,操遂圍之。未合,尚懼,遣使求降。操不聽,圍之益急。尚夜遁,保祁山,操複進圍之。尚將馬延、張顗等臨陣降,眾大潰,尚奔中山。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審配令士卒曰:「堅守死戰,操軍疲矣。幽州方至,何憂無主。」操出行圍,配伏弩射之,幾中。配兄子榮為東門校尉,八月戊寅,榮夜開門內操兵。配拒戰城中,操兵生獲之。

  初,袁紹與操共起兵,紹問操曰:「若事不輯,則方面何所可據。」操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面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禦之,無所不可。」

  九月,詔以操領冀州牧,操讓還兗州。

  初,袁尚遣從事安平牽招至上党督軍糧,未還,尚走中山,招說高幹以並州迎尚,並力觀變,幹不從。冬十月,高幹以並州降,操複以幹為並刺史。

  曹操之圍鄴也,袁譚複背之,略取甘陵、安平、渤海、河間。攻袁尚于中山,尚敗走故安,從袁熙。譚悉收其眾,還屯龍湊。操與譚書,責以負約,與之絕婚,女還,然後進討。十二月,操軍其門,譚拔平原,走保南皮,臨清河而屯。操入平原,略定諸縣。

  十年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譚出戰,士卒多死。操欲緩之,議郎曹純曰:「今縣師深入,難以持久,若進不能克,退必喪威。」乃自執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譚出走,追斬之。李孚自稱冀州主簿,求見操曰:「今城中強弱相陵,人心擾亂,以為宜令新降為內所識信者宣傳明教。」操即使孚往入城,告諭吏民,使各安故業,不得相侵,城中乃安。操於是斬郭圖等及其妻子。

  袁譚使王修運糧于樂安,聞譚急,將所領兵往赴之,至高密,聞譚死,下馬號哭曰:「無君焉歸。」遂詣曹操,乞收葬譚屍。操許之,複使修還樂安督軍糧。譚所部諸城皆服,惟樂安太守管統不下。操命修取統首,修以統亡國忠臣,解其縛,使詣操,操悅而赦之。辟修為司空掾。

  郭嘉說操多辟青、冀、幽、並名士以為掾屬,使人心歸附,操從之。官渡之戰,袁紹使陳琳為檄書,數操罪惡,連及家世,極其醜詆。及袁氏敗,琳歸操,操曰:「卿昔為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謝罪,操釋之,使與陳留阮瑀俱管記室。先是,漁陽王松據涿郡,郡人劉放說松以地歸操,操辟放參司空軍事。

  袁熙為其將焦觸、張南所攻,與尚俱奔遼西烏桓。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而盟,令曰:「敢違者斬。」眾莫敢仰視,各以次歃。別駕代郡韓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義闕矣。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為也。」一坐為珩失色。觸曰:「夫舉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厲事君。」乃舍之。觸等遂降曹操,皆封為列侯。

  冬十月,高幹複以並州叛,執上党太守,舉兵守壺關口。操遣其將樂進、李典擊之。河內張晟眾萬餘人寇崤、澠間,弘農張琰起兵以應之。河東太守王邑被征,郡掾衛固及中郎將範先等詣司隸校尉鐘繇請留之,繇不許。固等外以請邑為名,而內實與高幹通謀。曹操謂荀彧曰:「關西諸將,外服內貳,張晟寇亂殽、澠,南通劉表,固等因之,將為深害。當今河東天下之要地也,君為我舉賢才以鎮之。」彧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當難,智足以應變。」操乃以畿為河東太守。

  會白騎攻東垣,高幹入濩澤,畿將數十騎,赴堅壁而守之,吏民多舉城助畿者。比數十日,得四千餘人。固等與高幹、張晟共攻畿不下,略諸縣,無所得。曹操使議郎張既西征關中諸將馬騰等,皆引兵會,擊晟等,破之,斬固、琰等首,其餘黨與皆赦之。

  十一年春正月,曹操自將擊高幹,留其世子丕守鄴,使別駕從事崔琰傅之。操圍壺關,三月,壺關降。高幹自入匈奴求救,單于不受。幹獨與數騎亡,欲南奔荊州,上洛都尉王琰斬之。並州悉平。

  是歲,烏桓乘天下亂,略有漢民十餘萬戶,袁紹皆立其酋豪為單于,以家人子為己女,妻焉。遼西烏桓蹋頓尤強,為紹所厚,故尚兄弟歸之,數入塞為寇,欲助尚複故地。曹操將擊之,鑿平虜渠、泉州渠以通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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