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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匈奴叛服(2)


  十五年夏四月,謁者僕射耿秉數上言請擊匈奴,上以顯親侯竇固嘗從其世父融在河西,明習邊事,乃使秉、固與太僕祭肜、虎賁中郎將馬廖、下博侯劉張、好畤侯耿忠等共議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類,並左衽之屬,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敵失其肥饒畜兵之地,羌胡分離,唯有西域俄複內屬,故呼韓邪單于請事款塞,其勢易乘也。今有南單于,形勢相似。然西域尚未內屬,北虜未有釁作。臣愚以為當先擊白山,得伊吾,破車師,通使烏孫諸國以斷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複為折其左角,然後匈奴可擊也。」上善其言。議者或以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並兵相助,又當分其東以離其眾」。上從之。十二月,以秉為駙馬都尉,固為奉車都尉,以騎都尉秦彭為秉副,耿忠為固副,皆置從事、司馬,出屯涼州。秉,國之子。忠,弇之子。廖,援之子也。

  十六年春二月,遣肜與度遼將軍吳棠將河東、西河羌胡及南單于兵萬一千騎出高闕塞,竇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張掖甲卒及盧水羌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隴西、天水募士及羌胡萬騎出張掖居延塞,騎都尉來苗、護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雁門、代郡、上谷、漁陽、右北平、定襄郡兵及烏桓、鮮卑萬一千騎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竇固、耿忠至天山,擊呼衍王,斬首千餘級,追至蒲類海,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盧城。耿秉、彭秦擊匈林王,絕幕六百餘裡,至三木樓山而還。來苗、文穆至匈河水上,虜皆奔走,無所獲。祭肜與南匈奴左賢王信不相得,出高闕塞九百餘裡,得小山,信妄言以為涿邪山,不見虜而還。肜與吳棠坐逗留、畏懦,下獄,免。肜自恨無功,出獄數日,歐血死。臨終謂其子曰:「吾蒙國厚恩,奉使不稱,身死誠慚恨,義不可以無功受賞。死後,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陳遺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聞之大驚,嗟歎良久。

  是歲,北匈奴大入雲中,雲中太守廉范拒之。吏以眾少,欲移書傍郡求救,範不許。會日暮,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熱火,營中星列。虜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範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由此不敢複向雲中。

  十七年冬十一月,奉車都尉竇固定車師而還,奏複置西域都護及戊己校尉。以陳睦為都護。司馬耿恭為戊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關寵為已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屯各置數百人。

  十八年春二月,北單于遣左鹿蠡王率二萬騎擊車師,耿恭遣司馬將兵三百人救之,皆為所沒,匈奴遂破殺車師後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以毒藥傅矢,語匈奴曰:「漢家箭神,其中瘡者必有異。」敵中矢者,視創皆沸,大驚。會天暴風雨,隨雨擊之,殺傷甚眾。匈奴震怖,相謂曰:「漢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十一月,北匈奴圍關寵于柳中城。會中國有大喪,救兵不至,車師複叛,與匈奴共攻耿恭。恭率厲士眾禦之,數月,食盡窮困,乃煮鎧弩,食其筋革。恭與士卒推誠同死生,故皆無二心,而稍稍死亡,餘數十人。單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遣使招恭曰:「若降者,當封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誘其使上城,手擊殺之,炙諸城上。單于大怒,更益兵圍恭不能下。關寵上書求救,詔公卿會議。司空倫以為「不宜救」。司徒鮑昱曰:「今使人於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暴,內則傷死難之臣,誠令權時,後無邊事可也,匈奴如複犯塞為寇,陛下將何以使將。又二部兵人裁各數十,匈奴圍之,曆旬不下,是其寡弱力盡之效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將精騎二千,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極之兵,必不敢當,四十日間,足還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將軍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與謁者王蒙、皇甫援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餘人以救之。

  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詔兗、豫、徐三州稟贍饑民。上問:「何以消複旱災。」校書郎楊終上疏曰:「間者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百姓頻年服役,轉輸煩費。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帝下其章,第五倫亦同終議。牟融、鮑昱皆以為「孝子無改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戍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覆上書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棄珠厓之郡,光武絕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毀泉台,《春秋》譏之曰先祖為之,而已毀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為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兵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會柳中,擊車師,攻交河城,斬首三千八百級,獲生口三千餘人。北匈奴驚走,車師複降。會關寵已歿,謁者王蒙等欲引兵還。耿恭軍吏范羌,時在軍中,固請迎恭。諸將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與羌,從山北迎恭,遇大雪丈餘,軍僅能至。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為虜來,大驚。羌遙呼曰:「我範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城中皆稱萬歲。開門,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隨俱歸。虜兵追之,且戰且行。吏士素饑困,發疏勒時,尚有二十六人,隨路死沒,三月至玉門,唯餘十三人,衣屨穿決,形容枯槁。中郎將鄭眾為恭已下洗沐,易衣冠,上疏奏「恭以單兵守孤城,當匈奴數萬之眾,連月逾年,心力困盡,鑿山為井,煮弩為糧,前後殺傷醜敵數百千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恥。宜蒙顯爵,以厲將帥。」恭至雒陽,拜騎都尉。

  冬十一月,北匈奴皋林溫禹犢王將眾還居涿邪山,南單于與邊郡及烏桓共擊破之。是歲南部大饑,詔稟給之。二年春三月甲辰,罷伊吾盧屯兵,匈奴複遣兵守其地。

  八年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餘人款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十二月,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匈奴複願與吏民合市。」詔許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交易,南單于遣輕騎出上郡鈔之,大獲而還。

  二年春正月,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時北虜衰耗,黨眾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遠引而去。

  南單于長死,單于汗之子宣立,為伊屠于閭鞮單于。

  冬,南單于遣兵與北虜溫禹犢王戰於涿邪山,斬獲而還。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虜以前既和親,而南部複往抄掠,北單于謂漢欺之,謀欲犯塞,謂宜還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詔百官議於朝堂。太尉鄭弘、司空第五倫等以為「不可許」。司徒桓虞及太僕袁安等以為「當與之」。弘因大言激厲虞曰:「諸言當還生口者,皆為不忠。」虞廷叱之,倫及大鴻臚韋彪各作色變容。司隸校尉舉奏弘等,弘等皆上印綬謝。詔報曰:「久議沉滯,各有所志,蓋事以議從,策由眾定,訚訚衎衎,得禮之容,寢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謝。其各冠履。」帝乃下詔曰:「江海所以能長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況今與匈奴君臣分定,辭順約明,貢獻累至,豈宜違信,自受其曲。其敕度遼及領中郎將龐奮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還北虜。其南部斬首、獲生,計功、受賞如常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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