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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理宗景定五年


  甲子景定五年

  正月丁醜朔,禦大慶殿,群臣朝賀。詔:「朕粵稽盛帝明王制治保邦,曷嘗不以人材為先務?蓋雖堯、舜之法度,文、武之方策,苟非得人,是迪是懋,則亦徒法而已。故必賴濟濟之賢、藹藹之士,布列中外,道德一而風俗同,然後可望其舉行不悖,相維于長久也。我國家因唐之舊,進士一科,得人為盛,三百年間,所以保乂王家,垂休億載者,厥功茂哉。弊久蠹滋,邇年尤甚。非無佳士穎出由此其選,然窮經學古者,或病于詞華,植德礪行者,難究其蘊奧,高才大器者,往往局於纖悉繩墨之末,是以官甚冗而才愈乏,家殊俗而風益漓。至於冒國法以苟營,假儒冠而挾冊,俚言亂雅,剿說趨時,使習之者反賊其良,而取之者莫任其咎。人情至此,鹹欲變通。蓋嘗披閱先朝名臣奏議,其論取士之法非一,惟程顥、頤兄弟深知治道,酌古通今,綱條詳明,用意純切。令三省詳議,參酌其可行者條具以聞,務於科舉令甲無大更張,以妥安士心,而于進士舉之外,所以崇尚經術、考察德行、選用材能之道立為一代之典,陶成四方之風,庶幾豐芑之仁,垂之萬世,顧不美歟?」

  癸未,給事中常挺言:「乞遵祖宗典故,應文武臣寮封章,並許于通進司投進,以達群下之情。毋使伏闕投匭,與庶民等。」詔從之。出奉宸庫香珠、犀象等珍貨付務場賣易,助收弊楮。

  辛醜,詔:「沿江兩浙制帥、監司不許差軍功借補、挾術遊謁等人權攝害民。如州郡闕員,則差曹職官;屬縣闕員,則差丞、簿、尉時暫兼權,仍催正官之任。或有違戾,令台臣覺察以聞。」

  ◇

  二月丙午朔,詔:「昨者諫疏戒飭百司盡公守法,指緘封事目最為病源,深中累年積習之弊。邇日劾及都司,具有實狀,所當申嚴禁戢,俾各自愛,毋陷匪彝,以速厥辜。」

  丁未,詔禮部貢舉。

  辛亥,檢正陳昉言:「陛下欲賞信罰必,莫若嚴考課之法。乞明詔有司,下之諸道:帥臣、監司歲考郡守、歲考縣課,第其能否優劣功過,於次年三月類聚保奏。監司則有互申之法,宜悉遵彝典。」詔從之。是日,雪。

  丙辰,韓禾、洪天錫並兼侍講,趙景緯兼崇政殿說書。

  丁卯,詔諸路申嚴州縣斛面之禁,豁除義倉陳腐米數,樁積邊郡三年軍餉。行台臣之言也。是夜,月犯鬥。

  辛未,雨土。詔梁椿選右正言程元岳、朱應元並監察禦史。

  ◇

  四月丙午,詔:「管景謨屢立戰功,為時名將。妻孥陷歿,效忠愈堅。聞平時所得俸賜率以撫恤將士,遂至窮空,此尤可嘉。特賜十七界會三十萬,以示旌勸。」仍賜金帶,許令服系。

  辛亥,詔禮部下諸路州縣講行鄉飲酒儀,以復古意。仍以已行儀式上於尚書省。

  癸醜,詔諸道提點刑獄以五月按部理囚徒。

  乙丑,詔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休夢然罷,觀文殿學士、沿海制置使馬天驥罷。行台臣之言也。

  己巳,以李曾伯知慶元府、沿海制置使,江萬里為資政殿學士、知建寧府。

  庚午,太白、歲星合于婁。詔徐宗仁兼崇政殿說書。

  ◇

  五月丙子,詔朱應元除右正言兼侍講,饒應龍除監察禦史。已卯,詔何夢然為資政殿大學士、知建寧府。

  辛卯,以楊棟參知政事,葉夢鼎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姚希得為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

  乙未,詔:「安南國表貢方物,其所進象及華靡之物,令有司卻還,仍優賜答之。」

  戊戌。都省言:「公田所諸莊砧基已成,若複以州縣總之,恐害不除而利不可久。宜選差廉能官分司管幹。」詔平江、嘉興、安吉各一員,常州、江陰、鎮江共一員,未作縣人充幹辦公事,已作縣人充主管文字系銜,仍令條具合行事宜來上。

  己亥,太白晝見經天。

  癸卯,詔學士院每日學士與講官照舊例詣院宿直,並申嚴六曹郎官入局部宿之制。

  ◇

  六月甲辰朔,詔衢州守臣謝堅奪官三等,褫右文殿修撰,永不收敘。以其寇至不禦,委城而去,故有是命。台臣朱貔孫等又言:「詹沔之變,皆由謝墍苛征激之,乞行鐫斥。」中書舍人留夢炎又言:「謝堅罪大罰輕,乞更與勒停。」並從之。

  丙辰,詔王鑰、洪天錫控辭甚力,令各州守臣以禮勉諭,勉其赴闕。詔容州守臣戴應複奪官五等,勒停,羈管惠州。以其苛取,致激妖民聚眾劫掠。尋令經略司追勘具情節。

  癸亥,都省言申嚴祖宗戒飭贓吏之制。詔:「百姓為贓吏患苦,至此已極,朕甚痛之。指揮務在必行,勿複文具。」

  ◇

  七月甲戌,刑部、大理寺言:「朝奉大夫、監行在榷貨務都茶場分榷真州周福孫于鹽鈔茶引正官錢外,創增事例錢四十二萬七千有奇入己,系監主詐欺,從自盜法贓罪抵死。」詔特貸命,追毀勒停,免真決,不刺面,流二千里,追贓。是夜,彗星出柳,長竟天。

  乙亥,皇太子妃全氏降生皇孫。

  丁醜,詔:「朕以寡昧,統臨兆民。居多歷年,祗畏天戒如一日,常恐不德謫見於上。乃七月甲戌,彗出柳宿,譴告孔昭,目所共睹。鑒臨有赫,咎在朕躬。豈朝多闕政,未當人意,吏不宣化,莫安民生,獄訟弗清而多冤,貪酷未除而貽害,遂至乖戾,上幹天和。朕將避殿減膳,應中外臣寮,並許直言,其合施行等事,有司條具以聞。」詔出封樁庫十八界會二十萬賑都民,三衙、諸軍亦如之,內司宿衛應奉人並特給犒一次,以示優恤。

  戊寅,詔江萬里知福州、福建安撫。以降生皇孫,奏告天地、宗廟、社稷、諸陵。

  己卯,彗星退於鬼。

  辛巳,彗星退于井。

  甲申,行都大火。

  丁亥,賈似道屢疏乞罷政,詔不許。

  癸巳,少保、保甯軍節度使、萬壽觀使、祁國公謝奕昌乞休致。詔特除少師,進封魏國公。

  甲午,以謝奕昌薨,輟視朝。尋贈太保,追封臨海郡王,賜諡莊憲。是夜,填星守畢。詔馬天驥褫觀文殿學士罷祠,其子馬時楙奪一秩罷新任。行台臣之言也。

  乙未,詔參知政事楊棟罷,行台臣之言也。尋除職予郡。

  丙申,詔令侍從、兩省於內外官舉堪充監司、郡守者,疏其實以聞,令中書籍記。遇有闕官,精加審察,取旨擢用。如犯贓私,當正謬舉之罰。

  丁酉,命從臣、卿監日一員禱雨於天竺山,郎官請霍山。

  戊戌,蠲中外茶鹽贓賞錢。彗星退於參。

  ◇

  八月壬寅朔,詔戶部申嚴諸路州縣增收苛取苗米之禁。是夜,熒惑、填星合於昴。

  甲辰,詔:「壬戌別院董試,台臣縱遊士假手,物論喧嘩。令春銓闈複然,尤為無忌。秋闈在邇,可令禦史台嚴為關防,毋踵前弊。」

  乙巳,詔舒有開左司諫兼侍講。

  丙午,詔湯舉兼崇政殿說書,朱貔孫兼侍讀,翁合兼侍講。

  己酉,都省言:「知嘉定府洪濤迎奉新繁縣太祖皇帝以下六朝禦容於本府天慶觀,一時權宜,於禮未備。」詔令守臣選差武臣一員擇日迎奉,赴行

  在所奉安。合行典禮,令有司條具,上於尚書省。

  庚戌,彗星退於參。

  丙辰,詔皇太子宮滿歲,宮師、宮賓、詹事以下各進一秩,醫官、使臣減年支犒有差。

  戊午,彗星退伏。

  庚申,群臣奏請禦正殿,複常膳。表凡三上,乃從之。

  甲子,彗星複見於參。彗星不滅,上封者指言公田之咎。臨安府學士葉李、蕭圭等上書詆似道專權害民誤國。似道怒,嗾士人林德夫詣京尹劉良貴,告李等用金飾齋匾不法,捕置之獄,黥竄漳州。

  《諡議》曰:昔太祖嘗曰:「宰相須用讀書人。」似道以寵妃之弟,不學無術,處非其據,乏休休有容之量,忌疾之念,橫於胸中。好諛惡直,進佞退賢,粉飾太平,諱言邊事。殺功臣以失士大夫之心,行公田以斂江浙之怨,主推排以騷動東南之民,核士籍以鉗制東南之士。庇敗將則將校之心離,吝軍券則軍旅之心叛。日積月累,無一而非失人心之事,卒至滅國覆身,擢發不足數其罪!

  乙丑,以姚希得兼權參知政事。

  己巳,詔:「師在輿陛辭,精神不如昔,蓋郴州溪洞所系,可別與差遣,以優其老。」

  辛未,彗星化為霞氣。

  ◇

  九月己醜,日生格氣。是日,雷。

  癸巳,詔內侍李忠輔奪二秩罷。

  己亥,詔程元嶽右正言兼侍講,張桂監察禦史。

  ◇

  十月乙巳,朝獻景靈宮。

  丙午,月犯鬥。

  庚戌,詔冬至朝會權免。

  辛亥,詔十七界會浸輕,並以十八界會易之,限一月止。

  乙卯,蠲臨安府稅三月。

  乙丑,詔:「物貴原於楮輕,楮輕原於楮多。今以見錢關子複中興舊法,每百七十七足陌,以一準十八楮三千,革錢楮虧折之弊。其官吏、諸軍券,請並以見錢關於全給。」似道請秤提楮幣,改造金銀、見錢、關子,以一準十八界會子之三十七界廢不用。關於之制,上黑印如「西」字,中三紅印相連如「目」字,其下兩旁各一小長黑印如兩腳,宛然一「賈」字也。關子行,物價頓踴。上有疾,不視朝。

  丙寅,命官分禱於天地、宗廟、社稷、宮觀。詔出封樁庫錢關二十萬賑都民,諸軍亦如之。詔:「朕體違和,服藥未效。如草澤有能治療,得或痊者,白身除節度使,有官人及願就文資者,並與比附推恩外,更支賜錢十萬貫、田五百頃。」三省出榜曉諭,許徑赴麗正門外自陳,差內侍二員收接文字,即時聞奏。內降赦曰:「朕顧畏民曲,祗膺帝監,朝乾夕惕,迪惟遺大報艱,日邁月征,永念志勤道遠。若臨深而履薄,迄去危而就安。幸國步之小康,乃朕躬之少爽。端由積慮,以致愆和。宜特持于刑章,庶助收於藥喜。集於多福,答爾群情。可大赦天下。於戲!人莫不欲生,冀道迎於善氣;天所助者順,永孚佑於丕圖。諮爾多方,體予至意。」

  丁卯,上崩,遺詔:「皇太子溫文夙著,仁孝有聞。升儲副者五年,允參裁於庶務。宜自春宮而嗣服,久符至道之舊章,可於柩前即皇帝位。皇后佐佑朕躬,章明坤載,可尊皇太后。應軍國事務,並聽皇帝處分。爾其式遵成憲,誕受多方,益奉母儀,恪承慈訓。皇帝成服三日聽政,喪紀以日易月。群臣共為寬釋,勿過摧傷。百官入臨,並隨地之宜。諸道州府長吏以下三日釋服,在京禁音樂百日,在外一月。無禁祠祀嫁娶,沿邊不用舉哀。山陵制度,務從儉約。應內外諸軍支賜及其他不在詔中者,並聽皇帝處分。於戲!人羨久生,奈盈虛之有數;天惟純佑,繄付託之得人。更賴股肱元臣,文武列辟,交修不逮,協贊丕平。諮爾群倫,體予至意。」尋以王倫、麥卿充都大提舉喪事。

  《諡議》曰:丕休哉!四十一年之間,日恒月升,謹終如始。美成在久,四方咸仰於垂裳;逍遙與游,萬乘遽同於脫屣。三靈變色,九有摧心。天不可梯,民之無祿,遠日有期,南郊是請。宜配雅、頌,宜襲《春秋》。謹按《諡法》:「秉德遵業曰烈,經天緯地曰文,施仁服義曰仁,保大定功曰武,聰明文思曰安,協時肇享曰孝。」跡夫十有三年之大業,是承四十餘年之治體不變,非秉德遵業乎?宸文睿藻之昭回,龜圖、洛書之流布,非經天緯地乎?勸廉恤刑,拔賢去佞,非施仁服義乎?長算遠略,動中事機,內憂外患,迄就底平,非保大定功乎?步道深而情偽洞察,在禦久而典則昭明,超然遠覽,惟懷永圖,非聰明文思乎?父天母地,敬事敬享,內則盡志,外則盡物,非協時肇事乎?越廟號之建久矣,道德仁義,皆帝王之徽稱也,而未聞有以理為號者。稽之《諡法》,曰「慈惠有德」而已。理之為義而止於斯也,不既淺乎?太極,理之根源也;二氣五行,理之流布也。天下萬事萬化,皆於理乎出,而君師則主張乎是,先儒則講貫乎是也。自我藝祖皇帝開國之初,與韓王趙普發明道理最大之說,由是本朝治體之純,道學之粹,遠同三代。慶曆、嘉祐間豪傑並出,濂洛之學,上接洙泗。熙甯之用程顥,元祐之起程頤,紹熙之聘尹彥明,紹興之召朱熹,列聖相傳,皆欲表顯而尊崇之矣,奈之何王安石則邪說誣民也,秦檜、韓侂胄則奸臣擅國也,以新經、《宇說》胥天下為黃茅白葺,則安石之為也。反國事讎、率獸食人,謂學為偽、謂道為禁,則檜、侂之為也。理學之廢興,關於世道之消長,可勝言哉!先皇帝自初踐阼,始禦講筵,即未嘗以名呼先儒,若周元公頤則曰濂溪,張郿伯載則曰橫渠,二程則曰伊川、明道,而尤為尊用朱文公熹之《四書》。自時厥後,或錫之美諡,或贈之封爵。淳祐視學,首詔祀五臣而斥荊舒,熄邪說,正人心,為去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制《緝熙》一記,制《道統》十三贊,造詣精矣。書《無逸》一篇,書「思無邪毋不敬」六字,儆戒備矣。其土苴既足以治天下,其精微又以傳之聖子。資善堂有記,元良有規,道心精一之旨悉在焉。下南宮十有二詔,而未嘗不以義理之學飭有司:擢科目近萬人,而未嘗不以義理之文造多士。《中庸》、《大學》之書,周、程、張、朱、呂之說,家傳而人誦之。士生斯時,爭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先務,以窮理盡性為大原。可以淑群心,可以支世變。雖有搶攘紛紜,而國家基緒屹然不少動搖者,以我之本領端正而功用宏闊故也。嗚呼!往古來今,內聖外王,一正理而已。發揮正理,不在孔孟乎?微關洛諸儒繼之,則大道之與異端,果孰勝而孰負哉?主張正理,不在我朝之列聖乎?微先皇帝繼之,則聖傳之與俗學,果孰顯而孰晦也?會群獻之精蘊,訂百家之異指,接二帝三王群聖人統宗會元之粹,而掃秦、漢以來千數百年習浮踵誤之失,謂非有功於是理乎?理也者,天之所為,而非人之所設也。聖人本天命之性,躬率性之道,而關修道之教,有功於是理者,即有功於天也。上帝臨汝,無二爾心,忠臣孝子,于此時而稱天作諡也,可以端拜而議矣。尊諡宜天,錫之曰烈文仁武安孝皇帝,廟號理宗。臣等謹議。

  《覆諡議》曰:巍巍乎,洸洸乎!將欽柴于陽趾,用作鼉于禰宮。觚編毫絡,若為模繪。夫理,功之基也;功,理之輿也。其來也幾微易簡,其究也廣大堅固,是或一道也。循天下之理之謂道,離去聖之絕學、昭皇王之大紀,非建乎?得天下之理之謂德,四十年之深積,一太極之渾全,非備乎?道見乎變之謂功,海內之治,皆上世所難及,非天乎?道之燦然之謂興,景定之元,號為天下重開,非複乎?理無所不通也,天迄神化,博施濟眾之方,非聖乎?理無乎不燭也,守定光發,恢廣覽兼聽之公,非明乎?合烈文仁武安孝之號,為尊明令顯隆盛之稱,萬古在前,億載在後,無一息非天理之流行也。勒之崇鴻,寫之琬琰,薦之上帝,昭我理宗。上配藝相,與天無極。臣謹拜手稽首,請上徽號曰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備。詔以明年正月一日改為咸淳元年,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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