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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理宗寶慶元年


  乙酉寶慶元年正月壬戌朔,詔舉賢良。

  丙子,湖州申齊王驚悸得疾,特賜錢三千緡,命守臣選醫診治。早薨,賜賻贈銀絹千匹兩、會子萬緡,充宣葬。

  齊王竑,宗室希瞿子也,初名均。沂靖惠王薨,無子,立均為後,更名貴和。嘉定十三年,立為皇子,賜今名。及甯宗崩,史丞相彌遠矯詔立理宗,出竑為開府儀同三司、判甯國府,人心危疑不服。王居湖州,含山人潘壬、潘丙陰通李全,謀挾王渡江北推立,期以某月十七日,誕雲二十七。及期,李全之兵不至,二潘慮事泄,率百餘人突入州城,求王不獲。頃之,得于水閣下,挾以出,加之黃袍。行險僥倖,皆二潘之謀,王不知也。二潘敗,彌遠謀害濟王,遣其客秦天錫,且頒醫視疚之命。時王本無疾,天錫諭意,逼王就死,遂縊死於州治。

  甲申,程珌進讀《三朝寶訓》,奏曰:「藝祖皇帝受禪之初,與三軍約:不許殺戮一人。自後聖聖相承,守為家法。」上曰:「祖宗以仁立國,朕當以仁守之。」上問曰:「《寶訓》中雲治世少而亂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珌奏:「治世所以少,亂世所以多者,正緣君子少而小人多也。蓋君子初未嘗少,聖君出而君子多。小人初未嘗多,庸君出而小人多。」上曰:「然。」

  己醜,朱端常奏:「蜀士當得郡者,紹興以前,悉親詣闕下廟堂,因得以審其人物而進退之。自慶元以來,非制可辟差,則馳牘幹請。今欲除曾任太守有治效人外,必令親到堂除授,奏事訖之任,次任與免。」從之。

  己醜,詔曰:「朕初纂丕圖,亟奉慈訓。既禦經幄,日親群儒。深念進德立治之本實由典學,朝夕罔敢怠忽。尚賴諸賢悉心啟迪,毋有所隱,朕當垂聽,益加自勉。即令學士院明諭朕意。」

  《高抬貴手》曰:王人多聞,必學古訓;嗣王緝熙,斯顯德行,此正聖學窮理盡性之功也。夫以聖人天資之高明,而又充之以學力之光大,則始焉致知者,此理之明也,終焉盡性者,此理之誠也。肆我理宗自踐阼以來,講帷日辟,聖學日新,何嘗不自窮理盡性中來歟?

  ◇

  二月壬辰朔,雪。詔禮部貢舉。

  癸巳,朱著、王暨進讀高宗寶訓《孝德》卷終,著奏:「高宗當中興艱難之初,欽事慈甯皇太后,始終極至。願陛下以高宗為法。」上嘉納,忽愀然曰:「雪作非時,朕終夜為之不安。當益恐懼修德,凡有闕失,無忘忠告。」

  甲午,詔故太師、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鄂王嶽飛諡忠穆,尋改忠武。

  丙申,以師彌檢校少師,嗣秀王。

  戊戌,詔福州、溫州、溫州各添教官一員。

  甲辰,禦後殿,引見吏部奏舉改官十有八人。蠲兩浙州軍屬縣官私僦錢有差。

  戊午,出豐儲倉米七萬五千石賑臨安貧民,馬步軍諸班直、皇城司守衛官兵給犒有差。

  辛酉,仁文哲武恭孝皇帝靈駕發引,皇太后行奉甯奉辭禮,皇帝行啟奠祖奠禮,奉辭於皇城門外,行遣奠禮,百寮辭於郊外。

  ◇

  三月癸酉,永茂陵掩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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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辛卯朔,甯宗皇帝祔廟,頒德音于臨安、紹興府。

  壬辰,朱著進讀《高宗寶訓》,至「高宗曰「周公戒成王,惟在知稼穡艱難」」,上曰:「朕近寫《無逸》一篇,揭為四圖,置之座右,以便觀省。念茲在茲,不忘艱難。」

  丁酉,皇太后手書:「吾晚年多病,志在安閒。嗣君可日禦便殿聽政,今後更不垂簾。」

  戊戌,臣僚言:「臣伏讀太后還政禦劄,前代母后勉強矯拂不能方之事,而太后聖斷行之,略無難色,實為萬世母后臨朝之法。」上曰:「朕受太后之恩如天,朝夕思之,未知報稱,更當力請。」

  辛醜、壬寅,上兩請皇太后仍賜垂簾,不允。

  丙子,詔曰:「朕以眇躬,獲承大寶,實賴聖母,同覽萬幾。粵自聽斷之初,已持謙退之志。朕仰遵先帝遺訓,瀝控丹衷,聖意曲從,臨朝數四。今者手書屢降,申諭益嚴,朕心皇駭,莫知所為。疏奏面陳,願還親劄,至於累日,慈聽莫回。雖明謨睿斷,今古無鄰;而內顧菲涼,懼弗克稱。然而威命既布,敢不勉承?惟一守于洪規,庶不負於付託。佈告天下,咸使聞知。」詔今後見供職及在外帶職從官,依元祐十科舊制,歲舉三人。從右正言麋溧請也。

  辛亥,出豐儲倉米八萬石賑濟臨安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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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丙寅,以師彌為開府儀同三司、奉國軍節度使、知大宗正事,師貢為檢校少師,以皇叔祖和州防禦使不熄為保康軍承宣使,嗣濮王。

  甲戌,詔:「在庭之士,日命其一面對。」又詔曰:「自昔帝王即政之初,首辟四門,達聰明目,訪予落止,小毖求助。凡今內外文武小大之臣,有所見聞,具以啟告,忠言正論,朕所樂聽。事有可行,虛心而從。言或過直,無悼後害。封章來上,以副朕延納之誠焉。」

  ◇

  六月辛卯,太白晝見。

  丁酉,錄行在系囚。

  壬寅,禦後殿,引見吏部奏舉改官二十人。

  丁未,三省同奉御筆:「朕恭稟太后聖諭,謂丞相忠貫日月,勳塞宇宙,實惟我國家無疆之休。惟屢宜至意,欲示褒崇,而丞相謙遜退卻,囊對面奏,力辭不已,使崇德報功之典久未昭著,甚非所以承先朝始終眷倚之意。丞相左右擁翊之功,其議有以尊顯之。朕惟丞相受知二祖,光輔兩朝,贊更化以正權綱,佐定策以安宗社,不動聲色,中外晏寧,可謂社稷之臣矣。國之元勳,宜有異數,重以慈訓,其敢或違?可拜太師,依前右丞相兼樞使,進封魏國公,令有司討典禮以聞。」史彌遠具劄辭免,詔批答不允。尋五辭,從之。

  辛亥,秘書監葉禾奏郡司貪刻之害,上曰:「郡守不職,亦緣監司不得其人。監司得人,則一道蒙福。」

  ◇

  七月壬戌,將作監張忠恕輪對,奏求言事。上曰:「詔已下兩月,應者絕少,縱有之,亦未盡忠讜也。」恕奏曰:臣聞已上疏多有鯁論,而聖諭如此,足見陛下好直惡佞之切。」

  乙丑,陳貴誼奏:「近下詔求言,恐詞有過直,乞賜包容。」上曰:「大凡聽言,善者從之,合理者容納之。」詔三衙、臨安府、兩浙路州軍杖以下釋之。

  丁醜,喬行簡奏及濟王事。上曰:「朕待濟王,可謂至矣。」行簡奏雲:「濟王之罪,人所共知。當如周公待管、蔡之心,又當取孟子為周公受過之意。」詔:「滁州大水,撥會子三千緡、米千六百石賑恤被災之家。」禮部侍郎真德秀奏:「臣竊聞陛下乃者涓選剛辰,移禦清燕,非特恬養神明之觀,抑且稍正宮寢之儀,臣子之心,不勝慰幸。然區區之愚,有欲獻于陛下者,不敢自嘿。恭惟高宗皇帝受命中興,再造區夏,六飛南渡,駐蹕錢塘,其與前世之君篳路籃縷以啟山林、披攘荊棘以立朝廷者,殆無以異,其艱其勤,可謂至矣。孝宗皇帝嗣守丕緒,志清中原,二十八年向搜攬英材,精厲聽斷,未嘗一日少懈,用能保固大業,垂萬世無疆之休。今陛下所禦之宮庭,即二祖儲神閑燕之地也。仰瞻楹桷,俯視軒墀,常若二祖實臨其上。念昔者創守之維艱,思今日繼承之匪易,則兢業祗懼,其容少忽乎?漢文帝有言:「朕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惟其以是存心,故能終身為恭儉之主,兩漢之君莫先焉,此臣之所欲獻者一。陛下前所居處,密邇東朝,唯思曲盡人子之恭,其敢遽當入主之奉?今宮閣暨乘輿服用之需,頤指使令之便,必將浸備於昔,臣知聖性恬淡,固非外物可移,然以一心而受眾攻,非卓然剛明弗惑,未有不浸淫而蠹蝕者。然則將何道以處之?曰:惟學可以養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親近君子可以維持此心。蓋理義之與物欲,相為消長者也。篤志於學,則日與聖賢為徒,而有自得之樂;持身以敬,則澟如神明在上,而無非僻之侵。親賢人君子之時多,則規儆日聞,諂邪不得而惑。三者交致其力,則聖心湛然,如日之明,如水之清,理義常為之主,而物欲不能奪矣,此臣之所欲獻者二。三年之喪,行于宮壺,非獨衰麻在躬而已。哀慕之存於心者,不可頃刻忘;憂戚之形於色者,不可斯須已。古者卒哭而廬居,小祥而堊室。今雖未能如昔,然居處之制,不可不極其樸素也。古者服喪,非有疾不飲酒食肉,今雖未能如昔,然饔人太官之供,不可不極其菲儉也。古者終喪不處於內,今雖未能如昔,然防微謹獨、屏遠聲色,不可不極其嚴也。食則見先帝於羹,立則見先帝於牆,庶幾不負罔極之恩,丕昭純孝之實。倘因移禦之適,凡所以自奉者,少異于居喪之儀,則雖衰麻在躬,猶不服也,此臣之所欲獻者三。陛下前者日侍慈明兩宮之情,常歡然而無間。今視膳問安之敬雖無改於昔,而其見則有時矣,此正陛下深留聖心之日也。古之事親者,聽於無聲,視於無形,一舉足,一出言,不敢忘父母也。況皇太后親舉神器以授陛下,同聽萬幾,曾未數月,褰裳去之。如脫敝屣,隆恩厚德與天地無極,陛下將何以報之乎?然則恭勤之禮,孝養之誠,當有加於前日可也?至於兩宮侍禦之臣,恩意當使如一,蓋愛親者及其犬馬,況左右使令者乎?厥今群臣萬物之命系于兩宮,惟一兩宮慈孝交隆於上,則群臣萬民皆有所恃以為安,而兩宮侍禦之臣亦得以保其富貴,此臣之所欲獻者四。臣猥以不材,叨備勸讀。比者親奉聖訓,苟可裨益朕躬,毋或有隱。陛下之虛懷求助如此,臣其敢以淺陋自解乎?用是輒陳其愚,冀補萬一,惟聖明擇焉。取進止。」貼黃:「臣竊聞古者平日視朝,以為常度。人主與天同運,故必與日俱出,以臨照百官,則陽德宣昭,政機無壅。先皇帝每旦禦朝,率在卯辰之間。臣侍螭坳二年,實所親見。陛下始初清明,正厲精庶政之日,而晨興聽事,乃頗後於先帝之時,正使宇內晏寧,猶恐示人以怠,況中外多虞之際乎?孔子曰:「昧爽夙興,正其衣冠。平旦視朝,慮其危難。一物失理,亂亡之端。」惟陛下深味斯言,自今臨朝,必以日出為節,於以法乾健而體離明,通下情而達民隱,實初政之首務也。臣僭率有陳,仰祈矜貸。」

  丁酉,詔諸路州軍受納苗米,不許過數增入,多量鬥面,令轉運司覺察。

  壬寅,詔司農丞姚子才封事切直,進官一秩,授秘書郎。

  ◇

  八月癸卯,詔:「傅伯成、楊簡先朝耆德,朕心素所簡記。可召赴行在,令所在州軍以禮津發。」詔:「真德秀奏事,朕因訪問廉吏,德秀以知袁州趙?夫對。朕惟獎廉所以律貪,亦庶幾化貪為廉之效,以惠吾民。趙?夫除直秘閣、福建提刑。」

  丙午,詔侍從、給舍、台諫、卿監、郎官及在外前執政、侍從、諸路帥臣、監司各舉廉吏三人。

  戊申,詔侍從、兩省、台諫、三衙、知閣、禦帶環衛官、在外前執政、侍從、諸路監司、帥臣、都副、都統制及屯戍主將各舉堪充將帥三人。

  己酉,地震。

  壬子,詔故禮部侍郎、贈少師張九成紹興策士,以直言受知高宗,正色立朝,有中興明道之功。贈太師,追封崇國公,諡文忠。

  甲寅,詔以程頤四世孫源為藉田令。

  丙辰,莫澤奏:「真德秀舛論綱常,簡節聖語,牒示方路,曲為濟王之地。」上曰:「德秀在長沙頗有士譽,朕故召之。」澤執奏求去,詔德秀除職予祠。

  丁巳,詔:「監司、守令各精白自新,以稱朕意。其或不悛,必罰無赦。」詔除豁紹興府每歲經總制虛額錢九萬五千五百貫。

  ◇

  九月己未朔,李知孝奏:「考功郎官洪諮夔譏誚台諫,大理評事胡夢昱上書言濟王事,辭語狂悖。」詔諮夔降三官,夢昱除名勒停、象州羈管。

  丙寅,著作佐郎陶崇奏保業、謹獨、謹微、持久四事,上曰:「卿所陳四事切於朕躬,朕當行之。」詔:「胄試仍舊制,職事官牒同,居五服內親;厘務官牒同,居小功親,銓試三人取一。」從李知孝請也。

  壬午,詔實錄院編修《甯宗皇帝禦制》。

  ◇

  十月癸巳,有流星大如太白。

  甲午,林略對,論及渡江初偽齊連兵事,上曰:「是時亦是諸將不葉,致得劉豫敢來。」略奏曰:「仰見陛下于中興本末留神。」上曰:「今日不特兵少,亦由訓練不精。自家兵勢既張,彼自不能為患。」

  丁酉,以皇叔祖奉國節度使師貢為開府儀同三司,皇叔安德軍節度使思正為檢校少保。

  甲辰,以皇叔祖奉國軍承宜使不昸為奉國軍節度使,皇叔祖保甯軍承宣使善踐為保康軍節度使。

  甲寅,以皇叔祖安德軍承宣使師潞為安德軍節度使,皇伯保信軍承宣使希宿為保信軍節度使。知紹興府汪綱奏:「會稽攢宮所在。稅賦盡免折科,山陰同應辦之勞,乞照會稽除免。」詔權免三年。

  ◇

  十一月癸亥,以宣繒兼同知樞密院事,薛極參知政事,葛洪簽書樞密院事。詔邵州系今上皇帝潛藩,陛為寶慶府;筠州與禦名聲音相近,改為瑞州。

  乙丑,制以楊穀為少保,進封新安郡王。

  丙寅,制以楊石為少保,進封永甯郡王。直學士院真德秀草制,並上劄子曰:「臣恭睹陛下以東宮冊禮告成,明詔疏恩戚裡之賢,寵數優隆,加以王爵。稽諸典故,所未前聞。然其老成靜重、公論素所推予,身為外屬而避遠權勢,不居京師,治家教子,風聲凜然,誠近世戚畹之所未有。意其賢德夙簡聖心,故因钜典之成,特示寵權。臣承命草制,亦既推明陛下所為褒表之意,播告中外矣。然臣伏觀古今載籍之傳,莫不以恩寵太甚為外家之深戒。漢世賢戚,無出樊宏、陰興右者,宏之言曰:「富貴盈溢,未有能終天道。」惡滿好謙,前代貴戚皆明戒也。興亦有雲:「外戚家苦不知謙退,富貴有極,人當知止,誇奢益為觀聽所譏。」惟二人其所操持若是,故其子孫昌熾,世有令聞,為史冊之光。臣愚竊謂二人之言,蓋陛下所當知而戚裡所當鑒也。夫倚伏無常,古今所畏,崇猶塵積,替若駭機,不可不深圖,不可不豫慮。伏惟陛下清燕之間,省觀樊、陰之所由得,返跡梁、竇之所由失,常思所以安全外族,俾蒙謙靖之福,而不蹈滿盈之咎,斯誠宗廟社稷無疆之休。臣以非材,承乏詞禁,官雖甚卑,其職則有唐供奉之舊,故敢因事陳愚,妄希李絳、自居易之萬一,惟陛下裁赦,臣不勝大幸。」

  辛巳,詔行都及諸路公私僦舍錢米經減者減三分,從朱端常請也。已卯,幹辦諸路司審計司王自適進對,論大中之道。上曰:「三聖相授守一道,其此之謂乎?中者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之謂。」

  庚辰,幹辦諸司糧料院趙彥覃進對,奏州縣折色病民。上曰:「纖悉如此,殊失愛民之意。」

  辛巳,詔中外系囚杖以下釋之。

  乙酉,朱端常奏魏了翁封章謗訕,真德秀奏劄誣詆。魏了翁落職罷新任,追三官、靖州居住;真德秀落職罷祠。

  壬辰,禦射殿,閱崇政殿親從射藝,遷補有差。

  癸醜,太學正徐介進對,論中庸慎獨之旨。上曰:「此是以敬存心,不愧屋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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