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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宗淳熙十五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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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癸醜,上出戒諭閻仲禦劄一紙宣示皇太子與黃洽等,令閻仲留意軍務,毋事交結,以邀時譽之意。洽等奏:「陛下于諸將或長或短,無有不知。」上曰:「諸將長短,朕皆備知,因其受病處針之,使知警懼耳。」是月,賑諸州水災。 ◇ 八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是月,湖北運判孫紹遠朝辭。上曰:「祖宗時廣西鹽如何?」對曰:「系官賣。」上曰:「若廣西客鈔可行,祖宗已行了。」紹遠又奏鈔法蠹國害民,上曰:「所聞不一,因卿言而得其實。」 ◇ 九月辛醜,大饗明堂。先是,輔臣進呈禮官申請明堂畫一,上曰:「配位如何?」周必大言:「禮官昨已申請,高宗幾筵未除,用徽宗故事,未應配坐,且當以太祖、太宗並配。他日高宗幾筵既除,自當別議。大抵前後儒者多因《孝經》嚴父之說,便謂宗祀專以考配,殊不知周公雖攝政,而主祭則成王。自周公言之,故曰嚴父耳。晉紀瞻《答秀才策》曰:「周制,明堂宗其祖以配上帝。故漢武帝汶上明堂,舍文景而遠取高祖為配。」此其證也。」留正言:「嚴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是嚴父專指周公而言。若成王,則其祖也。」上曰:「有紹興間典故在,可以參照無疑。」 庚申,上宣諭皇太子曰:「當今禮文之事已自詳備,不待講論,唯是財賦未甚從容,朕每思之,須是省卻江州或池州一軍,則財賦稍寬。若議省軍,則住招三年,人數便少,卻將餘人並歸建康。事亦有漸。當今天下財賦,以十分為率,八分以上養兵。不可不知。」黃洽等奏:「許浦水軍統制胡世安近到都下,備言許浦一軍本在明州定海,後因移駐許浦,是時港道水深,可以泊船。後來潮沙淤塞,遂移戰船泊在顧逕,人船相去近二百里,遇有緩急,如何相就?合依舊移歸定海。」上曰:「說得極是。定海南北之沖,下瞰山東,此用舟師之便。當時自是不合移屯,卿等更且熟議。」是月,錄中興節義後,用吏部尚書顏師魯之言也。於是引赦書放行中興初節義顯著之家合得恩數,令吏部開具奏聞。 ◇ 冬十月丙寅,知湖州趙思言:「湖州實瀕太湖,有堤為之限制。且列二十七浦縷引,導湖水以溉民田,因各建斗門,以為蓄泄之所,視旱潦為之啟閉。去歲之旱,高下之田,俱失沾溉。委官訪求遺跡,開浚浦縷,不數日問,湖水通徹,遠近獲利,而於斗門,因加整茸。乞詔守臣逐歲差官親詣湖堤,相視開浚浦縷,補治斗門,庶幾永久。」從之。已巳,廣西提刑趙伯遲奏本路鈔法五弊,且曰:「曩者建議之臣以官般官賣科敷百姓,害及一路,於是改行鈔法,上以足國,下以裕民,莫不以為便。今六年矣,諸郡煎熬益甚,民旅困於科抑。名目足國,實未嘗足;名曰裕民,實未嘗裕。所最可慮者,緣邊及近裡州軍兵額耗減已極,更不招填,所在城壁頹圯,無力修築,卒有緩急,何所倚恃?臣嘗遍詢吏民,向者官般官賣之時,廣西諸郡誠有科敷百姓去處,然不過產鹽地分,所謂高、化、欽、廉、雷五州是也。海鄉鹽賤不肯買。故有科抑,如靜江、郁林、宜、融、柳、象、昭、賀、梧、藤、邕、容、橫、貴、潯、濱近裡一十六州去鹽場遠,若非官賣,無從得鹽。舊時逐州只是置鋪出賣,民間食用,樂然就買,不待科抑。自改行鈔法以來,近裡一十六州徒損於官,無補於民,民食貴鹽,又遭科鹽鈔之苦。沿海五州雖名賣鈔,其舊賣二分食鹽元不曾禁戢,計戶計口,科擾如故。切謂今日之法,正當講究沿海五州利病,杜絕科敷,不得變近裡一十六州官般官賣之法。」詔令應孟明、朱晞顏同林岊相度,條具聞奏。 戊子,臣僚奏:「祖宗之時,士尚恬退。張師德兩詣宰相之門,返遭讒議,豈若今日紛至遝來?台諫之門狠雜尤甚,終日酬對,亦且厭苦,而無說以拒其來。臣願明詔在廷止遏奔競,其有數事干謁者,宰執從而抑之,台諫從而糾之。至於私第謁見之禮一切削去,果有職事,非時自許相見,庶幾在上者可以愛惜日力,不為賓客之所困;在下者可以恪恭職業,不為人事之所牽。」詔從之。 己醜,司農寺言:「臣僚劄子,切見豐儲倉初為額一百五十萬石,不為不多。然積之既久,寧免朽腐?異時緩急,必失指擬。乞下戶部、司農寺相度,以每年諸州合解納行在米數若干及諸處坐倉收糴數若干預行會計,以俟對兌。不盡之數,如常平法,許其于陳新未接之時,擇其積之久者盡數出糶,俟秋成日盡數補糴,則是五十萬石之額永無銷耗,此亦廣儲蓄之策也。」從之。是月,置煥章閣,藏高宗禦集。中書舍人鄭僑充賀正旦使,閣門張時修副之,以歲暮抵燕。時敵主病已篤,傳旨令就東上閣門進書。僑與時修力爭,以為東上閣門者,乃臣僚進獻表章之地。本朝皇帝國書,豈當於此投進?往復爭辯,至漏下十數刻,乃令且就館。相持至元日晚,忽傳其主之命,以使人欲面進書,今已過期,可遣還。明日,敵主告殂。使還,未至,光宗皇帝已受禪,僑遷給事中。見上,再三稱獎,以為不辱君命。他日,侍從官見北宮,壽皇顧僑曰:「卿守節不屈,舉措得宜,朕甚嘉之。」 ◇ 十一月丙申,宰執進呈文字間,上謂皇太子曰:「恩數不可氾濫,將來皇太皇慶八十與朕慶七十相近,若是恩例太泛,添多少官?如皇太后慶壽,只得推恩本殿官屬方是。」 甲辰,進呈臣僚奏:「近者百執事輪對辭見,連章累劄,猥及細微。欲自今凡有輪對及辭見,並不許過三劄。若軍國利害、事大體重者,不拘於此。」上曰:「輪對官說此甚當。上殿官多是論事,不務大體,以至瑣屑,或事有成憲者,一一奏陳,以多為能,無益於事。自今只用三劄。」 壬子,進呈楊偉上書,言廣西州郡役使土丁之弊。上曰:「既是屢有約束,不得差使士丁,何用申嚴?便可取問違戾去處。」上謂皇太子曰:「後次有如此等事,便須直行,不必再三申嚴,徒為文具。」 ◇ 十二月,先是,朱熹以奉祠去,至是再召,熹再辭,遂並具封事,投匭以進,其略曰:「今天下大勢,如人有重病,內自腹心,外達四肢,無一毛一發不受病者。臣不暇言,且以天下之大本與今日之急務為陛下言之。蓋大本者,陛下之心;急務則輔翼太子,選任大臣,振舉綱維,變化風俗,愛養民力,修明軍政六者是也。古先聖王兢兢業業,持守此心,雖在紛華波蕩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複之,如對神明,如臨淵穀,猶恐隱微之間,或有差失而不自知,是以建師、保之官,列諫諍之職,凡飲食、酒漿、衣服、次舍、器用、財賄與夫宦官、宮妾之政,無一不領於塚宰,使其左右前後、一動一靜,無不制以有司之法,而無纖芥之隙、瞬息之頃,得以隱其毫髮之私。陛下之所以精一克復而持守其心,果有如此之功乎?所以修身齊家而正其左右,果有如此之效乎?宮省事禁,臣固不得而知。至於左右便嬖之私,恩遇過當。往者淵、覿、說、抃之流勢焰熏灼,傾動一時,今已無可言矣,獨有前日臣所開陳者,雖蒙聖恩,委曲開譬,然臣之愚,竊以為此輩但當使之守門傳命,供掃除之役,不當假借崇長,使得逞邪媚,作淫巧於內以蕩主心;立門庭,招權勢於外以累聖政。臣竊聞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後,諸將差除,多出此人之手。陛下竭生靈膏血以奉軍旅,而軍士顧乃未嘗得一溫飽,是皆將帥巧為名色,奪取衣糧,肆行貨賂于近習,以圖進用,出入禁闥腹心之臣,外交將帥,共為欺蔽,以至於此,而陛下不悟,反寵昵之,以是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議其制置之得失,給諫不得論其除授之是非,則陛下之所以正其左右者,未能及古之聖王明矣。至於輔翼太子,則自王十朋、陳良翰之後,官僚之選,號為得人,而能稱其職者,蓋已鮮矣,而又時使邪佞儇薄、闒冗庸妄之輩或得參錯於其間,所謂講讀,亦姑以應文備數,而未聞其有箴規之效。至於從容朝夕、陪侍游燕者,又不過使臣宦者數輩而已。夫立太子而不置師傅賓客,則無以發其隆師親友、尊德樂義之心,獨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則無以防其戲嫚褻狎、奇邪雜進之害。宜討論前典,置師傅賓客之官,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複其職。至於選任大臣,則以陛下之聰明,豈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剛明公正之人而後可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竊位者,直以一念之間,未能徹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盡由於法度。若用剛明公正之人以為輔相,則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選掄之際,常先排擯此等置之度外而後取,凡疲懦軟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於其中得其至庸極陋、決可保其不至於有所妨者,然後舉而加之於位,是以除書未出而物色先定,姓名未顯,而中外已逆知其決非天下之第一流矣。至於振肅紀綱、變化風俗,則今日宮省之間,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顧乃得以窟穴盤據於其間,而陛下目見耳聞,無非不公不正之事,則其所以薰蒸銷鑠,使陛下好善之心不著,疾惡之意不深,其害已有不可勝言者矣。及其作奸犯法,則陛下又不能深割私愛而付諸外廷之議,論以有司之法,是以紀綱不能無所撓敗。紀綱不振於上,是以風俗頹弊于下,蓋其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為尤甚,大率習為軟美之態、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為得計,甚者以珠玉為脯醢,以契券為詩文,宰相可啖則啖宰相,近習可通則通近習,惟得之求,無複廉恥,一有剛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間,則群議眾排,指為道學,而加以矯激之罪。十數年來,以此二字禁固天下之賢人君子,複如崇、觀之間所謂元祐學術者,排擯詆辱,必使無所容其身而後已。嗚呼!此豈治世之事,而尚複忍言之哉?至於愛養民力,修明軍政,則自虞允文之為相也,盡取版曹歲入窠名之可指擬者,號為歲終羨餘之數而輸之內帑,顧以其有名無實,積累掛欠,空載簿籍,不可催理者撥還版曹,以為內帑之積,將以備他日用兵進取不時之須,宰相不得以式貢均節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書勾考其在亡,曷嘗聞其能用此錢以易胡人之首如太祖皇帝之言哉?徒使版曹闕乏日甚,督趣日峻,造為比較監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誘脅之,於是中外承風,競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諸將之求進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財,然後以此自結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達于陛下之貴將,貴將得其姓名,即以付之軍中,使自什伍以上節次保明,備其材武堪任將帥,然後具奏,揩為牘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見其等級推先,案牘具備,則誠以為公薦而可以得人矣,而豈知其論價輸錢,已若晚唐之債帥矣。夫將者三軍之司命,而其選置之方乖剌如此,則智勇材略之人,孰能抑心下首于宦官宮妾之門?而陛下之所得以為將帥者,皆庸夫走卒,而猶望其修明軍政,激勸士卒,以強國勢,豈不誤哉?凡此六事,皆不可緩,而本在於陛下之心一心。一心正則六事無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間,則雖欲憊精勞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將徒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於不可為矣。」疏入,夜漏下七刻,上已就寢,亟起秉燭讀之。明日,除主管太乙宮兼崇政殿說書。時上已有倦勤之意,蓋將以為燕翼之謀。熹嘗草奏疏,言講學以正心、修身以齊家、遠便嬖以近忠直、抑私恩以抗公道、明義理以絕神奸、擇師傅以輔皇儲、精選任以明體統、振紀綱以厲風俗、節財用以固邦本、修政事以攘夷狄凡十事,欲以為新政之助。會執政有指道學為邪氣者,乃辭新命,除秘閣修撰,仍奉新祠,遂不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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